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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永别了,武器-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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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欧内斯特。海明威

内容简介:    《永别了,武器》,又译《战地春梦》,是美国作家欧内斯特·海明威于1929年写成的半自传体小说。海明威用精炼的语言,以第一次世界大战为背景,批判了战争的荒谬、虚无和非理性。小说以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在意大利军中作战的美籍救护车司机中尉弗利德利克·亨利的角度进行叙事。书名取自16世纪剧英国作家乔治·皮尔的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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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章

    那年晚夏,我们住在乡村一幢房子里,望得见隔着河流和平原的那些高山。河床里有鹅卵石和大圆石头,在阳光下又干又白,河水清澈,河流湍急,深处一泓蔚蓝。部队打从房子边走上大路,激起尘土,洒落在树叶上,连树干上也积满了尘埃。那年树叶早落,我们看着部队在路上开着走,尘土飞扬,树叶给微风吹得往下纷纷掉坠,士兵们开过之后,路上白晃晃,空空『荡』『荡』,只剩下一片落叶。

    平原上有丰饶的庄稼;有许许多多的果树园,而平原外的山峦,则是一片光秃秃的褐『色』。山峰间正在打仗,夜里我们看得见战炮的闪光。在黑暗中,这情况真像夏天的闪电,只是夜里阴凉,可没有夏天风雨欲来前的那种闷热。

    有时在黑暗中,我们听得见部队从窗下走过的声响,还有摩托牵引车拖着大炮经过的响声。夜里交通频繁,路上有许多驮着弹『药』箱的驴子,运送士兵的灰『色』卡车,还有一种卡车,装的东西用帆布盖住,开起来缓慢一点。白天也有用牵引车拖着走的重炮,长炮管用青翠的树枝遮住,牵引车本身也盖上青翠多叶的树枝和葡萄藤。朝北我们望得见山谷后边有一座栗树树林,林子后边,在河的这一边,另有一道高山。那座山峰也有争夺战,不过不顺手,而当秋天一到,秋雨连绵,栗树上的叶子都掉了下来,就只剩下赤『裸』『裸』的树枝和被雨打成黑黝黝的树干。葡萄园中的枝叶也很稀疏光秃;乡间样样东西都是湿漉漉的,都是褐『色』的,触目秋意萧索。河上罩雾,山间盘云,卡车在路上溅泥浆,士兵披肩淋湿,身上尽是烂泥;他们的来福枪也是湿的,每人身前的皮带上挂有两个灰皮子弹盒,里面满装着一排排又长又窄的六点五毫米口径的子弹,在披肩下高高突出,当他们在路上走过时,乍一看,好像是些怀孕六月的『妇』人。

    路上时有灰『色』小汽车疾驰而过,驾驶员座位边每每有一位军官,车子的后座上还坐着几位军官。这些小汽车溅泥泼水,比军用大卡车还要厉害。如果车子后座上有一个小个子,坐在两位将军中间,矮小得连脸都看不见,只看得见他的军帽顶和他那细窄的背影,而且车子又开得特别快的话,那么那小个子可能就是国王。他住在乌迪内1,几乎天天这样子来视察战况,无奈战况不佳。

    冬季一开始,雨便下个不停,而霍『乱』也跟着雨来了。瘟疫得到了控制,结果部队里只死了七千人。

    1 乌迪内在意大利东北部,当时意军的总司令部所在地。

    

第一卷 第二章

    第二年打了好几场胜仗。山谷后边那座高山和那个有栗树树林的山坡,已经给拿了下来,而南边平原外的高原上也打了胜仗,于是我们八月渡河,驻扎在哥里察2一幢房子里。这房屋有喷水池,有个砌有围墙的花园,园中栽种了好多茂盛多荫的树木,屋子旁边还有一棵紫藤,一片紫『色』。现在战争在好几道高山外进行,而不是近在一英里外了。小镇很好,我们的屋子也挺好。小镇后边是河,前边是些高山,高山还由奥军占据着。这小镇打下来时打得漂亮,奥军大概希望战后再回小镇来住,所以现在从山顶上开起炮来,除了小规模的军事例行行动以外,并不『乱』轰,这情况叫我心情愉快。镇上照常有人居住,有医院和咖啡店,有炮队驻扎在小街上,有两家『妓』院,一家招待士兵,一家招待军官,加上夏季已过,夜凉如水,战争又在镇外的丛山间进行。这儿有一座弹痕累累的铁路桥,有河边炸毁的地道——从前这儿争战过——有绕着广场周围的树木,而通向广场的路上,又有一长排一长排的树木;此外,镇上又有姑娘,而国王乘车经过时,有时可以看到他的脸,他那长脖子的小身体,和他那一簇好像山羊髯一般的灰须;这一切,再加上镇上有些房屋,因被炮弹炸去一道墙壁,内部突然暴『露』,倒塌下来的泥灰碎石,堆积在花园里,有时还倒塌在街上,还有卡索1前线,一切顺利,凡此种种,使得今年秋天比起去年困居乡下的秋天,大不相同。况且战局也好转了。

    小镇外高山上的橡树林,现在没有了。我们初到小镇时,正在夏日,树林青翠,但是现在已只剩有断桩残干,地面上则给炮弹炸得四分五裂。这一年秋末的一天,我正在原来有树林的地点徘徊,看见一块云朝山顶飞来。云块飞得好快,太阳转眼成为晦暗的黄『色』,祥样东西都变成灰的,天空已被乌云遮蔽住,接着云块落在山上,突然间落到我们身上,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是雪。雪在风中横飞斜落,掩盖了赤『裸』的大地,只有树木的残干突了出来。大炮上也盖上了雪,而战壕后边通向便所去的雪地上,已有人走出了几条雪径。

    后来我回到小镇。我跟一个朋友坐在军官『妓』院里,两只酒杯,一瓶阿斯蒂2,望着窗外下得又迟缓又沉重的大雪,我们知道今年战事是结束了。河上游那些高山,并没有攻打下来;河对面的峻岭,一座也没有打下来。那都得等到明年再说。我的朋友看见我们同饭堂的那个教士3小心地踏着半融的雪,打街上走过,于是便敲敲窗子,引起教士的注意,教士抬起头来。他看见是我们,笑了一笑。我的朋友招手叫他进来。他摇摇头,走了。那天夜晚,在饭堂里吃到实心面这一道菜,人人吃得又快又认真,用叉子高高卷起面条,等到零星的面条都离开了盘子才朝下往嘴里送,不然便是不住地叉起面条用嘴巴吮,吃面的时候,我们还从用干草盖好的加仑大酒瓶里斟酒喝;酒瓶就挂在一个铁架子上,你用食指一扳下酒瓶的脖子,又清又红的带单宁酸味的美酒便流进你用同一只手所拿的杯子里。大家吃完面后,上尉便找教士开玩笑取乐。

    2 哥里察在意奥边境上,大战前原属奥匈帝国,1916 年8月被意军攻克。

    1 卡索高原在意大利东北部,1917 年发生重要战役。哥里察就在卡索高原上。

    2 阿斯蒂原是意大利西北部古城名,这里指那地方出产的白葡萄酒。

    3 教士亦可译为神父。

    教士年纪轻,脸嫩容易红,穿的arw(〃&fu%51〃; ark4); 制服跟我们大家一样,只是他那灰arw(〃}ty;h5〃; ark5); 制服胸前左面袋子上,多了一个深红『色』丝绒缝成的十字架。上尉据说是照顾我,叫我完全听得明白,免得有什么遗漏,所以故意说着不纯粹的意大利语。

    “教士今天玩姑娘,”上尉说,眼睛看着教士和我,教士笑一笑,脸孔泛红,摇摇头。这上尉时常逗他。

    “你否认?我今天亲眼看见的,”上尉说。

    “没有这回事,”教士说。别的军官都觉得逗得很有趣。

    “教士不玩姑娘,”上尉说下去道,“教士从来没跟姑娘来过。”他这样解释给我听。他给我倒了一杯酒,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我的面孔,不过眼角总在瞄着教士。

    “教士每天夜晚五个姑娘。”饭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你懂吗?教士每天晚上五对一。”他做个手势,纵声大笑。教士一声不吭,当它是笑话。“教皇希望奥军打胜仗,”少校说。“他爱的就是法兰兹·约瑟夫1。教皇的钱就是敌人捐献的。我是个无神论者。”

    “你看过《黑猪猡》那部书吗?”中尉问我。“我给你找一本来。那书动摇了我的信仰。”

    “那是一部卑鄙龌龊的书,”教士说。“你不会当真喜欢它的。”“是部很有价值的书,”中尉说。“它把教士所有的黑幕都拆穿了。你一定喜欢它,”他对我说。我向教士笑笑,而教士在烛光下也对我笑笑。“你可别看它,”他说。

    “我给你找一部来,”中尉说。

    “有思想的人都是无神论者,”少校说。“不过我也不相信什么共济会2。”

    “我可相信共济会,”中尉说。“那是个高尚的组织。”有人进来了,门打开时,我看得见外面在下雪。

    “雪一下就不会再有进攻了,”我说。

    “当然没有啦,”少校说。“你应当休假玩一玩。你应当到罗马,那不勒斯,西西里——”

    “他应当到阿马斐去,”中尉说。“我给你写些介绍卡,去找我家里的人。他们一定会把你当亲儿子看待。”

    “他应该到巴勒摩去。”“他得到卡普里去。”

    “我希望你去观光阿布鲁息1,探望一下我在卡勃拉柯达的家属,”教士说。

    “听啊,他连阿布鲁息都提出来啦。那儿的雪比这儿还要大。他又不是想看农民。让他到文化和文明的中心地去吧。”

    “他应当玩玩好姐儿。我给你开一些那不勒斯的地址。美丽年轻的姐儿——由做母亲的陪着。哈!哈!哈!”上尉摊开全部手指,拇指向上,其他手指展开着,好像是在灯光下在墙上演手影戏似的。现在墙上有了他的手影。他又用不纯粹的意大利语讲话了。“你去的时候像这个,”他指着拇指,“回来时像这个,”他指着小指,人人大笑。

    1 法兰兹·约瑟夫是当时奥匈帝国的皇帝。教皇指天主教教皇,当时奥国贵族多信奉天主教。

    2 共济会是一种秘密团体,最初可能是中世纪石匠间的一种互相救济的组织。天主教严禁教友参加这种组织。

    1 阿布鲁息为意大利中东部一古地区名。

    “看啊,”上尉说。他又摊开手。烛光又把他的手影打在墙上。他开始从拇指数起,按着指头,逐一喊出它们的名字,“‘索多—田兰’(拇指),‘田兰’(食指),‘甲必丹诺’(中指),‘马佐’(无名指),‘田兰—科涅罗’(小指)。2你去的时候索多—田兰!回来时田兰—科涅罗!”大家大笑。上尉的指戏很成功。他看着教士嚷道:“每天晚上教士五对一!”大家又是一场大笑。

    “你应该立刻就休假,”少校说。

    “我倒希望可以陪你一道去,做个向导,”中尉说。

    “回来时带台留声机来吧。”

    “还要带好的歌剧唱片。”

    “带卡鲁索3的唱片。”

    “不要他的。他『乱』叫『乱』嚷。”

    “你巴不得能像他那么演唱吧?”

    “他『乱』叫『乱』嚷。我还是说他『乱』叫『乱』嚷!”

    “我希望你到阿布鲁息去,”教士说。其他人还在大声争吵。“那儿打猎最好。那儿的人你一定喜欢,气候虽然寒冷,倒是清爽干燥。你可以上我家里去住。家父是个有名的猎手。”“走吧,”上尉说。“我们趁早逛窑子去,否则又要碰上人家关门了。”“晚安,”我对教士说。

    “晚安,”他说。

    2 他是用意大利语讲这些军衔的:“索多—田兰”是少尉,“田兰”是中尉,“甲必丹诺”是上尉,“马佐”是少校,“田兰—科涅罗”是中校。

    3卡鲁索(1873—1921):意大利著名男高音歌唱家。

    

第一卷 第三章

    我回到前线的时候,原来所属的部队还驻在那小镇上。附近乡下,炮比从前多了好些,而春天也到了。田野青翠,葡萄藤上长出小青芽,路边的树木吐了叶子,海那边有微风吹来1。我看见那小镇和小镇上边的小山和古堡,众山环绕,仿佛是只杯子,背后便是些褐『色』高峰,山坡上稍有青翠。小镇里炮更多,还有一些新的医院,街上可以碰到英arw(〃'33'sz〃; ark4); 国军人,有时还有英国『妇』女,此外炮火所毁的房屋也多了一些。天气暖和如春,我在树荫小巷里走,全身给墙上反『射』过来的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原来我们还住在那幢老房子里;这房子看起来跟我离开时没有多少分别。大门开着,有个士兵坐在外边长凳上晒太阳,边门口停有一部救护车,而我一踏进门,便闻到大理石地板和医院的气味。景物如旧,只是春天到了。我向大房间的门里张望一下,看到少校正在办公,窗子打开着,阳光晒了进来。他没看见我,而我则不晓得现在就进去报到好呢,还是先上楼洗刷一下。我决定还是先上楼去。

    我和雷那蒂中尉合住的房间,窗子朝着院子。现在窗子开着;我床上铺好了毯子,我的东西挂在墙壁上,我的防毒面具放在一个长方形的白铁罐子里,钢盔仍旧挂在那钉子上。床脚放着我那只扁皮箱,而我的冬靴,涂过油擦得亮光光的,搁在皮箱上。我那根奥军狙击兵的步枪,则挂在两张床的中间,枪铳是蓝『色』的八角形,枪托是可爱的黑胡桃木,可以靠在颊骨上『射』击。跟那根枪配套用的望远镜,我记得是锁在皮箱里的。中尉雷那蒂本来睡在他的床上。他听见我的声响便醒了,坐起身来。

    google_protectandrun(〃render_ads。js::google_render_ad〃; google_handleerror; google_render_ad);“你好,”他说。“玩得怎么样啊?”

    “好极了。”我们握握手,他抱住我的脖子吻我。

    “噢,”我说。

    “你身上脏,”他说。“你该洗一洗。你到过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立刻都告诉我。”

    “我什么地方都去过。米兰、佛罗伦萨、罗马、那不勒斯、维拉·圣佐凡尼、墨西拿、塔奥米那——”

    “你好像在背火车时间表。有没有什么艳遇?”

    “有。”

    “哪儿?”

    “米兰、佛罗伦萨、罗马、那不勒斯——”

    “够了。只要实实在在把最得意的告诉我。”

    “在米兰。”

    “那是因为你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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