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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红楼梦 (曹雪芹)-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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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有证,斯可云证。无可云证,是立足境。”

    写毕,自虽解悟,又恐人看此不解,因此亦填一支“寄生草”也写在偈后。自己又念一遍,自觉无挂碍,中心自得,便上床睡了。谁想黛玉见宝玉此番果断而去,故以寻袭人为由,来视动静。袭人笑回:“已经睡了。”黛玉听说,便要回去。袭人笑道:“姑娘请站住。有一个字帖儿,瞧瞧是什么话。”说着,便将方才那曲子偈语悄悄拿来,递与黛玉看。黛玉看了,知是宝玉因一时感忿而作,不觉可笑可叹,便向袭人道:“作的是顽意儿,无甚关系。”说毕,便携了回房去,与湘云同看。次日又与宝钗看。宝钗看其词曰:

    “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肆行无碍凭来去。茫茫着甚悲愁喜,纷纷说甚亲疏密。从前碌碌却因何,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

    看毕,又看那偈语,又笑曰:“这个人悟了。都是我的不是。都是我昨儿一支曲子惹出来的。这些道书禅机最能移『性』,明儿认真说起这些疯话来,存了这个意思,都是从我这一支曲子上来,我成了个罪魁了。”说着,便扯了个粉碎,递与丫头们说:“快烧了罢。”黛玉笑道:“不该撕,等我问他。你们跟我来,包管叫他收了这痴心邪话。”三人果然都往宝玉屋里来。一进来,黛玉便笑道:“宝玉,我问你:至贵者是宝,至坚者是玉,你有何贵?你有何坚?”宝玉竟不能答。三人拍手笑道:“这样钝愚,还参禅呢。”黛玉又道:“你那偈末云,‘无可云证,是立足境',固然好了,只是据我看,还未尽善。我再续二句在后。”因念云:“无立足境,是方干净。”宝钗道:“实在这方悟彻。当日南宗六祖惠能,初寻师至韶州,闻五祖弘忍在黄梅,他便充役火头僧。五祖欲求法嗣,令徒弟诸僧各出一偈。上座神秀说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彼时惠能在厨房碓米,听了这偈,说道:‘美则美矣,了则未了。'因自念一偈曰:‘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五祖便将衣钵传他。今儿这偈语,亦同此意了。只是方才这句机锋,尚未完全了结,这便丢开手不成?”黛玉笑道:“彼时不能答,就算输了。这会子答上了,也不为出奇。只是以后再不许谈禅了。连我们两个所知所能的,你还不知不能呢,还去参禅呢。”宝玉自以为觉悟,不想忽被黛玉一问,便不能答;宝钗又比出语录来:此皆素不见他们能者。自己想了一想:“原来他们比我的知觉在先,尚未解悟,我如今何必自寻苦恼。”想毕,便笑道:“谁又参禅,不过一时顽话罢了。”说着,四人仍复如旧。

    忽然人报,娘娘差人送出一个灯谜来,命你们大家去猜。猜着了,每人也作一个进去。四人听说,忙来至贾母上房。只见一个小太监拿了一盏四角平头红纱灯,专为灯谜而制,上面已有一个。众人都争看『乱』猜。小太监又下谕道:“众小姐猜着了,不要说出来,每人只暗暗的写在纸上,一齐封进宫去,娘娘自验是否。”宝钗等听了,近前一看,是一首七言绝句,并无甚新奇,口中少不得称赞,只说难猜,故意寻思,其实一见便猜着了。宝玉、黛玉、湘云、探春四个人也都解了,各自暗暗的写了半日。一并将贾环贾兰等传来,一齐各揣心机都猜了。写在纸上。然后各人拈一物作成一谜,恭楷写了,挂在灯上。太监去了。至晚,出来传谕:“前娘娘所制,俱已猜着,惟二小姐与三爷猜的不是。小姐们作的也都猜了,不知是否。”说着,已将写的拿出来,也有猜着的,也有猜不着的,都胡『乱』说猜着了。太监又将颁赐之物送与猜着之人,每人一个宫制诗筒,一柄茶筅。独迎春贾环二人未得。迎春自为顽笑小事,并不介意。贾环便觉得没趣。且又听太监说:“三爷说的这个不通,娘娘也没猜,叫我带回问三爷是个什么。”众人听了,都来看他作的是什么,写道是:

    “大哥有角只八个,二哥有角只两根。大哥只在床上坐,二哥爱在房上蹲。”

    众人看了,大发一笑。贾环只得告诉太监说:“一个枕头,一个兽头。”太监记了,领茶而去。贾母见元春这般有兴,自己越发喜欢,便命速作一架小巧精致围屏灯来,设于堂屋。命他姊妹各自暗暗的作了,写出来粘于屏上,然后预备下看茶细果以及各『色』顽物为猜着之贺。贾政朝罢,见贾母高兴,况在节间,晚上也来承欢取乐。设了酒果,备了顽物,上房悬了彩灯,请贾母赏灯取乐。上面贾母、贾政、宝玉一席;下面王夫人、宝钗、黛玉、湘云又一席,迎、探、惜三人又一席。地下婆娘丫鬟站满。李宫裁王熙凤二人在里间又一席。贾政因不见贾兰,便问:“怎么不见兰哥?”地下婆娘忙进里间问李氏。李氏起身笑着回道:“他说方才老爷并没去叫他,他不肯来。”婆娘回复了贾政。众人都笑说:“天生的牛心古怪。”贾政忙遣贾环与两个婆娘将贾兰唤来。贾母命他在身傍坐了,抓果品与他吃。大家说笑取乐。往常间只有宝玉长谈阔论,今日贾政在这里,便惟有唯唯而已。馀者湘云虽系闺阁弱女,却素喜谈论,今日贾政在席,也是钳口禁言。黛玉本『性』懒与人共,原不肯多话。宝钗原不妄言轻动,便此时亦是坦然自若。故此一席虽是家常取乐,反见拘束不乐。贾母亦知因贾政一人在此所致,酒过三巡,便撵贾政去歇息。贾政亦知贾母之意,撵了自己去后,好让他们姊妹兄弟取乐的。贾政忙陪笑道:“今日原听见老太太这里大设春灯雅谜,故也备了彩礼酒席,特来入会。何疼孙儿孙女之心,便不略赐以儿子半点。”贾母笑道:“你在这里,他们都不敢说笑,没的倒叫我闷。你要猜谜时,我便说一个你猜。猜不着是要罚的。”贾政忙笑道:“自然要罚。若猜着了,也是要领赏的。”贾母道:“这个自然。”说着,便念道:

    “猴子身轻站树梢。——打一果名。”

    贾政已知是荔枝,便故意『乱』猜别的,罚了许多东西;然后方猜着,也得了贾母的东西。然后也念一个与贾母猜,念道:

    “身自端方,体自坚硬,虽不能言,有言必应。——打一用物。”

    说毕,便悄悄的说与宝玉。宝玉意会,又悄悄的告诉了贾母。贾母想了想,果然不差,便说:“是砚台。”贾政笑道:“到底是老太太,一猜就是。”回头说:“快把贺彩送上来。”地下『妇』女答应一声,大盘小盘,一齐捧上。贾母逐件看去,都是灯节下所用所顽新巧之物,甚喜,遂命:“给你老爷斟酒。”宝玉执壶,迎春送酒。贾母因说:“你瞧瞧那屏上都是他姊妹们做的,再猜一猜我听。”贾政答应起身,走至屏前,只见第一个写道是:

    “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

    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

    贾政道:“这是爆竹吓。”宝玉答道:“是。”贾政又看道是:

    “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

    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

    贾政道:“这是算盘。”迎春笑道:“是。”又往下看道是:

    “阶下儿童仰面时,清明妆点最堪宜。

    游丝一断浑无力,莫向东风怨别离。”

    贾政道:“这是风筝。”探春笑答:“是。”又看道是:

    “前身『色』相总无成,不听菱歌听佛经。

    莫道此生沉黑海,『性』中自有大光明。”

    贾政道:“这是佛前海灯吓。”惜春笑答道:“是海灯。”贾政心内沉思道:“娘娘所作爆竹,此乃一响而散之物。迎春所作算盘,是打动『乱』如麻。探春所作风筝,乃飘飘浮『荡』之物。惜春所作海灯,一发清净孤独。今乃上元佳节,如何皆用此不祥之物为戏耶?”心内愈思愈闷,因在贾母之前,不敢形于『色』,只得仍勉强往下看去。只见后面写着七言律诗一首,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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