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小说网 > 文学电子书 > 树树皆秋色 >

第2章

树树皆秋色-第2章

小说: 树树皆秋色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华蓉便裏着浴巾,倚在沙发上接电话。
  又是一个男人的电话。华蓉听出来这是早上打错电话的那个男人。只是他的声音不再那么放肆,说话的节奏也不快了。倒是显得很有礼貌也很小心谨慎的样子。
  男人说,您好,是华教授吗?华蓉说是。男人说对不起呵,先前我拨错号了。您的电话跟我朋友老六的电话只差一个数字。华蓉说没关系。男人说我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大通,真的是太不好意思。幸亏你不认识我,要不然,我就会没脸进学校大门的。华蓉笑了起来,说哪有这么严重。对话那边的男人也笑了起来,说我跟老六太熟了,所以讲起话来就没边没沿。想到哪扯到哪,什么都敢胡说。华蓉说,你说话很有趣呀。男人说,是吗?谢谢你。我后来查了下学校的电话号码本,发现我是把电话打到你家去了。我见过你,我知道你住在山前面那幢新宿舍里。所以,忍不住打过来道歉。华蓉说,你也是我们学校的?男人说,是。我住在你们后面的教工宿舍楼。不过我们那房子跟你们的没办法比。华蓉便哦了一声。男人说,知道你没生气,我很高兴。华蓉说没关系,每个人都有可能出现这样的错误。男人便再歉意了一声,挂了电话。
  华蓉放下电话,突然发现自己竟赤祼着身体跟一个陌生男人说着话。她的脸不禁红了,仿佛有人追赶似的,忙跑进卧室,把睡衣套在身上。穿好睡衣重新走进客厅,她的心还怦怦地跳个不停。华蓉有一种犯忌的感觉。
  这天晚上的梦中,就老有一个声音跟华蓉说话。语调和语速都像极了打错电话的男人。华蓉早上醒来时,觉得自己这梦有些怪异。
  然后十几天就过去了,那个曾经给华蓉带去一点点冲击的声音也很轻易地让华蓉忘掉。
  五
  华蓉今年被安排招收八个硕士和六个博士。她想少招一点。虽然学生都很可爱,可是华蓉还是不喜欢跟太多的人打交道。华蓉去找系主任王志强。
  王志强说他招得还要多。又说考的人太多,录取比例太低了也不好。更何况现在的大学生水平只相当于以前的高中生,而研究生则跟大学生差不多。不多招一些,往后的科研人员就不够用。王志强说了许多理由,每一条都无法抗拒。华蓉只好作罢。
  说完华蓉欲走,王志强突然拦下她。王志强说,华蓉,你难道不想解决一下个人问题?华蓉笑了,说你怎么也关心我这一档事了?王志强说有人托我。华蓉觉得奇怪,便问,谁呀?王志强说,人文学院的张宏教授。长得有些像吴宓的那个。华蓉便浮出那颗如同子弹头的脑袋。华蓉有些不悦,说亏得他敢想,也亏得你敢问。王志强说,我原先也觉得不合适,而且对你也不公平。可梅芜说你已经年过四十,还能怎么样呢?张教授肯找你,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了。虽然他的年龄是大了一些,可是现在的社会风气就是这样。你看咱们学校六十岁的男人都只找四十岁的女人,五十岁的男人要找三十岁的女人,而四十岁的男人要找的是二十岁的女人。梅芜分析得也有道理,她说以你现在的情况,能找到一个六十岁的男人,也算合适。何况张教授虽然今年退休,可身体也满不错的。你还是现实一点。
  华蓉顿觉满嘴都被苍蝇塞住,一时说不出话来。王志强以为华蓉在考虑,便笑道,你这还是张教授钦点的。那天开会,他跟我说,学校满园风景,就华蓉是一花独秀。我把这话说给梅芜听,她一脸的不高兴。
  华蓉终于把苍蝇都吞下了。华蓉说,那你就让梅芜去一枝独秀好了。王志强怔了怔,说什么意思?华蓉没有回答,又接着说,王志强,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梅芜现在死了,你是不是要去找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你才四十多岁,再青春一回,该多合算呀。华蓉说完笑笑,没等王志强回答,便扬长而去。
  华蓉想,这一嘴的苍蝇,不吐出来还给你怎么行?
  这天晚上,华蓉便在家里生着闷气。华蓉想原来女人过了四十在别人眼里就跟垃圾一样了。社会上那些小市民这样想倒也罢,可你王志强和梅芜也这样想,岂不是太过分么?华蓉觉得自己简直被王志强和梅芜气得快成痴呆。王志强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被她的一根根的头发串了起来,然后就吊在她的耳边甩来荡去,害得她所有的事情都做不了,所有的书也看不进。
  万般无奈的华蓉只能坐在电脑前,机械地玩上面的蜘蛛纸牌,玩了一遍又一遍,直玩得两眼发花。
  就在华蓉连蜘蛛牌都玩不下去的时候,电话铃响了。它把华蓉从痴呆中拯救了出来。华蓉想,啊,这可真是一个救命的电话呵。不管是谁打来的,我都万分感谢你。
  华蓉如她以往一样往沙发上一靠,抓起了电话。电话里传来一阵明朗而快乐的声音:您好,请问是华教授吗?
  电话里的声音令华蓉觉得又熟悉又陌生。华蓉说,我是。请问你是?对方说,我是前不久打错电话的那个人。华蓉一下子想起关于老六以及酒的话。随之也想起她曾经做过的一个梦,梦中老有一个人在她的耳边说话,那人的声音就跟眼下电话里的一模一样。华蓉说,哦,想起来了。华蓉心里立刻就有笑意浮出。
  对方笑了,说,华教授,我知道您一定想得起来。我今天很冒昧打这个电话,因为我实在是有事要找您。华蓉不解,心想他竟然有事找我?想着,华蓉嘴上便说了出来,有事找我?什么事?对方说,我有个朋友想考您的博士,他请我找您打听一下情况。华蓉说,他自己怎么不来问呢?对方仿佛被问住。隔了一会儿,方说,我说了您别生气。昨天喝酒,大家点评学校的女教授谁最有气质。说到了梅教授,也说到了您。我跟他们吹牛,我说我认识您,而且跟您是哥儿们,前几天还通过电话。他们全不相信,还把我一顿死骂。我就跟他们拍了胸脯,说如果我是吹牛出门就被车撞死。哪晓得饭桌上一个朋友刚好要考您的博士生,死活缠着我给您打电话。您看,我也不能让牛皮一下子就破了是不是?只好跟您打电话了。华蓉笑了起来,说,原来是这样呀。说吧,想要知道什么情况?对方一听华蓉这话,声音立即就快乐而明朗了起来:华教授,您可真是我的哥儿们呀!
  然后他便就专业提出一些问题,比方用什么教材,范围大概多广,将招收多少人诸如此类。华蓉一一作了解答。华蓉说话时,对方不停地OK,似乎还用笔在记录。华蓉知道他没有说假话,于是华蓉心里的感觉便很好。
  问题问完,华蓉觉得这个电话可以结束了。但对方却意犹未尽。对方说,华教授,你们住博导楼的人本事都很大,我们都想有一天能成为像你们这样的人,也住进你们这样的楼栋里。昨天我们几个朋友一起喝酒,大家都说,想要住进博导楼,就得少打牌少喝酒,用功用到博导楼所有的灯都熄掉。华蓉说,这话不错,付出多少,方得到多少。对方说,你知道吗?你们博导楼左边单元顶楼有一盏灯每天到半夜十二点以后还亮着,全楼差不多都黑了灯,就它还是光芒万丈的样子,天天如此。我们都叫它北斗星。这颗北斗星最刺激我们。现在我们都在跟它打拼,非要拼到它灭掉我们才休息。
  华蓉听他说时,先没有在意,说着说着,华蓉便开始想这灯是谁家的。左边单元顶楼。蓦然间,华蓉意识到,这盏灯正是自己的。华蓉不禁开心起来,心想这简直是太意外了。
  对方见华蓉并没有继续与他对答,知道该挂机了。他说,我叫马驰。我朋友他们都叫我老五。如果我再打电话麻烦你,你可以直接呼我老五就行。因为马驰这个名字用汉口话一说,就成了马屎。
  然后他就戛然挂了电话。这个结束语有些突然,又有些二愣子,华蓉还没有反应过来,耳边就只剩了“呜呜”的长音,华蓉只好也放了电话。
  华蓉靠在沙发上,转着神,回想电话的内容。电话的最后两个字是马屎。华蓉想着便自己笑了起来,华蓉想,果然很马屎哩。想着,就觉得适才那朗朗的声音都带着马屎的气息。
  六
  从这天开始,华蓉隔三差五都会接到马屎的电话。依然是为他的朋友咨询一些问题。问题都不大,很容易回答。答完后,马屎多少都会跟华蓉聊几句天。开始华蓉叫他马驰,可是那谐音果然与马屎无异。马屎便在电话里求华蓉叫他老五好了。马屎说,你这样叫我,那马屎气会沿着电话线一直进到你家,你难道没闻到臭?华蓉扑哧一笑,以后就改口叫他老五了。
  初始华蓉并不喜欢老五经常的电话骚扰。华蓉心想,你这样没完没了,难不成还想把考试题目都从我这儿套去?于是华蓉多少有些不耐烦,华蓉尽可能长话短说。但老五仿佛从来意识不到这一点。他依然喋喋不休。有时是咨询,有时也不是。有一天老五打电话时,一副悲痛万分的样子,声音也有些哑哑的。华蓉心想他家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哩。但华蓉也没有问。华蓉对别人的事素无兴趣打听。老五却主动讲了起来。老五悲哀地说,迈克尔·乔丹又要退休了。华蓉不知道迈克尔·乔丹是什么人,刚想问,老五又说,乔丹一走,这NBA还有什么看头?NBA要没看头了,我们怎么活!这时的老五的声音充满了痛心疾首。华蓉不知道迈克尔·乔丹,但却知道NBA是美国的篮球大赛。华蓉说,就这点小事?老五听华蓉说得这么轻飘,高声叫了起来,什么?这是小事?这起码是世界上第二大的事!华蓉有些好笑,忍不住又追问一句,那世界上第一大的事是什么呢?老五叫得更加厉害:当然是天塌下来,把地球压扁了呀。
  华蓉几乎失笑出声,可见老五太认真,终是没笑。她只是长长地哦了一声,说原来是这样。
  放下电话,华蓉坐在沙发上想想觉得老五这个人真的很搞笑,而搞笑的人可以给旁人带去许多的欢乐。
  七
  这天下午,华蓉给研究生上完课,刚走出教室,便遇到了梅芜。
  梅芜也刚下课,两个人因住同一栋楼,便一起往回走。梅芜又提起文学院的张宏教授。梅芜抱怨华蓉错失良机。华蓉不解,问什么良机。梅芜说,张宏教授最近出版的一本书得了国家“五个一工程”的大奖,既出名,又得钱,今年还有可能当上省政协委员。这个风头一出,上门提亲的人排起了队。最后还是哲学所的一个女博士手段高明,先跟他上了床,再谈结婚的事。你猜那女博士多少岁?刚满三十哩。我一听这消息,肺都气炸了。回家使劲骂王志强,说他不会办事,明摆着我们华蓉排在前面的,怎么倒让人家给占了先呢?唉,不过想想也没办法,三十岁和四十岁的人摆在一起,换了谁都会挑年轻的。男人呀,不在乎你人好人坏,也不在乎你地位是高是低,更不在乎你是贤惠还是智慧,他们只要两样,一个是美色,一个是娇嫩。要说起来,娇嫩多半还排在美色的前面。华蓉,你就是吃了这个大亏呀。如果连张宏都淘汰你,这样推理下去,你岂不是得找个七十岁的老头?不过,听我一句话,只要身体好,也行。
  梅芜一直呱呱地说着,华蓉几乎没有打断她的话的机会。她们走完了学校的林阴路,又走过了露天电影场,满是学生喧闹着的运动场也走过了,梅芜的话就一直没有停。运动场上有几个年轻人在打球,他们望着梅芜和华蓉,仿佛议论着什么。
  走到楼栋门口,华蓉觉得再不让梅芜闭嘴她就会难堪了。因为华蓉知道,梅芜进到电梯里,不管有没有其他人,她都还会这么说下去。这就是梅芜。
  于是华蓉说,你打住,听我劝你一句话。回去跟你家王志强离婚,赶紧趁张宏教授还没正式注册,把他挖过来。这么优秀的男人,有名又有钱,绝不能让他落在那个无耻的女博手上,要不显得我们这帮博导多么无能。我是不行了,已经遭到了淘汰。可我看了看,整个学校,别人也都不行,只有你有这份实力。以你的东方女性美和高雅格调一举战胜女博的年轻和娇嫩,断断没问题。所以,你得为我们争口气。
  华蓉说这番话时,站在门栋前。底楼人家吊在窗上的三角梅,玫红的颜色就在华蓉眼边晃。这色彩有些轻佻,又有些孤单。梅芜听得目瞪口呆,望着华蓉一脸发傻。华蓉便趁着她傻着面孔时,自顾自地进到电梯。华蓉对电梯工人说,一直到顶,我有急事。没等梅芜进来,电梯便启动了。当电梯徐徐缓缓向上升级时,华蓉心里才有一点点快感随之而升起。
  华蓉进了门,鞋一脱,全身松弛着躺在沙发上。四周很静,华蓉为自己寻找舒服的感觉,以便忘却适才的不快。但是不行,梅芜的话还是一点点从这静中浮了出来,嗡嗡地聒噪个不停。无论华蓉怎么样抵制,它都不歇,就如江水一样不肯断流,华蓉渐渐便有些恼怒。恼怒一层层叠加起来,积累成一胸恶气。恶气膨胀着胸膛,却不知道应该朝谁发火。火发不出去,水便流了出来。不知觉间,华蓉已经泪流满面。
  电话铃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华蓉连眼泪都没有抹,便拿起了电话。
  华蓉连一声“喂”都没有发出,电话那头便惊呼大叫了起来。这是老五的声音,也只有老五有这样的声音。
  老五说,华教授,我知道你已经到家了。刚才我们看到你和梅教授两个人一起走回去的。我们光协的几个人都在运动场。我们看你们都看呆了,个个都有惊讶感。你知道为什么吗?老六说,原先单看梅教授时,觉得梅教授有气质。可当梅教授跟华教授走在一起,梅教授的气质那就是个屁了。她那个雅是包装出来的。是自己在做雅。华教授呢,什么都没做,又自然又随意,是个真雅呀。老六的话让我们全体光协成员都醒了似的。大家都盯着梅教授看了又看,那个俗呀,没办法说,也只有跟她相配的王教授可以耐呀。
  华蓉的眼泪在老五热烈而急促的话语中悄然返回,先前那些已经流到脸上的也都干掉了。一种说不出的愉悦像水银泻地一样轻滑地溜到华蓉内心的每一条缝隙,华蓉的心一下子就满了,适才的火与水都被水银所遮盖,然后华蓉就觉得自己心里有荧光放射了出来。握着电话,一个字都没有说,笑意便上了华蓉的脸。华蓉一方面明白自己虚荣,另一方面也庆幸这世上终归有人既识梅芜也识她。
  但华蓉的教养使华蓉不喜欢背后听人议论他人,就算是说华蓉自己也厌烦的梅芜,她也不习惯。所以华蓉说,打住,老五。你们在背后这么议论老师,好像不对吧?老五似乎是怔了怔,方说,Sorry,非常Sorry。我们光协那几个家伙,凑在一起就喜欢议论女人,完全忽略了对方是老师还是同学。当然最主要的是你和梅教授显得年轻,看上去跟我们相差不了多少,于是浑然忘却二位身份。华蓉听他拿腔拿调的话,心下暗笑。华蓉说,光协是什么协会?光电子?还是光纤通讯?还是……
  线那头刚刚打住话的老五停下话头还没喘一口气,便以比刚才更加嘹亮的声音大笑了起来。笑时他突然急剧地咳嗽,仿佛是被自己的大笑所呛倒。
  华蓉有些不解了,华蓉说,这有什么好笑的?老五止了笑,说,光协的全称是光棍协会。
  这一下,连华蓉也大笑了起来,笑得哈哈哈的,她身体的抖动连带着沙发颤动,而沙发的动作又引起窗户的共振。窗台上泡了一支水草的玻璃罐便一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