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手遮天-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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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是知县,品级也不一样的,京县知事,也就是俗称的京尹,是正五品官,比较重要的县官是正六品到从六品,再往下,县越小越不起眼,知县品级就越低。
至于夏县的知县是:“……从七品。”
真是个小地方啊……
张缇想了想,道:“那岂不是把你发配到边疆去三年?”
“也没办法呀。”三年还不一定回来呢!说不定就地一调,调任到别处去,再干三年小县官。京官外放之后做十年也不能回京的太多了。
“什么时候走?”
“我也没什么东西,就明天吧。麻烦张大哥替我联系一辆马车,要熟悉路的。”我真的是对那个地方一点概念也没,让我自己去,估计明年还在路上转悠呢。
回曹府,替我道喜兼送行地朋友也都到了,有在太学认识的秀才、在茶馆结交的言官小御史等,重量级的自然是曹寰和徐松,而在东宫认识的那些年轻人,是一个也没来地。
阿青听说我不能回昙县,很是忧郁了一会儿。
但他也是个看得开地人,说要是我不能去昙县,那么他跟着去夏县是一样的,哪里地钱都是赚,还可以顺便看看能不能混个衙役捕快当。有人同行,我自然是很开心,不过第二天出发的时候,发觉又多了个人。
“当知县多累,都是些小事,总需要一名师爷的吧?”张缇一早收拾好行李,笑眯眯地坐在车板上,“雇张某的话,可以给秦小弟打八折的哦!”
想想也对,我原本打算到了夏县再请个熟知当地人事的先生,不过张缇在的话,应该更加省心。
“一年这个数。”我悄悄跟他比划薪水。
张缇作吃惊状:“按行情这不是一季的吗?”
“我是穷人啊。”
“……好吧,但如果秦小弟升官了,要涨工钱哦。”张缇说着,从兜里摸出一纸契约,拿小指就着印泥往上写了工钱,让我过目。
他准备得真周到。
曹寰有事要上朝,陈和代替他送我到十里亭,就此别过。
于是我们一行,除了车夫都是年轻人,嘻嘻哈哈地启程向北去。
回头望京城的方向,城墙和塔楼已经看不见了,我悄悄叹口气,转头哼起小曲,享受漫长的北上之旅。
(第二卷完)
卷三 七品父母官 第一百二十三节 夏县新官到任
夏县是个小地方,我在去之前,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但究竟怎样个小法,不知。
到了县城外面,遇上来迎接的乡绅,那也是五六个衣着华贵的老人领头,一群年轻人跟着。这道边开着桃花,漂漂亮亮地,就是映衬得城墙残破了点,再仔细看的话,似乎城楼的屋檐也塌了一块去。
虽说十里地外就有人通传,到头前来时,富绅作揖问候的对象还是弄错了。
“新上任的知县老爷不是在下,”张缇下车去,撩起车帘让我出来,“是这位才对。”
我原本不打算那么急探头出去,想多观察一会来着,见状,也只得满脸堆笑地下车,与前来迎接的乡绅寒暄。
步行进城,发觉这南北两道城门相望也不过几百米,中间隔了座前朝国君赐的牌坊。大路上没几个人,店家也稀少。民宅凸出的屋檐下,挑菜蔬进城卖的农人没精打采地坐着。
到了靠北面的县衙,凄凉光景更甚。
“这是怎么回事?”我把目光从地上的破烂布鞋上移开,望向歪了一半的夏县衙门牌匾。
富绅这才说,夏县无主多日了。上任知县本应是三月卸任,结果还未过年,就遇上北狄蛮族猖獗,一夜之间闯入关内南下破了城,进来烧杀抢掠。
我的前任就这么被顺便做掉了,朝廷急忙委派一个新官来继任。
这样看来要做什么交接工作是没希望的。我们进衙门里,看看后院。那里也给入侵者弄得是乱七八糟。要入住地话,得花点时间收拾。
“书房没事,东西先放过来吧!”张缇终于找到一处能呆人的地方。' 君^子^堂 首 发 junZitang。 '
阿青把我的衣箱搬过去。又满衙门找衙役,没人。
“哎,这算什么事儿啊?”他无语了。
张缇在书堆里找到县志给我看。说他打算出去逛逛,到傍晚就回。
县志上地笔迹颇潦草,也不知是上任知县或者他的师爷写的,就夏县这点人气,再有一个文房先生也是奢求吧。
县志记载:夏县在先王灭掉夏国之前,是夏国地国都(夏国也就一个城邦小国),如今属祝州辖地。整个夏城有住民三百二十一户。县境内二十七个村落,近千户人家。
与昙县一样,夏县没有驻兵,就南北城门各三名守卒,加上衙役。总共二十人。这就是维护治安的全部编制了。北边的游牧民族进城抢夺一通,夏县折损了大半“兵力”,如今我到任,见到的也就一个守城门的小伙子而已。
至于县学,这里根本不存在那种东西。
整个夏县没出进士、没出举人,近十年就出了一名秀才(也就是去府学读过书的人,有没有资格参加乡试,那还得再考考),开了家私塾。偶尔也代写状纸,做做讼师。
这么说,别提我,就连张缇,那功名也是笑傲夏县的。
刚想到张缇。他就回了衙门。拧着些腊肉之类地礼物,说本地富人今晚安排了接风宴。让我准备出发。阿青对这种酒宴反感得很,只说要留下来清理住处,我劝他不动,只得留他一人在衙门。
说是替我接风,出席者还不晓得我的姓氏,就都知道张师爷的名号了,还惊讶着这位师爷是举人出身,让小孩儿过去摸摸张缇的衣角,沾个仙气。
我只是暗笑。
见我不张扬,张缇也就闭口不提“堂上正座那位其实是当朝头甲前三”之类的小事。
一席吃下来,他给灌了个晕头转向,还得让我拖回去。幸好夏县小得可怕,出酒楼没几步就回了衙门。
衙门洞开,也没虚掩,更别提落闩。我扶着张缇进去,突见几个穿得破破烂烂地小孩子在大堂上玩闹。
“升堂!升堂!”
七八岁的男孩坐在桌后,开心地叫起来。
他的同伴追过去,挤在正席上摔成一团:“不行,这回我当县老爷!”“说好我了!”
其中之一往外瞥来,猛然发现我和张缇,愣住。另外几个孩子也看过来,不知所措。有胆大的拍桌子,喝道:“堂下何人!”架势还颇像那么回事。
我笑笑,没回答,也没叱责他们,只低头注意脚下,扶张缇往后院走。
此时孩子们又闹起来,推年纪最小的出来“捉拿”我,推搡中有人撞到身后的画壁,咚地一声响。
我转头去看,惊觉这一撞,让顶上悬挂的清正廉明字匾晃了晃。那块匾被蛮族砸过,本来就缺了一角,挂在上面看着危险,如今更是摇摇欲坠。
“当心头顶,你们快下来!”我急忙招手。
孩子们抬头看顶上,就在此刻,牌匾喀嚓一声,直落而下!
“啊!”
说时迟那时快,斜里跃过来一道人影,将沉重牌匾担在手臂外侧,转了半圈,砰地让到桌上。
一阵尘土飞扬。
“刚叫你们帮忙打扫,怎么都玩起来了!被砸到怎办?”那人教训着孩子们,转头向我,“秦斯,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回……”
我被那块匾吓了一跳,幸好阿青及时出手,不然上任以来第一桩人命案就出现了。
话说回来:“阿青,这些小孩是怎么回事?”
“哦,我上街去了一趟,看到乞讨要饭的孩子,就叫来…”阿青转头催促,“还不快做事?不干活就没馒头吃!”
喂喂,招童工……哦,在古代不违法。
年纪小地孩子扯着阿青的衣服,指向我:“大哥,那是谁啊?”
“对呀大哥,那两个人突然就闯进来,要不要赶出去?”别的孩子附和着。
大哥?敢情我们出门去应酬,阿青就捡一群流浪儿回来,做了孩子王?
阿青哈哈大笑,对小孩们说:“那个人啊,就是你们县太爷!”
“骗人,哪里老了?”反应快的孩子立刻提出疑问。
“不骗你,他就是新上任的县官嘛,要馒头,找他去!”阿青拍拍孩子地背,呼啦,四五个乞儿便跑来我身边,眼巴巴地看着我。
“县太爷哥哥,可以吃东西了吗?”这叫啥称呼?
我地确包了点吃的回来,可那是想到阿青还没吃晚饭,特地给他留地啊……
没办法,我只得把张缇交给阿青搀扶,领了一群穷孩子去后院开饭。
第一百二十四节 小衙门
屋内凌乱,我趴衣箱上凑合睡了一宿,醒的时候半边脸被压得红红的。
之所以醒来,是因为睡在书堆里的张缇宿醉乍醒,翻身,撞到书架,哗哗地掉下十来本账簿,把他给砸得直叫唤。于是也就吵醒了我。
也就这时候,院子里传来幽幽的声音:“知县大人……知县大人在吗……”跟招魂似的。
我顶开窗,遮着脸上睡出的压痕往外张望。
院里站着名五十开外的男子,胡子留得颇长,穿得像朵棉球。“小娃,你们家老爷在不?”他轻声问。
他的口音跟姬山翁很像,特别是那个娃字,让我对他平白多了一丝好感。
整理好衣着,戴上官帽,我揉着脸从书房里走出去。这倒把那男人吓了一跳,怀疑地看看我,又看看屋内。
“咳,”我清清嗓子,打破沉默,“在下新到任的夏县知事,姓秦,不知阁下是?”
“哦、哦,是秦大人!”对方忙不迭地作揖,“下官姓李名实文,字铭今,江东贵县窑旗镇人氏。”
我纳闷地看着他。
半晌他才恍然发觉忘记说最重要的一点,急补充道:“下官是夏县衙门的县丞,不知秦大人昨日抵达,有失远迎,今天特来请罪!”
县丞差不多相当于知县的助理,是八品官。相谈之下得知,因为夏县衙门人手短缺,北狄南下的时候。这位李县丞恰好代衙役的班,去催收今年正月地田税,于是逃过一劫。
“下官在夏县衙门做了十几年。每两三年都会有这么一回,蛮子飞骑南下,抢了就跑。”李县丞道。“原本是紧闭城门就行的,谁知这次邪门了,蛮子不知从何处弄了炸药来,炸开了城门。' 君^子^堂 首 发 junZitang。 '秦大人,您现在去的话,还能看见那北门被炸得合不上哩。”
“这样……何时能修复呢?”
“说不准了,得等朝廷拨银钱来才成。”
我想了想。让县丞带路,去县库看看,只见铁锁早被砸在地下,里面架子上铸好地官银被抢了个精光,就屋角落了几个银角子。
“原有库银多少两?”我问他。
他摇头说不知。管帐的人不是他,,是前任知县的师爷,在蛮族劫掠时给杀了。
我伤脑筋地按按额头,又问他田亩造册、赋税收纳地账簿,他说都在我们刚才睡觉的那书房里。那间屋子就是户房,书吏办公的地方。
“本县的书吏还有几个活着?”我忍不住问。
“全活得好好地。”
还好,活着就好。“很好,叫他们来。清理账簿,给出县库损失数目。”
“回大人,已经到了,就是在下兼任的……”李县丞苦笑。
啊?
“那典吏?”
“也是下官。”李县丞抬手捋胡须,索性直接说。“秦大人。别看夏县只是个几千人的小地方,衙门各房机构仍齐全的。就是赋税一除、开不起饭而已。别说户房,您若是要找吏房、礼房、兵房、工房、刑房、承发房地书吏检吏,那也都是下官一人担当的……”
我汗。
敢情他来报到就是全衙门的文官来了,他一人吃饱,整个县衙的文房先生就不饿。
这鬼地方,精兵简政到什么程度了啊!
看来理账交接的事情得先搁搁,把人手拿出来清理衙门和招募劳役修城墙城门,才是正事。且不说外族入侵、流寇作乱,就算夜里闯个豺狼虎豹啥地进来,也是人命关天。
到正午为止,除了李县丞以外,没见别人再来衙门露脸。而李县丞出去南北门看了看,说整个夏县还有两位门丁可以差遣。
“好凄惨,连写七个惨字也不够啊!”我对他开玩笑道。
他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我摆摆手,就当没讲过。
又过了一个时辰,张缇才真正从户房里爬出,此时阿青已经带着一帮半大小子搬泥砖来补县衙院墙了。
见张缇与李县丞聊得热络,我就换了便装,上街去看看。
先到北门,果然半扇大门被炸得歪在一旁,关不上了。不过,北狄人的炸药跟民间的炮仗差不多威力,看地上挖了那么大坑,这得填了多少炸药来炸啊?
城门洞里,一名门丁正在呼哧呼哧地埋头吃饭。我到他跟前来回走了几趟,也没见他抬头看一下。
眼瞅着沿官道来了一列车队,最前面骑马的人加鞭赶前,来到城门口,对门丁道:“宋老弟,辛苦了!”
吃饭的人急忙站起身,咽下口中的饭粒,赔笑道:“不辛苦不辛苦,哪有金爷赶路的辛苦呢!”
“这批货进城歇歇,没问题吧?”来者说着,递了个黄纸包给门丁,“一点干货,给大侄子尝鲜,别嫌弃!”
“哟,难为金爷惦记,请进城吧!”门丁忙收起纸包,让马队进城。
我站在街边,看着牛车队从面前过去,这队伍庞大得令人吃惊。不一会儿,小城街道上便停满了牛车。驾车的和做护卫的,纷纷入酒楼饭庄进餐,只留几个人看着车上地货。
这都是些什么货呢,我纳闷着。
突然,一个乞丐悄悄地钻进牛车底下,拿瓦片扎车上的麻袋。麻袋破了条扣子,从里面漏出来的是米。乞丐脱掉破烂衣服接米,兜起一小袋,正要逃离,被看护牛车的人发现了。
“小贼!站住!”呵斥声下,乞丐急忙抱着米逃窜,冲向我这边,差点没把我撞到。
谁知我身后的巷子是条死路,逃进来地小偷立刻被追捕者逮到,一顿好打。看车地人叫骂着要把偷儿拖到衙门,砍掉双手,才肯罢休。
听见喧闹,酒楼里那位金爷也踱出来,问问情况,笑道:“直管打死就是,夏县一时半会儿还没官儿呢!”
这句话把跟着他的几个人都逗笑了,真不知有什么可乐。
笑着笑着,其中一人又道:“就是,要不,能让咱们过境嘛?”
我听得更是莫名。
几个看车地围着乞丐拳脚交加,金爷等人看过乐了乐,大概也觉得没意思,又进酒楼去吃喝了。
当街施暴,因为是对付小偷,也就只有围观民众,没有好事劝解者。在那个时候,人们对小偷强盗是都恨不得打死了事的,哪像现在,别说是偷抢别人,就算是偷到自己身上,也怕被报复,不敢还以颜色。
等人散了我才靠近,看那叫花子还有气,便去扶。
谁知被他给推了开,后者鼻青脸肿,恶狠狠地呸一声,自己撑着墙离去。
第一百二十五节 运粮者
“回来了?”阿青正在修放刑棍的木架,见我回衙门,信手挥了挥。
大堂被他和一群小孩打理得差不多了,就是破掉的窗框需要重镶,柱子上的刀痕还得补补再上漆。
我坐在大堂的门槛上,捶捶腿脚:“把夏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