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手遮天-第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虽然青云直上是很美好,不过,真能办到的人从古到今用五根指头也数得出来吧?
瞪周裴一眼。
不管怎样我是把话题岔开了,没有继续解释到底是哪两位书生与众不同——不为别的,其中一人让我觉得不安,我可没有把他推荐给小王爷的想法!
谁知事情并没有就这样结束。
那天的傍晚,我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阴魂不散。
第十节 张缇与趵斩
“你是……世子的书童吧?”打扫自己的小院时,一个年轻的男声从我背后传来。
我抬起头,看着他。
这是我认为较为引人注目的一名才子,坐在南郡公孙迟的对面席位。他与公孙迟只对过一场对子,他出上对,公孙答下对。
但很明显地,他没有尽全力。
我不怎么会对对子,但会评。他先是试探地用了一个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短对,公孙迟果然对出了标准答案,那些学问不精的旁观者纷纷称颂后者,比对的两人却相视一笑。
那个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他,同样来自南郡的张缇,据说比公孙迟要晚中举一届,算是后辈。他生得白净,戴儒巾,如果配上一副金丝眼镜,就会很像《金田一少年事件簿》里的明智侦探(啊,没那么胖)。
公孙与他是同乡,那么说,他即使串通起来故意给公孙放水,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在主持诗会的小王爷周裴面前大放异彩的话,说不定会弄到个不入流的小官当当,然后疏通关系、走走门路什么的,都方便许多。
举人么,就是等着做官的人哪!
而这位甘当陪衬的明智警事,呃不,是书生张缇,为了更好地衬托出公孙迟的本事,又再出了一对,这回就是较为困难的了,连周裴也放下杯子,饶有兴味地等待公孙应对。
可张缇一点也不期待,对自己的题目,没有一丝得意的情绪。
我从他垂下的眼帘中看出来了。
嘲讽、轻蔑和兴味索然。
他在这个舞台上觉得十分无趣,只想快些完成自己的任务,而已。
仿佛被张缇感染,在筵席外旁观的我也顿时没了兴致——连私人聚会都必须心机层层,他们这群介于官员与布衣之间的人,真是过得相当辛苦。
当时,进入我视野的第二个人却令我耳目一新……
“想什么呢?那么专心?”
张缇友好地拍拍我的额头,哦,他还等着我带路呢!
我对他随便伸手碰人家头部的动作十分反感——即使我外表是小孩子,跟你也不熟的好不好?少毛手毛脚的!“带你去见世子不是不行啦,可你有预约吗?”我反问。
“预约?”
“呃,就是说,有跟世子约好要现在见面吗?他很忙耶!”
周裴真的很忙,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如果有必要我可以让他看上去更忙,嗯嗯。
“帖子是没有,不过……世子有提过他日落时分会在西苑赏荷,希望在下同去。”张缇道,眼睛眯起来像只坏笑的狐狸。
什么嘛,直接说小王爷在等他不就得了。
我撅嘴,转身领路。
要说张缇这家伙,没方向感也要有点限度好不好,从侧门进来往西苑去,居然能迷路到南边的小杂院里来,真是的!
一出门,我就撞上了另一个人。
吓!
居然是我最不想见到的,在诗会上的“第二个人”!
长州判官次子,趵斩!
这么杀气腾腾的名字用在他身上一点也不合适!他是那种乍一看死气沉沉,仔细看阴气森森的死人脸!
明明是书生,但因为身份不低,腰里佩着青色长剑,两片薄唇似抿非抿,剑眉却像黛色描过一般又细又浓。这一切都无所谓,我对他戒备的原因是——
——他跟我一样是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人!
他参加诗会的身份只是举人张缇的友人,但事前对名单略有预览的我知道,这人其实文武双全,乃是州府大名鼎鼎的菁英人物,就算封他个十大杰出青年也不为过!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与他无关的诗会上静静地坐着,轮到自己出手的时候,不是婉拒便是随意答一句半高不低的散词。当我们两人玩味的视线交错的时候,彼此都神色一动!
现在他又来做什么?
故作不认识,我拉着张缇的衣角,问:“那位大哥哥是谁?”
“是在下的朋友,没关系,让他跟来吧!”
我皱眉——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的!
还没等我发难呢,趵斩突然伸手把我的双臂一握,就这样轻易地举了起来!跟我举我家里那只小猫咪一样!
他不怀好意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生得细皮嫩肉,你就是世子最宠爱的那个书童?”
——最、最宠爱?
为什么我觉得他这句话有点挑衅的味道?
我不甘示弱,一改年少无知的神情,邪气地反问:“怎么,你嫉妒?”
……
沉默。
沉默依旧。
“哈哈哈哈哈!”
张缇爆笑!张缇擂着墙笑!张缇蹲墙角抱着肚子笑!
然后他被拍扁。
趵斩对张缇哼道:“这小子牙尖嘴利,比你强。”
言毕,他又回过眼,瞥着我说:“不过,眼神太猖狂,成不了事。”
我终于忍不住了,懒得再兜圈子,扬声反击道:“不要以为我年纪还小就好欺负,谁给你权利明目张胆地评价别人?读几十年书是不是连礼教都读没了?”
啊,我有没有说过我讨厌这个人?
一定有,而且还不止一遍。
他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凌厉气势,比周裴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要可恶得多,我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并且强烈厌恶着!
他以为他是谁,不过是作古的历史人物而已!
在诗会结束、众人尽兴散去的时候,他来到我身边,借着拂去袖子上皱褶的动作掩饰,对我轻声说:“你的眼神太锐利了,这样可不好玩呢!”
讨厌!
早知道就不要与他视线重合了,他随意的贬低让我心里不舒服了整整一个时辰!想起来就是一肚子气!
“放开我!”我想从他手上挣脱,却无法如愿。
可恶,如果我是男孩,如果我再年长几岁,即使他是武状元,也不能这样轻松就制服我!
“怎么,被说到痛处了?”趵斩轻笑,“狎童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嗜好,你还挺替主人着想呢。”
狎、狎童?
我脑子里转了几个弯,这才理解到他所指的是什么意思。天啊!
第十一节 狐朋狗友会
抄近路跑到西苑的荷花池边,果然看见周裴在回廊下铺了坐席,背靠着柱子阅读书卷。
“怎么,这样慌张?”他笑问。
我从盘子里捡起几个炸米果吃掉,气鼓鼓地说:“世子请的好客人啊!迷路到我那边去,还说些有的没的!所以我丢下他们逃过来了!”
什么娈童,我看起来像么?
——人家明明是寄宿而已好不好?鬼才给你们带路!
周裴颔首:“哦,他们也该来了。倒是不知道谁说了什么,能把姬山先生的高徒气得脸也红了?”
我们两人互相挑刺儿的时候,称呼自然就会变成“世子”跟“姬山前辈(先生、大师)的高徒”,总之他一用这个词就显得正经不起来。
我脸红了?拍拍脸蛋,我轻咳一声:“哪有?是霞光啦!”
“……哦?”
周裴含笑注视着我,轻轻卷起书页,用淡红色的薄唇贴近纸张边,缘缓慢地吹了吹。我突然觉得他仿佛逗弄似的吹了一口气到我脸上,这才不得不承认脸庞真的正在发烫。
“你真漂亮。”小王爷微笑着说了这样几个字,然后低头继续看他的书。
蝉鸣忽地聒噪起来,把我过疾的心跳声淹没。
我喜欢听他这样说,但是我好像不应该听见他这样说,更不应该喜欢听他这样说……
眼前蓦地横过一条手臂,转瞬间我已经又给举了起来!
“哈!逮到啦!”
趵斩!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居然还是让他找到了西苑。
想起他的话,我还是气得牙痒痒,不料他紧接着又爆出了一句差点把我气炸的话:“我说,长卿啊,把这个书童给我怎么样?蛮有趣的!”
正在喝水的周裴立刻被呛到。
※※※※※
“什么?你说这个小孩就是姬山翁的弟子?”
趵斩震惊的高呼声差点没吓得几只小鸟掉下来。
周裴一面咳嗽一面解释:“对……我就是打算跟你们介绍他……”
确认无误之后,趵斩视线往下落,与悻悻然的我对视片刻,突然冒出一句:“你还是把他送给我算了,跟姬山翁说弄丢了怎么样?”
啥米?
我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送人了再养一只?
“呃,他是寄宿在王府里准备这回参加考试的,恐怕不太方便送给你做书童吧?”周裴绝对在肚子里偷笑,我感觉到了!
可恶,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另一双手巧妙地往我背后一切,便将我从趵斩怀里解救出来。张缇这个人,虽然存在感故意减小到不引人注目的地步,但仍然是颇有气势的。
“好了好了,谈正事。”他把我放到地上,催促趵斩快坐下别闹了。
趵斩嘟哝:“我很认真的呢!啊!”惨叫。
我踢了他一脚,飞速逃到周裴背后!
开什么玩笑,我是寄宿的学生耶!怎么可以把我跟娈童相提并论?
周裴也是,自己明明跟这两人有来往,还问我在诗会里最注意的两人是谁,莫非他信不过我看人的本事?
听他们聊一些风月趣事,我恶狠狠地燃烧着小宇宙!
啊啊,气死人了!当着本淑女的面聊什么名妓!
要不是这个身体才十一二岁,拿不出什么力气来,我真想一脚一个把他们全都踢到湖里去!
“长卿,你书童的眼神好可怕呢!”张缇笑眯眯地提醒。
周裴随手递了卷书给我看,头也不回地问张缇:“你上次说的那个事情,怎么样了?”
“不行……”张缇叹气,“还没见到郡主,就被令堂回绝了……王府怎么会把丹怡郡主的细婢赐给一个穷举子呢?想也是不可能的吧。”
细婢?
就是贴身丫鬟一类高级女仆吧……
丹怡郡主是周裴的妹妹,好像年纪跟我差不多,十二岁,已经准备要出嫁了。张缇如果不赶快把喜欢的丫鬟要到手里的话,估计她就会跟着主子陪嫁到异地去。在他们这个时代,丫鬟作为陪嫁变成妾婢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周裴摇摇扇子:“我最近也见不到丹怡那帮子下人,否则也许能替你牵根红线……我说,你在哪里见到她的?细婢很少出门哪!”
“这个,不便说。”张缇为难地再叹口气。
我听着他们天南海北地聊,在心底大大地打呵欠。
——怎么都不说些国事天下事呢?姬山翁跟谭夫子都喜欢给我听那些有用的东西,可不像你们三个,脑袋里面没正经的。
周裴平时也一副事务繁重的模样,想不到遇上同龄的友人,立刻变成高中男生!
说起来这三人的年纪都只够当我弟弟而已咧……
啊,不浪费时间了,明天府学的训导(教官职位名称,参照明朝)说要月考呢!
礼、乐、射、御、书、数六门课小考的话,礼教、书写和算学我是ok啦,射击和驾车之类学府里面都是走个过场也好说,那个音乐……就稍微勉强了点,我还得回去临阵磨枪一下!
——真是的,要应试教育就应试得彻底一点嘛,学那些跟科举无关的音乐,真是浪费我的时间,实用至上懂不懂?
跟这三个没事闲得慌的才子道个别,我回屋复习。
科举真不是随便街上来个人报名就能参加“海选”的!我这样子走后门加权势推荐而来的学生,都还只是“附学生”而已,没资格乡试。童试过后继续加油,才能爬到秀才的位置上,然后院试考来考去,考岁试成绩很好,才能被允许去乡试一展身手。
想想看,电视剧中乡试里面人挤人的,竟然就已经是顶尖选手的较量了,那后面会试啊殿试啥的,不是真正的考试天才怎么过得去?
我……我一个现代人怎么跟古人比古文呢……
还是随便考考混口饭吃先,然后再想别的办法找江近海吧……
所谓混口饭吃,就是指考试成绩好的学生有工资拿啦!虽然不多,听说按照天麟近期的水平,也就是每年五两银子吧,但是——是我到古代的第一笔薪水耶!
想到可以不用依靠老师或者周裴,自食其力,我心里那个high啊!连平时看得窝火的古曲宫商鸟文也读得津津有味~~
——海哥儿,顺利的话,我年底就可以搬出去自己住啦!不知道你现在怎样了呢?
第十二节 被捉了个正着
“听说了吗?上头有人来呢。”
刚进学堂,坐在旁边的童生就悄声跟我搭话。这位仁兄也老大不小至少二十五了,听说成绩一般般,寒窗苦读,前年刚考进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考出去……
这里不少生员都知道我是常王的人,因此拉关系的、套近乎的也不少,最扯的是常有人开口就说咱们是同乡——谁跟你同乡啊,这个时代只有江近海跟我一国!
“监考吗?”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偷偷瞄向写在袖子里面的小抄。
背不住那么多条目,只好出此下策。
反正我大学的科目,文科好多都是这样过的(就怕猜错题的说……)。
唉,人家三字经里面都说了,“礼乐射,御书数,古六艺,今不具”,干嘛我呆的这个时代还要学传统科目啊?而且还拜孔圣人……莫非时期只相当于我国历史的春秋战国之后一点点而已?
有可能哦,不然怎会连凳子都没有。可设置官爵又比较先进,究竟是为什么呢……真困扰,想找出自己所在的时代实在是困难。
海外不知道发展得怎样,搞不好我跑外国去会变成尼罗河女儿之类的偶像呢!
啊,回神!
府学训导的上司来参观,气氛跟现代那种老师往台上一站笑眯眯地介绍“这是XX的X教员,大家热烈欢迎”完全不一样,感觉更像是大学教务处的处长偷偷溜进教室后方,不露声色地听讲,然后悄悄走人。
不同的是,我们正巧在月考。
训导感觉到了压力,脸色沉重,抽出教授(比训导大一级的府学官员)发下来的题单,按顺序提问。
每个人的题目都不一样,这样考下来六科要考一天左右,真是浪费时间。
其实时间并不是一个很宝贵的东西,人家高兴的话还能考三天呢,科举的考生都要住在考场里面,我的天……
考试顺序又是该死的按入学顺序来,我就排最后了,预备在这里坐到傍晚吧!
无聊地左瞄右瞄,我被突然闯进视野的一个人狠狠吓了一跳!
——是临出京时,茶馆里见过一面的那个俊逸男子!
他怎么会出现在府学?
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学生,我认人水平是超一流的!
神秘的京城来客显然没发觉我在偷看他,他坐到角落的席位,不太专心地听着训导与学生的问答。
听了一会,他把圆顶小帽正了正,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