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刀-第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风光风光,又怎敢和大嫂子背着来?且请稍待,兄弟我马上就把大嫂子的交代办好……”
金申无痕淡漠的道:“希望你越快越好——我有的时候性子躁急了。”
上官卓才忙道:“是,是,我省得……”
此时,展若尘算是搞清楚金申无痕的突然出现乃是为了什么了,他有一种非常复杂又非常微妙的感受一怔忡、惊异、不安,与庆幸,当然,也有一些儿重获生命的喜悦,一些儿对上苍赐予如此奇迹的恩铭,同时,他免不了迷惆又优虑,天地之间,冥冥中果真有着那无形的牵引么?有着似是早在虚缈里安排定了的巧合?这种奇妙的扭转,玄异的遭遇,乃是意味着什么指示呢?他曾杀死了金申无痕的儿子;但是,服前解救他生命的人却是金申无痕,这样的遇合,不止是巧得令人心中惶惑与酸楚,更是巧得令人心中悸动同惊懔了……
他木立着,任由情势在演变、身上的鲜血滴滴流着,却浑然似未所觉。
另一面,黄萱在噎着声悲咽,相如泣血,黄渭半靠在女儿肩侧气息微弱的缓缓摇头,向蹲在身边的卢尊强低哑的说话:“……时也……命也……这是上天注定……今朝不能替萱儿报仇,萱儿……但复仇路子却是尚未走尽……展若尘的气数大概也不到告终的辰光……尊强……罢了……眼下我们……我们就认了吧……”
卢尊强凄沧又悲愤的道:“大哥,我好恨,好不甘……”
闭上眼,黄渭艰涩的道:“时势不利……枝节横生……‘金家楼’所形成的迫力……非我们目前之能可做抗衡……与其全军尽没……不如另图再起……”
“黑熬神”铁彪也低应的接上来道:“黄老哥说得对,与其全军尽没,不如另图再起!”
黯然颔首,卢尊强沙哑的道:“好吧,我们撤……”
步履蹒跚的走近几步,上官卓才着急的抑制住声调问:“卢兄,怎么样?谈好了吧?那边业已等毛啦,我们这阵子可别惹翻了她,否则她一横心,能叫我们一个活口都不留!”
卢尊强沉痛的道:“上官二兄,我们便依她的……”
顿时如释重负,上官卓才长长吁了口气。低声道:“别气馁,卢兄,咱们先且忍着,百忍能成金,往后时光还长远,我就不信好风水不朝咱们这边转,让这老婆子得意一阵,早晚,我们刨她的根!”
说着,他转身口来,提高了嗓门:“大嫂子,是你出头拿了言语,‘金家楼’的威名够,金婆婆的声望足,兄弟我还有什么说的?我这几位老友也全看在你的面上,同意交人撤兵。”
金申无痕冷森的道:“却耽搁了我好多辰光……”
上官卓才干笑道:“这原不是着急的事哪,大嫂子,兄弟我总得疏导疏导。”
唇角一撇,金申无痕轻蔑的道:“哪一个叫你多事?上官老二,你以为不经过你‘疏导’,我便收拾不下这个烂摊子?”
心里直在操金家的十八代租宗,上官卓才表面却忙堆着笑道:“兄弟我哪敢这么想?大嫂子气吞河岳,功高震天,岂有他人可为越阻代庖之事?只是兄弟我不愿劳动大嫂子玉驾,大嫂子传传话,申申令,水到渠成的现成光彩,兄弟我沾大嫂子的威望如命而行罢了……”
金申无痕没有表情的道:“够了,上官老二,你们请吧!”
上官卓才道:“是,大嫂子,哪天大嫂子有空,兄弟我再专程前来拜谒请罪……”
金申无痕哼了哼,没有回话。
于是,黄渭这边的人,匆匆将残局收拾,扶伤携死,就这么凄凄凉凉,狼狈颓唐的离去,行动开始至终,他们没有一个人再看金申无痕及展著尘一眼,但是,金申无痕知道,展若尘也明白,这恨,这怨,他们全部铺刻在心版上了。
当黄渭等人全部离开以后,金申无痕缓步自斜坡走下,她身后“飞龙十卫”中的那五位,亦步亦趋,跟着一起来到。
打量着展着尘,金申无痕平静的道:“你是‘屠手’展若尘?”
点点头,展若尘低哑的道:“我是,想不到楼主会认得我……”
笑笑,金申无痕道:“我从未见过你本人,但我听说过你的‘霜月刀’,使用‘霜月刀’的人姓展,除了是你,天下还会有第二个吗?”——
风云阁扫校
第七章 愧承恩义
展若尘心中像是梗塞着什么。使他有种恁般不自在的感觉,此时,他嘴上强挤出一抹笑容,低哑的道:“楼主威名,日之中天,虽未有幸拜识,却仰之已久,今得谒及,楼主果然不愧女中英豪,一方霸才,气魄胆识,真个羡煞多少昂藏须眉……”
金申无痕淡淡的道:“别尽给我戴高帽子,展若尘,你似乎不是个惯于阿谀奉承的人吧?”
展若尘坦然道:“我不是,但我不能不表达一下,我对楼主方才那种果断作为的钦佩。”
打量着展若尘,金申无痕道:“你伤得不轻,看样子,他们是存心要,你性命来的?”
苦笑着,展若尘道:“楼主自是明白。”
金申无痕道:“是很深的仇恨吗?”
“他们认为不共戴天。”
金申无痕道:“你还另有说法?”
展若尘的双瞳有些凄茫,他道:“那是一种无奈,楼主,我不认为其咎在我。”
微微一笑,金申无痕道:“每一个与对方结怨的人都会这么说,江湖上的纷争,尤其难得判个是非曲直,梁子结下了,便总有各执一词的两方,分别只在于赢字与输字,主动同被动而已,怨隙的内涵,往往变成次要的。”
展若尘听着金寡妇的话,同时,他感觉到,这位女中雄主,见解精辟,言论透彻,是个世故又老练的厉害人物。
金申无痕又道:“在两道上打了半辈子的人,邪魔鬼祟的事看多了,也看庆了,越是经得长久,便越是看不惯,我憎恶那些不讲道义的行径,纵然我明知该睁只眼闭只眼,朋知要管也管不完,但除非不被我遇上,否则,我就是难以抛手,至于要管的事其中是个什么原因,我倒懒得去探究,我只问我所看到的事实……”
点点头,展若尘道:“我却要告诉楼主,你并没有管错!”
金申无痕笑道:“是么?这样就更完美了。”
身子摇晃了一下,展若尘痛苦的道:“楼主,且容展某告辞……”
金申无痕安详的道:“你伤得很重,能撑下去吗?”
展若尘一心只想尽快避开这位“金夜叉”,他强挺着道:“我想没有问题……”
望了一眼展若尘脚下那一滩殷红的鲜血,金申无痕道:“展若尘,你不止有一身好功夫,更有一股不倔的傲气,很好,我生平最欣赏的就是你这种人,但似你这样的人也大多有同一个缺点——逞强好胜,不顾后果,看看你自己,你能走得出多远?”
展若尘舐了舐微裂的嘴唇,哑声道:“楼主的好意我心领,但我却不能继续麻烦楼主。”
金申无痕道:“所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展若尘,这件事我既管了,便没有虎头蛇尾,半途而废的道理。我从鬼门关截下你来,怎能再由你爬回去?这岂不是失去我抱此不平的原意了?”
展若尘艰辛的道:“但是,楼主……”
打断了他的话,金申无痕道:“人人都有困窘的时候,受人的惠并不是一种耻辱、更不是一种负担,你放宽心,展若尘,我帮助你,只是我不能任由某些人倒行逆施,违背传规,对抗公义,更明确的说,是我要扫除阻碍我心意的事物,你并不欠我什么。”
苍白失血的面庞上浮漾着那等的酸涩及窘忧,展著尘呐呐的道:“我看,我还是不要为楼主添累赘的好……”
金申无痕笑了:“如果这样的事对我而言也叫‘累赘’,‘金家楼’的大小琐碎麻烦早就压垮我了,展若尘,我这老婆子还比你想像中的要坚强多了!”
展著尘倦乏的道:“楼主是要带我走了?”
金申无痕爽朗的道:“‘长春山’离此只有一百六十里路,快马趱赶,到半夜也就抵达了,展若尘,我叫他们先替你上药敷伤,然后,你到‘金家楼’去好好调养些日子,等你伤势痊愈了,天空任鸟飞,海阔由鱼跃,随你到哪儿去!”
暗里叫着苦,展若尘犹豫的道:“这未免太过打扰楼主,我着实承担不起……”
金申无痕的一双凤眼倏然凛寒,她不悦的道:“展若尘,你在江湖上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闻说你本领强,志节高,做骨铁胆,敢作敢为,这样的人,原该豪迈豁达,不拘小节才是。怎的却如此婆婆妈妈,舔经迂气?你要搞清楚,我是爱才怜才,不忍你濒绝荒野,暴尸黄沙,一心救你的命,并非我向你要求什么,你可别不识好歹!”
展若尘心里叹息——
这也是上天注定的因数吧?他吃力的道:“楼主既是这般爱护,我就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嗯”了一声,金申无痕颜色稍弄:“这才像话,你还活得不够长,难道就腻味这人世间了?年纪轻轻的,居然自己愣要枯死,岂不是愚蠢?”
展若尘提着一口气道:“楼主慈悲,永志不忘……”
摆摆手,金申无痕道:“你受抬举,知好歹就行了。”
说着,她头也不回的又道:“古自昂,传我的‘金凤软舆’来。”
后面站成一排的“飞龙十卫”五人中,那为首的一个环目大汉躬身回应,立时飞身奔掠向山坡疏林之内。
展若尘的身体这时已开始颤抖;不但脸色惨白如蜡,连嘴唇也泛了青,他的眼眶益见深陷,四周透着一圈灰黑,面颊的肌肉,不停痉挛。
金申无痕叹唱的道:“看你犹要逞能,这还像个活人样吗?严祥、易永宽,过来搀扶着展若尘。”
两位“飞龙十卫”的好手,当时抢向前来,左右扶住了展若尘;这上扶,而人手上全沾了满掌的血迹。
展若尘低微的道调:“二位兄台,多谢了。”
金申无痕不由笑了起来:“展若尘,我救了你的命,你还设吐半个谢字,这两个小子扶你一把,你倒客气得很:
努力呼吸着,展若尘道:“楼主,大德不言谢!”
怔了怔,金申无痕颔首道:“好,好一个大德不言谢!”
山坡的林丛里,此时已有一队行列快速走出,前面是牵着马匹的十名黑衣大汉,后面也跟着十名抬着轿于的黑衣大汉,中间,竟是一顶宽大华丽的软舆。软舆的顶部,呈现着四角飞钩的形式,舆顶镶嵌着一只精雕的凤凰,宽宽的缨络垂悬在盖顶四周,而那是一色的金光闪闪,无论舆顶、轿衣、缨络,皆是由金丝编织,那只馒嵌在上的凤凰,似也是纯金雕戍,甚至前后的六根杠杆,也发着金黄,由十八名身形特别粗旷的壮汉抬扶着,远远的,便是一片耀目的灿光!
这样的架势,说得上是扈从威武,仪仗煊赫了,和金申无痕的身份相衬,更烘托出她那一方独霸的不凡气概。
金申无痕道:“展若尘,你就坐我的轿子回去,这抬轿的十八个人,乃是我干扰万选拣出来的,他们都有一样特异的本领——气力悠长。劲道持久,腿脚稳健而快速,疾行起来似若奔马,连走上两三个时辰不用休歇,你坐上去就会知道,这是一种十分舒适的代步工具。”
展若尘哑声道:“竟得楼主如此殊宠,但……楼主却何以代步?”
忽然叹了口气,金申无痕道:“我还不能就此回去,待会我换乘马匹,犹得往前找寻一程,我那不肖子出来游荡业已三四天了,尚未见返家,我放心不下,特地带着几拨人马分头相寻,这小畜牲,越来越野,叫我伤透脑筋……”
全身起了一阵冷颤,展若尘只觉心腔在猛烈收缩,背脊泛凉,喉头干昔如焚,他眼蒙蒙的,模糊中,似又映现出金少强那张濒死前的蜡黄面孔,那不甘休的、怨毒的神情,而现在,他的寡母却正如天下任何一位慈母相同,这般忧心仲仲的牵挂着她的儿子,实际上她却永远失去她的儿子了——
杀死她儿子的人就在面前,可悲的是生命与生命的衡量并非对等,其间不是交换,而是仇同恩的锗杂累叠,冥冥中的天意啊……
金申无痕又在往下说:“……你且先到我那里安心住着,好好养伤,一切都会有人料理照拂,不必你费神,我交待十卫中的简叔宝和冯正渊一路护送你回‘金家楼’,简叔宝懂点医理,他会先给你止血包扎……”
喉咙哽塞着,展若尘痛苦的点着头,他不能再说出一句话。
金申无痕吁了口气,感喟的道:“少强这孩子……看我这次拉他回去不关上他三个月,煞煞他的野性才怪,我这把年岁了,还为了他四处奔波,真是个小没天良……”
展若尘逐渐晕沉了,他愿意晕沉,他并不后悔杀了金少强,愧对的却是一颗慈母的爱心。
于是,他觉得被人抬到一处温暖柔软的地方,他又感到在移动,一种有韵律的,平稳的起伏,有人似在他身上敷抹着什么,然后,他坠向黑暗,深沉却浮现看各种古怪影像的黑暗……
那灵秀的,挺媚的“长春山”,一片翠绿蓊郁的松柏掩映下,是一片辽阔的亭台楼阁,飞檐重角、画栋雕梁、金碧辉煌中有着古拙的雅致,清幽淡远里蕴含着豪奢的气势,这样一处屋字贯衡,华厦连云的所在,只有一个名称来代表:“金家楼”。
展若尘住在“金家楼”范畴内的“如意轩”里。“
“如意轩”是一幢小巧的精舍,靠着山脚下,在一条细细的银瀑之侧,非常舒适恬恰的一幢小房子。
他已来了三天。
金申无痕说得没有错。自他来到这里;便上点也不用操心,医伤吃药,生活起居,甚至连衣衫的洗换、被褥的整理都有专人服侍,而且皆是第一流的入选——
无论是丫鬟或者司役。
他生活在如此恭谦的,尊仰的,诚挚又温暖的气氛里。享受着丰厚的可比帝王的招待,但他却并不快乐,更不眷恋,时时刻刻,他却想尽早离开,如果可能,在金申无痕回来之前离开。
于是,他发觉金申无痕在这里的权威乃是至高无上的,这位“金婆婆”的话似若圣旨,他被“金家楼”的人恳切又细心的照顾着,也被“金家楼”的人绾系着,这种绾系乃是一种善意——
金申无痕曾经交待要等他的伤势痊愈之后才能离去,因此,“金家楼”的人就近乎监守似的日夜看护着他,使他难活动,当然,另一个原因是他的刀伤牵扯,实在也无法随心所欲。
三天来,他的伤势已有了显著的起色。虽尚不能下地溜达,却已在床上坐得起来,日夜轮派陪侍他的,是伴他回来的,“飞龙十卫”中的两卫,简叔宝与冯正渊,以及“金家楼”“月”字级的一位三把头“蹦猴”玄小香。
“金家楼”之所以能够在江湖上拿大鼎,在黑道里称柱名,于辽北顶起半片天,的确并非幸得,它的势力庞大,组织亦相当严密,上下之分,尊卑之间,真是一丝不苟,规矩沿传,便乃形成了“金家楼”。以金申无痕为主脑,她也是最高掌权者。她之下,除了横的亲族外,纵的任统乃是二、三、四、五四位当家,一位大司律,而“金家楼”的好手们通称为“把头”:“把头”分为“雷”“电”“月”“星‘’四级,每级有六名列属,每级”把头“的为首者,便叫做”大把头“,按照顺序排下,层层节制,权责分明,由这些人率领着千余名属下,便形成了一股雄大的力量,金家的亲族,则是这股力量包围中的核心了。
在日常,“金家楼”并不是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