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听传(结局已出)一朝风起-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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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王为何会娶养别人的妻子?”
之前见过相王的小儿子帛鱼,这孩子惧怕相王却是很愿意亲近宋听,而那夫人在见过我时,也是思索之后便看出我不是宋听,要我将手串交给“他”。左手上戴了两条红珊瑚手串,一时间觉得,自己同这个宋大将军很有缘分,有缘到一定要如此纠葛不清。
相王看了看我,偏过头去。我心底在盘算着最糟糕的事情,便是我的每一步都走错,而他偏偏不告诉我,看我一人戏台上独唱。池中明月随波摇曳,猛然想起忘记询问王锐的下落,后悔不已。想办法逃出去,带霍心回大兴,再不济,也要托霍心回大兴,把我等的遗物捎带回去。
正想的出神,相王轻描淡写地说:“受人所托。”
欣喜半晌自己又冷静下来,我在诓他,他何尝不是诓我?停下思路仔仔细细观察他,近而立之年,眼眸中的深邃却似已有五六十年的沉积,身材健硕,体格高大,比起宋听,这天朝第一将军,相王更加当之无愧一些。
人中龙凤。
越看也越觉他与宋将军相似,相近的相貌,相似的性情,总是不愠不火,冰冰凉凉的。是成大事之人该有的沉稳,与我不同。
大兴城生意最红火的酒楼是王锐家的羽仙台,最红火的青楼便是江楼。江楼有一奇人,管账房,人称“账房先生”,谁都礼他三分。账房先生平日里既不跑茶也不接客,往往都是坐在二楼雅台,喝着茶看着楼下人潮去留。我十四岁沾染青楼,却早在十岁多就认识了他。
此人不可多得,相貌文秀,举止潇洒俊逸,通身散发出一种凉意,虽笑脸迎人,也总寒得人不敢靠近。他逢人便笑,唯独对我冷着张脸,偏我儿时又是不知好歹,总站在楼下,从下望着他,问他些奇怪的问题,他倒生了副好脾气,一一回答我。
“果子为什么长树上?”“也有长地上的。”
“为何先生只穿玄黑?”“不易脏。”
“我是爹爹的孩子,你是谁的孩子?”“我爹爹的。”
“男人和女人有何不同之处?”“都是人,却不尽似人。”
“人可以飞么?”“可以,跳起便是飞。”
“猪呢?”“可以,你把它扔出去。”
“你呢?”“你是要我从这里跳下去么?”
“江楼里是做什么生意的?”“买卖的生意。”
“传闻柳姬绝色,为何不出街游玩呢?”“她没自由。”
“自由是什么?”“就是你站在那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长大会是什么样?”“凡人一个。”
“我不想做凡人。”“那就超凡。”
“超凡还是凡人么?”“是,却不同于凡人。”
“什么是超凡?”“就是我坐在这里,听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长大了要做爹爹。”“可以的。”
“我是说,做爹爹那样的人。”“你可以像他,但你永远不会是他。”
“这世上有另一个我么?”“难说。”
“可你说,两人只会相似,不会等同。”“当你爱上谁,你就会慢慢变成他。”
“若我爱上的人和我几乎一模一样,是否最后我俩会成为一个人。”“我没见过,也许有。”
“我今日做错事了。”“是你太聪明了。”
“傻瓜不会做错事么?”“他们什么都不做。”
“努力的人什么都做得到么?”“努力的人都是聪明的。”
“所以他们会做错事。”“对。”
“先生有爱人么?”“……有。”
“那人爱你么?”“那是他的事。”
“我兄长为什么喜欢男人?”“男人为什么喜欢女人?”
“她们漂亮,温柔,不同于自己。”“那是外在。”
“会有内在么?”“有。”
“一个男人喜欢女人的内在和外在,有区别么?”“有,后者是一时,前者可一世。”
“男人喜欢男人呢?”“也一样。”
“我还能再见到兄长么?”“为何要再见?”
“我不喜欢我的名字,先生为我取一个。”“听。”
“这就是我不喜欢的名字!为什么是这个字?”“这是你该时刻做到的。”
“听什么?”“别人听不到的,也想不到的。”
“我能听得到么?”“能,你是特别的。”
“特别的?”“这世上只会有一个你。”
“如果有另一个我呢?”“会很混乱的。”
“先生你从何处来?”“我师父那里。”
“你师父从何处来?”“他师父那里。”
“那我又从何处来?”“我这里。”
“师父,为何女人卖身?”“要问男人为何去买。”
“有卖便有买?”“是。”
“若是有人要买男人呢?”“有买也会有卖。”
“你卖身么?”“你要买么?”
“我想抱抱师父。”“为何?”
“怕你冷着。”“人该冷着。”
“暖和点不好么?”“过热就愚蠢了。”
“愚蠢又不会做错事。”“做了错事便叫愚蠢。”
“做人好麻烦。”“是如此。”
“若某日我不想做人了呢?”“做行者。”
“有何分别?”“人居于世,他行于世。”
“没有行者的。”“怎讲?”
“人不是行动体,是记忆。记忆若在,便永远是人。”“记忆若不在呢?”
“会构建新的记忆。”“是然。”
“师父,为何会有战争?”“因人而起。”
“我有错,人不只是记忆,也是情愫。”“你没错,人有错。”
“人是什么?”“是不满。”
“永远吃不饱,睡不尽,永远渴求。”“是。”
“师父,我去当兵了。”“可想好?”
“不用多想,不然会像师父你这样。”“我这样?”
“错过,后悔,不满。”“……听。”
“嗯?”“记住三个字,‘无所谓’。”
“好,师父,再会了。”“去吧。”
无聊多么荒谬的问题,他都回答,除了最后那个问题:
“还有,师父,是什么爱?”
他看我很久,低头钻回了里屋。
我曾想过,待打完仗,回乡将父亲与先生接至一处,好好孝敬二老,后得知父亲续弦继室,我若同住也不方便,正好同先生一起,相互照应。如若可以,倒想同将军回去一次,给先生看看世间还有如此奇特的事!
想到将军,发现将军跟师父也有相似之处,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薄薄的凉意……
“先生,先生?”
回过神,相王不解的看着我,我连忙举杯赔罪。一杯酒下肚,余光看到有薄云拦住明月,身体暖了些。
抬起手背擦了把嘴,神游太虚的思绪从师父处翩翩赶来,叹了口气,与人打交道真是足够难受的。
“相王有一兄弟。”
我未诳语,我可没指明必须是亲兄弟,看我面目坦然自信,相王目光一紧。
“有兄弟,却未相认。”
相王半眯着眼睛窥视我。
“不难找,就在眼前。”
“先生可有线索?”可算说话了,不过,也未必就让我言中,或许是挖了陷阱引我跳下去。转过话锋,我继续笑着卖关子:“王爷和你这兄弟都多磨多难,还是不要找到的为好,各自轻松过完此生,安然无事。
“先生是指,本王若是找到他,反而会为他增添磨难?”
“你兄弟二人相互刑克,还是不见得好。”
话说出口有些后悔,若是说些好听的,或许相王大喜还会放过我,现如今话说到这份上,恐怕会迁怒我身上也不定。我紧了紧领口,看在了相王眼中,“冷么?”
“无妨。”
想不到话说,我和相王对坐着各自饮酒观夜景。我平时挺能说道一人,这会儿还真就哑巴在这儿了。私下里努力想组织一些模棱两可的问题,继续搭话。
“夜色不错。”
“嗯。”
桌上又如四下般静默,我没往自己杯中添酒,反复把玩着白玉小盏。长时间没有话说,不由得又想到别处去,我若是要走,梁臣呢?怎样把梁臣也带走?还有那手串,到时候正好做个交换。还是要见将军一面。
一到晚上,我便没了精神,不是身体疲惫,自己却处在放空状态。
“先生有兄弟么?”相王问,似是坐累了,换了个姿势。我答:“有。”他似乎来了兴致,两眼光亮了些:“先生的兄弟,是怎样的人?”
又是这个问题。
“优异,爱笑。”
相王若有所思,末了,开了口:“先生师从何处?”我想了个合适的说辞,答他:“尘嚣净土。”
“此地看来不一般啊。”
地不是因己而灵,而是因人而名。因为师父在江楼,江楼才不同于别家,若师父不在,那江楼与他无异。又者,因我知师父,而江楼异,他人不知师父,而江楼无别于他。
“一般,是人不一般。就如这相王府,住的若不是相王,便该换名匾了。”我话一停,他也没了话。再这样下去我一定自己膈应死自己!
真是不善于狂言,又一杯酒下肚,还是实说罢,罪不至死,即使相王真的动怒,想来因我的相貌也会重新考虑处置。怎样都好,赶紧结束此夜。
说来也奇怪,在那夏国五皇子面前我都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奈何面对着相王,我一个字都说不出呢?
“本想着,装神弄鬼,以此来满足一己私心,却不想……”从相王手里拿过酒壶,不在意地看着相王谑笑的表情,自己添杯继续说:“王爷比我年长得多,经历得多,看过的人走过的桥也多,我也就不班门弄斧了。老实说,来王府是有一事相求。”
相王仍是笑,饮尽自己杯中的酒,从我手中夺回酒壶,又自行添上。我看着他,收了轻佻和戏谑,与他四目相视。
“放我走。”
《宋听传(结局已出)》一朝风起 ˇ出府遭难ˇ 最新更新:2011…01…21 12:00:00
“哦?本王有囚住先生,不让先生走么?”
相王始终微笑,令人颇为不爽,但一看到那面上的眉飞色舞,想生气也不知从何生起,想起了那军医的话,爱笑的人有福气。脸上皮肉一扯,我也冲他笑起来。
“明人不说暗话,相王爷知道我此请由何而来。我这里先作个交代,”我放下酒杯,夜色稍冷,酒发起的热没多久便被月光凉下来,环抱着双臂求些温暖,身体前倾靠在石桌上,觉得姿势舒服了我才慢慢跟他说:“不才出自平凡人家,小城小县,年少时不学无术,单习了些插科打诨和作弄人的小伎俩。正值战争年代,在友人提议下参了军,竟恰巧与宋大将军形貌相似,生出许多误会来。王爷看我眼熟,也是如此缘故。那日被王爷带回京城,欺骗王爷实在迫不得已,前日与宋将军鸠还鹊巢,为求回乡另谋他业,特来向王爷辞行。”
他点点头,一言不发,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看,我回视他。良久他执起酒杯,饮下前说:“你姓甚名谁?”我也握住酒杯,尽可能表现的羞涩一些,轻声答他:“无姓,单名一个故字。”
“无故?”
他显然会错了意,不过无所谓,反正我是要瞒哄他过去,他自己会错意倒也好。
“是。”
相王站起身,执着酒杯走开几步,回首笑说:“你倒的确很会生非。”我也只能陪着笑。待他喝尽杯中酒,缓缓转过身,依旧笑得花枝乱颤地对我说:“可曾听过,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心中一惊,倒也坦然起来,拾起酒壶起身走到他身侧,边斟酒边敞开了心怀:“王爷果然英明。倒像是不才把这事情搞复杂了。”他端着斟满的酒杯,依旧笑着,这笑容比之前的皮笑肉不笑多了些玩味,也缓和了许多。
两人比肩站着,看向湖中,夜风推起一些波纹,看得人心也随之泱泱。这相王爷远比我聪明,我在他心中似乎已成定局。已经无法翻身了么?
他抿了口酒,又问:“你姓甚名谁?”
我蹲下,提着酒壶把儿轻轻的在地上敲,明月在池中碎成一块一块,马蹄声一步一步传来。转过头,墨侵立在不远处,我起身向它伸开双手,它向我小跑过来,就在离我两步处忽然疾奔,将我撞进了湖里!
“墨侵你个混蛋!你不知道老子不会游泳吗?”
水里三扑腾两不扑腾的,上衣松开,露出我军伤累累的胸膛。又听见“扑通”一声,挣扎中摸到墨侵沾湿的脖颈,抱住后翻身到它身上。平稳下心来才感叹其实湖水没那么深,有机会一定学会游泳。再看那相王,手端于胸前,酒杯却翻打在地上。
有风过过来冻得我浑身打颤,紧贴着墨侵取暖,斜眼看见岸上相王凝固的目光,心里暗骂,我若是淹死了这厮也不会来救的吗?
“墨侵你还不上岸?是想冻死我还是想冻死你自己?”
相王被我这一喊拉回了神来,怎料一个不留神,墨侵前蹄腾空又把我甩了下来!
我摸着池底站起身,水深到我胯部,上衣中衣退落到只有袖子积在我手腕上。我抬手拧了拧头发,气不过给了墨侵一拳。这一拳倒好,墨侵这家伙臭脾气上来了,自己跳上了岸,走了。
“墨侵你给我记好了!这是你第二次弃我!你找你的宋听大将军去!别回来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从此你我一刀两断!恩断义绝!
自己从水塘里爬出来阔步伴小跑的我溜回屋里,把自己剥了个精光钻进被子里牙齿还在打颤。想起墨侵留给我的马屁股我就一肚子来气,好容易平复下心情,又想起自己把王爷仍在了一边,要说的事没说成,又是一肚子气。
“至于么,跟个畜生生那么大气?”
我拉下来一点被子,看到相王坐在我床前,眼里全是笑话我。我把被子在脖子周围掖好,努力不让一点风渗进去,白了他一眼,“相王要是有心,帮不才吩咐个洗澡水可好?”
相王指了指身后,看到他肩上有热气蒸蒸而上,我从被子里钻出来光着脚两三步就跳进了热水里。将头埋在热水中我才觉得自己有够傻,也发现了一个不争的事实。
我嫉妒宋听。
嫉妒来自于羡慕,羡慕来自于他有我没有。
沐桶里我用拳头捶着桶底,没捶几下便被相王两手拖住我的下巴将我提上了水面。
“为了个畜生,你至于吗!”
“你懂什么!凭什么我跟他长得一样名字一样年岁也差不多,但是走到哪儿别人都当我是他的代替品!”
“你跟谁?”
“还能有谁?宋听!”
相王一听笑了,抓起毛巾跟我擦了擦脸上的水,将毛巾交到我手里说:“你等着。”他出了门吩咐了什么,又回来搬凳子坐在沐桶边。没多久,一个家仆捧来了一面镜子,相王接过镜子放在我面前。
“你看,你哪里跟宋听相像了?人家宋听,钟灵琉秀,貌美身修,不仔细看还当是个高挑的女儿家。再看你,长得大刀阔斧的,本王倒是纳闷别人是怎么将你二人混淆的。”
我看着他认真的摸样,虽然不再生闷气,却也是郁闷不打一处来。“王爷您这算是安慰人么?”相王把镜子塞给我,笑:“本王是在帮你认清事实。”
白了他一眼,我抹了一把镜子上的雾气,回想了下相王的话,也觉得和将军二人区别甚明。心里稍微好受些,却发现另一个问题。为何我沐浴相王要搬凳子坐在一旁?
斜眼看了看又看了看相王,他才自觉给以解释:“你不是知天命道玄机么,你看看本王是谁?”
“相王。”
“再看。”
“男人。”
“……再看。”
“王爷为何坐此看我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