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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从此尽情飞翔-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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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凝看着她痛苦的表情,想了想,说:“走,我陪你喝酒去,喝了酒头一晕,肯定能睡着。” 
  朱玎玎说:“这么晚了,门都锁了啊!” 
  苏凝说:“骆杨会连松那次,不是从二楼水房窗户翻下去的吗?” 
  半小时后,苏凝和朱玎玎坐到了“黑店”里。黑店其实一点也不黑,故意起了这么个虚张声势的名而已。就像学校的“学子乐”餐厅让学子一点也乐不起来一样。除了价钱实惠,黑店受N大学生欢迎的另一原因是它24小时营业。开夜车学习的,彻夜狂欢的,谈情说爱的,都往这里蹭。 
  苏凝张嘴就要了四瓶西北狼,朱玎玎急忙阻拦:“少要点吧,我不会喝。喝一点就脸通红。” 
  苏凝说:“嘿,听过没,喝酒最怕三种人:一、自称不会喝的;二、上脸的;三、扎小辫的。你占全了!哈!” 
  想着烦心的失眠和考研,朱玎玎还真想一醉方休。一气喝下一杯啤酒,脸迅速红了起来。她问苏凝:“你不是写了新诗吗,背来听听。” 
  苏凝虚着眼睛,感情充沛地朗诵道:“我想做一只快乐的牛虻 / 不想却流落成一个猥琐的流氓 / 我想如猛兽一般奔放 / 却只能像禽兽一样骂娘 / 卸下自由的翅膀,兑换脂肪 / 丢开深蓝色的思想,约法三章 / 大学啊,我用充满渴望的手打捞起迷惘 / 岁月啊,为何总在我回头忏悔时突然死亡。” 
  “精彩!苏凝你真的得道了!标题叫什么?” 
  “差——它岁月。” 
  两个故意读错的脆生生的错别字,音调和节奏控制得非常艺术,引得朱玎玎哈哈大笑。笑过后朱玎玎又觉着,蹉跎换作“差它”也挺合适。对,大学的日子,正是总差点什么的那种感觉。 
  上周提交了放弃保送资格的报告书,朱玎玎已把自己逼得无路可退,只能考研。她在N大已经待得不耐烦了,在此再读三年研也只是四年本科的延续,她不想要那种一眼看得到尽头的生活。她渴望挑战,渴望未来的日子别开生面;她需要更新空气,需要激情。她是那样喜欢凯尔泰斯的话:与其什么都正确,不如犯某种激情的错误;因为奋斗只蕴涵在激情之中,生存只蕴涵在奋斗之中。——她想,让我犯一次激情的错误吧。 
  考北大的道路漫长崎岖,想一想便心生恐惧,直想叹气,但看到苏凝脸上已悬挂了沉重的表情,她赶紧吞了回去。 
  一片沉默里,只有啤酒在瓶子里晃荡的声音轻飘飘地掉落在地。 
  四瓶啤酒喝罢,苏凝和朱玎玎都有点发晕,互相搀扶着穿过小西门往宿舍楼走去。借着酒劲,两人在空荡荡的黑暗校园里放肆地吼起摇滚。 
  “咦,这儿怎么多出了一个湖?”朱玎玎指着家属区与教学区相连处的一个池塘说。 
  “上学期就见这块在折腾,没想到是修了这么个破玩意儿。不伦不类真难看。” 
  “嘿嘿,北大有著名的未名湖,咱学校有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莫名湖’!” 
  “哈,莫名湖!妙啊!”苏凝笑着称赞。 
  “醉归每见月沉楼。”朱玎玎看着幽暗池水中的一轮明月吟出一句诗。沉默片刻,她又咬牙切齿地说道:“天上王母娘娘地上四大金刚,小女子朱玎玎在此立下重誓:要么定居未名湖,要么自沉莫名湖!” 
  一番话令苏凝狂笑不止。 
  回到宿舍,朱玎玎倒头睡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此后,朱玎玎的桌上常备一瓶西北狼。   
  莫名湖3(1)   
  张红和苏凝一起参加了秋季第一场大型招聘会。 
  为了赢得印象分,张红借了骆杨的裙子,又让对门的田小甜帮忙化了点淡妆。走出女生院,她有点不好意思,生怕被熟人看见自己这副隆重的打扮,这可是她大学里头一回穿裙子。532里,张红、苏凝和朱玎玎都是豪放派的,不爱打扮,习惯于埋没自己。只有骆杨是婉约的美女,穿衣打扮很讲究。同时,也只有骆杨有男朋友。 
  苏凝懒得捯饬,还是平时那身休闲且邋遢的装束,顶着特显年纪的一头短卷毛。她无所谓地说:“包子好不好不在于褶多少。” 
  所谓的人才交流会更像是牲口交易所。人头攒动,空气混浊。招聘点挤得钻不进一只蚊子,一个职位一大群竞争者来抢。不管单位好坏,招聘人员却一致的牛气冲天。在招聘者螃蟹般倨傲的笼罩下,应聘者自动弓成了一只小虾米。一圈下来,应聘者的尊严和信心一扫而空。 
  一早上张红将带来的十份简历都投了出去。全面撒网,重点捕捞。但她基本是不抱希望的。竞争者们都有着光辉履历和一沓子证书,而成绩平平的她连英语四级证都没有。她与苏凝走散了,苏凝又没手机,也不知道她的成果如何。 
  疲惫不堪的张红情绪低落,她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虚弱:原来自己什么也不是,社会没有自己的位置。她也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到后悔:真不该浪费时光啊!真该多学点东西啊! 
  走出招聘会,张红在心里默默地说:“赶紧回去背单词。” 
  推门而入,张红看见朱玎玎正扯开大嗓门对苏凝叫唤:“你不能这么冲动!新疆那么偏远,气候也不好,你受得了吗?有钱了去玩玩就够了,干吗要去那工作呢?” 
  “怎么,苏凝,你签约了?”张红问。 
  朱玎玎接过来说:“张红你快骂骂她,我看这家伙浪漫过头了!她签了新疆一所中学。一个叫什么吉萨木尔的鬼地方。” 
  “哈!是‘吉木萨尔’,不是‘吉萨木尔’!”苏凝仰头大笑,说,“吉木萨尔是蒙语,美丽的大草原的意思。你听这名字多棒。” 
  靠在衣柜门上的骆杨问:“苏凝,你考虑好了吗?你家人同意吗?” 
  “嗯,我挺喜欢新疆的,早就向往能去那生活。只签了一年,不好再换地方呗。月薪三千,我还真没觉着自己这么值钱,呵呵!我一会儿去给家里打电话,我妈一定很高兴,她老担心我找不到工作呢!” 
  张红尽管也很反对,但她心里清楚,没人阻止得了苏凝。苏凝最大的特点是浪漫,第二大特点就是倔犟。她想活跃一下气氛,便说:“新疆烤肉多水果多,帅哥也多,咱苏凝说不定嫁个哈萨克族的美男子呢!” 
  “那还不引起民族矛盾!”朱玎玎又问,“张红,你工作找得怎么样?” 
  “唉,四级证、计算机证、普通话证,我一个都没有,受了一早上的歧视。还有,男女极不平等,很多单位只要男生!”张红是川妹子,口音很重,是全班仅有的两个没考普通话的人之一。另一个是朱玎玎,她是湖北佬,普通话也不好。她没一点工作的打算,对考证没兴趣。 
  “谁叫你穿裙子的?否则还可冒充男生,”苏凝拍着张红的肩膀讪笑道,“你不是老吃三两饭吗?”N大食堂打米饭的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师傅见女生就打二两,见男生就打三两。张红留着短发不施粉黛,又总穿着大校服模糊了身体特征,竟好几回享受了“三两”的待遇。 
  朱玎玎笑骂道:“猪笑乌鸦黑。自己不也被门卫认成过家长嘛!” 
  走在去话吧的路上,苏凝心里的滋味很复杂。 
  去新疆不仅仅是因为喜欢,也是出于经济上的考虑,三千大概是她能获得的最高薪水。苏凝的家在汉中一个小乡镇,下面还有一个弟弟。父母原本开着一个卖日用品的小店铺,经济还算宽裕,但去年政府重新搞地方规划,苏家店铺未获一分赔偿就给强行拆除了。中国的小乡镇大都是土霸王、地头蛇横行,苏家有冤无处申。苏凝的父母没有告诉她变故,暑假回家她才得知一切,知道后她跑到屋后的槐树下大哭了一场。苏凝觉得很对不起父母。她开始悔恨自己的不学无术和大手大脚。哭完,她做了个决定:放弃读研,找工作。 
  苏凝爱她的家人。到西安念了四年大学,每次离家上火车,妈妈都会流泪。爸爸不是感情外露的人,每次电话只是那几句:吃得好吗?身体好吗?钱够用吗?从这拙讷的问候里,她能感受到爸爸深沉的爱。小时候三天两头和弟弟吵嘴打架,长大了姐弟俩却格外亲近。苏凝非常疼弟弟,看见什么好东西都会给弟弟买下来。离家漂泊几年,她越来越眷恋家庭的温暖,如果可能,她更愿意回到家乡与家人过平静的生活。但是,小乡镇只能给她一个勉强温饱的工作,她不能回去。上海广东那种高收入高消费的地方,她也去不了。她只能选择没多少人感兴趣的遥远的新疆。 
  电话通了,是妈妈接的。苏凝打起精神,把声音调节得很兴奋,尽量让妈妈把她的消息当做喜讯来理解。妈妈语气里满是犹疑:“那很远吧……”苏凝说:“不远不远,飞机几个小时就到了,学校报销机票!” 
  “人生地不熟的……”“嘿,巧了,校长是我们汉中老乡,人很亲切很可靠!谈的时候他和我说的还是陕西话呢!” 
  “很冷吧……”“不冷,屋子里都有暖气,比咱家里还舒服!” 
  “那都是少数民族,东西你吃不惯吧……”“妈呀,你的女儿,只会撑死,不会饿死!我去了后,那里得闹粮荒,哈哈哈……” 
  …… 
  挂断电话,苏凝长长舒了口气。走出话吧,抬眼望了一下树梢上的黄昏。天空被云霞染得通红,好似哭红了眼睛。 
  苏凝忽然很想哭。   
  莫名湖4(1)   
  骆杨看到系办贴出的保送名单时,有一种晴天霹雳的感觉:综合排名第四的她居然不在保送之列!诡异的是,本来应保送十人,名单上却有十二人,那个四级都没过的薛雪亭居然也榜上有名! 
  去问管保送的系副主任,他双手一摊,说:“明文规定,大学期间,有任何一科不及格就得取消保送资格。你有门体育不及格。最严重的是,你居然自己在成绩表上改成了及格。 
  这就是欺骗的行为了。” 
  骆杨吃惊得说不出话来。那天填保送表格,填成绩时她看到大二有门体育不及格,就问学习委员可否不填。她真是少长了个心眼,找错了对象。学委是个顶咋呼顶张扬顶喜欢强调自己重要性的人,说话永远像演讲,她放尖声音说:“同学们,如果和骆杨一样,有体育之类的不及格的课目,和我说一声,然后自己一改就可以了。”——谁也没想到都已填表了竟还有变故,没想到体育也能成为要命的关卡。 
  看着骆杨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副主任卸下了官腔:“唉,其实老师也很同情你。举报电话直接打到了学校,系里想保也保不住你啊。你太大意了,应该提防着点啊。” 
  保研的事扑朔迷离。为什么会多出两个名额来?薛雪亭对外声称她申请的是破格录取,她没有挤别人的名额。若她没撒谎,那就是排十一位的田小甜或者排十二位的刘乐霄干的。可另多出来的一个名额是怎么回事呢?究竟谁是那个背后黑手呢?骆杨无法判断,她有时觉得三个人都很清白,有时又觉得三个人都很阴险。一想到自己被人从背后狠狠刺了一刀,她就寒心入骨。 
  “太黑暗了!骆杨,你也举报去。把薛雪亭拉下来!”张红义愤填膺。 
  “我觉得不是薛雪亭干的。她家有钱有势,要个保送名额不难。她四级没过都能保上,估计后台挺硬,告也是徒劳。而且问题是,把薛雪亭拉下来,咱骆杨能上吗?”朱玎玎说。 
  张红说:“这可说不定。看薛雪亭平时骄横跋扈的样,这种缺德事,也只有她干得出来。小甜和乐霄挺好的,我对她们的品格很信任。” 
  苏凝说:“难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骆杨躺在床上,眼神空洞,说不出话。这几天她已说了太多的话。她四处求人:校长、系主任、系书记、研招办的主任、辅导员,好话说尽眼泪流干可还是没人帮她——帮不了她或者不愿帮她。非亲非故的,你存折上也没个万儿八千的拿去铺路,凭什么要人帮你呢? 
  她不敢告诉家人。家里还满以为出了个研究生,又是保送的又是公费,都以她为荣。父母只是普通工人,就算知道,除了跟着难过也无能为力。她现在唯一的办法是自己考,考本校的对外汉语专业,而且一定要考上公费。 
  朱玎玎反对她考本校,多窝囊。但骆杨不敢报外校。她怕。这种恐惧很复杂,既替家人担心,又替男友担心,还替自己担心。骆杨在大学轻松自在惯了,没上过几天自习也没学到多少真本领,她清楚自己是个吃不得苦的人。朱玎玎不同,那是个小疯子,激情爆发时可以创造奇迹。而自己作风懒散,心境平和,追求闲适的美学,没有爆发力。只剩下三个月就要上考场,她不相信自己能翻出什么大浪。 
  连松得知骆杨的事,又一次风尘仆仆地从郑州赶到西安。他俩是高中同学,到大学才走在一起。异地恋情平稳地进行了四年,还约好连松考研考过来,以后相守一处。连松是个非常浪漫的人,常常不吱一声就来到西安,直接站在宿舍楼下,在骆杨面前捧出一大束玫瑰,让她又惊又喜。 
  这次连松来后,带着骆杨逛街、爬山、吃哈根达斯。走前还特意请532的姑娘们吃饭。宿舍另三条光棍羡慕得不得了,一致认为骆杨还是她们中最幸福的一个。 
  连松走后,骆杨终于从保研失利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只是填考研报名表时,仍感觉痛心,更感到滑稽。 
  张红最终也决定考研。去了两回招聘会,张红体验到社会的残酷。工作,无论是硬件还是心态她都没准备好,需要再做积累。她报的是川大,因为想回家,也因为保研的污浊令她厌倦了N大。为此,她决心一定学好英语。 
  其实,在连松来西安之前,谢唯的关怀已给了骆杨莫大的安慰。 
  大二时谢唯追过骆杨,但没追到。大学里追骆杨的男生不少,但他们都没有连松优秀。谢唯也没有连松优秀,但谢唯竟令骆杨动过心。 
  谢唯是管理学院的,瘦高个,文质彬彬的长相,却是个猎艳高手。他的女友不断更新,都是很漂亮的女孩。最神奇的是,分手的女友们没一个说过他的不是。接触后,骆杨发现了他的魅力:他非常的温柔。谢唯的温柔,是连松那种洒脱豪放的北方男孩学不来的。他的温柔可以将骆杨完全覆盖。这种感觉很奇妙,令她着迷。 
  骆杨不敢和谢唯在一起。这太有挑战性了。骆杨的个性里有一种“留条后路”的因子,她不会把自己逼到一场没有把握的战争中。她永不肯落得狼狈,因此也很难领略极致的风景。 
  得知骆杨受了委屈,谢唯约她去德福巷喝茶。很香的祁门红茶,很惬意的谈话。骆杨好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那一格。道别时,谢唯温柔地说:“姑娘,允许我抱抱你吗?”——姑娘。有一点古典,有一点暧昧。谢唯喜欢这么喊她。——分明是他看到骆杨需要一个怀抱,却放低了姿态来请求她。如此谦卑的体恤,满含柔情。也许是骆杨当时太脆弱了,也许是夜色太幽美了,骆杨越轨了。她竟应允了谢唯的要求。与连松结实饱满的拥抱不同,谢唯的拥抱是不着力却温柔地深入人心的。他的双臂似已长在了她的轮廓上。不离不弃的安慰。 
  之后,骆杨与连松走在大学路上,偶遇谢唯,他分寸得当地向他们问候。还是那么彬彬有礼,那么温柔的语气,那么迷人的微笑。   
  莫名湖5   
  骆杨对正坐在桌前看书的朱玎玎说:“猪,你的生日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啊?” 
  “一把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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