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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什夜兰花(下)-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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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的女人,都不喜欢他,喜欢他的女人,他都不喜欢,也不是因为他呆。


呆,只不过是他故意制造出的一种姿态,一种形态而已。


别人都不提防他,只提防楚留香,你说这种形态对楚留香多么有益这么可爱的朋


友,你到哪里去找


苏苏又快要晖倒了。


她看着这个脸上有两个洞的人,用一种快要没有声音的声音问:‘你真的就是那个胡铁


花’


‘好像是的。’这人的笑容居然也很温和:‘胡铁花好像也只有一个。’


‘你……’苏苏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


‘我变成了什么样子’他反问:‘我现在的样子有什么奇怪’


苏苏又看着他怔了半天。


‘别的事我不知道,只有一件事我一定要问。’


‘什么事’


‘江湖中人都知道,胡铁花是个天生的穷鬼,可是现在你却好像有钱得要命。’


胡铁花笑了。


在他开始笑的时候,是个沉静而华贵的人,但是在一剎那间忽然起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改


变。


这种改变甚至是无法形容的。


‘老婆要偷人,天要下雨,人要发财,都是没法子的事。’


这句话说出来,已经是胡铁花的口气了。


‘我本来是打死都不想发财的,’这个脸上有两个洞的人说:‘可是那时候每个人都说


楚留香已经死了,说得连我都不能不相信。’


他说:‘如果这个老臭虫真的死了,我怎么能不发财’


‘老臭虫’苏苏问:‘难道你说楚香帅是个老臭虫’


这一点苏苏当然是不明白的,别人都称‘香帅’,胡铁花却偏偏要叫‘老臭虫’。





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和任何人都不一样的,有时候甚至比真正的兄弟更亲密,这个外号由来


已久。


‘他不是老臭虫谁是老臭虫’胡铁花说:‘只不过除了我之外,叫他老臭虫的人好像


并没有几个。’


楚留香又开始在摸鼻子了,老太太又在笑,苏苏已经知道这个人就是胡铁花。


所以她更要问:‘老臭虫如果死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发财’


‘因为老臭虫死了,我就要花钱,而且非花钱不可。’


‘为什么’


‘因为报仇是件非常花钱的事。’胡铁花说:‘替别人报仇,也许只不过只要拚命就行


了,可是要替楚留香报仇,就一定要花钱了。’


他一定要解释:


‘你想想,这个老臭虫是个什么样的人要什么样的人才能杀死他要用什么法子才能


杀死他这其中要动员多少人要有一个多精密的计划’胡铁花说:‘最重要的一点是。


杀了楚留香这么样一个人之后,要用多大的力量才能隐藏住这个秘密’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谁都应该可以想象得到,致楚留香于死地的人,绝不是一个人,而


是一个极庞大精密的组织。


‘我不但不是别人想象中那么样的一个醉猫,而且比别人想象中要聪明十七八倍。’胡


铁花道:‘这一点我当然知道。’


这一点大家都承认。


‘要对付这样一个庞大的组织,当然绝不是一个人的力量所能做得到的。’胡铁花说:


‘就连我这样的天才,也做不到的。’


大家都笑了。


这个安详沉静,脸上已经有两个洞的胡铁花,还一样是胡铁花,说起话来,还是改不了


以前那种腔调。


他是改不了还是故意不改呢


‘要对付这么样一个组织,最少要有三个条件。’胡铁花说:‘第一,是要有朋友,第


二,是要有钱,第三,还是要有钱。’


他说:‘朋友我一向是有的,而且都是好朋友,可是钱呢’


‘所以你就一定要去赚钱’


‘是的。’


‘看样子,你好像也真的赚到了不少钱。’


‘岂止不少,而且很多。’


‘你想赚钱的时候,就能赚到很多钱’


‘看情况好像就是这样子的。’


‘赚钱真是这么容易的事’


胡铁花说:‘赚钱当然不是容易,如果有人说赚钱容易,那个人一定是乌龟。’他说:


‘可是像我这样的天才,情况就不同了。’


情况当然是不同的。有的人赚钱如探囊取物,有的人赚钱如乌龟跑步,有时候赚钱就好


像下雨一样,你还没有准备好,一个个大黄金元宝就从天上‘哗拉哗拉’的掉了下来。


‘我赚钱就是这样子的。’胡铁花说:‘有时候我想少赚一点都不行。’


他叹了口气:‘钱这种东西,就好像女人一样,你追她的时候,她板起脸不理你,你要


推她的时候,推也推不了。’


苏苏很想装作听不见,老太太却笑着说:‘这真是他的经验之谈,女人有时候真是这样


子的,只不过一定要等活到我这么大年纪的时候才会承认。’


‘这不是我的经验之谈。’胡铁花赶快解释:‘这是老臭虫告诉我的。’


苏苏忽然发现这些人都有一种别人永远学不到的优点。


这些人都轻松得很,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不管情况多么严重,他们都能够找机会放松自


己。


这也就是他们能活到现在的原因,而且活得比大多数人都好得多。


这或许也就是胡铁花能发财的原因。


那个独臂人,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世上好像已经没有什么事能让他移动半分。


这个人是谁呢


中原一点红





十年前,江湖中曾经出现过一个人,一身黑衣,一口剑,一张惨白的人皮面具,露出面


具外的一双锐眼,看起来比他的剑更可怕。


但其实真正可怕的还是他的剑。






第三十一节
        一柄杀人的剑,随时随地都可以杀人于瞬息间。


更可怕的一点是


这个人什么人都杀,只要是人,他就杀。


最可怕的一点是


只要是这个人要杀的人,就等于是个死人了。


曾经有人问过他。


‘只要有人肯出高价,什么人你都杀,甚至包括你最好的朋友在内,这是不是真的’


‘是。’


这个人说:‘只可惜我没有朋友可杀。’他说:‘因为我根本没有朋友。’


有人看过他出手,形容他的剑法。


他挥剑的姿态非常奇特,自手肘以上的部位都好像没有动,只是以手腕的力量把剑刺出


来。


有很多剑术名家评论过他的剑法。


他的剑法并不能算是登峰造极,可是他出手的凶猛毒辣,却没有人能比得上。


还有一些评论是关于他这个人的。


这个人一生中最大的嗜好就是杀人,他生存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杀人。


‘中原一点红’苏苏又忍不住叫了出来:‘搜魂剑无影,中原一点红。’


她问:‘这个人真的就是昔年那个号称中原第一快剑,杀人不见血的一点红。’


‘是的。’胡铁花说:‘这个人就是。’


‘他还没有死’


‘好像还没有,’胡铁花说:‘有种人好像很不容易死,想要他死的人能活着的反而不


多。’


‘他是不是也像楚香帅一样,装死装了一段日子’


‘好像是的。’


‘现在他为什么又活回来了呢’苏苏问。


‘当然是因为我。’


‘是你把他找出来的’苏苏又问:‘你找他出来干什么’


胡铁花微笑。


‘若求杀人手,但寻一点红。’胡铁花说:‘我找他出来,当然是为了杀人的。’


他的态度忽然又变得很沉静,一种只有历经沧桑的人才能获得的沉静。


‘人家要杀我们,我们也要杀他们,你说这是不是天公地道的事’


苏苏看着这个人,这个杀人的人,忽然间,她就发觉这个人确实是和别人不同了。


因为她已经感觉到这个人的杀气。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就好像是已经杀人无数的利刃一样,本身就有一种杀气存在。


苏苏甚至不敢再去看这个人。就算这个人一直都静静的坐在那里,她也不敢去看。


她宁可去看胡铁花脸上那两个洞,也不知陷入了多少辛酸血泪的洞。


她问胡铁花:‘一点红是什么意思他全身上下连一点红的颜色都没有,别人为什么要


叫他一点红’


这个问题她本来不该问胡铁花的,她本来应该问中原一点红自己。


其实这个问题她根本不该问。江湖中每个人都应该知道别人为什么要叫他一点红。


剑光一闪,敌人已倒,咽喉天突穴上,沁出了一点鲜红的血。


只有一点血。


这个人的脸已扭曲,满头都是黄豆大的汗珠,虽然用尽力气,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只有野兽般的喘息。


一点红,好厉害,连杀人都不肯多费半分力气,只要刺中要害,恰好在把人杀死,那柄


剑就再也不肯多刺入半分。


胡铁花告诉苏苏。


‘中原一点红的名字就是这样来的。’


一个像中原一点红这样的杀手,他的生命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他的一生,要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才能渡过


苏苏忽然觉得有一种冲动,忽然想冲过去抱住这个人,和他一起滚入一种狂野的激情里

 


她忽然觉得她甚至可以为他死。


这是不是因为她自己也是个杀人的人





在女人心目中,坏人通常都比好人可爱得多。


这时候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说话的时候,当然是要喝酒的,听别人说话的时候,当然也是要喝酒的。


对某一些人来说,不喝酒也会死的。


苏苏忽然发觉自己也开始在喝酒了。


她喝的是一种很奇特的酒,酒的颜色就好像血的颜色,而且冰凉。


她没有喝过这种酒,可是她知道这种酒是什么酒。


江湖中每个人都知道楚香帅最喜欢喝的是一种用冰镇过的波斯葡萄酒,用一种比水晶更


透明的杯子盛来。


这不是现在才开始流传的,这是古风。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什夜兰花


楚留香新传系列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苏苏居然也忽然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悲戚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悲戚。


生命本来就是无可奈何的,生不由己,死也不能由己。


下面是金老太太对这件事的意见。


‘我也是楚留香的朋友,可是我从来不想为他复仇。’她说:‘这一点我和胡铁花是完


全不同的。因为我根本不相信楚香帅会死。’


‘她说她会看相。’胡铁花说:‘她看得出楚留香绝不是早死的相。’


‘我说的看相,并不是迷信。’金老太太说:‘而是我看过的人太多了。’


她解释:‘我相信每个人都有一种格局,也就是说,一种气质,一种气势,一种性格。





种智慧,这是与生俱来的,也是后天培养出来的。’金老太太说:‘一个高格局的人,就算


运气再坏,也要比一个低格局的人运气最好时好得多。’


她又解释:‘譬如说,一个挑肥的人运气最好的时候,最多只不过能够多挑几次水肥而


已。’


这不是很好的比喻,挑水肥的人有时候也会捡到金子的,只不过这种例子很少而已。


一个像金老太太这样的人,说的当然都不会是情况很特殊的例子,因为这一类的事对她


来说根本已经毫无意义。


‘除了我之外,我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还有另外一个人的想法和我一样,’金老太太说


:‘这个人一定也不相信楚香帅会这么容易就死的。’


‘这个人就是谋刺楚留香那个组织的首脑’


‘是的。’


‘他为什么不相信香帅已死’


‘因为他一定是楚留香这一生中最大的一个仇敌。’金老太太说:‘一个聪明人了解他


的仇敌,一定要比了解他的朋友深刻得多,否则他就死定了。’


‘为什么’


金老太太举杯浅啜,嘴角带着种莫测的笑意,眼中却带着深思。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她一定要选择一些很适当的字句来解释。


一个人了解他的仇敌,为什么一定要比了解他的朋友深刻


金老太太的回答虽然很有道理,却也充满一种无可奈何的悲戚。


一种对生命的悲戚和卑弃。


‘因为一个人要害他的朋友是非常容易的,要害他的仇敌却很不容易。’她说:‘所以


他一定要等到非常了解他的仇敌之后,才能伤害他。’


她又说:‘一个最容易伤害到你的,通常都是最了解你的,这种人通常都是你最亲近的


朋友。’


这种事多么哀伤,多么悲戚,可是你如果没有朋友呢


我记得我曾经问过或者是被问过这一个问题,答案是非常简单的。


‘没有朋友,死了算了。’


‘这个人是谁’苏苏问:‘我的意思是说,这个组织的首脑是谁’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金老太太说:‘我们最多也只不过能替他取一个代号。’


在他们的档案作业中,这位神秘人物的代号就是:‘兰花’。


苏苏无疑又觉得很震惊,因为她又开始在喝酒了,倾尽一杯之后才问:


‘你们对这个人知道的有多少’


‘没有多少。’金老太太说:‘我们只知道他是个非常精密深沉的人,和楚香帅之间有


一种无法解开的仇恨。’


她叹了口气:‘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对这个人根本就可以算是一无所知。’


‘但是你们却叫他兰花’


‘是的。’


‘你们为什么叫他兰花’苏苏问得彷佛很急切:‘这个人和兰花有什么关系’


金老太太早已开始在喝酒了,现在又用一种非常优雅而且非常舒服的姿态喝了另一杯。


这位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位美人,而且非常有教养。


令人吃惊的是,这位优雅知礼的老太太,居然没有回答这个她平时一定会回答的问题。


在一般情况下,拒绝回答别人的问题是件极不礼貌的事,除非问这个问题的这个人


问得很无礼。


苏苏问的这个问题是任何人都会问的,金老太太却只说: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可以确信,这位兰花先生对楚香帅的了解,一定远比我们深刻得


多。’


‘因为一个人对仇敌的了解,一定远比对朋友的了解深刻得多。’


‘是的,’金老太太的叹息声温柔如远山之春云:‘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我们


不但要了解,而且要忍受。’


她轻轻的告诉苏苏。






第三十二节
        ‘尤其是女人,女人的了解和温柔,对男人来说,有时远比利剑更有效。’


苏苏忽然觉得很感动。


这本来是一个老祖母茶余饭后对一个小孙女说的话,现在这位老太太对她说的就是这种


话。


一个身世飘零的孤女,听到这种话时心里是什么感觉


金老太太又说:‘一个人如果真的能对楚香帅了解得非常深刻,他就绝不会相信楚香帅


会死得那么容易。’


‘就算江湖中人都确定楚香帅已经死了,他也不会相信。’


‘是的。’金老太太说:‘除非他亲眼看见了香帅的尸体。’


江湖中至今还没有人看见过香帅的尸体。


‘所以他一定要证实香帅究竟是生是死,’金老太太说:‘否则他活着睡不着,死也不


甘心。’


‘他要怎么样才能证实呢’


‘这一点我们也想了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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