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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成都粉子-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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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吞吞吐吐地说:“我是胡向东,准备为你写一首诗!”
  说完这句话,不仅是王建南,连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如果现在还有一个男人这样对女人说话,她一定会骂他“脑袋里有乒乓!”但在当年,这是十分正确的爱情表白,我从来没有写过朦胧诗,事后,我很为自己当时的勇气自豪。
  不过,我可以向王建南学习,从此后,我加深了和他的友谊。
  轮到王建南牛逼了,他现在是大爷,是老师,我必须向他求救。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一个混混加入到了文青的行例,王建南当然非常乐意,并表示要倾囊传授。他马上借给我一大堆书,让我好好学习揣摩。并重点勾出了叶芝、聂鲁达、艾吕雅、阿波利奈尔、阿赫玛托娃、帕斯捷尔纳克、奥登、麦肯明斯等人的著名情诗,另外还有重庆诗人柏桦、成都诗人翟永明等人的一些作品。
  王建南说:诗歌这东西其实很简单,可能一晚上就会了,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
  经过五天艰苦的学习,我不得不悲痛地承认:自己属于后者。
  在那一年春天我相思成疾,一筹莫展,王建南借给我的那一堆东西,读起来令我莫名伤感,我似懂非懂,但一句也模仿不出来。
  更可怕的事,这些东西仿佛是迷幻剂,给我造成了很严重的后遗症:相思病开始加剧,对事业不思进取,就像现在电视连续剧里的那些警察一样,多愁善感,对花流泪,见月伤心,拾金不昧五讲四美三热爱、除四害讲卫生、扶盲人过马路、给孕妇让座位帮小朋友系鞋带——很多的街坊邻居都跟我妈说:东东这娃娃肯定得了神经病,要不要送“四医院”看看。
  “四医院”就是成都市精神病医院,我知道,这都是爱情诗所害的,王建南告诉我,美国中产阶级知识份子给情人送玫瑰花时,一般都喜欢附上几句情诗,就像现在的大学生要附上自杀的诗人海子的情诗一样。比如美国人喜欢用肯明斯的那首著名情诗: “爱情比忘却厚/比回忆薄/比潮湿的波浪少/比失败多/它最痴癫最疯狂/但比起所有/比海洋更深的海洋/它更为长久——它最明朗最清醒/比起所有/比天空更高的天空/更为不朽。”
  或者帕斯的:“你名字的音节/穿过我失眠的钟点——”或者是聂鲁达的:“今夜,我能写出最悲凉的诗句——”
  我的确感到万分悲凉,但却写不出一句那怕稍微有一点点悲凉的诗句。
  这场相思病害了大半年我才恢复正常。经过这番熏陶,我在这方面有了相当大的进步,懂得了很多掌故,基本上可以冒充文化人,让我后来很顺利地进入了广告行业。
  但是周末快到了,在周家梅面前说了大话之后,我拿什么东西再去见她呢?
  我只好向王建南求救。我问他以前写过爱情诗没有,他说上大学的时候写过。
  “现在能不能写?”我问。
  “不能,”王建南很正经的说,“只有爱而不得的时候,才可以写情诗,正在恋爱的时候写出来的东西很肉麻,没有恋爱的时候写的东西很空洞、很矫情。”
  这一点我能够理解,所以我说:“可不可以把你以前写的情诗给我看一下。”
  “不行,它们在一个女人手上。”王建南说。
  沉默了一阵之后,王建南问,我是不是真爱周家梅?
  废话!我崭钉截铁地对他说。
  最后王建南说,他可以替我想想办法。
  “它们在谁的手上。”我问。
  “沈秋。”王建南说。
  27
  王建南大学时代的情诗在沈美人手里,我早就应该想到。
  大一时,王建南两次到重庆来玩,他当然是来追求沈美人的。
  也正因为他来了,我才打消了泡沈美人的主意,毕竟,他是我们同学中唯一考上名牌大学的才子。
  记得大一那年五一节前夕,我、王建南、沈美人三人一起去登歌乐山,留下来的一张照片我现在还保留着——山坡上一丛映山红旁,沈美人光艳照人,王建南丰神俊朗,好一对才子佳人神仙伴侣。我站在他俩旁边心怀妒意,以至于看起来贼眉鼠眼,很像一个叛徒特务。
  参观渣滓洞、白公馆出来的时候,沈美人就开玩笑地对王建南说:“你看胡向东像不像甫志高。”
  王建南说哪里像嘛。
  沈美人不依不饶,非要王建南承认,她说:“像嘛像嘛,我说像就像!”
  面对沈美人娇嗔得快要滴下来的神态,我不得不忍痛承认,自己不但像一个叛徒,而且如果在战争年代,我很可能就是一个叛徒。
  沈秋那天特别开心,中学时代的“冰美人”形像一去不返,简直变了一个人。
  那年春天我还见过她两次,她看起来千娇百媚、风情万钟,当时我想,书上所说的绝代佳人可能就是这个样子。
  后来听说他们恋爱了,王建南一定还来过重庆,只是不像上次那样还住我们宿舍,所以他来了我也未必知道。我当时醋意未消,所以也没过问他们之间的事。
  理后来,再也没人过问他们之间恋爱的事了,因为沈美人出事了,大家都不想问、不必问、也不敢问了!
  因为,沈美人身上后来所发生的事,可以说是西南中学我们那一届男同学心中永远的创痛,甚至可以说是耻辱。
  当年,沈秋这段轶事报纸上报道过,在四川很多高校里众人皆知,传得沸沸洋洋。后来好事者添油加醋,像编黄色小说一样,说得来眉飞色舞、口沫横飞,增添了大量淫秽下流的细节。——朋友,如果你刚好是那几届的四川的高校毕业生,一定听说过这一类荒谬的说法,其中一个说法是这样的:某高校一校花因长期性压抑,终于走上纵欲的道路,在火车站低档旅店从事卖淫活动——另一个说法是:某校著名美女在五星级宾馆做高级应召,遇上几个牛高马大虎背熊腰的黑人水手,通霄达旦的嫖宿之后,少女不胜体力被轮奸致死。——亲爱的朋友,也许你正好是沈秋当年的校友,你甚至还说那沈美人我见过,她不就是那沈——请你打住!!你说得很对!是的,你知道我不可能用她的真名,沈美人当年艳名远播,你可能见过她,甚至还在舞厅请她跳过舞,追过她也有可能,但我仍然请你相信我,既然你已经读到这里,说明你有良好的阅读习惯,所以,我希望你看完这本书再下结论。
  我对刚才这位朋友的态度有点蛮横,是因为有些人总是过于轻信,听风就是雨,闻屁就是雷,自以为了解事实真相,其实真相决不是那么容易了解的,大众所言固然不可全信,眼见为实也未必可靠,关键在于逻辑,只有把生活的逻辑、时代的特征和真实的材料相结合,才能作出正确的判断,这才是了解真相的唯一方法。
  作为沈秋的同学和事后的见证人,我可以把真实情况写出来以正视听,以上那些细节其实全是好事者们的杜撰和无聊的意淫。
  事情是这样的:大三那年开学不久,沈秋到学校来找我,让我放寒假时把她一箱衣服带回家,她说要到沿海去一趟。
  第二年春天,沈秋因卖淫被广州市公安局处罚,劳教半年后遣送回校,同时被校方开除学籍。
  放寒假时我送箱子去过她家,当时就已经知道她在广州出事了。所以,沈秋和她母亲从重庆返回成都时,正是我去送的火车。
  另外,沈秋在学校的户口迁移手续、粮食关系转移等等,都是我到她们学校为她办理、并在实习期间带回成都的。
  28
  沈秋竟然会卖淫?
  当年的校花、“西中”的白雪公主竟然会去广州卖淫。一个大美女沦落风尘,她销魂的美色,禁锢在肮脏的嫖床上,这多么令人感慨万千、思潮奔涌。机会终于来了!对很多男人来说,他们马上就觉得自已有事可干,可以表达一下正义感,表现自己忧国忧民的社会良知,然后转过身赶紧挣钱,挣上大把大把的钞票,就可以一亲美人芳泽了。
  但对于沈秋的同学,比如我来说,她卖淫当然不算什么好事。
  她怎么会去卖淫呢?多年来这件事一直令我莫名其妙,甚至很烦燥。我至今没有找到令我绝对信服的理由。
  王建南对此一向避而不谈,毕竟这是他心上的伤疤,我不便过多追问。
  至于沈秋被公安局劳教半年的事,当年,她和她母亲毫不违言,对我也不必违言。当时,我信誓旦旦地安慰她们:“绝不会把这件事传到成都去,一定就让它在重庆烟散云散。”
  因为,中学同学里只有我俩在重庆上学。
  90年暮春的一天,我还清楚地记得是91次列车,我送沈家母女踏上了开往成都的火车。
  在两路口车站拥挤狭窄的站台上,我看见沈秋神色凄楚,面容憔悴,一头齐耳短发在风中凌乱地飘散——
  那时她年方20,她以前那一头长长的秀发,曾是我们男生心目中一面飞扬的旗帜,是我们纯情时代的见证。
  那年暮春以后,我再也没见过沈秋。
  两年后的春节,我在成都重新见到王建南时,我感觉他几乎变了,酒量大涨,和我臭味相投,成了一对铁杆朋友。
  沈秋卖淫的事,当年夏天就传到了成都。
  其实,如此轰动的新闻我不去发布,总有人唯恐其它人不知道。尤其是我们班上的某几位女生,眉飞色舞地传扬着、渲染着,长长地出了一口多年来郁积在心中的恶气。
  沈秋卖淫的事对刘至诚的打击特别大,他当年痛心疾首地对我说:“连沈秋居然也卖淫啊,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钱更重要!”
  从此以后,他立下了做生意发大财的雄心壮志。
  当年夏天,沈秋远走他乡,去了云南她姑妈家,听说跟着她姑妈在学画画。
  又过了几年之后,听说沈秋和一个画家在云南丽江流浪,后来听说她傍上一个大款去了美国,再后来,有人说她结婚了。
  1992年春节,我从汶川回成都过年,见到王建南就问他,沈秋去云南之前见过她没有,当时王建南不愿意回答我。
  现在,当然不可能从沈秋手上把那些情诗要回来。
  “你写给沈秋的情诗还能回想起来吗?”我问王建南。
  “都在这里。”王建南拿出了一叠纸说,“我前几天慢慢回忆,抄了下来。”
  看完王建南当年写给沈秋的情诗,我发现,只要略做修改,就可以表达我的爱情,用来转赠给周家梅。
  29
  我把王建南的情诗仔细做了一番分析,得出的结论是,他和沈秋不仅相爱了,而且爱得很深,很疯狂。我选出了一首最适合用抄来赠给周家梅的,原诗标题为《雾都之夜》,我连标题都不用改了,因为周家梅的老家正在重庆,我只改了三个字,把王建南所提到的“未名湖畔”改为我和周家梅所在的成都“府南河畔”。
  三个字,但效果却比三万字更顶用。毕竟我也算参与了创作,在周家梅面前我用不着心虚了。附:《王建南写给沈秋的第一首情诗》
  我眼前浮现遥远的岁月
  嘉陵江水静静地流淌
  两岸的渔火,是天上散落的繁星
  昏黄的路灯,映照你秀丽的脸庞
  黑夜是一杯最苦的咖啡
  被灯火吹胀的浓雾
  是黑夜的白色伴侣
  你一身红衣,是雾夜中的精灵
  在高高的石板路上 你默默无语
  缓慢的足音 我深深的绝望
  从歌乐山下 到沙坪坝车站
  从山城的雾夜 到未名湖畔
  遥远的叹息 沉沉的雾霭
  我看见缓缓的江水静静流淌
  我基本上看懂了,内容说的是沈美人当年送王建南从歌乐山走到沙坪坝赶火车,这很不容易,需要走一个小时的石板路,当时王建南要回北京,俩人在路上难分难舍走得很慢,情景十分悲惨。
  但我不懂的是,不过是短暂的分别,为什么又是“最苦的咖啡”又是“绝望”呢。另外,缓缓的江水分明就是象征逝去的爱情、或者追忆过去的时光。
  不过这样也好,读起来缠绵悱恻,特别适合让周家梅朗诵。
  不同时代有不同时代的爱情语言,90年代应该会几首拿手的卡拉OK或者会几句电影台词,80年代你应该背几句诗或者弹吉它。新世纪你应该会讲几个黄色段子,至于6、70年代,从爱情的意义上说,基本上属于古代,没有人去考证那个年代的用什么样的爱情话语、或许根本就不恋爱。
  所以王建南的情诗放在今天虽然不合时宜,但对于周家梅这样的大学女生效果显然不同。
  当天下午,一个星期天的傍晚,我把抄在明信片上的情诗和一大束玫瑰花附在一起,来到周家梅她们宿舍门口,等着她下楼来。
  周家梅下楼来一看见我并不吃惊,毕竟,这是一起事先张扬的求爱事件,另外,我和王建南也给她留下了比较深的印像。
  我让她先把玫瑰拿回去插上,说我在下面等她,她拿上花说声谢谢,没有任何承诺。很平静地转身就走了,估计这样的花她收到过很多。
  看在两个男人的痴情份上,我相信她很快就会下来。
  但是我错了,我在楼下足足等了40分钟,当时我以为,也许她觉得这首诗写得不好,也许是她在哪里读过。
  正当我已经绝望、打算放弃的时候,周家梅终于下来了。
  她换了一件衣服,重新化了妆,脸上似乎泛着红晕。
  事后我才知道,同宿舍一个好事的女生当众朗诵了一遍,全体女生都感觉特别缠绵忧伤,同时对我的痴情和痛苦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周家梅当然也不例外。
  后来我也懂得,其实怜悯,正是爱情的一种变异。
  30
  第一次和周家梅约会,我面红耳热,无话可说。
  后来我知道,正是我紧张无助的样子,反而激发了一个女人的怜悯和爱意。
  在周家梅眼里,我是一个校园诗人。她当然不知道我是冒牌的,其实后来我也发现,在这个世界上,最容易冒充的就是诗人。比如要冒充画家,起码要会几笔素描,就算不会素描,想要冒充后现代前卫画家画抽象画,也得有一定的形式感和劳动状态比如订画框、绷画布等等。冒充写小说的,就算一个字不写,也必须摆出长时间的伏案工作状态。要冒充搞音乐的,至少要有一两件乐器做为行头;如果要冒充商人那就更难了,你要有买单的能力,除了职业骗子,很少人有这种天份。
  只有冒充诗人最简单,一只笔一张纸,甚至纸和笔也可以不要,直接说你是诗人就行了。因为这个原因,80年代诗人之多,和90年代的总经理、21世纪的MBA一样,要在大街上找出一个人说他不是都十分很困难。
  由于诗人与画家、小说家、音乐人等行当殊有不同,基本上没有什么正经事可干,有大量的空闲时间泡妞、打架、流窜作案等等,再加上这个行当有太多冒牌货,所以到80年代末期,诗人给人民群众留下了极坏的印像,最后诗人也和现在的MBA一样,成了一个骂人的词:“你他妈诗人,全家都是诗人”。
  一进入90年代,当年的大部份诗人已转入“地下状态”。除非遇上同道,像黑社会一样说上一两句江湖切口。否则都不会承认自己是诗人,王建南举例说:如果对方说“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你就说:“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对方说“此地无银三百两”,你就说“一行白鹭上青天”,越无厘头,说明你越正宗。据他所说,只要掌握了这套江湖“切口”,就可以四海为家、走遍天下白吃白喝,每到一处当地诗人管吃管住还要管粉子。就像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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