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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施蛰存作品选-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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蹐万状。既而忽潇潇雨作,贵州素有“天无三日晴”之谚,余居此三日未雨,则此潇潇者亦固其宜,独愁雨势倘大作,则公路或有松损,车行易致意外耳。旋瞥见聂君及蔡女士等已在站中,似正在觅余者,遂挥手招之,二人冒雨奔来,殷勤送别,甚可感也。
  车行后,雨益大,气候亦益冷,余所衣为夏季洋服,渐不能支,乃出绒布晨衣披之,犹不禁颤栗。车窗皆以木制,无玻璃,雨作则闭之,遂无顾盼之娱,惟向车前看迎面群峰,为云气所裹,澍万状而已。
  午间,雨霁日出,开窗视之,远山鲜翠欲滴,大是娟妙。车所经行,皆润泽,不复扬尘十丈,尤惬人意。下午一时抵安顺,就餐焉。安顺为贵州一大邑,富庶过于省会,盖其地为黔中鸦片栽植区也。
  发安顺,过镇宁,至黄果树,路转峰回,便见中国第一大瀑布。上则匹练千尺,下则浮云万叠,势如奔马,声若春雷,遂命司机停车十分钟,凭窗凝望焉。或谓近日已非雨季,其势大杀,若当五六月之交,则十里外便闻其汹涌,昔经工程家勘视,谓此水力所生之电,足供川滇黔三省之用,诚足桥舌矣。
  下午五时,到永宁。计自贵阳至此,凡一百九十三公里。永宁亦山中一小邑,居民不过三四百户,无旅馆。余得同车贺君导,入一陋屋,云可以投止者。其家姓王,不标旅社之名而营旅社之业者也。贺君,四川人,在滇经商有年,常道出此,故甚谂之。
  九月二十七日晴
  晨七时,到汽车站买票至平彝,计七元七角五分。行李二事,纳运费一元零五分。
  七时启行,仍驰驱于悬崖绝壑间,今日行程,似更为荒凉,辄数小时不见人家。沿途见苗民甚多,男子裹头巾,突出于颅额间,如承盘;女子御蓝黑色斜领衣,褶裥短裙,仿佛汉代装束。在贵阳时,尝闻中秋之夕,贵阳附廓苗民曾举行跳月,惜余病滞长沙,未能一赏此民风也。
  中午,抵安南,饭焉。米作紫红色,无汤,颇难下咽。自安南西行,经普安,遂缘盘江行,滚滚黄流,势甚湍疾。凡数里,而至铁索桥,昔尝从徐霞客游记中知其为黔西险要,今亲临其地,视之果然。桥以两巨铁索为经,各附着东西岸悬崖上,而以大木如铁轨之枕木者为纬,平列以为行道,桥长约一百公尺,而下临盘江水则可四百公尺。余等初意皆下车徒步过桥,使车身减轻重量,而司机者谓无须,缓驰而过,铁索徐徐振荡,轧轹作声,殊足危怖。有人谓前年红军抵此,滇军曾将桥上横木除去,只留二铁索,而于西岸驻兵以阻红军入滇。然红军敢死队竟缘铁索而渡,死于江中者虽甚多,然终得窜入滇西,谈者至今犹为色壮也。
  渡铁索桥,车常回复行,登一大山之巅,又回复而下之,如是者数,以达于盘县,中间亦未尝见人家也。盘县在平谷中,人烟尚不少。余车到此,已夕阳在山时,例当宿于此,顾司机人以为余勇可贾,今夕必驶抵平彝,平彝处黔滇接壤,黔省公路车以此为终点者也。时车上旅客惟蜀商贺君及其徒,另有滇商二人并余共五人而已。余与贺君俱愿西驰,而二滇商则以此去辄多匪患,最为不静,矧又当薄暮,期期以为不可。而站长亦以平彝方面适无黔车驻候,若余车今日能到平彝,则今日滇来旅客之到平彝者,明晨即可乘以车行。遂决定即晚到平彝。二滇商不能从,携箱箧下车去,谓当俟越日早行。
  贺君目送之,谓余曰,此二人必挟巨款与俱,故不敢前耳。余为之恍然。
  车遂西向疾驰,登青天,入幽谷,出没万山中。以下大盘山,经二十四拐,窄径回复,每一曲折,均须先使车逆行,方得过,否则覆矣。此亦黔滇公路中一险要也。其时车方迎夕阳行,残日熔金,光芒万丈,不可逼视。车折过一崖壁,司机者双目为阳光所乱,竟迷前路,车忽旁出,遂陷洿泥中,前隔绝壑,幸早抑制车轮,否则若再前行一尺,即下堕万丈,人车俱荆此则余登征途以来,所遇最大危险也。
  车轮既陷洿泥中,百计不得出,司机者与客共四人,推之亦不动。遥见对山有人家,司机者遂趋之,约半小时许,邀得护路兵二三十人来,共相推挽,又久之,车始得出。
  夕阳已逝,弦月未升,仅得缓缓行,八时二十分,始到平彝。
  平彝亦一小县城,车止于东门外,未见车站。其地亦无旅馆,仍由贺君导至一家投宿。其家只楼屋一栋,主人自住户后一小屋,与猪栏为邻矣。余先登楼,见有三榻,已有客占其二。客一男一女,云是四川人,在上海读书,近从上海而海防而昆明,更取道贵阳以返里者。余遂商之,能否许余占此余榻,客不能却,颔之。余遂命人搬行李上楼,而贺君及其徒则宿楼下矣。
  洗漱讫,嘱主人治炊,余则邀贺君同入城参观。城中商肆多已闭户,惟茶店餐馆数家,尚可见荧荧一灯下,有人憧憧往来耳。一菜馆方煮鸡,遂以一元购得鸡一只猪爪一个,与贺君分提之而返,黄粱方熟,共快朵颐。饭后少憩,上楼就睡,则二客已鼾声雷动矣。
  九月二十八日晴
  晨六时起身,洗脸后即进城,觅得滇省车售票处。叩门无应者。途人云为时尚早,宜以八时来。遂在城中漫游一周,视时计尚未到七时,乃返寓所,就西邻一茶社饮茶。
  至八时,再到售票处,仍未开门,叩之既久,内始有人呶呶拔关,视之则一老者。告以购车票意,老者云今日开午车,十二时始卖票,言次似甚怪其急急者。然终出其票簿,允余等先买票,自平彝至昆明,计二等座十六元,余初颇讶其过昂,后始知此乃以新滇币计,合中央币只八元耳。遂付中央银行五元币二纸。讵找出滇币拾元者二纸,余复茫然,疑其有误。贺君告以此是旧滇币,折合中央币适二元,非误也。至是而始知滇省金融之复杂矣。
  购票后,仍返至茶社。有老者三五人竞来问讯抗日战事情形,余为琐琐述之,听者渐麇集,后竟不下三四十人矣。余语既罄,人复散去,与贺君枯坐至十一时许,始见彼售票之老者携其票簿钱匣来,即在茶社旁一小屋中开始办公,审视其屋,始见门楣间有红纸一条,题曰平彝车站办事处也。
  十二时,始得登车。余初未知汽车中如何分头二等,既登车始知所谓头等者,只容四五人,其地位适在司机人座后,头等座之后,有一铁栅栏,栏后则二等矣。二等无座位,客皆自坐其行李上。盖其处有客则载客,无客则载货,或有客与货并载之,亦滇中汽车所特有之现状也。贺君初邀余入头等座,既坐,觉局蹐甚不适,遂移至二等车中,藉被包而坐,反甚柔软。车既行,一路皆平坦,不复有高山深谷。遂于下午三时一刻到曲靖。
  到曲靖后,初以为所行只八十公里,为时尚早,理当再西行。乃司机人谓今日且宿此,须明晨去昆明矣。无奈,遂下车,投宿大东客栈。大东客栈已驻有滇中军队,无余室,乃由逆旅主人为谋之于其邻,得二室,强邀余等止焉。余径上楼,占得一榻,而后来者众,竟无宿处。主人为二妇人,语哓哓不可解。大约不愿旅客他去,故坚持须二人共一榻。未几而牵一客来,嘱客将行李置余榻上,示将与余共榻也。余大诧怪,力持不可,许以酬付三倍宿费,始欣然曳客他去。
  宿处既定,遂托贺君之学徒代为照管行李,独行市廛间。曲靖为滇东一大县城,街道整洁,列肆甚盛,时已薄暮,路上行人仍络绎不绝,想晚市亦必可观。遂信步入一餐馆,嘱治二肴一汤,以为晚餐,调味甚佳,价亦廉,仅中央币二角耳。
  返寓,与贺君及其他旅客闲谈,九时始上楼。楼屋本极逼仄,仅二榻,余既占其一,另一榻上果已眠二客,而地板上乃亦眠二客,皆妇人。余榻上所设一草荐,已尘污作黑色,恐有臭虫,不敢用,遂卷置一端。解被包,出一薄被,拟和衣而卧矣。
  临睡,主妇来收宿费,谓恐客明晨早行也。余问一客当纳若干,答以一元,旧滇币也。遂付与中央币三角,申谢而去。余不觉失笑,盖一人而眠三榻矣。
  九月二十九日晴
  昨晚邻家楼上有女尼七人作佛事,梵呗铙钹之声不绝,且相隔只一板壁,空隙甚广,非但不能少阻喧扰,抑且张目即见,竟夜未睡,六时即首先起身矣。
  七时,到云南公路汽车联合营业处问讯何时开车,则谓昨日之车尚须先赴某处载煤,俟载煤返,当再载客去昆明,故至早须十时也。遂拟觅一点心店或茶店,少解饥渴,竟不可得。市上有买梨及粑粑者,乃购梨四枚,及粑粑二饼尽之。梨甚佳,每个才一分,亦足令外省人惊讶也。
  十一时,车始回,煤竟不卸,且复有火腿数十筐,云并载赴昆明者。于是二等客只得与煤块火腿同处一厢。余不得已,躐等坐头等座,亦竟无人干涉。曲靖至昆明,只一百六十公里,在理四小时可到,乃车竟屡损,不三四里辄一止,至晚间九时,方到昆明。
  经三度检查,始得下车出站,雇人力车投宿得意春旅馆。至是而三千公里之旅程,遂以告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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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戴望舒 
  一
  望舒:
  前日寄出《现代》二卷一期《东方》复刊号及第四号共三册,平寄需邮费一元,真寄不起。《现代》这期创作号销路特别好,初印八千份,现在已销完,正在再版中。一号那天,上海门市售出四百本之多,不可不谓盛事也。你船开时,我们都不免有些凄怆,但我终究心一横,祝贺你的毅然出走,因为我实在知道你有非走不可的决心。照片都照得不好,你个人照的都不清楚,因为感光都不足。杂志上只选用了两帧,是比较的最好的了。余片俟你有固定通信处后当即寄上。我的《梅雨之夕》已卖与新中国,因我要向“现代”预支版税一百五十元,未能如愿,而我又急用,遂一怒而去新中国。现代书局专拍第一流(?)作者,或蹩脚无聊之作而可以廉价得之者,如我辈中间的卡氏党,真是碰壁的。洪雪帆至今还主张一部稿子拿到手,先问题名,故你以后如有译稿应将题名改好,如《相思》,《恋爱》等字最好也。你应交中华之稿如何矣,屈指算来,此信到时,你也已应当预备寄出第二批稿子了。勿怠勿怠!到巴黎后生活如何?经济情形如何?
  希望能将你的日用帐录寄一周,使我有一个参考。书店跑过否?珍书秘籍的市场已研究过否?均迫切欲知之。你从西贡来信我们已收到了。以后我的信和绛年的信各自编号,祈注意。你来信最好亦用稿纸。言不尽意,请止于此。祝你旅居安适。
  蛰存十一月十八日(一九三二年)
  二
  望舒:
  十一月十八日在松江寄上第一号信,先几日在上海又曾寄出《现代》第二卷第一期及《东方》二本,均寄中国公使馆转交,未知已收到否?昨日收到你从吉布地寄来一信,内附照片一纸,如对故人,甚慰。
  今天看了“SousLesToitsdeParis”回来,写信给你。我看见影戏里有一个扒儿手,心中就感觉到一阵恐怖,我恐怕你一朝在巴黎遇到扒儿手,把你怀中的全部财产都扒了去,那岂不糟糕!留心啊!
  上海的文坛还是老样子,并无多大变动。现在零碎告你一些:(一)《自由谈》自本月一日起改由新近由法国回来的黎烈文主编,周瘦鹃则改编《本埠增刊》。(二)熊式一译了一部《萧伯纳全集》,一部《巴蕾全集》,卖给文化基金委员会,共得洋八千元。此君以四千元安家,以四千元赴英求学。上星期曾来找我,我在松江未遇,日内当可晤见,我想请他做英国通讯。并当为你介绍。(三)邵洵美叫叶秋原编一个《时代周报》,内容听说有十六页图画,十六页文字,大概上自政论,下至电影批评都有,明年一月一日创刊,我当寄你。(四)欧阳予倩已到马赛,不知你知道否?我正在打听他的行踪,为你介绍。(五)我的第三小说集《梅雨之夕》已交新中国书局。
  以上是所谓文坛消息,以下要说你的事了。你现在究竟是否先译中华的书?倘若没有决定,我想先编《法国文学史》也好。因为目下的现代书局,只要稿子全到,钱是不生问题的。《现代》转瞬二卷完满,第三卷的译小说你似乎也应当动手了。我希望在动手编三卷一期时,已经有三卷二期的稿子在手头,则较为放心。你如果决定译的,则收到此信后,请立刻先拟一个广告来,说明此书内容,我当在二卷六期登出。
  好,已写到三纸了,带住罢。下星期再告诉你我最近的一个计划。本想附寄一贺年片,可是恐怕太重了。不寄也罢,恭贺新禧。
  蛰存十二月三日(一九三二年)
  三
  望舒:
  你说你写信的时候是很急的,所以只好写电报式的信,但是你写给绛年的信却如此之琐碎,虽则足下情之所钟,但我颇以为对于她大可不必如此小心意儿,你应告诉她一点你在巴黎的活动状况,把给她及我的信放在一起,就可以有时间多写点别的值得让我们知道的事情了。再你还要绛年来法,我劝你还不可存此想,因为无论如何,两人的生活总比一人的费一些,而你一人的生活我也尚且为你担心呢。况且她一来,你决不能多写东西,这里也是一个危机。
  《紫恋》今日收到,明日欢迎BernardShaw,后日给你拿去。但你此稿来得太迟了,恐怕又要电汇钱了。我上次有信给你,希望你能多赶一点稿,让钱可以不必再急电汇,汇费实在太大了。你总须给我以稿到后二星期的余裕,没有一家书店能像商务中华之快也。
  《现代》三卷一期起,想增加文学通讯。英国熊式一,德国冯至,美国罗皑岚,日本谷非,苏联耿济之,法国要你,请每二月寄一篇来,至少须有二页,约二千二百字,此信收到后即寄一篇来,好排在三卷一期。波兰拟请虞和瑞,请你打听一下,并写一信去,代我约他,亦每二月一篇。其他各国如有更好。
  你须写点文艺论文,我以为这是必要的,你可以达到徐志摩的地位,但你必须有诗的论文出来,我期待着。《望舒草》能否加一点未发表的新作品?请快寄几首来。《现代》及《东方》均急要你的诗。
  余容下次再谈,也许明天再写一封平信给你。祝你安好。
  蛰存二月十七日(一九三三年)
  四
  望舒:
  屡次想写信,总好像有许多话,必须有极空闲的时间才写得成,于是搁了好久。我先得向你抱歉。《Cheri》至今无出路,此书运命实在不佳,我明知你钱已不够,但我这面实在不凑巧得很。直到四月二十三号钱歌川送来二百元,说是预支《Disi-ple》的稿费,我方才加上《现代》三卷一期稿费四十元,及我自己的六十元,电汇了一千五百法郎给你。想已妥收。此费是托中国银行MissDoraChen出面汇的,因可以省些电报费,想你必莫名其妙,这MissDoraChen为何人也。
  你的文坛通讯很好,图画材料尤其得感谢你,究竟是老朋友办的事有颜色。我想请你每二月给写一篇,此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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