瀚海雄风-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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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涵虚本以为从此是雨过天晴,苦尽甘来,可以摆脱恼人的往事了,哪知却在史用威的家里,又碰上了严烷的未婚夫。
张元吉当时负气出走,是曾经声明不要严烷了的、不过却未正式解除婚约,在名义上他还是严烷的未婚夫!
“我要不要避开他呢?”谷涵虚暗自思量:“乔元壮和张元吉都是气量狭窄的人,给他们发现了我,只怕又要掀起一场风浪!但我是和褚师兄来侦查奸细的,这是一件紧要的事情,又岂可为了私人的仇怨而把大事抛开?”
心念未已,只见史用威已将乔元壮等人迎入寿堂,肃请上坐。乔元壮纵目四顾,说道:“今天可说得是胜友如云,高朋满座。我们能够凑上这个热闹真是幸何如之!”
史用威哈哈笑道:“老朽贱辰,得武当四侠光临,更是不胜之喜。不知四侠是路过还是特到?”
要知武当派乃是和少林派齐名的两大宗派,在武林中端的是可以称为泰山北斗的。故此乔元壮等人虽属小辈,但四人联袂而来,对史用威来说,却是个“天大的面子”了。史用威虽是个早已成名的人物,也不禁有受宠若惊之感。
乔元壮道:“我们是特地来给老英雄拜寿的,不过……”
史用威道:“乔兄有话,但说无妨。”乔元壮继续说道:“不过也有一件私事,想请史老英雄帮忙。我这位张师弟想找一位朋友,老英雄交游了阔,或许会知道此人行踪。”
史用威转过头来问张元吉道:“不知贵友高姓大名?”张元吉道:“此人名叫谷涵虚,相貌很是特别,脸上有几道伤痕的。”史用威道:“好,我替你留意便是。”
史用威与乔张等人谈话,外面围有三重多人,第一重是他的至亲好友,第二重是他的门人弟子,第三重才是像钱宝那样的想拍马屁的人。大厅上人头挤挤,外围的宾客根本就听不见他们在谈些什么。
谷涵虚练过“听风辨器”的功夫,他凝神静听之下,在嘈嘈杂杂的声音之中,却是把张元吉说的每一个字都听进耳朵了。谷涵虚又惊又怒,心里想道:“这厮果然是找我来的,哼,我不想找他报仇。他倒想向我寻仇!”
要知谷涵虚本是个美男子,容貌毁在张元吉的剑下,他何尝不也含恨于心?只因听了师父的劝告,同时自己又获得了严烷,这才不想和张元吉计较的。现在听了张元吉的话,知道张元吉未忘宿怨,他的旧恨也就不禁给张元吉的话挑起来了。
“我要不要挺身而出呢?”谷涵虚按捺不住怒火,几乎就想排众而出,和张元吉算算旧帐了。正在此际,忽见褚云峰向他走来。谷涵虚盟然一省,这才没有轻继妄动。
褚云峰悄声说道:“谷师弟,我找着那个人了。”谷涵虚道:“什么人?”褚云峰道:“就是和阳天雷密室定谋的那个人。你瞧,他现在正走过去和那个武当派的掌门弟子说话。”
谷涵虚定睛一看,只见一个三绍长须的汉子刚刚走进那个圈子。史用威说道:“乔兄,我给你介绍一位朋友,这位卢三哥,在北五省人面很熟,你要找听什么人,不妨请他帮忙。”
且说钱宝挤在史门弟子之中,听了乔元壮描述谷涵虚的相貌,不禁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不正是和我同来的那个姓谷的汉子吗?”
史用威的大弟子张逛蓦地想了起来,说道:“谷涵虚?这名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对啦,正是刚才收到的一张拜帖上的名字。他是和谁同来的呢?”
钱宝忍不住便哼了出来:“乔大侠,张大侠,我马上请他过来和你们相见。”钱宝哪里知道谷涵虚是张元吉的仇人,只道当真是他的朋友。因此十分得意,心里想道:“武当四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这回我可真是大大的‘露面’,有面子之极了!”
褚云峰发现了那个人,立即拉谷涵虚过去。
褚云峰低声说道:“看这情形,这个姓卢的奸贼和史用威的交情非同泛泛,史老英雄一定不会相信咱们的活。为了避免投鼠忌器,咱们只有先发制人,把他拿下再说!”
谷涵虚无暇和师兄说明他与武当四大弟子有仇之事,心里想道:“反正今天是躲不开的了,张元吉要找我算帐,那就任由他吧!”
钱宝眼利,一眼看见谷涵虚和褚云峰走来,大喜叫道:“谷兄,你的好朋友武当张三侠正在找你呢!快来!快来!”
围绕在史用威旁边的亲朋好友门人弟子两边分开,张元吉与那姓卢的汉子则是不约而同地蓦地站了起来!
张元吉的眼中好像要喷出火焰,冷笑说道:“谷涵虚,你想不到今日又是陌路相逢吧?咱们这笔帐应该如何算法,你说。”
几乎在同一个时候,褚云峰也在向那姓卢的汉子冷笑道:“你想不到在这里碰上我吧?”话声一顿,蓦地喝道:“出手!”
两边都在争着说话,褚云峰本来是叫师弟出手制伏那姓卢的汉子,张元吉却以为是对付他了。
谷涵虚呼地一掌向姓卢的汉子拍去,说时迟,那时快,张元吉亦是唰地一剑向他刺来,张元吉一出手,他的三个师兄给当然也是立即跟着出手了。
褚、谷二人联手使出了“天雷功”,本来是可以制伏那姓卢的汉子有余,可是武当四侠亦是联同出手,四柄长剑使出了连环夺命剑法,分别向褚、谷二人身上刺来,剑势亦是凌厉之极,谷涵虚一个沉肩缩肘,肘尖一撞,撞退了张元吉,手臂已给剑尖划破一道伤口,幸而伤得极浅。但那姓卢的汉子已是退出三四步了。
“天雷功”威力端的非同小可。只听得“波”的一声响,乔元壮、季元伦、梁元献的三柄长剑同时给他们的掌力荡开,余波所及,那姓卢的汉子虽是已经退了三步,仍然立足不稳,一跤摔倒,跌了个四脚朝天。
史用威大怒,登时离座而起,用自已的身体掩护那姓卢的汉子,双掌一立,喝道:“你们两人是来给我拜寿的还是给我捣乱的?好,你们眼中没有我史用威,那就划出道儿来吧!武当四侠,请你们也站过一边,老朽若是不成,你们替我报仇便是!”这话即是他要把事情一股儿揽到自己身上。
诸、谷二人见史用威出头,“天雷功”只好收回不发。褚云峰朗声说道:“史老英雄请别误会,请听我们把话说明。”
史用威道:“好,老朽也是正想知道真相,但不能只凭你们的说话。张三侠,这位姓谷的朋友究竟是什么路道?”张元吉请史用威帮忙他打听谷涵虚的行踪之时,用的是“朋友”二字,现在却和谷涵虔动手起来,是以史用威也觉得有点蹊跷了。
张元吉恨恨说道:“实不相瞒,这姓谷的与我有夺妻之仇,折剑之恨,他不但是我的仇人,也是我们武当派的公敌。”
谷涵虚道:“张元吉,咱们的帐慢一步再算!史老英雄,实不相瞒,我们来此,并非为了他们四人,而是冲着这位‘卢三爷’来的!”
史用威大吃二惊,心里想道:“原来他是武当派的仇人。但武当派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武当派的仇人自该让他们武当四侠对付,我若插手,那就反而不合武林规矩了。但这件事我可以袖手旁观,卢三哥的事我可不能不管!”
此时那姓卢的汉子业已爬起身来,说道:“史大哥,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褚云峰冷笑道:“我还未曾说话呢,你怎么知道我是胡说八道?”
史用威道:“好,你要说什么,说吧!”
褚云峰道:“请问这位‘卢三爷’是什么人?”
史用威道,“是老夫的八拜之交,怎么样?”
褚云峰道:“请问他是不是在去年曾给史老英雄推荐一位高徒?”
史用威道:“是又怎样?”
褚云峰道:“请那位高徒出来!”
姓卢那汉子哈哈一笑,说道:“原来你们是要认识我的世侄刘大为吗?大为出来,问问他们找你何事?”此言一出,褚云峰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心里想道:“难道刘大为竟是奸细?但这是绝不可能的事呀!”因为刘大为本来就是义军中的一个重要人物,他若然当真是和金虏私通,留在义军之中岂不更好?何须混进只不过是义军外围人物的史用威家中?
刘大为比褚云峰吃惊更甚,失声叫道:“褚兄,不对吧!”他已经猜想得到,褚云峰所要找的“那个人”就是姓卢这人了,心里想道:“卢三爷怎会是奸细呢?”
史用威诧道:“咦,你们是早就相识的吗?”
姓卢的那汉子又是哈哈大笑,说道:“你们早就相识,那就更好办了。大为,告诉他们我是什么人吧,省得他们到处找人打听。”
刘大为道:“这位卢三爷是家师的八拜之交,也是和小弟有通家之好的世叔。北五省的侠义道多半和他相识,深知他的为人。”最后这两句话不啻是向褚云峰暗示:这位“卢大爷”决不可能就是他所要找的那个奸人。
褚云峰仔细再望了那个“卢三爷”一眼,一点不错,确实就是那日在阳天雷的密室里曾见过的那个人。
褚云峰思疑不定,想了一想,说道:“这位卢三爷除了引荐刘兄之外,是否还有别人?”刘大为眉头一皱,说道:“据我所知,似乎并无别位同门是卢三爷引荐的了!”
正是:
难猜覆雨翻云手,不觉疑云暗暗生。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七回 难消宿怨排凶阵 为释疑团表寸心
史用威听了这话,却是不禁心头一动。原来在他去年所收的六个弟子之中,除了刘大为之外,的确还有一人是由于这位“卢三爷”的关系才能列入他的门墙,不过名义上的介绍人不是“卢三爷”而已。
这位“卢三爷”名叫卢香亭,和史用威乃是八拜之交,他在北五省的交游广阔,也不在史用威之下。卢香亭有个师弟,名叫丁绍,两人并非一师所授,只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弟。卢香亭的师叔伯很多,史用威也弄不清楚丁绍是哪一位师伯或师叔的弟子。史用威尚且弄不清楚,旁的人知道他们是师兄弟的就更是寥寥无几了。
丁绍在武林中的声名远不及卢香亭之大,和史用威的交情也远不及卢香亭之深,他有个侄儿名叫丁进,想拜在史用威门下,恐怕自己交情不够,请卢香亭代为说项。
这个丁进就是卢香亭与阳天雷密室定谋所要扼道的那个到史家“卧底”的奸细了,当然史用威是并不知道,甚至连做梦也想不到的。
卢香亭也当真是狡猾无比,他是以伪装的“侠义道”在武林中活动的,和义军的领袖也颇有交情。他知道义军要派一个人充当史用威的弟子,作两者之间的联络,而他又与刘大为有通家之好,算是刘大力的“世叔”,于是便慨然以刘大为的介绍人自任,将刘大为荐给史用威作弟子。至于丁进,虽然是经他说项方能列入史家门墙,但名义上的介绍却不是他,而是丁进的叔叔丁绍。因此丁进入史家的原委,只有史用威自己明白,刘大为是并不知道的。不过史用威听了褚云峰的说话,虽然是不禁心中一动,但因他和卢香亭有数十年的交情,根本就不会想到他这位拜弟是金虏的奸细,更不会怀疑他把丁进介绍进来是对自己有甚阴谋。而褚云峰乃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他当然是不会把这件事情对褚云峰说出来了。
且说卢香亭在得到刘大为说明了他的身份之后,得意洋洋地便即冷笑说道:“你要打听我是什么人,现在你已经知道了,该轮到我问你啦?请问你为什么要到处找人查问我的根底?”
褚云峰思疑不定,心想:“难道是我认错了人?”但他看了又看,这位“卢三爷”的确是他曾经在阳天雷密室中见过的那个人,决不会错!
褚云峰把心一横,暗自思忖:“事已如斯,也只有和盘托出了。”当下也就跟着冷笑说道:“卢三爷,咱们是曾经见过面的,你不记得了么?”
卢香亭胜算在操,不慌不忙地淡淡说道:“我见过的人不知多少,确实是记不得了。请问你是在哪里见过我的?”
褚云峰朗声说道:“金国国师阳天雷的密室之中!”
此言一出,满堂宾客皆是大吃一惊,片刻之后,骂声四起,但骂的却不是卢香亭而是褚云峰。因为没人相信他的说话。“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卢三爷焉能与阳天雷有甚交往?”“这小子含血喷人,一定不是好东西!”
褚云峰不理那些人的喝骂,提高了声音继续说道:“不但如此,我还曾听得他们密室商议,要派一个奸细来史家卧底!这个奸细是史老英雄去年所收的六个弟子之中的一个!”他用上了“传音入密”的内功,在宾客们的纷纷喝骂声中,仍是每一个字都听得十分清楚。
但他话犹未了,只听得一片铿铿锵锵的刀剑出鞘之声,史用威的十八个弟子,除了刘大为一人之外,都拿出了兵器,将褚、谷二人围在当中了。
史用威喝道:“且慢,待我问个清楚!”随即指着褚云峰冷冷说:“你说在阳天雷的密室之中见过他们,那你又是什么人?”
褚云峰尚未回答,卢香亭却已在说道:“这还用问,他能够在阳天雷的密室之中进出,当然是金虏的鹰爪无疑,哼,凭他刚才显露的那手功未,我就可以知道他的来历!……”
史用威霍然一省,插口问道:“他用的可是天雷功?”
卢香亭道:“一点不错。听说阳天雷手下有个师侄,名叫诸云峰,想必就是他了。”
史用威道:“大为,你认识他,他是不是叫褚云峰?”
刘大为道:“不错,但,不过……”史用威道:“不过什么?”
褚云峰亢声说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不错,我就是褚云峰,但我是义军的朋友,并非金虏的鹰犬!金虏的鹰犬正是这位‘卢三爷’!”
丁进混在人丛之中喝道:“不能让这小子含血喷人,诬蔑咱们师父八拜之交的卢三叔!大伙儿把他宰了!”
刘大为连忙叫道:“且慢,且慢!”
史用威道:“好,大为你说,这姓褚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幸亏刘大为在义军的身份是一众同门都知道的,而他又是卢香亭所荐的人,史用威和一众弟子方才对他没有怀疑,肯听他的说话。
刘大为讷讷说道:“这位褚兄是说得不褚,他的确是表面替阳天雷做事,暗中却帮助义军的好朋友。但他说卢三爷和阳天雷勾结,这却恐怕、恐怕是他看错人了!”
丁进冷笑道:“他诬蔑卢三爷的话当然是假的!否则你刘大为岂非也是奸细了?”
卢香亭冷冷说道:“大为说的倒也没错,这个褚云峰的确是曾经和义军有过来往的,不过,他却并不是义军的朋友。大为,你们都上了他的当了!”
刘大为大惊道:“那么他是什么人?”要知他虽然对褚云峰的底细知道得十分清楚,但他对卢香亭也是不敢有所怀疑,因此在他听了他的说话之后,就不由得大为惶惑!
史用威却是大喜道:“对啦,三哥,你的消息一向灵通,想必是已经查清楚了他的来历?”
卢香亭缓缓说道:“不错,去年我在大都,已经摸清楚了他的底细。他用的是苦肉计,假装背叛阳天雷令得义军相信他的,其实他始终都是金虏的鹰犬!”
卢香亭的确不愧是个老奸巨猾之辈,反咬一口把褚云峰说成了一个两面三刀之人,这样一来,就是刘大为要替褚云峰辩护,别人也不会相信,只当刘大为是受了瞒骗的了。
当然卢香亭的说话之中还是有许多破绽的,但在群情汹涌之下,谁也不会那样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