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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君心泪-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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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老板面上一变,就听外面有人在喊:“月娘子!”
  几次三番听人提到这个名字,我渐渐心生好奇。从我这边是看不到河上的,但却开始揣度起这个几次三番听到的月娘子来,总觉得还带了神奇色彩。
  冲平说:“这月娘子是陵阳城的风云人物!尤其是她酿的桂花酒,一直以来被人们津津乐道。”
  这时田光过来,神情兴奋:“月娘子站在河中间搭起的莲台上耍剑舞呢!”
  连自家的伙计都被她吸引,难怪单老板脸色如此难看堪比锅灰了。
  不过还是在心中暗叹这月娘子棋高一着,只短短的一瞬间便又将单老板的风头压了下去。单老板脸上线条僵硬,嘴角略略抽动,双眼放出凶狠的光芒。
  这时,得月楼门口突然一阵骚动,得意之色在单老板的脸上再度风生水起。只见他重振精神,迎了下去,朗笑声随之传来:“不知沙将军及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快请到楼上雅座!”
  我瞥了一眼,果然是那天见到的那个将军,只见他换了一身常服,却仍是手持佩剑,威风不曾减少一分。而他身边的女子,低着头,姿态温婉,似小鸟依人。
  田光悄声嘀咕,神情似有不屑:“这个沙将军有什么可威风的?听说是托了裙带关系才当上将军的!”
  冲平不敢置信的望他一眼:“什么裙带关系?”
  田光压低了声音:“听说沙将军的夫人——”他顿了一顿,四下一探,确定无人才又说道,“是先皇后的贴身侍女!这桩婚事也是先皇后给定的!他原来是个校尉,娶了夫人之后不久就被封作征远将军了!这不明摆着的吗?”
  “咣铛!”一声,震惊之中,不知道什么东西被我拂在了地上。
  冲平看我,我却转身默然走了出去。
  唯有田光不知就里,仍在身后絮絮叨叨:“咦,这个沙夫人和月娘子倒有几分想像啊!”
  沙将军……将军夫人……先皇后……贴身侍女……
  知秋!
  *
  河道栏杆之旁,早已堆满人山人海,远远望去,便觉喧嚣不堪重负。
  河道之中果然有霓裳拢月翩然起舞,妙曼身姿灿若莲花。如九天仙女一样的美好,实在不辜负这良辰美景。
  漫天桂花雨散,女子手持桂枝,时而飞天,时而拂水,似在表演酿造桂花酒的场景。田光说她与知秋有几分想像,但我这样远远望去,实在看不清楚容颜。
  而她身后,一长身玉立男子,和着舞步独自吹箫,音律中略带悲凉,与残月遥相呼应。不由让我想起男子栖月宇,少女炫霓裳那般浪漫的诗句。
  而桂花的清香正是来自那里。
  这样的意境,才真正当得上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我的葡萄酒未必不如她的桂花酒,然而,意境上是输了一筹了!
  于是转身,背离人群而行,且走且想。
  世间事,多是玩笑,兜兜转转,没想到还会再次听到知秋的消息。
  不堪往事再度浮现,世人都道先皇后为知秋主婚,恩德深厚。却不知道,这背后的血色残阳。
  于是迷茫,究竟是否一开始我便错了?
  最初知道墨锭含毒的时候,我是否不该包庇元凶?
  我的软弱,最终又为自己带来了什么?
  思绪繁乱纷飞中,突然,一个熟悉的音律传来:“是你……”而后那人抚掌大笑:“明月照我见佳人!”声音略带醉意!
  我惊疑侧目,居然是他——
  
                  桂影晚色秋绰约
  伏昊期!
  那个如潜伏在花中的蛇一般的男子!
  他依然一身纯白,在月光下更显俊逸。微眯的凤眼如水波荡漾,显然喝了不少的酒,连上衣也敞开了两个扣子。'
  “我的银美人,又见面了!”
  银美人?
  我向后退了一步,暗中观察四周环境。可惜,四周除了暗夜混沌,竟空无一人。
  这里已是向南偏街,又是祈月夜,似乎所有人都涌向了环城河,街上反而只廖廖三两行人。
  天上新月如玉弓,微微洒下冷露清秋。
  他俯身靠近,便有暗香袭来,夹着酒香醉人,神情认真严肃:
  “城外一别,朝思暮想,空思美酒,不见佳人!”
  我侧身躲开,正好看见他脸上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丝戏谑,当下敛声说道:“公子若思的是美酒,这陵阳城之内有桂花酒、葡萄酒,若念的是佳人,环城河菡萏美人献舞,独领风骚!何必与我区区一个妇人过不去?”
  他仰头轻笑,又趋前一步,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招摇山桂,岂能入本公子青眼?而你——”他顿了一顿,白皙长指轻挑,我的头巾已落在他的手中,银丝顿时一泻千里。
  “红颜为谁笑,白发为谁愁?我以为是梦,是幻,原来生生在眼前!”
  我复又退后一步,欲避开他无形的桎梏,却被他伸手纳入怀中动弹不得。
  “再退后,你可就成了泥美人了!我虽爱猎奇,但尚算得上是怜香惜玉,我府中的女子,大多满意现状!”他眉眼轻笑,薄唇轻轻一抿,便是迷人弧度。
  这样的男人,眼角暗泛桃花,只怕不知有多少女子甘心情愿为之疯狂。
  他府中的女子,大多满意现状……为何要说这些话给我听?
  我使力挣脱,他已经松开,险些又要向后倒去。回身一看,果然有秋雨之后的泥潭,但是方才不曾注意。
  “如此,可喜可贺!”
  “我的财富难道不够令你心动?”
  “公子难道认为自己仅能以财富打动人心吗?”
  “呵呵……还是这般伶牙俐龄!”他故作无奈一笑,皎如天上月,“本公子最不济也是这一项,可不也是最直接最省时省力的吗?”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又怎么能对别人的财富动心?”
  “那你说说,本公子怎么样才能打动你?”他露出足以魅惑人心的真诚,一张俊脸离我不过一掌之远。
  “小雅姑娘,你来了?”我作势向后一望,他果然上当转回身去。
  我转身便跑,身后传来他清朗而略带邪气的笑声,像挥之不去的符咒:“你跑不掉的!”
  *
  头发已无物可蔽,在月色下不知有多诡异。我尽量的隐藏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见。直到看见酒坊门口阿泽毅然伫立的身影,才完全松了一口气。
  冲平还没有回来,今夜的陵阳,不知道会欢腾到何时。
  阿叶卧在我的膝上香甜入睡,我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抚过他稚嫩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洒下烛光青晕,安然不动。
  过了许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伴着轻盈细碎的脚步声,是冲平回来了。
  “酒楼后来情况如何?”
  “今天送去的整整一桶葡萄酒全部卖光了!”她有些兴奋,却有遮掩不住的忧虑。
  我看在眼里,细心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她正身过来,脸色愁苦:“夫人,那沙夫人,正是知秋,她并没有认出我,只是见到杯中葡萄酒时,脸色苍白,形似鬼魅。如果这葡萄酒传入宫中,那我们的身份——”
  我蓦地一惊,知秋!
  不!不!不!
  “你放心,她即使有所反应,也不会想到这一层的!”
  不会想到的,因为我是已死之人啊!
  冲平轻轻点头,然而眉宇间的一丝忧虑仍未减去分毫,目光呆滞,似已神游太虚。
  *
  一缕晨光薄薄洒入,冲平已经送酒去得月楼。我则带着阿叶备了一些斋食去庵堂。
  祈月夜之后,陵阳城内关于那一晚的话题久久还在继续。葡萄酒、蒙着白纱的美女、还有白发女鬼!
  冲修和冲缘对于我们的到来显然有些兴奋,尤其是冲缘,一直在说她所听到的祈月夜的盛况。
  冲修拿一包桂花糕给阿叶,说是师太给的。
  阿叶欢天喜地的接了过来,然后问我:“娘,我去跟师太婆婆说谢谢,对吗?”
  “嗯!”
  冲修温婉一笑:“这孩子,真是聪明伶俐!”
  阿叶静悄悄地走到师太的禅房,轻轻敲过门之后才进去。
  我仍与冲修说话,突然“啪嗒”一声,念珠散落的声音传来。
  待我们进到禅房,只见师太怀抱着阿叶,轻轻地拍着,口中昵喃:“不怕!不怕!”
  那场景,令我有片刻的失神。而后,第一个反应便是:
  “阿叶,你调皮了?”
  师太转过身,第一次正面看我,略显苍桑的脸上双眼迷蒙,露出一丝慈爱的微笑:“不是!是贫尼不小心!吓到阿叶了!”
  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我怔怔地看她,这个水般柔和的老人是我印像当中那个清冷的师太吗?
  似乎不是!然而,不是她又是谁?
  阿叶从榻上蹦下来,脖子上的金木鱼随着他的动作蹿了出来。
  “白姑娘是江南人?”
  我愣了一下,随即想起,金木鱼的风俗。
  江南建业,颜歌——我母亲的故乡!可是,我对那里一无所知啊!
  “不,我是北方人!”
  她摇摇头,然后又微微点头,和声说道:“也许是的……也许是的……”
  *
  阿叶将那一包桂花糕当作了宝贝,吃个不停,连抱着他的时候都能闻到一股清甜的桂花香。
  我恍然想起那夜环城河上迷漫的桂香,那个霓裳女子。
  田光领着一女子进来,那女子二十五六的年纪,身着雪青色纺丝雪缎,上面绣满了点点浅黄桂花,薄薄的衬着身材略显丰满。肤白如玉瓷,眉如细柳吊梢,眼如弯月含情,丹唇未启已有笑意。不待田光介绍,我心下已有了几分清楚。因为正如田光所说,这女子与知秋实在是太像了,只是比知秋多了一点媚态,尤其随之而来的是扑面的桂香。
  于是,含笑施礼:“月娘子!”
  她笑意稍敛,双眸在我身上打量了片刻,然后才问:“这位是冲平师傅吗?”
  “冲平师傅去酒楼了!不知月娘子有何见教?”
  “那可真不巧!我听说,得月楼的葡萄酒,是出自这里的冲平师傅之手,是以有心来结交。”她脸上露出轻微的失望,倒是情真意切。
  说罢又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轻轻叹道:“你是这里的粗使丫鬟?”
  田光正欲辩解,被我一个眼神逼了回去,登时不敢做声。
  她未见我二人眼神交会,瞬目叹息:“丫头都有这般绝代姿色,那这里的主人——”
  我避重就轻:“冲平师傅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或许是极美的,又或许是极丑的,谁知道呢?”
  她剪水双瞳闪了两下,而后轻轻一笑:“祈月夜,贵坊的葡萄酒名动全城,令人景仰。特于中秋夜在桂坊备下薄酒,恭候各位大驾光临!”
  原来如此!
  八月十五?那不就是明天晚上?月娘子果然是十分豪爽的女子,三言两语便直奔主题。只是,在得月楼的葡萄酒成为陵阳贵族新宠的时候,她的邀请未免显得有些似鸿门之宴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也不含糊:“我先替冲平师傅谢过月娘子的盛情邀请!”
  她翩然一笑,举手投足都是无比的优雅自信。
  直到她走后,田光才放松了身段,悠然叹道:“哎,难道是桂花仙子?”说罢,还伸长了脖子使劲嗅了几下。
  那模样,十分陶醉。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
  他脸上有些红:“夫人,不是我瞎说!那月娘子一年到头身上都带着桂花香呢!”
  我淡然一笑,原本想告诉他可能是用了香粉,但心中却突然一个激荡:那哪里是香粉的味道呢?香粉味浓,我居于后宫多年也从来未曾习惯过,而月娘子身上的香倒令我感觉十分的自然,仿佛浑然天成花香。
  *
  “阿叶乖乖听话,娘明天来接你!”
  冲缘细细的眉眼之中抑制不住的高兴,她念了个诺:“阿弥陀佛,白施主总算苦尽甘来了!虽然出家人不沾酒,愿佛祖保佑你!”
  我也双手合十:“一有事就麻烦各位姑子,我真是过意不去!”
  她将阿叶搂在了身边:“不麻烦,阿叶讨人喜欢,连师太也未能免俗!”
  何尝不是呢?师太虽面上清冷,却绝非心冷之人,这几日每回见到阿叶总会掏出点小玩意出来。我不免有些惊讶,清修之人,怎么会在禅室藏了这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
  心中虽然这么想,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倒是师太,面有隐忧:“那月娘子的为人,世人对她褒贬不一,此去赴宴,还要小心为好!只宜沉着应付,凡事莫与人争。纷争往往便是从小微起由,成大困剧。”
  她脸色略显苍白近乎透明,少了阳光照射的红润,连唇色亦微微泛白。然而,眼中的关切却是火热,不由让我心中一暖。
  步出庵堂,心下空明。唇边隐含一丝笑,不论鸿门宴,还是以酒会友,岂能奈我何?
  *
  冲平身上穿了一件绛紫色绸纱长裙,上面绣着深红的暗花。她偏爱紫色,与我们的葡萄酒又相得益彰。
  而我,仍是粗衣麻布。
  今晚主角是她,仅仅是她就够了。
  拉着她的手,手心有些微湿。她便是这样子,紧张或者兴奋的时候,手心都会出汗。
  而我则不同,无论什么时候总手心冰凉,除了椒房殿失火那一夜。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我们面面相觑,得月楼的酒已经送过去了,还会有谁?
  “夫人!冲平师傅!”是田光的声音。
  听他说了个大概,原来酒楼突然来了个客人,已经付了订金,让送一桶葡萄酒去他府上。
  冲平的脸色微红有些发急:“怎么这个时候要酒?月娘子已经派人来催过了!”
  人家设宴款待,迟到固然不好,但若因此而失了做生意的诚信也是得不偿失。于是,我让她先去赴宴,自己则和田光一道送酒。
  七拐八弯来到一处大宅子门前,田光左右望了两眼确认就是这里了,我抬头看,却不见有任何匾联悬挂。
  他上前扣门,很快便有人开门,一见是送酒的,忙往里面请。
  有人帮着田光一起抬酒进去,我则跟在后面,虽然手上无物,脚程仍赶不上他们,几进几出之后便不见了人影。
  这真是处大到无以想像的私宅,且园内装饰豪奢,近山远亭高低起伏,楼阁桥榭错落有致,非富即贵。
  转了两圈之后,仍未见到田光人影,便想着与其在这里瞎撞,不如出门等候。
  一阵香风袭来,令我猝不及防,身后更有轻微的呼吸声,有人!
  我蓦然回头,便撞入一对点漆双眸之中,眼角自然上扬,便有得意笑容溢出:“又见面了!”
  白衣公子翩若惊龙,原来是他!
  他眼色含笑,面色如常,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第一次是下毒,第二次是使诈,这次,不知道我的银美人还有什么法子?”
  我冷冷一笑:“伏公子真有雅兴!不得不令我佩服!”
  他不作辩解,只是一味向我欺近。我心生防意,然而腰上一麻,瞬间便失去了知觉!
  *
  马蹄声响,车轮轱辘,我便在这嘈杂声中醒来。
  而身边之人,正是伏昊期!只见他神采奕奕,双指如拈花般捋着我的银丝,神情痴迷。
  心中一个激愣,忙看向自己的衣着,已然不是原来的粗布麻衣,赫然换成了极为了华丽的雪白丝绸缎纱长裙!
  又气又急,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而且双手无力!
  他一手搂住我的腰部,邪气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呵呵,效果很惊人哪!”
  他的身旁,白衣女子微垂着脸,听到他说话之后便将脸抬起,目中幽幽苦涩:“蒙公子不嫌弃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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