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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公寓谋杀事件(暮眼蝶)上-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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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这次聚会应该跟往常差不多,他们会买些啤酒和各种各样的熟食大吃一顿,随后放音乐,如果兴致好的话,可能还会跳上几支舞。在聚会上跳舞,现在已经成了他们的惯例。因为事先知道这会是个非常嘈杂非常不太平的晚上,所以我故意在公司磨蹭到很晚才回家,我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9点半了,但是他们的聚会仍然没有结束。

    令我吃惊的是,我进门的时候,屋子里居然一片漆黑,而我刚刚踏进门,就听到厅里传来一阵恐慌的尖叫,随后,又是一阵大笑声。我正在疑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人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吓了一跳,我回过头去,原来是张兆勇,张兆勇说,20分钟前他们正在跳舞,灯突然灭了,估计可能是保险丝断了,现在袁桥刚刚买了保险丝回来,正在修。在黑暗中,我隐约看见女生们都挤在厅里长沙发说话。

    不一会儿,灯亮了,袁桥从门外进来,我们的电表总开关在楼梯口。袁桥告诉我,是因为家里电器开得太多,用电负荷太大,所以保险丝才断了,不过现在已经修好了。

    因为恢复了光明,很快,客厅里的人也都恢复了常态,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我正想回房间,李今却叫住了我,她说:“陈剑河,老是一个人闷在房间里有什么意思?跟我们一起聚聚,难道我们会吃了你吗?”,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纷纷劝我留下来,实在拗不过他们,于是我就同意坐下来跟他们呆上一会儿,因为大家都在喝啤酒,于是几个女生就劝我也来上一杯,我这个人向来就不胜酒力,喝了酒后,马上就脑袋发沉,于是没呆多久,我就因为体力不支不得不回自己的房间了,回房间后,我马上就躺下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我醒来后,跟往常一样为上班做准备,我却发现屋子里的很多东西都没有放在原处。比如,我桌上原来放着的钢笔不见了,后来我发现它在我的拖鞋里,再比如,我的CD机不见了,后来我发现它被放在我的枕头下,还有那些酒瓶……显然,是有人进过我的房间,并且翻动过我的东西,我突然想到,我忘记锁门了。而我在整理东西时,却突然发现有一件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不翼而飞了,这件东西平时一直放在我的抽屉里,至于这件东西究竟是什么,我现在还不方便说。我只想告诉你,这件东西对我相当重要。所以发现它不见之后,我非常着急,到处寻找,但是找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有发现。

    而在这之前,我敢肯定,那件东西确确实实还在原来的地方。我觉得毫无疑问,肯定是昨晚聚会中的一个人偷走了这件东西,我觉得不可思议,但又找不到别的解释。不瞒你说,单单这个想法就让我感到不寒而栗,因为他们个个看上去都不象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我猜不出究竟谁会是那个贼。

    后来我旁敲侧击地向袁桥打听,昨晚聚会时是否看到谁进入过我的房间。但是他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他说几乎每个人都进去过,他自己曾经进去想找根蜡烛,因为椅子不够,张兆勇进去搬过椅子,至于女生们,她们好像都曾经在我的房间进进出出,至于进屋的目的可能是为了找什么东西,也或者是纯粹出于好奇想进去参观一下,因为在这之前我一直锁着门,所以她们从来都没有进过我的房间。

    我后来又问了郁洁,她也承认她们三个女生都曾分别进入过我的房间,她说,她进去是为了帮张兆勇搬椅子,还有一次则是为了找手电筒,至于李今和王盛佳,她说在聚会开始前,她们都分别进去过,不过她很坚决地表示,她们是不可能拿走我的任何东西的,她的言下之意就是我太多疑,肯定是我自己放在什么地方忘记了,她觉得不可能有谁会到我这么寒酸的房间里来偷东西,因为她们的收入都比我高。

    看得出来,郁洁对我问她这些很不高兴,所以我问她的时候,她的态度颇为冷淡,而我也意识到把这件事张扬出去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于是,我就没再问下去,我决定自认倒霉,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我想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再自己找找看。但是想不到,事情马上就有了结果。

    几天后,我按照惯例从公寓后面的一条小巷子里抄近路去公共汽车站,却在小巷的垃圾桶里很意外地发现了我丢失的这件东西,它被塞在一大堆的垃圾里,只露出了一个角,但是它红色表面上的烫金海螺标记还是立刻吸引了我的注意,就这样,它又鬼使神差地回来了。但当我把它捡起来后,却马上发现它已经不完整了。

    虽然失而复得,却已经残缺不全,很明显是有人在故意作怪,我敢肯定就是这几个人当中的一个,但是我实在猜不出,谁会做这样的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而他偷走的那部分,我该怎么说呢,对某人来说事关重大,所以我为此深感不安。

    原谅我唠唠叨叨地说了这些,我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我非常想听听你的意见。希望你收到这封信后能尽快跟我联系。

    盼速回!

    

    此致敬礼!

    陈剑河敬上

    2004年6月15日”

    信件

    寄信人:陈剑蓉

    收信人:简东平

    写信日期:2005年10月5日

    注:该信随陈剑河信件同时发出

    简先生:

    你好,很冒昧给你写信。我是陈剑河的姐姐陈剑蓉。你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突然收到我弟弟的来信。其实这封信是前些天,我在整理他的抽屉时无意中发现的。

    我很了解我弟弟,他向来就是个万事不愿意求人的人,我想他既然会想到要写信求你帮忙,想必一定是遇到了大麻烦,看到落款的时间,很明显是那件事发生的前一个月,所以我更加确定了我的想法,我猜想他当时很希望你能帮他出出主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封信写完之后,他并没有寄出,它一直被藏在抽屉的最底层。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我弟弟的案子。我弟弟其实是个单纯善良的人,却被当做嫌疑犯追捕,最后又被发现死在一个小旅馆的房间里,我到现在都无法相信我从小带大的弟弟会有这么悲惨的结局。警方说是他杀了那个女孩后,然后又畏罪自杀,我始终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看了这封信后,我一直在犹豫是不是要把这封信寄给你,最后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按照我弟弟的意愿寄给你。如果有什么惊扰之处,请多原谅。另外如果能到寓所一晤,则万分感谢。

    此致敬礼

    陈剑蓉敬上

    2005年10月5日

  这是一个建造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大型社区。社区中的房子大多数都是老式的六层楼单元房,而所有房子的外墙都被刷成了土红色,每幢楼上的号码因为年代久远,都已经斑驳不清。象这样的社区在上海比比皆是,社区中不仅有各种各样的小商店、超级市场、学校和公共汽车站,甚至还有医院和图书馆,人口密集是这类社区的普遍特点。

    简东平走在社区的主干道上,不禁心中怅然,他熟悉这样的社区,几年前他住过的那套破旧的小单元房,就在这样的社区中,他跟父亲两人自母亲死后在那里呆了很多年,虽然住房拥挤,但有时候他也非常留恋那里热闹嘈杂的平民气息。

    根据陈剑蓉信上注明的地址,简东平很快就找到了她的住所。

    按响门铃后,屋子里马上就有了反应,不一会儿就有一张女人苍白憔悴的脸出现在打开的门缝里。

    “你找谁?”对方警觉地盯着他,简东平觉得,与其说她是在好好打量他,倒不如说是在用X光扫描他的全身。

    “请问,陈剑蓉住在这里吗?”他彬彬有礼地问道。

    “你是……”对方仍然对他心存戒心。简东平注意到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长得又高又瘦。

    “我是简东平。”简东平一边说,一边恭敬地把自己的名片从门缝里递了进去。

    门豁然打开了,一个穿着家常蓝色长裙的女人出现在门前,她有着跟陈剑河一模一样瘦骨嶙峋的身材和苍白的脸,甚至连脸上阴郁的表情也极其相似。

    “我猜到你会来的。我就是陈剑蓉,就是我给你写的信。”她一边说,一边又禁不住再次谨慎地打量了他一番,才撤掉警戒线,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请进。”她说。

    简东平走进房间。这是一套二室一厅的单元房,厅很小,不会超过10平方,卧室也不大,三个房间都被家具和杂物塞得摆得满满当当的,看得出来主人对保持屋子的整洁已经完全放弃努力了,这里看上去不仅凌乱不堪,到处都是灰尘,而且房间里还有股浓重的霉味。

    “对不起,家里乱得很。”陈剑蓉敷衍地说了一句,在他身后关上门。

    “没关系,自己住得舒服才是最要紧的。”简东平友好地说。

    “你随便坐。” 陈剑蓉并不理会他的客套,丢下这句话后便快步走进了厨房,随后从那里传来一阵叮叮铛铛玻璃器皿相互撞击的声音。简东平猜想陈剑蓉大概是在为他准备茶水,但显然,她不善家事。

    趁这个机会,简东平打量起屋子里的陈设来。家具式样及装修的格局,都是十几年前流行的款式,如今显得十分土气。房间里的装饰摆设也没有什么可取之处,厅里最显眼的地方,放着一张老式的双层玻璃茶几,那上面的翠绿色花瓶里插了几枝粘满灰尘的塑料玫瑰花,这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摆设了;斑驳的青色墙上还正儿八经地挂着幅俗气透顶的“一帆风顺”金属画,这样的装饰对向来注重品位和格调的简东平来说,简直是惨不忍睹,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纳闷“家境殷实”的服装公司老板娘为什么会乐意住在这间又破又旧的屋子里。根据她的财力,她大可以扔掉这些垃圾,重新置办几件像样的家具,再搬进宽敞明亮的商品房,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但她没有,难道是她喜欢旧东西?她真的会住得舒服吗?还是已经麻木不仁?

    他环顾四周,想找点更有意思的东西,褐色五斗橱上陈列的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于是他便走了过去。

    这些照片中有些是年代久远的黑白照,有些是近年拍的彩色照。在那里面,简东平找到一张陈剑河的照片,照片中的陈剑河大概不过十六、七岁,头发剪得很短,穿了件皱巴巴的白汗衫,皱着眉头站在弄堂口,看上去象是在跟谁闹别扭。这里没有温馨的全家福,也没有一张陈剑蓉本人的照片,除了陈剑河的单人照外,其余大都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女孩的合影,两人看上去非常亲密,紧紧抱在一起,对着镜头乐开了花。简东平注意到这个男人的长相跟陈氏姐弟截然不同,他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看上去粗犷健康。

    “这是我前夫。”简东平正看得如神,从他身后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简东平转过身,看见陈剑蓉正低着头把两杯热气腾腾的绿茶放在沙发前的玻璃茶几上。

    “请坐。”陈剑蓉朝他淡淡一笑,一边把一个干净的烟灰缸推到他面前,“如果你想抽烟的话,这个用得著。”

    这时简东平注意到,陈剑蓉没有化妆,白白的皮肤看上去松松垮垮的,还有不少小小的黑斑,眼睛虽大却没什么神采,眼角也已经有明显的皱纹了,但总体上说,她依旧是个美女,如果再年轻十岁,她应该会是那种会是那种能让男人一见钟情的类型。这个发现让简东平颇有些意外。

    “谢谢,我不抽烟。”简东平顺着陈剑蓉的指引在沙发上坐下。外表看上去还不算太旧的沙发实际上已经老掉牙了,简东平刚一接触到沙发的表面,就一屁股陷了进去。

    但陈剑蓉并没有觉察到他对沙发的不适应,她自顾自在沙发对面的旧藤椅上坐下,双膝交叉,两条细细的胳膊抱在胸前。

    “谢谢你能来。”她温和地看着他,眼角泛出笑意。

    “没关系,最近我正好有时间。”简东平调整了一下坐姿后,朝她友好地笑了笑,“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她快速回答道。

    简东平看着她,等她说下去。但她很干脆地丢出这三个字后,马上就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僵持了好一会儿她才斯斯艾艾地说,“可是……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简东平瞥了一眼那个褐色五斗橱,心想为什么不从那些照片开始呢,毕竟照片总能说明很多问题,无论是回忆过去和表述情感,照片总是最好的佐证。

    “我刚刚在看你的照片,我发现陈剑河的照片好像不多。”简东平说。

    “哦,是的,的确很少。因为他不喜欢拍照。”陈剑蓉好像并没有料到他会提起那些照片,表情似乎轻松了许多,说话利索起来,“你也看见了,让他拍照他就那副鬼样子。……实际上,除了非拍不可的报名照之外,他什么照片都不肯拍,这张照片也是在他出事以后,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当时他大概16岁,读高一,还是个小孩子。”

    陈剑蓉一边说一边朝照片的方向投去温柔的一瞥:“上大学后,他就没再拍过生活照,他很固执,如果他不喜欢,别人很难强迫他。大学毕业后,因为考虑到找工作需要一些比较体面的照片,我曾经强迫他去照相馆拍过几张,但后来没看他拿出来过,我想也可能早就被他撕了。”

    “你们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吗?”

    “没有了。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她低声说。

    “那是你女儿吗?”简东平朝照片的方向扫了一眼。

    “是的。”她脸上泛起一丝温情的涟漪。

    他试图在屋子里寻找女孩的踪迹:“怎么没看见她?”

    一阵沉默。

    “我送她去法国了,我有朋友在那里。”她把目光移到别处,“我想她需要换个环境,毕竟她才12岁。”

    “你现在一个人住在这里?”

    她点点头。

    “这房子好像有些年头了。”他环顾四周说。

    她顺着他的目光扫了一遍这个又脏又破的房间,无限感触地说:“是的,很多年了。我跟弟弟以前一直就住在这里,虽然这地方现在看上去乱轰轰的,糟糕透顶,但这里毕竟是我们的家。不管开心不开心,这里有我们很多的回忆。当然,自从我搬回来后,我也想把它搞得像样点,但是没办法,东西太多了,我不擅长整理,又什么东西都不舍得扔掉,所以东西就越堆越多。”

    看得出来,陈剑河出事后,她的人生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除了窝在这间破旧不堪充满霉味的屋子里独自缅怀过去外,再没有别的人生乐趣了,简东平觉得,她就象是故意要把自己溺死在悲伤里拒绝求援。

    “我理解你的心情。”简东平温和地说。

    “我的心情,你是不可能了解的。”陈剑蓉哀伤地朝他笑了笑。“除非,除非你跟我们有相同的经历。但是这不可能,看得出来,你过得比我们好多了。你生在一个好家庭。”

    她说的是“我们”,这个“我们”中应该包括她跟她的弟弟陈剑河。

    “的确,这世上有许多事是我们自己无法选择的。”

    “不错。”她点点头。

    “但谋杀就不同了。”简东平说。她蓦地抬起头盯着她,眼睛里闪过一道灵光,是惊恐还是愤怒?

    “我弟弟没有杀人。”她断然说。

    “可是警方并不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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