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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高行健作品集-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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鏊纾裨蚓椭挥懈试赋晌嗣窕坝锏难运怠A魍鲎骷依サ吕∕。Kundera)甚至看到了“性”言说这种最带私人性的话语形式是如何被总体化的。流亡话语乃是总体话语社会存在化的一个结果,无论这总体是民族、是国家、是历史、是阶级,还是“人民”。 

  五 

  在人民意识形态话语进入社会存在之初,知识人面临着一个是否放弃个体言说并认同于意识形态总体话语的自我抉择,这也就是决断自己是否流亡——不管是外在的流亡还是内在的流亡。 
  就历史的情形来看,至少有三种不同的知识分子类型:a。 认同于以至献身于人民意识形态话语的知识子(哲学家、文学家或其他人文科学乃至自然科学家和一般知识人中都不乏其人);b。 在两者之间徘徊的知识分子;c 决意不放弃个体言说的知识分子。 
  第一类知识分子在很大程度上不一定是为意识形态话语的道义性或类似科学住所迷惑,主动放弃个体言说。情形也经常是,知识分子自身所常有的一种想使良己的个体言说成为总体言说的类似于本能的冲动,或者是当个体言说不能充分表达时就想加入团伙的要求。例如马雅科夫斯基和胡凤的事例。他们不能区分人民言说与个体言说的根本差异,即使在道义的层面上也是如此,以为人民言说可以成为个体言说的更佳表达式。 
  第二类知识分子从根本上说也不能做出这种区分,不然,他们就不会抱有幻想。不过,此类知识分子倒经常有可能是受到人民道义性和理想性的吸引。这大概与二十世纪的人民症问题有关。冯友兰回忆到,当年他与朱光潜等一批知识分子几乎每天在一起讨论是否出走。还有布洛赫(E。Bloch)的事例,——直到他亲身成为人民意识形态的社会存在的一个分子时,他才发现个体言说是没有空间的,他不得不第二次流亡。 
  第三类知识分子对个体言说有比较清醒的认识——俄国基督思想家、哲学家舍斯托夫(L。Shestov)向来把哲学视为个体性的生死问题,只与个体相关,所以,没有等到驱赶,他就流亡了。但这类知识分子相对而言并不在比例上占多数。这一事实在相当程度上不仅说明了:在本世纪,知识分子所经历的历史命运是,把进入人民意识形态话语的言说当作是个体言说的表达(而且说明了:知识分子身上与生俱来的想超逾个体言说的意愿。这是知识的形式本身给知识者的一种诱惑。由此也不难理解人民话语知识类型产生广泛魅力的原因之一。 
  不过,不管在哪里,毕竟有些知识分子能够看到维护个体言说的重要性。引人注意的是一些在开初赞同人民言说知识类型的知识分子的转向及其彻底性。基督思想家别尔嘉耶夫、布尔加柯夫(S。Bulgakov)和弗兰克早期都是相当激进的马克思主义者,布尔加柯夫还是出色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这里面有一个从实证主义向唯心主义的转变过程。此外,像尼默勒(M。Niemoller)这样的著名反纳粹神学家,最初也曾一度拥护希特勒的社会主义主张。 
  人民意识形态话语对意识的规范力量是超强的,即使不考虑其他为其所用的政治强制手段。那种想在人民意识形态的总体言说中保持个体言说的企图,最终证明是失败的。我们看到,冯友兰、朱光潜、梁漱溟这样的知识分子在晚年几近于“第二种忠诚”,熊十力也差不多要用“原儒”来为“主义”作论证了。 
  知识分子的话语抉择是一个相当复杂的课题,值得做个案研究。知识分子的类型问题亦绝非无关紧要,如果考虑到为希特勒的屠杀奉献理论及技术和为斯大林的迫害奉献智慧的是知识分子的话,更不用说那些为意识形态全权话语之建构铺路的知识分子们了。例如,别尔嘉耶夫指出过老托尔斯泰的道德论与后来的人民道德论的内在关联;德国流亡哲学家洛维特(K。Lowith)指出过象征派诗人盖奥尔格及其圈子对民族社会主义(纳粹)意识形态的贡献。当然,知识分子的类型问题必须与知识的类型问题本身联系起来考虑。 

  六 

  如果既不认同于总体言说的知识类型,又不愿意离开故土,就只有内在的流亡。这种情形在流亡文化史上显得更为重要,因为它们既然拒绝在总体话语的形态中言说,当然就在这样的社会存在的样式中不可能得到个体言说的机会,很难像外在的流亡那样公开表达出来。内在的流亡话语也是自始就有的。只是,它们仅在现代才得到所谓“地下文化”(地下文学、艺术、哲学)的名称,这要归功于现代印刷技术的发达。不过,外在流亡话语与内在流亡话语的差别首先还是土地性的。在民族社会主义(纳粹)时代,德国作家E。Barlach和J。klepper称自己的创作活动为“精神流亡”(Geisies Exil)、“在祖国的流亡者生活”(Emigrantenleben im Vaterlande)。事实上,内在的流亡现象比外在的流亡要广泛得多。 
  不管在生存形式还是话语形式方面,内在的流亡都与外在的流亡差别显著,在意识形态化的社会存在中生存,连漂泊的权利也是不具有的。哲学家布洛赫、戏剧家布莱希特(B。Brecht)都既经历过外在的流亡又经历过内在的流亡,他们一定深有体会。 
  内在流亡首先突显出的是知识分子的精神定向和存在决断的问题,这有土地和语言两个方面的因素。一方面,土地与思的生存论关系(而非人类学关系),以及个体偶在与思的关系,涉及到流亡的决断,某种带情绪性的感受先于患的判断,以致于感受具有一种思所达不到的认识功能。另一方面,说到语言,一种语言就是一种存在方式、思想和感受的方式,所以,外在流亡的哲学家阿多尔诺(T。W。Adorno)感到自己在英语世界无法深入自己的哲学思考。除非是被驱逐,许多文学家、哲学家更宁愿承受内在流亡的磨难——索尔仁尼琴的例子——不是没有理由的。个体言说的根在内在流亡中被植得更深一些。 
  内在流亡的个体言说显得更具个体性。以俄国为例,阿赫玛托娃的《史诗》和《安魂曲》、帕斯捷尔纳克的《日瓦哥医生》、已赫金的散文以及有“俄罗斯的达芬奇和帕斯卡尔”之称的弗洛伦斯基(P。A。Fkirebsjuh)的神学、美学著作和诗作,无不显示出个体言说的力度。此外,仅就语言形式而言,要想在一种由人民意识形态话语所操纵的言述语境中保持个体言说的属我性,肯定相艰难。这本身就要求个体精神的超常自主力,而这种自主力的丧失,在其他地方没有比在汉语境中更严重的了。内在的流亡话语充分显示出形式作为反抗(Form als Protest)的功能和个体性所能伸展到的维度。当然,外在的流亡话语之形式也自有其表达式和独特性——例如蒲宁的晚期小说。俄国诗人布罗茨基的内在流亡期的诗作与其外在流亡期诗作的明显差异,显示出个体处身性在两种流亡语态中的不同精神意向。 
  内在流亡的个体言说形式,是多种多样的,例如流亡国外前的波兰哲学家科拉柯夫斯基的哲学散文、编剧家兼导演基斯洛夫斯基(K。kieslowski)的电影作品等。对我们来说,深入考察内在的“流亡话语”有可能充分揭示个体言说与人民意识形态的话语的张力关系,不过这是另一篇专门研究的话题了。 

  七 

  本世纪的流亡文化引人注目的另一现象是,外在流亡的个体性合作学术活动,其中所显示出的思想定向,所形成的学派及其学术传统;均有相当的问题性。 
  别尔嘉耶夫作为俄国流亡知识分子的代表,在流亡期间,除了自己的大量哲学创作——其主题为个体的精神自由——外,先后组建并领导了“哲学——宗教研究院”(一九二二年,柏林)和“俄罗斯宗教哲学研究院”(一九二四年,巴黎),创办了思想学术杂志《路》和《东方与西方》,先后聚集了舍斯托夫、布尔加柯夫、弗兰克、尹林(I。A。Ilin)、拉扎烈夫(Lazarev)、卢雷(Lure)、雷米佐夫(Remizov)等著名思想家。布尔加柯夫也组建了“俄罗斯正教神学研究所”,领导其研究直至去逝——后由申科夫斯基(V。V。Zennkovskij)继续领导学术研究计划。文学家、神学家梅烈日科夫斯基与其妻子、象征派诗人吉比乌斯在巴黎主持“文学与宗教哲学”沙龙多年,亦创作甚丰。从二十至四十年代,俄国流亡知识分子的国外学术活动惊人地繁荣(法国巴黎斯拉夫研究所编撰的从二十年代起的俄国流亡作品,仅目录就已达六百余页)。除上述学术机构外,还有巴黎的“俄罗斯科学研究所”、布拉格的“俄罗斯大学”等短期机构和学术杂志《俄罗斯沉钟》、《俄罗斯之声》等。语言学家雅柯布森(R。Jakobson)、社会学家索罗金、作家蒲宁的贡献亦是人们耳熟能祥的。 
  从学派和思想传统来看,俄国流亡思想家们形成了俄罗斯的基督教存在哲学并传承和推进了东正教神学;从思想定向上来看,俄国流亡思想家们从本民族的历史磨难出发,深入到人的存在的一般本体论领域。这表现在两个方面的展开和推进:一方面,从哲学上深入反省人民意识形态在俄国成功建立的思想根源(如别尔嘉耶夫的《俄国共产主义的起源》)。对历史理性主义在价值道义论外观下包裹着的虚无主义本质的批判,则早在俄国革命之前就已开始——例如弗兰克的《虚无主义伦理学》(一九○九)、布尔加柯夫的《路标》(一九○九)和别尔嘉那关的《知识分子的精神危机》(一九一○)等著作。别尔嘉耶夫流亡后主持编辑长达二十年之久的《路》杂志之名,就得自于他们三位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在一九一三年共同出版的一部文集《路》。该文集公开表明其思想转向的理由。流亡以后,这批思想家在这一问题上的哲学反省更加深入。一个意外的收获是,由于陀思妥耶夫斯基对虚无主义思想的先知般深刻预见,流亡哲学家们一再重审陀氏提出的问题,陀思妥耶夫斯基思想的哲学和神学深度被揭示出来。流亡之后,这批俄国哲学家们又把经过发挥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思想带到欧洲,进一步深入对陀氏思想的哲学和神学的解释,以致对西欧哲学、神学、文学产生了极为广泛、深远而且持久的影响。 
  由此看来,对人民意识形态及其虚无主义实质的皙学和神学批判,必然引伸到信仰问题,由此产生出基督存在论的思想定向。在此定向中,个体自由决断的基督认信得到强调是有理由的。的确,正如哈伯马斯所看到的,对意识形态话语的解除,不能是用另一套意识形态来取代原有的意识形态,关键在于重建被扭曲了的个体的自我理解。然而,倘若只限定于这一层面,不在信仰论层面上也同时展开自我批判和社会批判,个体的自我理解之重建难以获得牢靠的基础。当今后现代讨论中提出的“启蒙之启蒙”就颇能说明问题。 
  关于德国流亡哲学家、心理学家在美国的个本性合作研究及法兰克福学派的最终形成,我们知道得已经不少。引人注目的是其研究指向:民族社会主义兴起的群众深层心理基础及极权统治权威形成的社会和思想根源问题。富有成效的不仅是,从民族性的存在遭遇及处境出发伸展到生存论层面的分析定向,而且还有充分运用本世纪心理学、社会学、语言学的进展成果来探究全权意识形态的各方面之分析方法。 
  当代儒家学派在香港的形成以及新亚书院的建立,可视为汉语流亡学者们的一次合作性思想定向之努力的尝试。如果将其与俄国和德国的同类情形加以比较,它同样既有处境性反省,也有民族性思想传统的复兴趋向:儒家思想传统的重释和发挥。然而,如果不是相当奇怪至少也令人费解的是:在民族性遭遇及处境与问题的一般存在论层面之关系上,当代儒家不仅显得缺乏自我意识,而且有明显的狭隘文化民族主义思想趋向。至于流亡文学方面则几乎没有值得提及的力作(至八十年代为止)。 

  八 

  流亡话语作为个体言说得以形成的一种独特形式,一直与政治处境有直接关系,但流亡话语并非一定得带有政治话语的功能。况且作为对人民意识形态的总体话语的消解,流亡话语几乎是无效的,因为它不在人民意识形态的存在语境中发生,由此而只具有某种生存论的意义。重要的是,关于个体言说的重建问题有可能重新得到提审。本世纪重要的流亡思想家和作家无不以自己的方式对个体言说的重建表示出关注。正是这一点,也使得流亡话语与所谓现代性和后现代性论题有了某种连接点。 
  就此而言,应提到本世纪实际存在着的另一种流亡,它不是前面论及的流亡,即不是一种语言、一种精神、一种文化、一个个体的流亡,而是语言、精神、文化、个体(ontological person)本身的流亡,可称之为本体论的流亡(exil ontologique)。这种意义上的流亡最早由希腊人通过俄狄甫斯神话在悲剧的形式中揭示出来。流亡本是一种逃——避难,而本体论的流亡则无从逃避,一如俄狄甫斯王试图通过流亡来逃避厄运,结果是众人皆知的。海德格尔(M。Heidegger)曾用“无家可归”的彷徨来标识这个世纪的存在症状,“无家可归”的处境就是流亡。思想不在家、精神不在家、情绪不在家、个体身位不在家,这一切都可总括为语言不在家,语言没有言说自己。 
  这种流亡潮早自上个世纪就开始了,它不是民族性的,也不是世界性的,而是个体存在性的。由此不难理解,何以本世纪某些重要的哲学家、神学家、诗人、小说家、艺术家、音乐家之精神意向都是流亡性的。作为例证我可以提到卡尔·巴特(Karl Barth)和海德格尔均颇为入迷的“途中”概念以及昆德拉小说中的性漂泊主题为两个突出的例子。值得进一步考虑的是:也许人本来就没有家,家园只是一个古老的臆想观念,人永远走在回家的途中——旧约创世纪早告诉过这一点,而人过去总以为自己在家,二十世纪的思想不过重新揭开一个事实而且。 
  然而,对我有吸引力的仍然是这样一个问题:是否正是这种人们几乎没有意识到的流亡性驱使人们曾经那么热情地去建构全权意识形态话语呢?——别忘了,人民话语的经典作家正是在流亡中构想出总体—绝对的历史意识和个体言说总体的话语形式的。 

  一九九○年三月 芝加哥 

潘军、叶兆言评说诺贝尔奖:高行健为中国进球了!



作者:流水

  此文原载于2000年10月14日 中华读书网 流水 
  正在参加南京书市的实力作家叶兆言、潘军今天接受本报记者采访,发表了对中文作家高行健获得诺贝尔奖的精彩见解。 
  潘军:去年我就预言了高行健可能获奖 
  高行健获得诺贝尔奖,我感到很兴奋,因为中国人终于“进球”了,就像中国足球踢进了世界杯,我怎么能不高兴。说诺贝尔奖不重要是很荒谬的,因为诺贝尔奖毕竟是世界上权威的文学奖,就像体育界的奥运会。我认为高行健的获奖肯定了一个方向,是对中国先锋小说的奖励,是对许许多多人的努力的一份奖励。 
  高行健是最早从事先锋文学写作和理论研究的一批人之一,他的作品是优秀的。如果是另外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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