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朵梅花剑-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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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琪却不去理会她的话,四下打量,想找出段金花或娃狄娜的踪影。
可是他失望了,这石室中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那两个人不在室中,生死自是莫测,即使有一点蛛丝马迹,也被室中强烈的寒风吹得烟消云散了!
冬姑见他在四处找着,虽不知道他要找什么,然而也热心地帮他四下搜索,片刻之后,她忽然发声道:“这是什么东西?”
林琪赶快过去,只见她在墙缝里抽出一条丝巾,心中不禁狂跳起来,那条丝巾本来是他从家中带出来的东西,在苗庄上与娃狄娜跳月定倩,娃狄娜送了他一条丝巾,他无以为报,只好把这条丝巾回报送她,作为定情的标记!
娃狄娜一直将它谨珍密藏,现在留在这儿,分明凶多吉少了!
连忙抖开丝巾,却发现上面用鲜血涂满了娟秀的字迹:
“妹与师遭贼掳,神智俱失,性命无恙!
寇势太强,妾不得已屈身从贼,拼以清白,暂保妹与师之安全。
贼遍觅公子行踪不得,且自恃功力无敌,不欲久蛰苗疆,刻已启程中原图霸天下,妾身附贼行,心随公子,天若谅我,或有再见之期……”
虽然没有署名,却已可看出是夏妮的口气无疑,他看完后,心道:“她一定是怕我找了来时,不知消息,所以才匆匆留下这一份血书!”
“为了娃狄娜与段金花,她牺牲得很多……”
一方面为娃狄娜与段金花未死而安慰,另一方面又为夏妮而感慨,林琪拿着那方丝巾,竟不知是何心情!
半响之后,他才长叹一声道:“看样子我得赶回中原才行!”
冬姑连忙问道:“小兄弟,你带不带我去?”
林琪看她那份可怜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把她留在此地,只得道:“我可以带你一起去,不过你要听我的话,也不能像现在这个样子。中原不比此地,首先你得穿上衣服……”
冬姑听林琪肯带她一起走,高兴得直跳起来,欢声叫道:“行,我一定听你的话,你叫我吃屎我都干……”
林琪长叹一声,郁郁地走出石室,循路出洞而行……
一个黑丑大汉,一个俊美的青年,骑着两匹骏马,疾驰而来。
这二人正是林琪与冬姑,为了她那又高又大的身材,那粗眉大眼的丑相,林琪只得给她易了男装同时也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做孙冬,孙是因袭凌烟客的姓氏,冬则是她的名字,只去掉了后面那个姑字。
因此,冬姑就以一付新面目、一个新的各字,投向她的新世界与新的生活。
纵然是着了男人的衣服,她那特异的长相也难免惊世骇俗,一路行来,不知给林琪添了多少麻烦,然而为着孙东海遗书上的谆谆托付,林琪也只好认了。
马蹄一转,踏入一条村径,林琪忍不住先关照道:“冬姑,从现在开始我也要改口叫你阿冬了,而且你也要记住,现在你身上穿的是男装,行动举止,都应该像个男人!”
冬姑——孙冬点头傻笑道:“我知道,我也记得的,我再看见长相好看一点的小姑娘,绝不随随便便拉她的手了?”
可见她在以前已经闹过类似的笑话,林琪点点头道:“嗯!还有我们现在去看我的师父,他老人家在这儿养伤,你见了他可得有礼貌,不许随便撒野!”
孙冬连连点头道:“我知道,我把他当我爹一样!”
林琪微微一笑道:“这就对了!”
说着一催马,向前急奔,孙冬赶忙驱骑紧追,走了一阵,已见一片村落,横村是一道小溪,溪上架着木桥,跨桥即可入村。
此时已届仲冬,河上结着厚冰,有许多儿童在冰上滑溜为戏,非常高兴,林琪到了桥头,神色庄敬地下了马,孙冬却见林琪牵马过桥,他又不懂了,拉开嗓子叫道:“小兄弟,这桥结实得很,骑着马也可以过去!”
林琪回头正色道:“你知道什么,我师父就住在这村子里,我步行过去,正是对他老人家尊敬的表示,这是我们做后辈的礼貌……”
孙冬努着嘴道:“真麻烦,小兄弟,你的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他凶不凶?”
林琪想了一想,为了免得麻烦,干脆哄他一下,乃道:“我师父厉害得很,我的武功都是他所教的,你可千万要小心一点!”
孙冬一缩脖子道:“那我不进去了,我就在这儿等你好不好?”
林琪微怒地道:“胡说!我进去要很久的时间,你怎能一直等着!”
孙冬笑着道:“不要紧,我可以在这冰上跟那些小孩子玩,他们滑来滑去的,有意思极了!”
说着眼睛看着那群嬉戏的儿童,流露出无限的神往,林琪知道她的天真未泯,童心犹在,只得笑笑摇头道:“别胡闹了,你这么大的人,怎么可以跟小孩子一起玩!”
孙冬没有办法,只得垂头丧气的走着,忽然冰中传来一阵惊叫,原来是一个小孩子偶一不慎,踏到薄冰上,陷了下去。
那溪流虽然不寒,却深得很,小孩子失足陷落后,立刻没入水中,林琪慌忙飞纵过来,却见那孩子已被冰底的水流冲走了。
林琪纵有一身本事,却因不擅水性,一点办法也没有,孙冬也纵了过来,一言不发,弯腰就往冰洞中钻了下去,林琪急忙问道:“冬姑,你会水不会?”
可是孙冬已经来不及回答他的话,粗大的身子挤破了浮冰,也没入水中去了,林琪只得焦急地在洞口等待着,这时其余那些儿童已吓得哭叫了起来。
一会儿功夫洞中毫无动静,村中的人却被惊动了过来,大家聚在冰上,七嘴八舌地诘问着,林琪无法回答他们的问题,只是焦急地注视着洞口。
只过了一会,整个浮冰都起了一阵激烈的震动,村人们恐怕也陷落下去,赶紧向岸上跑去,乱成一团糟。
林琪耽心着孙冬与那孩子的生命,依然守在冰上,陡见五六丈外的冰面上冲破了一个大洞,冲起孙冬湿淋淋的身子,肋下挟着那个孩子。
林琪大为高兴,慌忙过去将她拉了上来,同时那孩子的父母也哭着过来,一面接过孩子,一面向孙冬道谢着。
孙冬黝黑的脸色已冻得发紫,爬在岸上向外直吐水,很久之后,她才摇头道:“哇!真厉害!差一点就闷死我了,这水底下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林琪奇怪地道:“冬姑……阿冬!原来你也会游水!”
孙冬摇头道:“不会!我住的那个地方连一条大河都没有,我怎么会游水呢!”
林琪不信地道:“那你怎么就下水救人呢?”
孙冬瞪着大眼睛道:“我也不知道,以前我看过老猴子养的金鱼,我以为游水很容易,没想到全不是那回子事,刚才我只想教那个孩子,所以才糊里糊涂的下去了,到了下面之后,我只看见那孩子在前面动着,也不知道是怎样过去抓住他的!更不知道是怎么跑出来的!”
林琪怔怔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听一个苍老的喉咙叹道:“舍身济危!知人溺而不知已险,这才是真正的侠者胸怀!”
林琪转头一看,却见发言之人,正是他的师尊箫圣柳无非,形容慌淬,一只空空的袖管在肩下随风飘舞着,不禁失声惊呼道:“师父!您出来了……这些日子来您还好吧!”
柳无非微微一笑道:“只是没有死而已,说不上好不好,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你去得很久了!”
林琪神情激动,觉得有万言千语,只不知从何说起,柳无非却笑笑道:“慢慢来,先把你这位朋友扶到我屋里,现在像这种古道热肠的人真不多见!”
孙冬却在地上叫道:“小兄弟,我难过死了,这个老头子就是你的师父啊!他怎么只有一只手?”
林琪想喝道:“阿冬,不许胡说!对我师父怎么这样没礼貌?”
接着忙又对柳无非道:“师父,您别见怪!他是浑人!”
柳无非笑笑道:“你不说我也看出来了,只有这种浑朴的天真人,才有那种急公好义赤子之心,我对他只有尊敬,不会生气的!”
这时那个孩子也被急救活过来了,他的父母即赶着过来道谢,林琪怕噜嗦,急忙地拉起孙冬,跟在柳无非后面走进一所房屋里面。
先把孙冬安排好换了衣服,灌了一碗热姜汤,又逼着他在床上睡了,林琪才对柳无非喃喃地叙述了南行的经过,当然在某些地方作了必要的保留……
柳无非一直静静地听着,直等他讲完了,才深叹一口气道:“琪儿!早知道尊大人如此高明时,我教你的那些功夫真是多此一举了!”
林琪惶恐地道:“师父!你别这样说,家父虽然也会武功,对师父仍是推崇备至,而且他在二十年前,即已宣誓不谈武事,所以才命弟子拜在师父门下,直到师父断臂之后,他才约略地对弟子透露一些往事,同时更因为弟子身膺白玫瑰前辈托付除奸重任,他不得已才传授弟子一些功夫,命弟子怀鼎求珠,以谋深造!再者也命弟子得珠之后,专研鼎上导引神功,替师父与白前辈恢复功力……”
柳无非茫然一叹值:“你虽然觅得尊大人昔年故友,珠还合浦,可是又将螭龙鼎失去了,看来我的功力,今生是无望恢复了……”
林琪连忙道:“不!师父,弟子已将导引神功的口诀背下来了,而且还功之键,在珠而不在鼎,且喜神珠未失,您的功力恢复可望……”
柳无非神情激动道:“真的!想不到我柳某还能等到这一天……”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硬咽,几乎语不成声。
林琪也激动地道:“师父一生行事,无愧天道人心,天佑善人,必不会令您抱恨以终的!”
柳无非想了一下道:“我的功力可望恢复,但是白老婆子……”
林琪马上接口道:“弟子守候至师父功力恢复,马上再去找白老前辈!”
柳无非沉吟片刻道:“你还要去追索侯行夫,救蛊神婆与她的两个女弟子出险,段金花与尊大人交情非浅,尤其是那个叫娃狄娜的女子,与你已有姻盟,怎可常留奸徒之手,这件事也是刻不容缓,你那儿还有这么多的时间!”
林琪长汉一声道:“茫茫人海,要找这些人岂是易事?弟子只好随着机会,先碰上哪一头就先处理哪一件事……”
柳无非动容道:“尊大人是否能重入江湖……”
林琪连忙道:“家父是绝对不会再管事了,否则也不会将弟子交给师父教诲,弟子泄露家父行藏已经违背了他老人家的嘱咐,最好请师父忘了这件事!”
柳无非默然片刻才道:“尊大人急流勇退,跳出江湖,自是明智之举,不过他何必即要把你介入武林是非之中呢?”
林琪摇摇头道:“这个弟子也不清楚,不过家父也有他的用意……师父,我现在就把珠子交给您,同时也将导引神功的口诀写给您,时间不多,我们要赶快……”
于是那间简陋的村屋中,被耀眼的宝光布满了!
朝阳满山,冬寒料峭!
当冰雪将大地染上一片银白的时候,只有青松翠柏,还挺着枝干,为人间点缀着些许绿意,几茎梅花,为宇宙描添着一抹嫣红!
冷风送来了澈骨的寒香,算是这酷寒中唯一的生趣。
在村外小山的梅林中,一个独臂老人先对着那点点梅花出了半天的神,然后伸出那仅剩的手臂,轻轻地摩裟着树身!
老人抬头一望,眼中不禁扑簌簌地掉下泪来!
是他见到落花如雨,为着世态无常而伤感吗?
不,不可能!
因为梅林之中,还点缀着千片嫣红,那一阵寒风,仅只吹落了这一棵树上的花瓣,对其他梅花却毫无影响!
那他伤心些什么?
远处一个少年飞快地奔过来,激动地叫道:“师父,恭喜您!您不但恢复了功力,而且更精深了,刚才那一掌‘寒香澈骨’,已达无声无息,无形无迹的境界了,可见您十年的韬光隐晦,并没有把时间浪费过去啊!”
老者拭去脸上的泪痕,作了一个感慨万千的苦笑!
少年身后还有一个既高又黑的大汉,哑然失声地道:“师父,您怎么哭了?花儿落了,也不值得这么伤心啊!”
少年连忙回身斥道:“阿冬,你又在胡说了,师父是为着功力恢复,兴奋而落泪……”
黑大汉不相信地道:“高兴的时候该笑!怎么会哭呢?”
少年眉毛一掀,正想再驾他几句,那老人却慈样地摆摆手道:“琪儿,别怪阿冬,他不懂事!可是他刚才的观察,倒是正确的,我刚才的那一番落泪,的确是悲从中来而无法自抑!”
黑大汉得意地露齿一笑,少年却愕然地道:“师父有什么可伤心的呢?”
老人长叹一声道:“这种心情你不会明白的,除非你到了我这般年龄……”
少年默然不作声,林中变得静静的。
半晌之后,林琪才从怀中掏出一枝短箫,双手捧着恭敬地道:“师父,你神功恢复,这枝箫也可以收回了!”
柳无非却神色微变地道:“琪儿!你莫非不认我这个师父了?”
林琪惶恐地道:“弟子怎敢!弟子受师父栽培,恩情如山似海……”
柳无非轻轻一叹道:“你别这么说!我虽然传过你的武功,可是与你现在所能相比,简直微不足道,只有这些箫曲,才真的对你有些用处,你把金箫还给我之后,我脸皮再厚,也不敢以你的师父自居了!”
林琪急急地道:“弟子绝无此意,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对师父尊敬之心,从无一丝减少,只因师父箫圣之名,蜚声武林,而您那些萧曲,又非此金箫不能奏……”
柳无非苦笑着举起一只独臂道:“一只手能吹萧吗?”
林琪愕然对刻,才窘急地道:“弟子该死……”
柳无非凄凉地摇摇手道:“琪儿,我知道你宅心忠厚,绝对不会对我生出不敬之心,可是这无用的师父能传给你的,只有这么一点东西,跟一个空虚的名头!”
林琪更急道:“师父难道把名号也传给弟子了?”
柳无非点头道:“不错,我浪迹江湖一生才获得这么两个字,你知道是怎么得来的?”
林琪正容道:“弟子知道,这是四十年前,黄山武林大会时,师父以一曲金箫,慑伏天下高手,由全体与会知名之士,公赠此号!”
柳无非提起往事,不禁神情激荡,叹息着道:“就因为得之不易,我才特别珍惜,吹箫人未死,吹箫手已残,天下哪有不吹箫的箫圣,因此这两个字只好靠你维持下去!”
林琪肃然动容,恭身下拜,庄敬地道:“弟子敬谢师父厚赐,今后有生之年,定然不负此二字,使箫声常满人间!”
柳无非伸出单臂将他扶起来道:“别客气了,说起来我还该谢谢你呢,以你现在的能耐,恐怕成就并不仅限于此,箫圣两个字,也许委屈了你,可是我这样做,还有一份私心,甚至于可以说是对你的要求!”
林琪肃然道:“师父尽管吩咐,弟子百死不辞!”
柳无非顿了一顿才道:“箫曲是一种音响却敌的功夫,可是世上擅此功的,并不止于我一人!”
林琪插口道:“弟子知道!白玫瑰前辈的七弦琴也是音中绝响!”
柳无非摇头道:“白老婆子的琴音虽然不同凡响,却并不能令我心服,虽然我十年前与她西冷桥头较技互伤,却不能证明她高明到哪里,因为她不以此道成名,我还有一曲最具威力的迷幻曲并末对她施展,否则她一定受不了,在我的心目中,只有两人堪可言匹!”
林琪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柳无非却神往地道:“我一生中最大的愿望是想以迷幻曲与那两人较量一场,只苦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