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起居注 作者:御井烹香(晋江高积分vip2013.05.23完结,宠文)-第2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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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赵昭容摆出了战斗的架势,“吃上哪家的饭,就当了哪家的狗了?你倒是自来熟,才过去几年——”
“好了!”惠妃本来看热闹,见越发有些不像,吐了片瓜子皮,便瞪眼道,“一个个都失心疯了?赵令月,今日是有大事的日子,我且不教训你,完了这事以后,你待我慢慢地教你。”
她是赵昭容宫主,一下就将她气焰打灭,让她怏怏地垂下头去,不敢再妄言。众人不免含笑交换了几个眼色:说点皇后的是非也就罢了,当着惠妃说贵妃,皮痒呢?
些许小插曲,也不值得什么,毕竟连惠妃算在内,大家都不是多得意,真得意的那几个都还没现身呢。底下人聚在一起编排编排上头的,说点不咸不淡、含含糊糊的话,再正常不过,赵昭容被呵斥,也就是因为表现得实在太明白了。不过,被她这一说,大家心里也都打起了小鼓,尤其是曹宝林——她还是徐循通知让她来的呢,徐循的身体如何,她最清楚不过的了,刚才贵妃没和她俩一道,她本已有几分疑惑了。现在更是嘀咕:难道就为了装病,真不来了?可娘娘不是那样的人啊……
又过了一会,罗嫔到了,众人自然都起身迎接,连惠妃都换出善意,亲切地和她套起了近乎。只罗嫔不善言辞,又是宫女出身,大家话不投机,说说倒没话了,比她没来时还要安静,一会寿衣换好了,便依序上香哭灵,又去灵棚里跪着等等,也不消多说了。
不多时,太后也来拜祭,自然又是一重眼泪世界,哭完了方把静慈仙师叫到一边,就站着商量了一会,方才回自己宫室中去了。
因贵妃去得很突然,诸事都来不及预备,连灵棚都先设在清宁宫里,外头的大棚子根本没搭起来,二十四衙门、礼部、宗人府都因此是忙得团团乱转,连忙往各处通知上香,不过诸外命妇也只能是第二日来上香了,商议的结果,今晚诸人都在清宁宫里守着,明天再挪移到清宁宫外的广场上去,在那里设棚,不然这么小的地方压根容不下众人行礼。因天气炎热,停尸七天就必须出殡,所有礼仪,能赶得上的就赶,赶不上那就从简了。
如此行事,毕竟是仓促了几分,众外人不禁有些感慨,不过,真正的亲人便只顾着哭了——敬太妃知道消息,当即就哭晕了过去,连换衣都没赶上,才被救醒,就赶来跪着哭灵了,饶是有人照看着,也已经哭厥了两次。
大家一路跪,一路哭,到了傍晚,方才陆续散去回宫休息,只留了敬太妃和吴婕妤守灵,两人跪在灵前,敬太妃疲累到了十分,跪着跪着,头便一点一点的,只却坚持不肯下去休息。
天色入暮,太后已是回去用晚膳了,静慈仙师匆匆吃了几口,便又赶来领着一群嬷嬷、宦官低声商议,正说着话呢,只听外头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心头便是一跳,回头一看,心中果然暗叹了一声。
徐循一身白布孝服,面上估计也刷了许多粉,透着一股异样虚假的苍白,见到静慈仙师,她咳嗽了几声,‘虚弱’道,“身上实在不好,我来迟了,盼文庙贵妃娘娘天上有灵,别怪罪我吧。”
静慈仙师将出口的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作了一声叹息,她摇了摇头,冲徐循摆了摆手,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地说了一句,“你啊——算了算了,快进去吧!”
要是不知道,只怕还真有人会以为,她是怪罪徐循来得太晚呢。
作者有话要说:咯。
有人号召我家猫的趣事吗……
可多了啊!身为一只二货它简直是趣事生产机!前一阵还把自己卡在床头和墙的空隙里了(我的床头有一个弧度的),那个空隙不大,它没法转身,站在床头柜上进去了以后,退不出来了,也下不去了,华丽丽地被卡住了!
然后也不叫,就一直在沉重的呼吸和挣扎,想要挣脱出来,大半夜的我靠着看书呢,忽然觉得头后面有异响和抓挠声,吓得睡意全无,查看了一眼居然啥也没看到(它几乎全进去了),把我吓得不轻。弯身探头一看才发现,一个屁股在缝隙中扭动着,奋力地想退回来,却被卡住……
我都快囧死了,大半夜的难道还叫家人来搬床吗?又觉得非常好笑,忍不住笑了一分钟,然后在我笑的时候它更着急了,忽然间,只见一个屁股用力地一扭,后腿连着几蹬,迅雷不及掩耳般把台灯蹬倒,它顺利地挣扎出来了……
215、意外
还好;文庙贵妃去得着急;现在宫里是忙成了一片;不少人手都被召集起来,去布置明日外命妇入祭的灵棚了——这清宁宫自己院子里的小灵棚;再怎么随意那都是内部的事情;可大灵棚就不能敷衍了;天家气派可怠慢不得;虽连夜召了匠人入宫搭棚,但棚子里外也还有不少功夫要做。扣掉维持二十四衙门运转的人手、在各宫服侍打杂不能擅离岗位的那些,基本空余出来的那些人,全都过去帮忙了。再加上入了夜;清宁宫所在的西面和正经宫城之间还要下千两,多数妃嫔都已回去;留下来的敬太妃和吴婕妤,一个是正经亲戚,一个是永安宫的人,徐循那拙劣的表演,并未引起她们的侧目——又或者说,吴婕妤就算注意到了,也没多说什么。
敬太妃和文庙贵妃的关系一向极好,见到徐循过来,眼泪又下来了,等徐循上完香,她才有几分责怪地道,“怎么才来!”
徐循一时便不知该如何开口——敬太妃估计是悲痛过度,已经压根顾不得别事了,她又不便自己解释,只好含糊道,“毕竟……想着老娘娘那里,还是晚上过来,大家都便宜些。”
敬太妃明显就是一怔,思忖了片刻,似乎若有所悟,她那明显的责怪态度软化了下来,拭泪道,“来了就好,姑姑生前便是最看重你的……”
说着,两人不禁都哭了起来,徐循刚过来,眼泪还新鲜,敬太妃却是有些哭干了泪了。吴婕妤忙在旁边好劝歹劝,徐循又坚持替敬太妃跪一会,强她好歹去吃点东西。
敬太妃消失片刻,回来时,望着徐循的眼神,又自有所不同,亲手把徐循扶起,却是几次欲言又止,方才低声道,“好孩子,难为你了——趁着宫门未下千两,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违背太后的暗示,跑出来也就罢了,要还在清宁宫里逗留过夜,那可就是完完全全地不顾地主的面子,要和老人家翻脸的节奏。徐循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无聊地挑衅太后,扰乱了文庙贵妃的丧事,她擦了擦眼泪,低声道,“您如此体谅我,我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
和敬太妃不免又对着哭了几声,方才告辞而去,出去路上,见静慈仙师站在廊下,她要停下,静慈仙师只冲她直挥手儿。徐循便不停留,一径出了宫门,往永安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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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妃丧礼,不比别人,自有一套讲究。皇帝已经下令辍朝五日,这五日中要开坛设祭,因是三朝老太妃了,设祭设几坛还要商议,总是要体现出对长上的尊敬,又要照顾到紧迫的时间,太后去哭了一次就回了清宁宫,和皇帝来回传话商议了一番,最终定下了在常例的皇后、皇妃、太子、亲王、公主之外,再增设宫中六尚,也就是六局一司一坛,内官内侍一坛,如此场面也热闹好看些,且又不费什么功夫。——然后就要忙着开宫库找各种应使东西去弄了,概因天色晚了,宫门上锁,今晚不趁夜弄好,明日外命妇进来,场面也不好看。
皇帝没有亲自过来,也并非摆谱,皇妃的丧事不是内宫自己的事,翰林院要撰写谥册文,这七个祭坛的祭文,还有文庙贵妃的圹志,更重要的是,他要点选文庙贵妃的墓穴——长陵那边是不会有她的位置的,虽然贵为贵妃之尊,但本朝并无妃嫔附葬的规矩,长陵内虽然有妃嫔,但那都是殉葬的人口,直接就已经埋到陵墓里面去了,作为文皇帝一朝唯一没有殉葬的贵妃,皇帝还得决定她到底是回南京安葬,还是葬在郊外金山——这些年来,公主去世后多有在金山安葬的,又或者是在长陵附近找个风水宝地,把她给葬进去。
比起他平时决断的军国大事来,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但身为一家之主,此事也必须由他来做主,而朝臣们对这种事其实也是挺看重的,内阁重臣都要列席商讨。他讨论了一个下午的谥号、封赏,又最终圈定了金山为昭懿贵妃的葬所——虽然文皇帝的一部分嫔妃得了六字美誉,不过文庙贵妃没有殉葬,就无法享受这个殊荣了,按着昭献贵妃王氏的例子,最终拟定了昭懿这个谥号。
这两件大事定了,余下写册文不过是程式功夫,至于该如何在圹志里吹得天花乱坠、增光添彩,那就是翰林院的事情了,皇帝也不会管他们居于外朝,根本没有渠道得知宫内的消息,反正一切定下以后,他就该干嘛干嘛去了,人在深宫里有没有守礼茹素之类的,只能自由心证,反正别人根本也管不到。
至于圹志怎么办?通过司礼监请个贵妃身边的内侍出来,问点基本情况,然后就……夸呗。给人写圹志自有一番技巧,这都是文人随着考进士等等慢慢培养出来的本事,你拾过一个馒头,那就是‘妃性简朴’云云。翰林院里有人专精做这个的,而且还很惹人羡慕——圹志写过,外戚家里必定是要打点的,今次如昭懿贵妃是英国公家的姑娘,他们家出手还能小了?对于清苦的京官来说,这也是不小的补贴了。
至于皇帝,在乾清宫享用了一顿低调的晚餐,漱过几遍口,确定不会被闻出异样的味道了,他便动身往清宁宫去,给昭懿贵妃上香。宫门虽然已经下了千两,但这对于皇帝来说,自然并不是障碍。
宫里规矩,年轻的妃嫔,和太子、太孙都是不相见的。等做了太妃以后,一般年过四十以上,人老色衰了才会和皇帝偶然见上一面。皇帝小时倒还和敬太妃有些熟悉,自从她成了太妃以后,竟没有什么场合相见,此时见到她憔悴的样子,想到自己小时她待自己殷勤和气之处,倒不免勾动情肠,很顺利地就掉了几滴泪,体体面面地给昭懿贵妃行了礼——若非如此,以他和昭懿贵妃相见的次数,这眼泪可未必逼得出来。
又劝慰了昭懿贵妃几句,见吴婕妤守在一边耐心陪护,他不禁暗暗点头:吴婕妤是永安宫里的人,这一点他还是清楚的,徐循偶尔也和他说起一些同吴婕妤、曹宝林的来往。素日在长宁宫时,没觉得她们如何,现在到了永安宫,心倒都善了起来。守夜是个苦活,又未有什么收获,吴婕妤肯在这里陪着,可见她的厚道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徐循不能久留,所以暗示吴婕妤来为她尽孝,不然,以她的为人,以及和昭懿贵妃的关系,肯定是要自告奋勇前来守灵的。
这些思绪,几乎是自动浮现在脑海之中,皇帝摇了摇头,不去想徐循了:昭懿贵妃去世,各宫都要守孝,起码这出殡之前,他也不好乱跑到妃嫔宫里去。即使是去探病的,传出去也不好听,不又给太后添了个话柄吗?就是刚才给徐循传话,也都是通过马十的,这几天他人不打算过永安宫去,自然也就不能安慰她了。——来上香都要遮遮掩掩,明日大灵棚众人致祭,她更不可能出面了。昭懿贵妃对她有恩,不能参与她的丧事,甚至在他这里都得不到支持,徐循心里想必十分憋屈沮丧,正需要他的开解。
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就算有矛盾,也要把昭懿贵妃好生发送走了再说。皇帝按下思绪,示意马十前导,转身往太后居所行去。
走到一半,见有人影隐约躲在廊下一根柱子后头,他还有几分诧异——在宫里当然不可能出现见面不礼的事情,起码在皇帝身上不可能发生。
正欲扬声查问时,马十忽然一声咳嗽,他很含糊地低声说,“爷爷,是仙师……”
皇帝顿时恍然大悟,他不免微微露出冷笑,想了想,又懒于和一介女流计较,便不曾做声,加快脚步,很快就拐过了弯角。
到得殿内,太后这里议事的女史还未散去,皇帝进门时,一屋子人都是矮的,当下自然又是一番扰攘,不过,有皇帝参与,太后也很迅速地就把一些事项定了下来。
待得众人告退,母子两个对视了一眼,似乎均都在猜度对方的心情,只见对方都是若无其事样子,便都没多说什么,皇帝又给太后请了安,便退回往乾清宫去了。
他走出门时,心中忖度:看来娘根本不知道徐循来过……清宁宫事事忙乱,若得了一两个人照拂,这件事还未必能传得到她耳朵里。徐循能听她的话,连昭懿贵妃葬礼都不露面,以娘的性子,应该能够满足了吧?起码这几个月,是不会再找永安宫的麻烦了。
太后望着儿子的背影,也还算满意:自己压制贵妃也有段日子了,太后又何尝不清楚此事她不算占理?从强力压制贵妃的那一天起,她就等着皇帝来为她说情,毕竟,这也不是皇帝第一次为了自己的贵妾过来开口了。
不管是徐循没开口,还是皇帝选择了沉默,起码今日他并没有为贵妃说情的意思,哪怕自己这一筐梨送去,贵妃只怕是按捺不住,早就给皇帝递了话了。
毕竟情分还是不如孙氏,又或者说,在那次以后,皇帝也改了性子,懂得在宫里行事,也该讲宫里的规矩了——做婆婆的搓摩皇后的时候,他都没开口,这回为了一点小事就给贵妃出头,无疑就很不合规矩。
太后的唇角,不禁便微微上扬——对她来说,皇帝乐于讲规矩,总不是一件坏事。这宫里若是没了规矩,那才叫心烦呢。
至于徐循此刻的心情该是如何,她也多少能想得出来。要让一个人难受,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对症下药,让孙皇后难受,捧起个皇子养母便足够了,而要让徐贵妃难受呢……
说实话,在太后心里,徐贵妃一直是要比孙皇后更棘手些的,不是昭懿贵妃的死,她还很难恰到好处地宣泄掉心头的这口恶气。
自然了,她漫不经心地想——也不能太过分了,徐氏就算毛躁些,究竟也还是好的,起码,把她压得太厉害,孙氏就又该起来了……比起孙氏,她倒宁愿看徐氏得意。只是在这之前,要好好地磨一磨她的性子,教晓她明白事理罢了。
等丧事过后,若她懂得过来请罪示好,胡氏自然会为她说话的。就看在胡氏面上,这个下台阶,太后也没打算往外推,只不过到底什么时候往外走,就得看她的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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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盛夏,但昭懿贵妃的丧事办得到底还是很有条理,很有皇家的体面。几乎是一夜之间,大灵棚就立了起来,祭坛也齐全了,祭文也齐全了,至于黄纸白幡、孝服麻冠之类的东西,也在一夜间全置办了出来。各外命妇入宫致祭时,一切早已经有条不紊,过去一夜的忙乱,压根没留下一丝痕迹。
不论僧道,皇家供养的出家人也自然到了个齐全,该做法事就做法事,该拜就拜,各外命妇每日侵晨入宫,至晚方回,虽然辛苦,却没有敢于怠惰不出面的。如今东厂横行,若是真病还好,若是装病,对景儿这就是天大的罪名。风险和收益,并不成比例。
如是劳累了七天,昭懿贵妃的陵址也选好了,不过起坟又是一件很缓慢的事了,七日后出大殡,棺柩暂时停于长陵庙中,待到金山陵成,再正式下葬。出大殡时少不得又要给全城百姓看了一番热闹,文武百官并外命妇均要参与路祭,凡是宫里有丧事辍朝的时间,泰半都不可能让朝廷官员闲着的,反正过去的七天里,总有好多礼仪要他们参与,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