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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唐明皇-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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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二十八子双眼中涌出了滚烫的热泪!他拉起尖脸等三人,朝狱吏跟前一下子跪了下去!

“众位好汉请起,请起!”狱吏慌张地去扶四人。

可是四人却仍如镣钉钉着似的,任他如何拖、扶,也纹丝不动。他只好躬身长揖着,道“众位好汉为何行此大礼?切盼明言!”

“官长,“二十八子含泪急答,“我等求……一见万岁!”

“众位好汉,“狱吏一听,大为为难地说,“且不说我区区小吏,不便代呈此请;即能,今上亦无暇召见众位好汉呵!”

“官长……”

“众位好汉,今上昨晚召两位相爷、本州刺史大人商议蝗害之事,到此刻……尚未进膳呢!”

正如狱吏所说,李隆基从昨晚召见汴州刺史倪若水后,只在榻上假寐了不到一个时辰,终因蝗灾惨景搅扰心境,便又披衣而起,命高力士将姚、卢二相及倪若水宣到刺史衙署二堂商议蝗灾治处之事。

紧靠正衙的二堂,面南背北,开间宽敞,招风通气,颇解人愁烦。只可惜阶下院中的梧桐,叶卷色黄,在悬于檐前的一溜绢灯照射下,给人一种沮丧衰败之感。心事重重的皇帝,偶睹此景,便又想到沿途所见的极其荒凉凄惨的情状。他心如火焚,急不可待地叫爱将王毛仲,尽快将姚卢二相、倪若水催来!

难怪皇帝焦急失态,矢志中兴大唐的年轻君王,亲眼目睹飞蝗将山东之苗,扫掠俱尽;一路之上,河南等道,飞蝗铺天盖日,远胜洪水猛兽,吞噬着千万顷稼禾。千村萧瑟,万户室空,白骨横炼,哀鸿遍野!你教他怎不焦急?

“……朕也曾提三尺莹锋,两度涤尽宫闱妖氛,可面对这小小飞蝗,难道朕真无计可施么。”踱步、叹息、愤然。然而却仍无计可施!

不错,神武明皇,能以其睿智、宝剑、神骥,除毒甚蛇蝎的韦氏,灭凶胜虎狼的太平,却不能一举而除这小小飞蝗。是因其多么?否!即使聚如恒河沙数,也可纵火,可扑杀,可埋灭。以倾国人力,能不将其灭尽除绝?

可是,蝗虽明明危害稼禾,与人争生存,但自古以来,朝野广为传说:“蝗兴则皇兴!”

因之,历朝各代,官民只能于田边地角,摆设香案,顶礼膜拜,祈其飞升,绝不敢纵火、扑杀、埋灭。

本度蝗灾,堪称罕见之灾。然而,“蝗兴则皇兴”,岂非正应了今上中兴大唐皇室社稷的意愿么?这,就更不能焚、扑、埋杀飞蝗!“蝗灭则皇灭”,岂不要断送万世基业。

仍设香案“拜”除?

且不说“不语怪力乱神”的宰相,一路而来,对此大不以为然,啧有烦言;连皇帝自己也看出那袅袅香烟,飞蝗并不领受;僧道的祈求,岂能有所闻焉?那香烛纸钱,竟成了招引蝗群的诱饵。仅靠“拜”除,只怕河南、河北、河东、京畿、淮南等道,不出一月,皆如一苗不存的山东了!一念及此,皇帝顿觉脊背生寒,头晕足软。

“拜”除不能,杀灭不敢。“不独朕无计可施,只怕连宰相,也无策可想了……”

“臣,姚崇,”

“臣,怀慎,”

“臣,河南道汴州刺史倪若水,——”

“奉敕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伫立堂阶,手攥衣襟,愁苦沉吟的皇帝,在二相及汴州刺史的叩拜声中,转过身去,口吻间透着疲乏不堪的意味,谕道:“卿等平身。”

大约考虑到计议之事甚难,且二相又已年高,皇帝特命在二堂上,自己的御座两旁,安放了三个席垫矮墩,让姚崇坐居其右,卢怀慎、倪若水坐居其左,以便长议。

急急将三人催召而来的皇帝,对归座等待垂询的三人,却又迟迟难以启齿发问。良久,他才叹息一声,发话道:“朕夜召卿等,欲定一消灾救民主策。卿等可一一奏对于朕。”

素来举止沉着的右相,这时听皇帝话音一落,便急冲冲地捧笏奏道:“臣以为,眼下山东之苗,被飞蝗扫掠俱尽,只好尽国之力以赈给;但河南、河北,尚有可救之苗,请陛下遣御史督此二道州县官员,捕而瘗之!”

“呵……”被宰相回奏之计弄得大惊失色的汴州刺史,忍不住惊呼出声!这时,素来依从右相政见,从无自己见地的卢老相国旷却一反常态,颤声驳斥姚崇道:“姚公此计万万不可施行!自古以来,蝗为天象所示,只可祭祀。捕杀埋灭之议,恐伤天意、恐伤和气!怀慎以为,万万不可造次!”

“卢老相国之言差矣!”姚崇紧接卢怀慎之话,语气沉重地驳回,“今飞蝗已损尽山东稼禾,日近所邻各道,河南、河北之人,流亡殆尽,岂有坐视任食禾苗而不救之理!人气被其伤尽,和气安存!”

看来,姚崇“人气伤尽,和气安存”之语,深深触动了玄宗的心,只见他剑眉一舒,似欲答语。偏倪若水不肯稍安,离座跪在御座近前,失态地摇着双手,焦急地说道:“臣有本奏!”

“卿且归座奏来!”

“陛下,蝗虽成灾,亦属天意,非人力所及也。宜修德以禳之,庶可不违天意、不祸社稷!”

本来已被右相游动的皇帝,听汴州刺史之奏,又收敛双眉,沉吟苦虑起来。

“刺史长治汴州,清廉忠直,颇识大体,此时却怎么面对今上,发此迂论!”见皇帝态度重新犹豫起来、不禁暗自恼怒的姚崇,向倪若水投去责咯的目光,语锋十分锐利地训斥着汴州刺史,“人力虽难胜天灾,但即使除之不尽,犹胜养患成灾。要说扑杀飞蝗,便要祸及皇家社稷的话,那楚庄王吞蛭之事,又当作何解释?”

“楚庄王吞蛭?”听姚崇说及此典,除老相国卢怀慎而外,皇帝和汴州刺史都不甚了了。倪若水尚未发问出声,皇帝却已朝宰相发起问来了,“快与朕讲来!”

“陛下,”姚崇侃侃而谈,“蛭,外形似寒菹,体长而扁平,分二十七节,附鱼体而生之,世传为司鱼族之神虫,诚如飞蝗,受人世敬奉。

“一日,楚庄王命御厨烹制寒菹,经监食者十数人,呈送到庄王御案上。细心的楚庄王,用玉箸搛起一条‘寒菹’,正要食用,立刻就发现所搛者,形虽如寒菹,然二十七环节有体环而无刚毛,便知是神虫‘蛭’而非‘寒菹’,他稍一犹豫,突然又想起什么,便又一口将这神虫‘蛭’吞入腹内。

“不久,庄王病卧御榻,百药无效。

“楚国令尹对主上重病不愈十分焦急,但将御医叫来一一询问后,就更加疑虑不安。原来众御医异口同声地回答他说,‘主上虽昏沉不起,然据我等细揣脉象,却又未见凶兆,且主上讳谈病因,故我等只能酌情施药。主上病不见愈,盖缘于此也。’

“‘主上为何讳谈病因?’令尹抱此疑虑,进宫探病。

“面对令尹的奏问,庄王屏去众人,回答令尹道,‘吾食寒茁而得蛭,若不究其罪,则上冒犯神虫,下有失国法之威;若究其罪,则御厨及监食者数十人,都难免一死。此,吾心又不忍。今吾将神虫食灭,只恐性命就在旦夕了!’

“令尹听了庄王的病因,却跪地贺奏道……”

“令尹是如何奏对的?”李隆基对此特别关注,疾忙催问宰相。

“陛下,那令尹奏道:‘天道无亲,唯德是辅。王有仁德,疾不为伤!’……”

“‘天道无亲,唯德是辅!’”李隆基被这两句话深深地触动了,他俛首沉吟,喃喃地诵念出声。

“是啊,陛下!”姚崇抓住机会,转入正题,“那庄王很快痊愈,且楚国不久便成了七雄之首。今飞蝗祸民,当扑埋杀尽以救民,方是明君仁举。陛下若能效前贤爱民而不避讳忌,虽飞蝗成灾,老臣亦为君贺!”

李隆基又被宰相的奏对所触动,他抬起头来,扬起了剑眉。

“陛下千万不可!”

就这时,倪若水、卢怀慎,一个撩袍,一个扶带,急忙忙颤巍巍地“咚”的一声跪在皇帝御座两旁,焦急地谏阻道,“蛭虽神虫,但与皇家兴衰并无大碍。自古以来,‘蝗兴则皇兴’,一旦杀却,臣等惧我朝中兴之业无望矣!”

“蝗兴则皇兴!”李隆基,一听这番谏阻,又两掌抚着御座扶手,咬着阔厚的双唇,重新陷入疑虑旁徨之中。

姚崇一举玉笏,也跪在御座前,朝倪、卢二人恼怒地扫了一眼,然后昂然地面朝皇帝,语辞锋利而刚毅地奏道:“奈何不忍于蝗而忍人之饥死乎!若使灭蝗有祸,则崇请尽当之!”

姚崇敢以身家性命来承担倾天大祸,以解民之灾的精神,再次如飓风入隆冬之峡,将皇帝心上那重重疑雾愁云,一扫而光。他从御座上立起身来,亲手扶起目光锐利的右相,又扶起卢老相国、倪刺史。然后,以他惯有的果敢、决断的口吻说道:“依姚卿所奏,即传朕敕:将随驾御史,分遣山东、河南、河北、京畿四道,督州县官员、百姓,将飞蝗捕而瘗之!”

不仅依了姚崇之奏,而且考虑到自古以来飞蝗在官民心中所占有的神圣感这一因素,皇帝还细致地敕随驾御史去监察、督促捕杀飞蝗一事,使包括反对灭蝗的卢、倪二人在内的三臣工,大为感动了。姚崇在皇帝口敕完毕后好一晌,才哽咽着回答道:“臣等,领敕!”

随驾御史李林甫,遣为汴州灭蝗督使。

在州府正堂内拜领了由宰相姚崇下达的皇帝敕令后,李林甫便派人役去请刺史倪若水到督使临时衙署、紧邻州署旁的一家客栈商议捕灭飞蝗之计。但是,倪若水进了临时督使衙署,在客栈的驻马厅和李林甫相见归座后,说出的一番话,却使这位年纪不满三十岁的年轻督使异常吃惊。

“今陛下口敕已下,不知贵刺史于捕瘗飞蝗有何筹措?”李林甫不象一般御史台官员那样令百官感到盛气凌人,面目可憎,而是辞谦语逊地动问。

“督使大人,”那显得疲乏不堪的刺史,急虑交加,顾不得斟酌,张口便说“若水思之再三,灭蝗之事,仍不可行!”

“呵!”李林甫吃惊地低声一呼,随即又把那灵动的、略似少女秀眸的双目朝悬于正厅壁上的尚方剑瞅了一眼,但很快又回过头来,朝倪若水道,“上意已决,君令不可违,大人还要三思!”

“督使大人,”倪若水朝李林甫感激地一拱双手,随即朝前靠近李林甫,声音中饱含着不安、恐惧,“虽圣训昭然,为臣子者,不得言君父;但你我虽非鹤发元戎,然也颇知我朝掌故。似今上之仁、明,岂易遇哉!若因灭蝗,而碍君父,这大唐社稷、黎民……”说到这里,倪若水潸然泪下,虽以袍袖频拭,亦不能稍止。

二堂上君臣、臣工之间就灭蝗消灾一事的争论,李林甫已知其详情;但君意已决之事,一位刺史却因爱君而违君之意到这种程度,却大出他意料之外。沉吟有顷,他淡淡一笑,显得语重心长地对倪若水道:“大人忠耿之心,使林甫五内感佩!然灭虫之敕,随尚方剑并授林甫,林甫望大人慎思!”

“督使大人!”倪若水更加感动地立起身来,朝李林甫长揖于地。之后,泪光闪闪地望着李林甫,疲乏不堪的口吻中,却露出不可更改的决心,“犯官已违敕下令本州官民,不得捕瘗飞蝗,仍行祈祝免灾!”

“啊?!”沉着的督使,听到这里,又惊诧出声。

“此来,虽奉大人之命商议捕蝗之计,实为交还印信,并请大人按律惩处犯官!”说毕,倪若水将盛于鎏金匣中的汴州刺史印跪呈于李林甫面前,又从头上解下乌纱袱头,脱去绯色袍服,折好,递还给李林甫。

“唉!“李林甫长叹一声,少顷,又以痛惜的口吻说道,“虽为爱君,亦不应擅行忤旨之事。皆如公,则君令难行矣!来——人!”

“喳!”督使帐下人役,跪地齐应。

“收封印信,暂将倪大人收押署中,且待君令处置!”

“喳!”众人又是迭声相应,这才走入厅中,收了鎏金印匣,并将倪若木搀扶起来,欲向厅后押去。

“慢!”

李林甫急急吐出这一字之令,苦笑着,望了一望神情显得坦然的倪若水。这才朝人役殷殷叮嘱道:“好好伺候倪大人,不得造次!”

“遵命!”

人役们押着倪若水向后厅去了。倪若水衙中的人役,看了看督使的神情,便毫无顾忌地也跟了上去,搀扶着脱冠去袍的本府大人一齐向后厅而去。

“哈!”驻马厅上一时间只剩下了督使一人,不知为什么,他发自内心地哑然失笑。

“仅有此公的这点憨态,虽也可在今上心中,留下我‘李林甫’三字印记,但……还太轻、太轻……”收敛了笑容的督使,那灵动的秀眸,望着驻马厅主梁角落处未扫尽的缕缕蛛网,暗自出神,“还应当如何呢?……他已下令要汴州官民仍行祈拜消灾,唔!这样。”他的眼中,让人不易察觉地闪射出一道兴奋的光芒。

“来——人!”

随着这声呼唤,厅堂上立刻涌出了督捕人役。李林甫朝他们下令道:“尔等速备鞍镫,本督使出城督察捕瘗飞蝗!”

“二十八哥!”离汴州城二十余里的汴河南岸上,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喊声。紧接着,那尖脸猎户满脸挂着汗珠,满身腾着热气,出现在南岸的鹰鱼嘴石崖处。随着他的出现,鹰鱼嘴石崖的下面,扑腾腾飞出一群鸟儿,惊叫着,朝下流头的沙滩飞去了。

“轰!”从石崖后面,气呼呼地冒出几十颗也是汗珠缀满的头颅来,骨骼特大的二十八子,没好气地斥责着喘着大气的尖脸;“眼看一窝鵁鶄就进网了,看你瞎咋呼的,全惊飞了!”

“怨不得我,”尖脸委用地争辩了一句,“钦差来啦!”

“皇上!”

一听“钦差”二字,二十八子和众猎户,就联想到了皇帝身上,因此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朝尖脸围了过去。二十八子诡谲地笑着问:“你告诉皇上,我们在偷着捕鸟?”

原来经历了昨、前两日之事的汴州猎户,对皇帝李隆基充满了真诚的崇敬之情,皇帝释放了他们,发放了赈给之物,还对督捕鵁鶄、鸿鹜一事说了罪己的话。猎户们在回归途中,又兴奋、又激动,他们计议道:“鵁鶄可镇火灾、鸿鹜可驱邪气,养在宫中,对皇上可好哪,皇上不要我们捕了,我们偏偷着捕、捉,献进宫里去!”

尖脸却憨然地笑着,频频摇头:“不是皇上,是真的钦差哩!——可这回不是督捕鸟儿的钦差了。”

“是督捕飞蝗的钦差来了?”二十八子一听,顿时变了声色,大声喝问道。

“正是!二十八哥,乡亲们要你快去拿主意!”

一听这话,二十八子已预感到了什么,他朝众人一甩右臂:“都拿着家伙,那钦差敢乱来,看我眼色行事!”

众人发声吼,跟着二十八子,沿着南河岸的沙滩,朝本庄奔去。

刚看得见庄口的梧桐林子,便听见庄里鸡鸣犬吠,人喊马嘶;二十八子和众人的脚步更急更快了。就在寓庄口还有近半里的光景,二十八子就扯开喉咙朝庄口叫道:“钦差大——人!”

“钦差大——人!”众猎户也和着二十八子,一边奔跑,一边狂呼。

团团黄沙,在庄口的梧桐林子上空升腾起来,很快,一位绯衣官长被人役和百姓们簇拥在一头青鬃马上,出现在猎户们的眼前。

跌跌撞撞的二十八子一头扑向马头前,跪了下去。

随他而来的猎户们,也纷纷跪了下去。

本庄百姓们,也环跪在钦差的马前马后。

“本督使奉旨灭蝗,尔等跪求何事?”钦差沉静地发话了。二十八子应声抬起头来,才见这督使官态虽然肃整,但那顾盼的秀眸,语气的温和,却令他感到这年轻钦差十分和气可亲。他又磕了一下头,才抱拳半跪于地,祈求般说:“大人明鉴,灭蝗之事,万万不可!”

“今上严敕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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