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泪-第5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的口气有些像孩子,像轩儿小的时候。轩儿现在倒不太会在我面前撒娇了,他的脾气和一举一动越来越像濮阳。
“怎么没让杨恢喊我起来?”
“你要管百官的事,又要管皇子的事,难道连宫女的事都来管?既如此,要我这皇后做什么?”
他看着我,连睫毛都不曾眨动一下:“海棠怎么没有和你一同回来?”
“我吩咐海棠做事去了!”
他这才眨了一下眼,笑容隐去:“这桂花酒虽是醇香绵甜,但比之葡萄酒失了一分味道!”
他如此严肃的说这件事——我本欲说话却又迟疑了一会:“是你不爱甜食!”
“你说心思浅的人爱甜食,如此看来,我是心思重的人了!”他点头,鼻息稍重。
我将酒收起来:“既然不爱喝,为何逼着自己喝?”
“你难道不喜欢吗?”他反问我。
我抿嘴笑着:“难道我喜欢的事情,你都要一一去做?”
他这下没点头,神情却极为肯定:“不错!我就是要做!”还带了些赌气的意味。
我的笑容敛去:“你做了什么?”
他却笑了起来,如轻松拂过的春风:“朕封了陵阳的刺客为大司马!”
酒壶自我手中脱落,重重的落在案上,发出轻脆而和沉闷的两种声音。
“你——”我想说他胡闹,但胡闹二字被我咬在了唇下。他是皇帝,岂有我说他的份?但连我都有此想,何况朝中的大臣们呢?
想了想,我较为委婉地说出来了:“你大可不必如此,说到我二哥,他虽有几分将才,但到底曾经败在濮阳的帝师之下。濮阳岂不比他更合适?”
他拉着我的手引我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又换了一种轻松的口吻:“华敬初和纪相也是认为曜更合适,他们是推崇他的。陵阳的刺客,虽然我没有对外挑明他的身份,但别人知道他与君家有关。而曜的身份要隐秘些,外人并不知他与轩儿的关系。”说到这里时,他顿住看了我一眼。
“我就顺着他们的意思,封曜为左相,与右相共同担纲朝政。大司马在古时虽是武官之首,但已置废良久,而且大将军之职本来就在君家,我如此安排,他们倒没意见了。”他脸上的笑意有些从容。
我叹了一口长气:“濮阳的府第现在一定热闹极了!”
“不错!”他交叉十指,舒展了身体,“华敬初有意将自己的幼女许配给他。”
我正欲开口,却看到他的目光,正出神地注视在我脸上。随即反应过来,我当然不乐意华敬初和濮阳成为翁婿,但要怎么说呢?
我的喉咙动了动,手指在他光洁的手臂上转着圈:“你筹谋良久,没想到要被华敬初摘了果子吃。这可怎么办呢?你也没有妹妹可以下嫁了呀!”
他咳了一声,然后笑声低低的出来:“去说亲的婆子撞见曜同一男子言语暖昧——”
我一下子没有转过来:“男子——”难道濮阳是——
我瞪着眼睛盯着皇上看,他的容貌如此俊秀——
正想着,脑袋被他弹了一记:“大胆!居然怀疑到朕身上了!”
我已经回过神来,脸上顿时黯然无光:“他是故意被撞见的?!”
身子紧紧的被皇上搂在怀里,他的下巴顶在我的额头之上:“曜被封左相,华敬初下了很大功夫,他岂能明着拒绝人家?现在还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是嫡皇子的人!”
我从他的怀里挣出来,面对着他:“濮阳并没有——”
却被他止住话头:“曜做事狠绝,是我欣赏之处。有他辅佐轩儿,我很放心!”
我怔怔的说不出话。
他捏了一下我的脸:“傻丫头,没听明白吗?朕要将天下交给你的儿子!”
我的心咕咚了一下,喃喃说道:“他还小,谁知道以后能成龙还是成虫!”
“龙生龙,凤生凤,这点信心都没有?!”他拍了一下我的头,“我给轩儿的满月礼,就是传位诏书!”
我彻底说不出来话了,那个封上金印的盒子,装的居然是传位诏书?
“只是,椒室被毁,若传出去传位诏书也在里面,又该有人说此非吉兆了!”
我瞥他一眼:“说不定真的是上天的指示呢!”
他轻松地笑起来:“朕是天子,自有上天庇护!”
他的笑容像是会发光,登时照亮了整座殿堂。
*
永巷死了一个人,据说是自绝而死。
天微微亮的时候,纪氏就过来请安了。她的头发只用一根长长的金钗绾起,还有许多头发是披散着的。我的头发因用了葳湛的药,半黑不白,是以在外人面前就会戴上凤冠,而她此刻看起来比我更要吓人。
因是沐休,皇上并未早朝,也在长信宫。
纪氏趴在地上不起来,皇上的声音悠悠地响起来:“贵妃,你这又唱的哪一出?”
我看了他一眼,他话中的不满极明显,难道只是因为纪氏披头散发?
纪氏不敢抬头看他:“妾身是来向皇后娘娘请罪的!”
“你何罪之有?有罪的是那个宫女!”我见皇上懒于答理,便抬手让她起来。见她未动,于是吩咐跟她来的宫女:“扶你家娘娘起来!”
那宫女跪下:“奴婢不敢!贵妃娘娘昨晚彻夜难寐,说今日一定要好好劝劝文杏,让她招供,可没想文杏害怕皇后娘娘再审,居然自绝。贵妃娘娘说是自己疏于管教,一大早就过来请罪了!”
她说的丝丝入理,真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我让她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后娘娘,奴婢叫木兰!”
“木兰?谁给你起的?”
“是贵妃娘娘!”
我点头一笑,若有所思的去看皇上,他也正在看我,眼神有些无奈。
文杏,木兰!
这是要唱长门赋吗?
我悠悠一叹:“纪氏昨晚没有睡好吗?本宫也是一样!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走来走去,今天看来,大概是死人的魂儿吧!”
纪氏抖了一下,而那个叫木兰的宫女闻言连忙打量了一下四周,这些都被我看在眼里。
皇上伸出一只手覆在我的手背上:“皇后昨夜做恶梦了?朕倒是睡得挺安稳!”
我巧笑一声:“皇上龙体,那些鬼魅怎敢靠近?”
幔子后面出现了一个人影,我惊呼一声,抓住皇上的手:“看,那是什么?”
木兰尖叫一声,翻了翻白眼珠就晕死过去了。
纪氏倒还镇定,随着我手指之处望去,那不正是文杏吗?
她的声音如同坐在颠簸的马车之中发出:“你——你不是死了吗?”
皇上抓紧了我的手摇晃着,我朝他递去轻松的一笑,他的眉头皱了起来,随即又舒展开。
我缓缓开口:“纪氏,谁告诉你文杏死了?”
“我亲眼看见的!”她失口说出。
皇上压低了身子,沉声问道:“你看着她死的?”
纪氏因为惊惶失措,这时才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的眼神有些涣散,在皇上与我之间来回移动。
“不——不——妾身是听说的!”
“听说?”我的声音有些奇怪,“谁告诉你死在永巷的那个人是文杏?”
海棠不知何时出现的,她说:“贵妃娘娘,死的那个人是掖庭里的嬷嬷,她的罪名是散播不实谣言,诅咒五皇子!”
纪氏声音尖锐:“皇上,那不是谣言!她——她就是要回来害死我们母子的!”
皇上的眉峰渐渐蹙起,握住我的手也一下子加重了力道。
我正欲说话,海棠已经出声:“所以贵妃娘娘就对皇后娘娘用了血蛊?”
皇上沉声问道:“血蛊?!”
纪氏僵硬着身子,双唇煞白,她瞪着我,不发一语。
纱幔之后的文杏被海棠带了出来,跪倒地上,连连磕头:“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贵妃说皇后娘娘死而复活,若是中了血蛊之后就会嗜血,这样一来,别人就会相信皇后娘娘是附魔而生了!”
“砰”的一声,身旁的几案支离破碎,皇上霍然起立,眼中杀气腾腾!
纪氏惨笑一声:“皇上何必如此激动?你都受得了她的白发,还受不了她嗜血?”
皇上的牙齿咯咯地响:“若果真如此,第一个喝的便是你的血!”
我站到他身后,轻轻的拉了拉他的手:“她说的,你又何必信?我见了血都头晕,何况去喝?”
文杏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昨夜贵妃娘娘才将那种蛊之人找来责骂了一顿!”
“种蛊之人是谁?”
文杏看了一眼纪氏:“这个——奴婢不知!”
皇上转而问纪氏:“你说!种蛊之人是谁?”
纪氏从地上爬起,她的柔媚之美已不复再见,她的声音无力:“若我说不知道,你会相信吗?你一定不会相信!”
她大笑起来,泪水顺着脸颊而下,沾住了发丝,平添了几丝恐怖:“——日暮掩红楼,春至寒尽走,小笔描花蕊,佳人比花娇——”她顿了顿,“皇上还记得吗?”
我不知道她前面说的是什么,但——心念一动,看向皇上,果然,他的脸上有一丝迷惘,而后清晰。
我心中一颤,纪氏的女红极好,据说她初进宫即凭着一幅万里江山的绣画得到皇上的宠爱。单听一句“佳人比花娇”亦能猜到几分,也只有皇上才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轩辕帝脸上的震怒已经褪去。
纪氏又说:“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哪怕只念一分旧情,就请皇上善待嘉寅,他到底是你的儿子!”
说罢,快速拔下头上的钗子朝自己身上刺下——
身边一动,我的声音消失在自己的指缝间。而钗子已经重重落下,登时眼前血红一片。
纪氏握着钗子的手赦然松开,如见鬼魅般瞪着皇上的手。
那温润而白皙的手啊,如何挡得住宛如利刃的金钗?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也包括我在内。我可以想见千万种场面,但绝对不是现在这一种。
我冷冷的目视一切,似乎那红色的不是血。
皇上皱着眉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纪氏,微一闭眼说道:“送纪氏回昭阳宫严加看管!”
立时有人将已痴怔的纪氏带下。
皇上这才转身看我,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忽然变得如此陌生。
他叹了口气,柔声说道:“颜儿——”
我盯着深深插入他手背之中的金钗,被那一道金光耀得睁不开眼,等再睁眼时,眼前又复鲜红。
我微微敛身:“皇上受伤了,让人传御医进来吧!”
石破天惊空算计
春风入帘帏,惊醒十年梦。
不愿再做梦的时候,睡眠就少了许多。
长信宫外,眼望之处,都是宫殿,高高的檐角连绵。近处是一个一个分明,再远处就互相重叠错落,更远处的已经浑然一体。
而人与人之间似乎正好相反,走得越近了,离得更远了。
皇上说,他还要在西郊附近再建一处宫殿。
他的声音很轻,差不多要被车轮声所遮盖。
我惘然地看了他一眼,盖那么多宫殿做什么?
他的手抬了起来,却是那只伤手,我们都怔住了,我的惘然消失不见,他的叹息声隐于喉间。
放下了车帘,车内顿时暗下来。阳光透过浅黄色的帘子,浅浅地晃着。
“不知何人令皇上如此着急?”
包扎伤口的布隐隐有血渍溢出,他却显得无所谓。
“是一位长者,在陵阳的时候,是他救的你。他现在就在曜的府里,关于血蛊他可能知道得多一些。”
我努力的回想……救过我的长者?茫然无丝毫的印像。
“血蛊?!”我差点忘了,文杏说在我身上种了血蛊。那是什么东西?我的眼睛里充满了疑问。
皇上的目光穿过厚重的帘幔,似乎看穿过去:“很久以前听说过,那也是一种巫术。利用人的血和生辰八字,加上咒语,就会将人变成嗜血者……”他顿住了,目光收回落在我身上,“我也只是听说,你全然没有这种反应,或许我是庸人自扰。”
我苦笑一下:“这么狠毒的巫术,若为世人所熟知,岂不是大大的糟糕?纪氏怎么会想到用这个法子?”
他的目光再度移开,显得那么的虚无飘渺:“也许,我们只看到了表面……”
他似乎还有话,但没有说出来,只是闭目养神。伤口会一阵一阵的发痛,这也困扰着他,同时也困扰着我。
他为纪氏挡下那一支金钗,真的令我到了如此介怀的地步吗?我在心里想着,他或许是为了要留下她,问清楚血蛊之事,这样想,心里便好受一些。
御医处理皇上伤口的时候,金钗拔出放在盘子里,赤橙色的金子上缕缕血丝因为离开了人的体温慢慢变得惨淡。
我也闭上了眼睛,脑中却出现那只手挡在金钗之前的情景,仿佛金钗刺中的不是他的手,而是我的心。
那种感觉十分熟悉……就像是在死谷纵身扑向柴叔的利刃一般。
剜心之痛……当刀子在身体里的时候,我并不能感觉到,然而,现在却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四周寂静,只余下马车轱辘声,枯涩的在春风中颤抖着,呻吟着。
*
像是知道我们的到来,门适时的打开,濮阳站在门边,伺机而入的风掀起黑袍的一角,却吹不皱他冷然的神情。
“祖父说有客到,我便猜到是你!”他淡淡地说道,并没有看我。他的目光在触及皇上伤口的时候变得凌厉,声音似九天寒冰:“出了什么事?”
这话却是在问我。
“纪氏畏罪自尽,皇上替她挡住了!”我面无表情,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皇上低低叹了一口气,“曜,纪氏给颜儿种了血蛊!”
濮阳眼神复杂地在我们二人之间扫视,却没有说话,只作了一个请进的动作。
南山有仙鹤,北地伴期颐。
我所见的便是这般画面。
白发翁转身过来,俯在他身旁的鹤悠闲的振翅而去。
他目光矍铄,令人不敢直视。
他深深弯腰向皇上行了一礼:“皇上信诺,黑氏重返朝堂,终于不再是复仇的影子,老朽便是一死也可瞑目矣,请受老朽一拜!”
皇上拒而未受:“朕违背祖训中关于帝师一条,实不敢再受老人家之拜。”
老者不再坚持,又转向看了看我,乐呵呵的点头道:“气色不错!有此福气者,也只有你一人而已!”
皇上苦笑,执了我的手上前:“今日来便是有事相求,皇后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