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小郎中-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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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接过,就着凉水吃了药,把水瓢放下,拿着那外敷的伤药,迟疑片刻,低声道:“你转过身去!”
左少阳差点笑出来:“黑灯瞎火的我看不见!”
“转过去!”
“好好,怕了你了!”左少阳只好把身转了过去。
黑暗中听见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老者似乎在脱衣服敷药。过一会,听见他轻舒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行了,多谢。”
“不客气,还需要什么?”
“不用了,你回去睡吧,把厨房门从外面扣上就是。我就在你家厨房里坐一会,然后就走,走的时候我会把门给你带上。——不担心我偷你家厨房的米吧?嘿嘿”
左少阳也干笑两声,心想厨房里只有些野菜和一点点黑面,没什么值钱的,听他呼吸和说话声音似乎比刚才平稳些了,而且他武功不错,想必也不怕寒冷,这么会工夫自己可冻得难受,便低声道:“你老说笑了,那你就在这坐一会。我睡去了。”
“嗯,救命之恩不言谢,日后必有图报!”
左少阳心想,你们这些江湖中人,钱财只怕很多都是偷窃抢劫而来,我可不敢要,别的答谢也不必了,只要不给我添麻烦招祸害就行。只是这话不好说出口,便干笑两声,摸索着出了厨房门,把门拉了过来,从外面扣了,把铜锁挂上不锁。尽管家徒四壁没什么金银财宝,但这药柜里药还是值些钱的,这老头江湖中人或许不稀罕,别他走了之后,虚掩的门开着让人进来偷了去。
折腾这么半天,左少阳也没什么睡意,加上天寒地冻的,也睡不着,迷迷糊糊不知不觉中天就蒙蒙亮了。
左少阳一醒过来,立刻一骨碌爬起来,急匆匆下了梯子来到大堂,见母亲梁氏还没起床,厨房门上虚挂着的铜锁也好端端的,忙取下铜锁,把厨房门推开往里一瞧,晨曦中,只见厨房里空荡荡的,昨夜那老者已经没了踪影。
左少阳就怕夜里这老人伤重死了,那可麻烦了。现在见他走了,心中稍安,走到后门处,咦了一声,发现后门的门闩好端端拴着的,地上也半点痕迹都没有。仿佛昨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这可当真奇怪了!莫非昨夜的事只是自己作的一个梦?
左少阳环顾四周,便看见门边地上放着一个水瓢,是昨夜自己舀水给那老者服药放在那的,这说明不是梦。走过去定睛一瞧,又看见水瓢里放着一小块碎银,拿起来掂了掂,很轻,大概有只有两三钱。两个伤药的瓷瓶却不见了,那这碎银应该是那老者留下的药钱。
左少阳把碎银放进怀里,这玩意不能给父母,否则不好解释。转身又瞧那后门插得好好的门闩,又转头看看窗户,也是从里面插好的,抬头看了看顶上的瓦片,也没见翻动的痕迹,当真奇怪了,不知道这老者是如何出去的。
第88章商谈
把药铺收拾干净后,他破例没有去挑水。因为这天是他跟祝药柜说好的等消息的第五天。说好了如果祝药柜吃了五天的药,病情有了好转,祝药柜要找他说事情,左少阳估计这件事可能与药材的炮制有关。
他开了门,街上还没什么行人,便坐在老爹左贵经常坐的长条几案后面,用果仁子喂了小松鼠,然后眼巴巴望着门口等着。
小松鼠蹲在他肩膀上,寒风吹得小松鼠的黄毛乱抖。左少阳便把小松鼠放回它在柜台后面的窝里。可小松鼠很快又爬出窝,跳跃着跑过来,窜上长条几案,沿着他的胳膊跳上他的肩膀,依旧蹲在那里,小眼睛滴溜溜瞧着药铺门外。左少阳只得任由他蹲在那。
药铺外每个脚步声经过,都要让左少阳心里猛跳一会。可等了好半天,也没人来找他。想起祝药柜是习惯喝早茶的老茶客,天刚亮就到清香茶肆报到了,现在天都大亮了,却还不见有人来,只怕是药没有什么效果,祝药柜的没兴趣找他了。
左少阳抬眼一瞧,却是桑小妹。肩上挑着一对水桶,正新奇地瞪着他肩膀上的小松鼠瞧着。左少阳勉强一笑:“是松鼠。”
“不是,是人家送我的。”
“行啊。”
桑小妹放下水桶,伸手过来想抱小松鼠,却又不敢。左少阳手指了指桑小妹的肩头,扭脸对小松鼠道:“黄球,去,到姐姐肩膀上去!”
两人挨得很近,那小松鼠身子一纵,随着那降落伞一般蓬松的大尾巴在空中飘荡,从左少阳肩头轻飘飘跳到了桑小妹的肩上。转过身蹲在那瞧着左少阳。
“不会的!”左少阳微笑道,“黄球,这是姐姐,不许乱动!”
桑小妹大着胆子慢慢伸手到肩膀上抚摸小松鼠,小松鼠果然蹲在那一动不动,只是小眼睛却一直滴溜溜瞅着左少阳。
桑小妹欣喜地一边抚摸小松鼠光滑的脊背,一边对左少阳道:“哎!你今儿个怎么不来挑水了?”
“嗯,我有点事,所以今天没去挑水。”
“是吗?那我待会回去跟祝老爷子说你现在没空啊。”桑小妹道。
“什么?”左少阳惊喜交加:“祝老伯叫我?”
“是啊。一大早他就来了,见我出来挑水,就让我带句话给你,让你马上去一趟,他在茶肆等你呢。”
“啊?你怎么不早说!”
桑小妹委屈地瘪着嘴道:“你每天都来挑水的,谁知道今儿个偏偏不来,害我只能跑过来告诉你,你还怪人家!”
左少阳一边关门一边赔罪道:“抱歉抱歉,我不是这意思,我没去挑水就是为了等祝老伯传话,我和他有重要事情要说,没想到阴差阳错是你来传话,早知道我一大早就在水井边等你了。”
“那快去吧,祝老爷子都等着急了。”
左少阳答应了,拍了拍肩膀,对小松鼠道:“黄球,过来!”
小松鼠立刻嗖的一下,从桑小妹肩头跃起,轻巧地落在了左少阳肩上。左少阳将小松鼠放回窝里:“乖乖的在家啊,我有事要出去!”
小松鼠蹲在窝里,歪着脑袋瞧着他,眼睛滴溜溜转。
桑小妹挑着水桶先走了,左少阳把门关好,本想跑去的,可还是忍住了,想着这次去有可能会涉及到炮制问题的商业谈判,自己心急火燎跑了去,人家一下就能摸到自己的底牌,这生意就没法谈了。便压制住心中的焦急,踱着不紧不慢的方步,慢条斯理来到了清香茶肆。
桑母见他来了,喜道:“哎呀小郎中,你才来啊,祝老爷子都等你半天了。在后面呢,快去吧。”
左少阳点点头,慢腾腾迈步进了茶肆。大堂一角坐着一座人看着有些面熟,他便定睛一看,正是以前跟祝药柜坐在后院河边的那几个老茶客,其中就有那出言不逊的金玉酒楼的胖茶客。见到左少阳,装着没看见,把脸扭到了一边。其他几个老者,却冲着左少阳善意一笑。左少阳也笑了笑,拱拱手,迈步进了后院。
后院里,仍旧只有那一张竹桌,四周摆着的几把竹椅空着,只有祝药柜习惯坐的靠河边的竹椅上,悠闲地品着茶。
左少阳拱手一礼:“祝老伯!”
祝药柜瞧见他,嘿嘿一笑:“老夫让桑家小妹叫了你半天你才来,嘿嘿,你这小子倒稳得住气嘛,是个干大事的料。”
左少阳心中暗叫惭愧,若不是阴差阳错早上不去挑水错过了,而桑小妹又坚持认为自己肯定会去井边挑水所以迟迟才到药铺找自己的话,自己老早就来了,想不到歪打正着,给了祝药柜留下了这么个好印象。
左少阳自然不会把事情说穿,只淡淡笑了笑,撩衣袍在一旁竹椅上坐下。
祝药柜帮左少阳要了一杯蒙顶山茶。直到茶水送来,左少阳还是稳如泰山,也不问祝药柜病情如何,显然是笃定病情会有好转。祝药柜见这小郎中一付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禁暗自称奇。道:“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一声,你的药老夫连吃了五天,还真不错,既没有以往诸般呕吐反胃难受的症状,而且周身游走性疼痛也明显减轻了,站起来坐下去也没这么费劲了。嘿嘿,不错!你这小郎中确实有两下子。”
左少阳脸上一付不出所料的样子,淡淡一笑,道:“那感情好。”
祝药柜更是新奇,心想这小郎中是稳坐钓鱼台呀,道:“既然有效,你再接着帮我炮制吧。还要吃多久?”
“我先给老伯你摸摸脉,看看情况。”
左少阳给祝药柜提腕诊脉望舌之后,道:“老伯病是有明显好转了,不过,风湿痹症这种慢性病,必须长期坚持服药。就算全好了,也要继续用药一段时间,以巩固疗效。就以十天为度吧,十天后我再给老伯复诊,以确定下一步是否调整用方。”
“行啊。”
说完这话,左少阳慢悠悠端着茶杯品了起来,也不看祝药柜,似乎对祝药柜找他商量的事情不怎么在意似的。
祝药柜只好先开口了:“小郎中,老夫今天让人叫你来,除了让你继续帮我炮制这付药之外,还有一件事跟你商量。说实话,这件事要是弄得好,咱们两家都有好处!”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左少阳心头暗想,涉及到赚钱的问题,在现在最需要钱渡过难关的时候,他一颗心也抑制不住开始猛跳起来,但他并不表露出来,依旧微笑着瞧着祝药柜。
左少阳摇摇头。
“开始的时候,我跟朱掌柜,就是那天说话损你的那胖子,他说的话的确是我当时想的,你进去给桑家小妹看病之后,我就在琢磨你说的话,又细细琢磨我服药之后反胃难受的原因,这方子倪大夫开的跟你的差不多,只是乌头用量远比你的小,他用的是三两,你用的是五两。既然你们两人开的方子都差不多,说明我服药呕吐的确不该是方子本身的问题。而很可能与你说的药材炮制方法有关。所以我决定试试你的药。”
左少阳终于开口了,拱拱手道:“多谢老伯的信任。——我方中乌头用量这么大,您老也敢服?”
左少阳望着祝药柜,他知道老掌柜自己会往下说的。
祝药柜朝门口瞧了一眼,把头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说句实在话,吃了你的药没有呕吐,而且疗效很好之后,老夫就对你炮制乌头、天南星这些有毒药材,以及没药乳香这些容易让人反胃呕吐的药材的炮制方法很感兴趣了,老夫是卖药材的,知道这几味药都是经常用到的药,进货的很多,需求量很大。如果大家知道我这里的这些药,能治病却没有毒,而且也不会呕吐反胃,谁不来找我买呢?嘿嘿嘿”
第89章 算账
祝药柜点头道:“嗯,那是他们不了解情况,说实话,这之前我也不怎么相信你炮制这药的,若不是我亲自拿药给你炮制,又自己熬药煎服,经过我们药行多人检查,却是是原来的药,而且服用之后效果明显,我真不敢相信这些炮制的药有这么些好处。嘿嘿嘿”
“原来老伯坚持要用你们的药材,只让我炮制好把药材交给你们,你们自己煎药,目的是检查这药是否被我掉包了,老伯很谨慎啊,呵呵。”
祝药柜的大笑:“说实话,老夫对这条老命还是比较看重的,我决定服用你这名不见经传的小郎中炮制的药,这已经是冒了很大风险了的,不过,这个险必须冒,因为老夫要亲口尝一尝,亲自判断你炮制的药材如何,才能决定是否跟你合伙做生意赚大钱。哈哈,所以,老夫认为这个冒险很值得的!哈哈哈”
左少阳静等着他笑声停歇了,才叹了一口气,道:“唉,;老伯,不是我打击您的积极性,眼下只有老伯您知道我这些炮制的药材的好处,别的郎中大夫们并不知道,也不认可经过我炮制的药材。恐怕不好卖啊。不说别的,就说前几天,我曾拿了一包紫英石到贵行去推销,这紫英石坚硬异常,按照以往的炮制办法,最小只能炮制成小米粒大小颗粒,而用我的办法,可以炮制成面粉一般细腻的粉末,就算用在眼科用药中也不成问题。但是,贵行掌柜看过之后,找借口推掉,不肯向我进货。所以,要推销我新法炮制的药材,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祝药柜俯身过来,凝视左少阳,低声道:“这个老夫也想过了,依老夫之见,这些人之所以心存疑虑,主要是对这些药的炮制方法不了解,担心里面加的敷料有问题,生怕用了出错。所以,只要你把炮制这几味药材的方法告诉老夫,老夫卖药的时候跟他们这么一说,他们也弄明白了,自然就不会再心存疑虑了!”
左少阳歪着脑袋瞧着他,淡淡道:“那一来,他们不就自己都会了吗,又何必来找我们买?”
“不一样啊,我们药铺炮制的药,很多方法药铺医馆也都会啊,可是他们还是来跟我买,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没这空闲时间弄这个,宁可花钱买现成的省事。而且,我们成批的炮制,这成本就低啊,成本低价格就便宜,算下来还是跟我们买划算,所以,他们就算知道了怎么炮制,也不会影响我们药材行的生意的。”
左少阳肚子里暗骂,你当我三岁小孩啊?你们药材行自然不会影响,可是告诉了你们,那以后你们还会平白无故给我钱吗?也懒得跟他绕弯子泡嘴皮子,直截了当道:“那我们贵芝堂如何从中赚钱?”
“这好办,把我们药行现在的利润先算出来,将来卖掉新法炮制的药材了,再把卖掉的利润算出来,也就是算出新炮制法后新增加的利润,这一部分咱们二一添作五。如何?”
“这利润谁来计算?”
“自然是我们来计算了,难不成你还不相信老伯我?”
祝药柜听左少阳没赞同他的建议,微觉失望,听他这样说了,眼珠一转,马上笑道:“这也行啊,要不,你干脆把炮制方法卖给我,我给你开个好价钱,如何啊?”
左少阳微笑摇头。
川乌、草乌、附子以及天南星都是最常用的草药之一,如何炮制去毒,涉及到相关方剂的使用,是一项很重要的炮制方法,左少阳不准备出售这样的方法,这样的方法最好垄断在自己手里,将来才能挣大钱,不能目光太短浅了,只看到眼前的蝇头小利,那是成不了大事的。
祝药柜微觉失望,不过想起惠民堂给贵芝堂买方子,贵芝堂也没卖,所以也不惊讶了。捋着胡须想了想,又道:“要不这样好了,我们恒昌药行雇佣你当炮制师傅,你在我们恒昌药行的炮制房里专门负责药材炮制,你可以关着门自己炮制。我一个月给你……嗯……这个一千五百文!如何?嘿嘿,你可以满世界打听去,能给炮制师傅这个薪水的,除了我们恒昌药行,还有谁出得起?如何啊?”
左少阳心想,月薪一千五百文的确不少了,可是,我到你恒昌药行里炮制药材,就算自己关着门炮制,药材炮制可不比配药,配置秘药只要掌握关键技术,在一个确信无人偷看的小屋里,一会就能搞定,而炮制药材就不行了,筛选、粉碎、切制、漂洗、浸泡、闷润、水飞,以及炒、炙、烫、煅、煨、蒸、煮、炖等等,很多炮制方法都需要很长时间多次反复进行,特别是药行这样专门炮制药材进行出售的地方,需要炮制的药材数量非常大,一个人常常无法完成,根本不可能隐蔽进行。人家根本不需要直接偷窥,有经验的炮制师傅只需要根据你使用的配料、时间、工具等等,就能推算出你的炮制方法出来,八九不离十。所以,在恒昌药行炮制药材泄密的可能性太大了,那不是给他们送技术去了吗?不能做这傻事!
所以,左少阳摇头道:“这还是不太好,既然是合伙搞生意,我出一个主意你看合适不?”
“行啊,你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