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了,武器-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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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这样,”她说。“你身体还没有复原哩。”
“哪里,我行了。来吧。”
“不。你还没十分好。”
“哪里。我行。我行的。求求你。”
“你真的爱我吗?”
“我真的爱你。我为你发疯了。请你快来吧。”
“我们的心在跳哩。”
“心我不管。我要的是你。我只是爱你爱得发疯了。”
“你果真爱我吗?”
“别老是说这个。来吧。求求你。求求你,凯瑟琳。”
“好,不过只能来一会儿。”
“好,”我说。“把门关好。”
“你不能这样。你不该。”
“来吧。别说话。请你来吧。”
凯瑟琳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门开着,外面就是走廊。疯狂劲儿过去了,我觉得空前愉快。
她问道:“你现在可相信我爱你吗?”
“噢,你真可爱,”我说。“你非呆下去不可。他们不能打发你走。我爱你爱得发疯了。”
“我们得十分小心。刚才那真是发疯。我们不该这么做。”“夜里来还是行的。”
“我得十分小心。你在旁人面前要留个神。”
“我会留神的。”
“你得小心。你讨人喜欢。你真的爱我,可不是吗?”
“别再说这个了。你不知道那对我的影响是多么厉害。”“那么我以后小心就是了。我不想对你再干什么了。我现在得走了,亲爱的,真的。”
“就要回来啊。”
“能够来时我就来。”
“再会。”
“再会,亲爱的。”
她走了出去。天知道我本来不想爱她。我本来不想爱什么人。但是天知道我现在可爱上她了,当我躺在米兰一家医院的房间里的床上时,百感交集,涌进了我的脑海,不过我感到非常愉快幸福。最后盖琪小姐来了。“医生快来啦,”她说。“他从科莫湖打来了电话。”
“他什么时候到?”
“今天下午。”
第一卷 第十五章
这以后没发生什么事,直到下午。那医生是个瘦小沉默的人,战争似乎搞得他很伤脑筋。他以一种轻巧、文雅而又显得嫌恶的态度,从我两条大腿中取出了几小块钢弹片。他用一种叫做“雪”1或是什么别的名称的局部麻醉剂,使肌肉组织麻木,免得疼痛,直到他那探针、解剖刀或是钳子穿透了麻醉的肌肉层才觉得痛。病人可清清楚楚晓得什么地方是麻醉的地方。过了一会,脆弱文雅的医生受不住了,他于是说,还是拍爱克司光片子吧。探伤的方法不大满意,他说。
爱克司光片子是在马焦莱医院拍的,那个拍片子的医生为人容易兴奋,很能干,愉愉快快。他设法把我的两个肩膀高抬起来,以便病人亲自从爱克司光屏幕上看到那些比较大的异物。他说洗好片子就会送来。医生请我在他那袖珍札记簿上写下我的姓名、部队番号和感想。他说那些异物丑恶、卑鄙、残暴。奥地利人根本就是混蛋。我杀了多少敌人?我一个都没有杀过,但是为了讨好起见,就说杀了许多。当时盖琪小姐也在场,医生就用胳臂搂着她说,她比克娄巴特拉还要美丽。她懂吗?克娄巴特拉是古埃及的女王。是的,她果真比女王还要美丽。我们搭救护车回小医院,给人家抬了好一会后,终于又躺在原来楼上的床上。拍好的片子当天下午送到,那医生曾指天发誓,说他当天下午就要,现在果真拿到了。凯瑟琳·巴克莱拿来给我看。片子装在红『色』封套里,她取了出来,就着光亮竖起来给我看。我们就一同看。“那是你的右腿,”她说,把片子仍旧装进套子里。“这是你的左腿。”
“拿开,”我说,“你到床上来。” google_protectandrun(〃render_ads。js::google_render_ad〃; google_handleerror; google_render_ad);
“不行,”她说。“我只是拿来给你看看的。”
她走出去,丢下我躺在那儿。那是个炎热的下午,我躺在床上躺得厌烦了。我打发门房去买报纸,凡是买得到的都买来。
门房回来前,有三位医生到房间里来。我发现凡是医道不高明的医师,总是喜欢找些人来会诊。一个开阑尾也不会开的医师,必定会给你推荐另外一位医生,而他所推荐的那位一定是割扁桃腺也不会割的。现在进来的就是三位这一类的大夫。
“就是这位青年,”那做手术很轻巧的住院医师说。
“你好?”医生中一位瘦瘦的高个子说,他留着胡子。第三位医师手里捧着那些装有爱克司光片子的红封套,一声不响。
“把绷带解开吧?”留胡子的医生问。
“当然啦。请解开绷带,护士小姐,”住院医生对盖琪小姐说。盖琪小姐解开绷带。我低头望望腿。在野战医院,我的两腿有点像那种不大新鲜的汉堡牛排。现在两腿已经结了痂,膝盖发肿变『色』,小腿下陷,不过没有脓。
“很干净,”住院医师说。“很干净,很好。”
“嗯,”胡子医生说。第三位医生则越过住院医师的肩头向我探望。“膝头请动一动,”胡子医生说。
“不能动。”
“试试关节吧?”胡子医生问。他袖管上除了三颗星外,还有一条杠杠。原来是个上尉。
1 指可卡因。
“当然行,”住院医生说。两位医生谨慎地抓住我的右腿,把它扭弯。
“疼,”我说。
“是的。是的。再弯下去些,医生。”
“够了。再也弯不下去了,”我说。
“部分联接不良,”上尉说。他直起身来。“医生,请你再给我看看片子行不行?”第三位医生递了一张片子给他。“不对。请你给我左腿的。”
“那就是左腿啊,医生。”
“你说得对。方才我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观看的。”他把片子递回去。把另外一张片子端详了一些时候。“看见吗,医生?”他指着一块异物,在光线的衬托下显得又圆又清楚。他们共同研究了一会儿片子。
“只有一点我能说,”胡子上尉说。“这是时间问题。三个月,也许六个月。”
“关节滑『液』到那时候必然又形成了。”
“当然。这是时间问题。像这样一个膝头,弹片还没有结成胞囊,叫我就来动手术,可对不起良心。”
“我同意你的意见,医生。”
“干吗要等六个月?”我问。
“有六个月时间让弹片结成胞囊,膝头动手术才能安全。”
“我不相信,”我说。
“年轻人,难道你自己的膝头不要了吗?”
“不要,”我说。
“什么?”
“截掉算了,”我说,“以便装个钩子上去。”
“你是什么意思?钩子?”
“他在开玩笑,”住院医生说。他轻轻拍拍我的肩膀。“他膝头当然是要的。这是个很勇敢的青年。已经提名给他银质勋章了。”
“恭喜恭喜,”上尉说。他握握我的手。“我只能说,为安全起见,像这样一个膝头,你至少得等待六个月才能动手术。当然你也可以另请高明。”
“多谢多谢,”我说。“我尊重你的高见。”
上尉看看他的表。
“我们得走了,”他说。“祝你万事顺利。”“我也祝诸位凡事顺利,还要多谢诸位,”我说。我跟第三位医生握握手:“伐里尼上尉——亨利中尉。”于是他们三人都走出房去。“盖琪小姐,”我喊道。她走进来。“请你请住院医生回来一下。”他走进来,手里拿着帽子,在床边站住了。“你想见我吗?”“是的。我不能等待六个月才动手术。天啊,医生,你曾在床上躺过六个月吗?”
“那倒不一定是全部时间都躺在床上。你那些伤得先晒晒太阳。以后你可以拄着拐杖。”
“等上六个月才开刀?”
“这才是安全的办法。必须让那些异物有时间结成胞囊,还有关节滑『液』得重新形成。到那时开膝头才安全。”
“你自己真的以为我必须等待那么久吗?”
“这样才是安全的。”
“那上尉是谁?”
“他是米兰非常杰出的外科医生。”
“他是上尉,不是吗?”
“是的,不过他是位杰出的外科医生。”
“我的腿可不要上尉来胡搞。他如果行的话,早已当上少校了。医生,我知道上尉这军衔意味着什么。”
“他是位杰出的外科医生,他诊断的意见比我认得的任何医生都高明。”
“可否再请一位外科医生来会诊?”
“你要的话,当然可以。不过我个人还是愿意采纳伐雷拉医生的意见。”
“你可否另请一位外科医生来看看?”
“那么我请瓦伦蒂尼来看看吧。”
“他是谁?”
“他是马焦莱医院的外科医师。”
“好。我很感激你。你明白,医生,要我在床上躺六个月太难受了。”
“你也不必老是躺在床上。你先用日光治疗法。随后作些轻松的体『操』。等到一结成胞囊,我们就动手术。”
“但是我不能等待六个月啊。”医生把他的纤细的手指摊开在他握着的帽子上,微笑了一下。“你这么急于回前线吗?”
“为什么不?”
“这好极了,”他说。“你是个高贵的青年。”他弯arw(〃#sq}qw〃; ark4); 下身来,轻轻地吻吻我的前额。“我打发人去请瓦伦蒂尼。你不要担忧,不要兴奋。做个好孩子。”“喝杯酒吧?”我问。
“不,谢谢你。我从来不喝酒。”
“尝一杯看看。”我按电铃叫门房拿杯子来。
“不。不,谢谢你。人家在等我。”
“再会,”我说。
“再会。”
两小时后,瓦伦蒂尼医生进病房来了。他匆匆忙忙,胡子的两端朝上直翘。他是名少校,脸孔晒得黑黑,老是笑着。
“你怎么得了这个伤,这个混蛋东西?”他问。“片子给我看看。是的。是的。就是那个。你山羊一样健康。这位漂亮姑娘是谁?是你的女朋友吧?我一猜就着。这岂不是场该死的战争吗?这儿你感觉怎么样?你是个好孩子。我一定把你弄得比新的人还要好。这样疼吗?当然是疼的。这些医生最喜欢叫你疼痛。他们究竟给你做了什么啊?姑娘不会讲意大利话吗?她该学一学。多么可爱的姑娘。我可以教教她。我也来这儿当病人吧。不,还是等你们将来生儿女时,我来个免费接生吧。她听得懂吗?她会给你生个好孩子的。生一个像她那样好看的金发蓝眼睛的。这就行了。这没有问题。多可爱的姑娘。问她肯不肯陪我吃晚饭。不,我不抢你的。谢谢你。多谢多谢,小姐。完了。”
“我所要知道的都够了。”他拍拍我的肩膀。“绷带由它去,不必再包上。”
“喝杯酒吗,瓦伦蒂尼医生?”
“一杯酒?当然啦。我喝它十杯。在哪儿?”
“在镜橱里。由巴克莱小姐去拿。”
“干杯。干杯,小姐。多么可爱的姑娘。我给你带好一点的科涅克白兰地来。”他抹抹小胡子。
“照你看,什么时候可以开刀?”“明儿早上。再早不行。你的肠胃得先弄干净。你得先灌肠。所有的手续我关照楼下那位老太太好了。再会。明天见。我带好一点的科涅克白兰地来。你这里很舒服。再会。明儿见。好好睡一觉。我一早就来。”他站在门口招招手,他的小胡子朝上直翘,褐『色』的脸上在笑着。他袖章上有一颗星,因为他是位少校。
第一卷 第十六章
那天夜里,有只蝙蝠从阳台上那道敞开的门飞进来。我们就从那道门眺望着米兰屋顶上的夜空。我们的房间很暗,只映着外边城市上空的那一点微微的夜光,因此蝙蝠一点也不害怕,在房间里照旧猎食,仿佛就在屋外边似的。我们躺着看它,它大概没看见我们,因为我们静悄悄地躺着。它飞出去后,我们看见一道探照灯光,我们看着光柱在天空中移动,随后灭了,于是又是一片黑暗。夜里起了一阵微风,我们听见隔壁屋顶上高『射』炮队人员的谈话声。夜里阴凉,他们都穿上了披风。夜间我怕有人会闯进来,但是凯瑟琳说他们都在睡觉。有一次我们睡去了,等我醒来时,她已不在,但我听见她沿着走廊走近来的响声,门打开了,她又回到床上,说她下楼去看过,他们都在睡觉。她曾在范坎本女士门外站了一会,听见她睡着的鼾声。她拿来一些饼干,我们吃饼干,还喝了些味美思。我们都很饿,但是她说我多吃也没有用,早上就得清肠胃。早上,天一亮我又睡着了,醒来时她又不在了。她进来时清新可爱,往我床上一坐。当我口里衔着体温计时,太阳出来了,我们闻得到屋顶上的『露』水气息,随后又闻到隔壁屋顶上高『射』炮人员喝的咖啡的香味。
“我真想我们一同出去散步一下,”凯瑟琳说。“我们要是有轮椅的话,我就可以推着你走走。”
“我怎么坐上那种车子去呢?”
“总有法子想的。” google_protectandrun(〃render_ads。js::google_render_ad〃; google_handleerror; google_render_ad);
“我们可以上公园去,在『露』天的地方用早点。”我眺望着敞开的阳台门外的景『色』。
“我们实在要做的,”她说,“倒是给你做好准备,等待你那个朋友瓦伦蒂尼医生来。”
“依我看,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我倒没像你那样喜欢他。但是我想他是很行的。”
“回到床上来,凯瑟琳。请,”我说。
“不行。我们不是已经快快活活地过了一夜吗?”
“今天夜里你可不可以再值夜班?”
“也许可以。可是你不会需要我。”
“不,我会需要你的。”
“不,你不会的。你没动过手术。你不知道手术后人怎么样。”
“我没问题。”
“你一定会恶心得不好受,我就不能给你什么了。”
“那么现在就回到床上来吧。”
“不,”她说。“我得填体温表,亲爱的,还得把你准备好。”
“你并不真心爱我,否则你会回到床上来的。”
“你真是个多么傻的孩子。”她吻吻我。“这对体温不妨事。你的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