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光]青玉案-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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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怀中的人颤抖了一下。忙低头看时，见光脸色苍白，双手握拳护在胸口，双眉紧蹙，咬着唇，似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塔矢亮一惊，见窗外已是皓月东升，今晚正是月圆之夜！

　　塔矢亮立刻将双手按在光的后心处，输入真气，光的抖颤渐渐有所平复，抬头额上冷汗淋漓，轻声道：“不，现在我还用不着……不要浪费了……”

　　塔矢亮犹豫了一下，不再输入真气，刚才那一下耗费了他两成的功力，可是催心蛊的发作在子夜时最为激烈，现在还只是开始，的确应该俭省些。

　　可是眼睁睁的看着光受苦，自己却束手无策，塔矢亮从心底里泛出深深的无力感，他现在能做的只是抱紧光，期望能减轻他的痛苦，但显然效果不彰。

　　眼见着光脸色白的像纸，冷汗渐渐渗透了他的衣服，咬紧着牙关发出惊心动魄的声音。塔矢亮一把抓住他的下颌，迫他张开嘴，将自己的手指塞了进去。立刻，手指上传来剧痛，鲜血顺着手指流了下来。

　　塔矢亮恍如不觉，“光，我答应过要告诉你加贺的事，你还想知道么？”他必须试着让光的注意力分散。

　　光艰难的点点头，显然，他明白了塔矢亮的意思，催心蛊令他的意识比往常还要清醒。

　　塔矢亮缓缓道：“十三年前，加贺掌门带着独子铁男来到剑宗与父亲切磋剑艺，期间也让我和他比试了几场，刀、枪、棍、鞭……除了剑大概都用到了，结果我都胜了。他当然不服气，所以他每天都会来找我比试，好像还越败越高兴。如果不是那件事的话，我们恐怕会成为好朋友。”

　　塔矢亮故意卖了个关子，欣慰的看见光眼中的疑惑，很好，光的注意力已经有所转移了。继续道：“有一天，我听到加贺掌门责骂加贺铁男，说他每战必败，还输给比他年少的孩子，丢尽了岭南剑派的脸，如果他再不战胜我，就要把他逐出家门。”

　　塔矢亮一顿，见光眼中满是不屑，就这样，光只要能暂时忘记痛苦就好……“那天加贺又来挑战，这一回，他用的是岭南派的剑法，看得出他势在必得。那时，我太不懂事，对他说‘如果你要赢的话，那我就输给你’……”

　　突然，塔矢亮觉得手指猛地一痛，仿佛要被咬断似的。光的眼睛已经紧紧闭了起来，漂亮的五官因为痛苦而变形。塔矢亮一掌拍在光的后心处，离子夜还有半个时辰，但是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光突然睁开眼，晶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塔矢亮，“亮，你会杀了我么？”声音含糊不清，但是塔矢亮听懂了。

　　“不，光……”塔矢亮声音低哑，“我要你活着，就算你会恨我……我也不会动手……”随后又自嘲似的道，“这个也是你的目的，不是吗……”

　　光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笑意，“说的……也是……”随后，撕心的痛苦一下子又吞没了他的意识。

　　时间渐渐流逝，子时到来，塔矢亮的真气却耗费殆尽，冷汗湿透两人的衣衫，互相紧贴着。

　　月光下，一个颀长的身影要将光从塔矢亮的怀里抱出来。塔矢亮昏沉中下意识的抱紧光，不让他碰触。那人“咦”了一声，随后在他身上一拍，塔矢亮顿时使不上劲，不得不松开手。

　　那人抱起光，站了一会儿，仿佛讷讷自语般道：“任性的孩子……”一头柔顺飘逸的紫发是塔矢亮彻底昏睡之前最后的意识。



　　29

　　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塔矢亮看着眼前静静流淌的永安渠，半年前，与光在此地雨中的那次见面，让他正视了自己的感情。半年后，他追踪着阴月教的痕迹，又来到了这儿。只是物是人非，光身中催心蛊，一个月前被突然出现的藤原佐为自身边带走后，便杳无音讯。

　　塔矢亮知道，有藤原佐为在，光的安全绝对没有问题。只是那催心蛊，塔矢亮不自觉的抚摸着左手食指上的伤痕，当时光在这上面的留下的伤口深可见骨，至今没有痊愈。算算时间，昨晚光已经第二次发作，依日高小姐所言，这次恐怕比上回还要痛苦。光，一定能熬过去吧？

　　“小亮，”绪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边，“我想这次我们找对了。”

　　塔矢亮一愣，突然醒悟自己竟就在这永安渠边徘徊了整晚。苦笑着摇了摇头，幸亏有大师兄在，将追踪的任务揽了过去。否则，昨晚的跟踪自己必然会因为心不在焉而一无所获。转头道：“辛苦了，大师兄。”

　　绪方微微一笑，“没有你在这儿吸引注意力，我哪有那么顺利？”

　　听出绪方语气中的揶揄，塔矢亮的脸一红，这精明的大师兄定是知道了什么，但是现在不是谈这个问题的时候，“大师兄，你发现了什么？”

　　绪方也不追究，慢条斯理道：“那人进了城东的一所宅院，那宅院原本却是属于金刀门。”

　　塔矢亮一皱眉，金刀门，自从九星会发生变故后，这关中第一大派的掌门森下说了些漂亮的场面话，然后宣布因识人不清，误收了魔教中人，心中有愧云云，把所有事务交给了大弟子白川后退出江湖。如此一来，森下不仅推个一干二净，金刀门的声望反而因为他的“正气凛然”有所提高。可是，虽然没有证据，塔矢亮仍然确定，森下必定与圣门关系密切。

　　只是，为什么金刀门又和阴月教有关系呢？要知道圣门和阴月教水火不容，难道森下背叛了圣门？不，不可能，藤原佐为的出现足以镇住圣门内部任何的异心，森下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背叛。

　　难道是圣门与阴月教达成了什么默契？可是，光中了催心蛊，圣门定然会报复，怎么可能达成协议？塔矢亮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因为他想到，唯一的一个理由——菅原抓住了什么弱点，以此要挟藤原佐为，而这个弱点，很可能就是光。

　　塔矢亮心中一紧，光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抓住，但是，想到一个月前扬州小巷内光说的话，“除了内力尽失，刚才的计划被破坏，我一切都好得很。”这多半就是他的计划！该死！这人就不知道爱惜自己么？！藤原佐为也不知道阻止么？

　　绪方见塔矢亮沉吟不语，脸色却越来越阴沉，心知他猜出了什么。有点好奇，可是难得见到向来温文尔雅的塔矢亮有这种脸色呢，当然应该好好观赏，所以他便什么也没问。

　　塔矢亮终于平复了心情，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了绪方，随后问道：“师兄，你认为如何？”

　　绪方想了想，点点头，“的确，你的推测很有道理。只是……”绪方皱起眉，他注意到他的这个小师弟提到圣门的门主时语气中不经意得紧绷，这很不寻常，“小亮，你和他……”

　　塔矢亮打断道：“师兄，这件事我一定会告诉你，现在还是先带我去那宅院吧。”

　　绪方没奈何，只好叹了口气道：“小亮，我知道你会有分寸。跟我来。”身子一晃，向一旁的小路掠去。

　　塔矢亮一愣，分寸？自从遇到光，自己就已经乱了方寸，师兄怕是太抬举了。只是现在，他无暇顾及这些，必须先找到光，举足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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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阳光在地上投下一个拉长的人影。

　　坐在椅子上的人动了一下，金色的刘海下，琥珀色的眼睛灿若晨星，随后转眼变得暗沉。

　　“催心蛊的滋味如何？”来人居高临下道。

　　“很不错，要不你也尝尝？”光的声音微弱。

　　“藤原佐为把你教的不错啊，只是你撑的过一次、两次，但是你能撑多久？”

　　光挤出一丝笑容，“我说过，没用的，佐为不会出现。因为你，菅原，没有被再次打败的资格。”

　　菅原一扬手，作势要打，但却一把揪住了光的头发，“想要激怒我？！不错，你身上有催心蛊，我的确无法将你怎样。但是，藤原佐为能忍耐多久？你可是他最宝贝的徒弟。”

　　光冷声道：“你以为佐为会允许自己存在弱点么？”

　　正在这时，前院传来打斗之声，光皱了皱眉。

　　菅原笑得阴森，“人已经来了，事实上，这个弱点不是正在我的手上？”说着一晃，人已出了房间。

　　光的脸上露出微笑，终于来了么？体内真气迅速流转，手一抖，绑住他的铁链无声地断成数截。一拂袖，铁链向四方袭去，竟然穿墙而出，随后几声猛哼，屋子四周监视的人已被清理干净。

　　光的眸光闪了闪，催心蛊的确名不虚传，这么麻烦的内伤也能调理好，只是过程难受了点。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服，光好整以暇地步出房间。



　　30

　　秋阴时晴渐向瞑，变一庭凄冷。

　　庭院中横七竖八的几具尸体，只有塔矢亮和菅原两人对峙，而塔矢亮身上已有大片血污，显是受伤不轻。

　　菅原冷哼一声，“名人剑宗不是一向自诩清高的么？什么时候和圣门有了往来？”

　　塔矢亮握紧手中的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菅原。这老魔头功力深厚，在自己没有受伤的情况下单打独斗也只有三成把握胜过他，更何况刚才闯进来时受了不轻的伤。但是，自己必须缠住他，这样，才有机会。想到这儿，他一剑递了出去，却是看上去轻飘飘的一点也不着力。

　　菅原眼中冷光一闪，道：“轻尘剑！”

　　轻尘一剑，一见倾城，可想而知这种剑法的威力。但是塔矢亮此时功力不济，使将出来最多也只能发挥其一半的威力，而且极耗内力。不过，就算是一半的威力，也令菅原不得不慎重对待。

　　剑尖飘摇着来到菅原的面前，却有着一股不可抵御的威势。菅原双手一合，在身前凝成一个球状，迎了上去。

　　空中暴出清脆的“噼啪”声，塔矢亮的嘴角流出一鲜血丝，而菅原则涨红了脸，显然也不好受。

　　突然，塔矢亮的嘴角一弯，露出个微笑来。

　　菅原心中一惊，感到身后一股大力迫来，却苦于无法脱身。只听“嘭”的一声，菅原脸上血色尽褪，艰难的转头，瞪着眼睛看向身后。

　　光站在他的身后，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我说过的，佐为没有弱点。”

　　菅原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身子一僵，嘭然倒地。

　　光看了菅原的尸体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塔矢亮，“亮，结束了呢。”

　　塔矢亮将剑柱在地上，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清亮的眼睛盯着光，“杀死我才算结束吧？”

　　光眨了眨眼，“亮，你太聪明，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动手。”

　　塔矢亮微笑着：“上回在长安街头你便有了杀我之心，为了让白道和菅原拚个两败俱伤，你忍到现在才有这个机会，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光点了点头，“被你看出来了呢。唉，剑宗对圣门的威胁太大，不得不削减一下。”

　　塔矢亮盯着光道：“是因为剑宗？光，就算现在你也不肯说实话？”

　　光一怔，随后轻轻一笑，“你这人啊，一定要逼我亲口说出来才甘心么？”脸上透出两朵红晕，“那回在成都，我以为打伤了你，心里有点担心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塔矢亮看见光的眼中闪过的一丝黯然，心中一酸，“光，既然这样，我们……”

　　光摇了摇头，“你想说的连你自己也不相信吧？还是趁早毁灭的好……”说着，走了过去，轻轻扶住塔矢亮，一手按在他的后心，柔声道：“亮，放心，一下就好，不会痛苦的。”

　　掌上蓄满的真气眼看就要注入塔矢亮的身体，光却停下动作，喝道：“谁？”

　　绪方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一礼道：“绪方精次见过门主。另外，贵门的天长老桑原要我替他向您问好。”

　　光一皱眉，桑原在他手上？转头见塔矢亮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猛然明白自己中了圈套，气恼的一捶塔矢亮，“你早就算计好了，是不是？害我说了这么多，不管，你赔！”

　　塔矢亮被光捶的胸口发痛，心里哭笑不得。从追踪阴月教教徒起，他便明白定是光操纵着一切，所以将计就计，找到了菅原。同时，绪方借机引出了在附近接应光的桑原。只是逼出了光的真心话却在塔矢亮的意料之外，但是这怎么赔的出来？！

　　塔矢亮苦笑道：“你要我如何赔偿？”

　　光狡黠一笑，“我要催心蛊的解药。”

　　塔矢亮一愣，谁都知道催心蛊无药可解。

　　光笑了起来，“亮，找到的话通知我哦。”

　　塔矢亮见光要离去，突然心中一动，道：“光，日高小姐说天下无解不开的毒，催心蛊也不例外，只是这样就便宜你了。”

　　光转过头，“哦？你说如何？”

　　塔矢亮微微一笑，“我们何不打个赌？我会去寻找解药，找到的时候，你便随我退出江湖。”

　　光歪着头，“这倒是有趣，用不可能的赌注打这不可能的赌。”

　　塔矢亮伸出手，“至少是一个机会。”

　　光一笑，眼睛弯成琥珀色的月牙，“赌又何妨？！”伸手“啪”的一下拍上塔矢亮的手掌。

　　赌约成立。

　　目送着光离开，塔矢亮转头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绪方，歉然道：“对不起，师兄，让你失望了。”

　　绪方从刚才的情形已经猜出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沉吟了一下道：“小亮，我相信你不是一时的冲动，但是接下来你面对的不仅仅是师傅而已。”

　　塔矢亮点点头，“我明白，师兄。但是，光，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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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在巷子中转了一圈，突然停下脚步，道：“佐为，你答应过不插手的。”

　　佐为仿佛从空气中化出来一般，悠然出现在光的身边，一脸无辜，“光，我可没有插手哦，你不要乱怀疑。”

　　光一脸的不信任，“不是你的话，绪方怎么会那么巧赶到？”

　　佐为嘴一瘪，眼泪汪汪，“光，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呜……你竟然不相信我……”

　　光揉了揉额头，半年没见，佐为撒娇的功力更上层楼，看来是套不出实话来的，摆了摆手，“算了，当我没问。”

　　佐为见光不再追问，立刻满脸阳光灿烂，“讷！讷！光，如果他真的找到解药，你会退出江湖么？”

　　光垂下眼，“那也得他找的到，不是么？”

　　佐为眨眨眼，有趣！



　　尾声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

　　扬州，曼芳园。

　　奈濑盯着棋盘，一手执子，却是半天没有落下。

　　帘内传来一个声音，“奈濑，香快烧完了。”

　　奈濑突然眼睛一亮，“啪”的一子落下，喜道：“成了！”

　　“咦？不是唬我吧？！”

　　“不信你出来看。”奈濑颇为不服气。

　　帘子一掀，光施施然走出来，看了眼棋盘，笑道：“不错，有长进。不过，如果我这样呢？”轻轻拈起一子放下。

　　奈濑一看，立刻脸垮了下来，“好啦，我认输还不行么？”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沉厚的声音，“还有活路。”

　　光一怔，抬头正对上一对碧绿的眸子，塔矢亮站在门口，一身的风尘掩不住他眼中的光芒。

　　奈濑悄悄退了下去。

　　光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你来解。”

　　（完）



　　番外——和谷篇

　　他死了。

　　我杀了他。

　　我看见，他送给我的那把匕首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