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聊发少年狂 作者:绞刑架下的祈祷(晋江银推高积分vip2014-09-04正文完结)-第2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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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反贼都是骑兵,而城中的乡勇衙役府兵都是步兵,如今也只能想想,刀上沾不得血了,嘴上却可以占些便宜。
一时间,原本所有已经做好拼死守城的乡勇兵丁都以口为刀,以骂话为箭,对着城下的反贼们骂将了起来。
他们脑子里本来就绷着一根弦,任谁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有人告知有反贼要来攻城,胡人残忍,城破必定是鸡犬不留,只要有些血性,想必都是誓死坚守的。此时他们见张大人几句话就骂跑了反贼,更是士气大震,觉得这些反贼也不过如此,一个个借由骂人将内心的紧张和恐惧宣泄了出来。
张致知道这些小伙子为何骂的如此脸红脖子粗,又为何有人骂着骂着突然哭了出来。
涿县毗邻幽州,此时有反贼来到涿县,必定是北方已失,这些人有不少亲朋好友都在幽州,只要一想到这批反贼是怎么来的,心中便悲拗不已。
更多人内心其实十分恐惧,只是为了身后的家园强忍着心中的软弱拿起武器站上城头而已。涿县不是边关已久,百姓已经久不持刀兵,不知夷狄,心中害怕,也是正常。
张致想起他们凉州,关内的胡人和汉人交好,打起仗来,常常会有关内的胡人也来援助,汉人并不惧怕西胡,也能分清不同的族群区别对待。
可北方的胡人自晋朝被拒国门之外后一直被抵挡于幽州以北,初露狰狞,便让这些都快忘了胡人什么模样的中原百姓吓破了胆子,忘了他们也有血有肉,一射便死。
幽州自古陈兵于重镇,边关后面的乡间人丁稀少,更是没有什么像样的防御。幽州是苦寒之地,塞外人少,关内人也不多,反贼大军南下,诈开门户,入幽州竟如无人之地,这虽有内应作乱的原因,怕也有幽州百姓这么多年来太依赖边军,自身毫无斗志的原因。
幽州完全陷落,这些百姓无路可逃,无险可据,便会觉醒过来,为了生存而拼命。
什么幽州大族。
张致在心里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不过是一些丢了家里田庄就吓得惊慌失措的败家子罢了。
另一边,带着胡人们后退的汉将听到城头上的谩骂,险些把一口牙齿都咬碎。
这些人竟以为是那个姓张的男人把他们骂跑的!
而且还是羞愧欲绝的逃跑!
他们哪个眼睛听到他们是被骂跑的?他们离的那么远,姓张的说了什么都听不清楚!
不往后退,留在那里等着箭射吗?
他们逃的是箭,和姓张的那张嘴有什么关系?
还有羞愧欲绝!看看他身后的士兵们……
好吧,好像是有点羞愧。
可胡人是听不懂汉话的,羞愧个大头鬼啊!
这不行,这要以后传出去,还要不要在军中做人了!
什么两万精兵被一人骂的灰头土脸而逃,什么被骂只能梗着脖子硬受!
他可不想以后被人称呼“那个被人骂跑的参将”。
这汉将想到这里,就想回身反骂。
可他毕竟是汉人,那些人骂的大部分没错,实在没什么立场。
而他胆气也不足,不敢跑到近处去骂,只能干瞪眼。
这汉将身边有一胡人首领,名字用汉话读起来像是混秃噜,此人听见城头上群情激奋,骂声连天,腹内也动了肝火,连问这汉将城头上在说什么。
这汉将虽然是尹天翊的心腹之一,又受命和这群胡人一起攻打涿县,但其实内心也瞧不起胡人,对自家只能委曲求全依仗胡人也是憋屈不已,此时听到这混秃噜问起,连忙添油加醋,用胡话将这些人骂的话说了一遍。
他并没有说城上兵丁骂的大部分都是他们这些汉贼,只是把骂夷狄的那部分使劲复述。
他声音颇大,这些胡人一听到了,立刻恼羞成怒,顿时有数十个胡人青年控缰上前,隔着一射之地也往上骂了起来。
“哗啦嘛嘛的萨布鲁斯斯兰地阿婆!”(汉人都是牛羊都不如的弱鸡!)
“思安慈恩唱给四册型华锋要去哦德死!”(等我们杀进去,一定让你们生不如死!)
胡人嗓门超大,这些草原民族又爱在旷野间放歌,乍一开腔,倒让城上的汉人愣了愣。
好大的嗓门!
不过……
他们到底说什么呢?
不管说什么,骂回去先!
京中。
燕州八百里加急和幽州军站的军报几乎是前后脚到的京城。
京中百姓已有近十年没有见过边关的加急文书,看到那面彩旗来的时候,还稀罕的看了许多眼,四处议论纷纷。
然而很快,范阳城破的消息如同病毒一般弥漫了整个京城,百姓们惶恐不安。北方南下逃难的流民们都聚集在城外,得知这个消息后悲号不已,京城四周的百姓路遇痛哭流涕之人,也忍不住为之心中酸楚,大骂边军无能。
范阳城破,给楚睿一个巨大的打击,也给大楚一个巨大的打击。
没了晋国公和信国公的大朝胡乱的像是一个漩涡,任何人一开口,就能陷入到无休无止的争吵中去。
此时李茂的奏章随着驿站也送入了京城,楚睿拆阅后,发现纸上只写着八个字。
“故从权事,臣请夺情。”
第207章 张应的野望
李茂请求夺情;当然不是夺自己的情。
顾卿还活得好好的呢。
结合前后两封战报,再加上如今朝堂上的形势;楚睿很快就明白了李茂的意思。
夺情所有可用之人。
大楚已经有太久没有发生大的战争了,边关的小打小闹都不算什么大仗、硬仗,甚至连天灾都很少发生,百姓连个造反的理由都没有。
楚睿一直觉得自己即使不算个明君,守成之主也是绰绰有余的。
谁料到一夜之间;北方幽州失了;最为倚重的老将秦武阳死了,华鹏被困;袁羲不敢重用;就连他觉得最好的用臣子、任着兵部尚书的李茂都要亲上前线为他督师。
这时候夺情晋国公,真的合适吗?
在这个大皇子刚刚被立为太子的时候?
张致和张宁,可以交托信任吗?
不得不说,楚睿的多疑是让他远不及自己父亲雄才大略的真正原因。如今大楚的世族并不能如先皇在时一般信任皇帝,也和楚睿不时露出的多疑有关。
世族并不是没有气节的,但要看对什么人。
士为知己者死,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待之,这是所有世族子弟都追求的一种境界。谁也不想被鸟尽弓藏,谁都有私心。这是声势
李茂的奏章是现在楚睿唯一的破局之法。京中老臣致仕的致仕,丁忧的丁忧,勋贵没有他压着,总是会有些小心思。世族派之间千丝万缕,幽州几个大的世族投靠了反贼,总有些人生怕皇帝杀鸡儆猴,拿他们开刀,自然心境不稳。
这时候,夺情晋国公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国难当头,兵戈再起,应当放弃派系的成见,先共同抵御外敌才是。晋国公张诺为官多年,地位高,威势重,比李茂更能服众。若是张诺竭力相助,则楚睿不用担心朝廷生乱的问题。
但楚睿在立太子之事上有些魔怔,总觉得太子一立,世族们都在摩拳擦掌等着把太子推上位去,此时让身为太子之舅的晋国公张诺回返朝堂,便是让太子迅速的羽翼丰满,这违背了他的意愿。
挣扎纠结间的楚睿召来了青云观的张璇玑。
世人皆传“重瞳子”是圣人之相。无数僧尼道众无法都无法用禅机或天道之理说动楚睿,而张璇玑仅仅凭着一段似是而非的星象箴言,一只重瞳的眼睛,便让楚睿奉为天人,不时召见。张璇玑是女人,在一定程度上也降低了楚睿的防备之心。
如今北方果真大乱,更是让楚睿发自内心的敬服。
张璇玑听到皇帝说了那封李国公的奏折后,沉吟了一会儿,回答皇帝道:
“贫道并不知道国家大事,也不懂朝堂政局,但贫道知道一点,北方杀星降世,天道为了平衡,必定也会有福星降世。天地交泰之时,贫道看到了天梁和天同紧紧相依,看到了文昌、武曲、禄存、巨门在天梁星的天空旁闪烁,这是天道护佑大楚,降下福星救世之象。”
“后来贫道随着师弟进了信国公府,已确认荫星是邱老太君无疑。那在邱老太君身边的李国公,应当就是天同星降世。”
“天梁为老翁,天同为幼子。老翁灾厄不断,幼子先难后成。若是李国公的奏章,皇帝陛下不妨听从建言,信这位天同星一次。”张璇玑说的很中肯,“天同乃是福星,又谨守本分,处事平和,最能成事。”
“此话当真?”楚睿暗暗捏了捏拳。
应当是真的。每次派李茂去做什么事,到最后都有意想不到的好结果。
汾州马场,捞回了一万匹马,活捉了三千多人;
那三千多人被发去修水库,让上游洪水泄洪到水库,救了下游无数人命;
一枚铜钱,摸出私铸钱的窝点,抓出了许多有偷用私钱嫌疑的粮商。夏季南方大水,粮价上涨,这些狱中的粮商为了戴罪立功,纷纷自告奋勇出去倾家荡产的平息粮价,这才没有酿成大乱。
清理家中内贼,却发现了前朝余孽,顺藤摸瓜抓到探子,继而策反敌人的心腹,铲除了京中大量的据点;
至于其他,更是数不胜数。
莫非这李茂就是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的那种人,真的得天道眷顾?
仔细想想,李茂上奏的诸多建议,似乎每条到了后来都有极大的收获。通州雪灾,收纳了许多隐户流民;江南大水,听从他的意见点召了龙虎山的道士,几乎一分钱没用的就安抚了江南的灾民,疏散了各地百姓;
如今……
张璇玑并不多言,静静的立在那里等待皇帝自己的决定。
天师道不善占卜,不问前途,只看功德修行。信国公府一府金光闪耀,显然是行善积德的人家。邱老太君又是天君托世,自然是帮上一把才好。
皇帝并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能改变对一个人的看法,若皇帝愿意采纳那条建言,也一定是因为皇帝原本就信任李国公的缘故。
若是不愿意这么做,也就不会叫她来问上这一遍了。
第二日大朝,皇帝下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出乎意外的决定。
圣上手诏,夺情起复了在京中丁忧守孝的晋国公张诺、以及扶棺回乡的张宁、张致兄弟。
晋国公张诺在丁忧之前乃是大楚的平章政事,也就是民间俗称的“宰相”,参政知事乃是“副相”,在平章政事丁忧时暂领中书门下。
如今已经两年没有了宰相,楚睿才算是真正接手了朝政,但拟旨裁断虽然是由皇帝决定,但最后执行还是要靠文武百官,这边推脱一点,那边争斗一下,往往事情做得不尽如人意。
若是太平时期,楚睿自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效率低点也没什么。可如今正在战时,别的不说,粮草辎重、调兵遣将、赏罚决断,这一系列下来,能活活把楚睿累死,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处理的完的。
除了晋国公被夺情起复,另起用的两个大臣便是张宁、张致。
张宁被点了“幽州都护”,这并不是一个正职,燕州并无都护府,幽州的都护府也名存实亡,所以此职一般都是兼领,由幽州镇北将军或其他要臣一同负责辖境的边防和行政。
张宁如今正在丁忧,又不在京城,他的用人能力用来处理幽州和燕州纷乱的人事最为合适。他是世族出身,又了解燕幽两地的官员来历,有他相助李茂,对安抚世族,查明奸细有极大的作用。
张致是凉州都尉,乃是辅助镇西将军理事的武将,如今并不能回凉州复职,楚睿便让他暂领“幽州防御使”,协助张宁防御燕州,并随时准备出兵幽州。
张宁张致两兄弟明明都在燕州,却被皇帝点了幽州的官位暂时起用,皇帝意图收回幽州的心思一目了然。
李茂如今正在燕州,有他这个兵部尚书坐镇,兵部不会懈怠,肯定是要装备给装备,要辎重给辎重,要兵要将立刻遣去,张家两兄弟于其说起用了是为了防御涿县,不如说是皇帝为李茂准备的助手。
皇帝破天荒的起复了这几位丁忧之臣,可见如今的局势已经不太好了。
世族们心中忧叹,又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立功机会。勋贵们更是摩拳擦掌,他们之中不少是以武勋起家,如今马放南山已久,恨不得立刻带兵北上,收复旧土才好。
晋国公府里。
“二叔,我爹被起复了。”张素衣拿着邸报进了张应的屋子,脸上全是忧色。“听说范阳城破了,涿县被围,情势极其危机。”
张应下1半1身的肌肉已经开始萎缩,家中什么人按摩都没有用了,就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张应知道这是最后必然会发生的结果,也坦然承受了这一点。
他就等着张素衣嫁出去,然后想个法子自杀了。
他躺在床上,让下人扶他坐起身,就这么靠着床柱子懒洋洋的读着张素衣带来的邸报,一点也不吃惊说道:
“啊,这里少数民族入侵那么少,现在才入侵,都算是可以的了。这是没遇见过五胡乱华,这才几万人啊,就把幽州给吞了……”
张素衣见自家叔叔又开始发癔症了,连忙让下人退下。这些下人已经习惯了自家主子发癔症时胡言乱语,有些时候抄家灭族的话都敢随便说。他敢说,这些下人还不敢听,一听小姐吩咐下去,连忙撤出房外。
张素衣像是个傻子一样看着自家二叔躺在床上说什么“八王之乱”、又说什么“衣冠南渡”,没一会儿,又开始说起什么“蒙古横扫欧亚”,直听得头晕脑胀,整个人都有些站不住了。
“二叔,你说的口干不干?我给你泡杯茶喝。”
“算了吧,你说那刷锅水?给我倒杯清水来。”说的口干舌燥的张应心情大好,还有心思调侃这里的“茶汤”一番。
张素衣见二叔总算是不胡说了,赶紧给他倒了杯水,堵住了他浑说的嘴。
“我说啊,这反贼作乱反倒是好事。前人有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大楚一天到晚内斗斗的不可开交,对国运并非好事。反贼作乱,有那么多内应跳出来,这就说明皇帝的威慑力还没到四方臣服的地步。但凡君威强盛,四海臣服,要么靠仁,要么靠武,没靠阴谋诡计能成的。这皇帝忒小气,经经事,说不定眼光能看长远些。”
张应自然知道勋贵和世族斗成了什么样子,朝廷里中立派过的极其艰难,往往都不在什么要职。虽然还没发展到“党争”的地步,可这并非好事。
打仗好啊,打仗重新分配势力,皇帝可以再次把军权握在手里,世族要保证国泰民安才能继续土地兼并,呕心沥血也要好好辅佐皇帝。勋贵想要掌兵,还是得讨好皇帝。
这皇帝此时若是有脑子,就该不拘一格起用各方人才才对。
幽州地广人稀,产生动乱的危害绝没有西胡入侵中原来的大。张应虽然不是文科男,但玩过无数游戏,各种游戏背景的历史也是看了无数,对大楚的未来并不担心。
“大楚兵强马壮,皇帝又没失道,除非此时中原又有人造反,几面受敌,要不然就是再来几次洪水大旱地震什么的,否则北方那些人最多就是趁现在北方不备被打懵了占占便宜,没多久就会好起来的。”张应一张口就是失道、造反、天灾,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