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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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之内。臣意谓之:“慎毋为劳力事,为劳力事则必呕血死。”处后蹴踘,要蹶
寒,汗出多,即呕血。臣意复诊之,曰:“当旦日日夕死。”即死。病得之内。
所以知项处病者,切其脉得番阳。番阳入虚里,处旦日死。一番一络者,牡疝也。
臣意曰:他所诊期决死生及所治已病众多,久颇忘之,不能尽识,不敢以对。
问臣意:“所诊治病,病名多同而诊异,或死或不死,何也?”对曰:“病
名多相类,不可知,故古圣人为之脉法,以起度量,立规矩,县权衡,案绳墨,
调阴阳,别人之脉各名之,与天地相应,参合於人,故乃别百病以异之,有数者
能异之,无数者同之。然脉法不可胜验,诊疾人以度异之,乃可别同名,命病主
在所居。今臣意所诊者,皆有诊籍。所以别之者,臣意所受师方適成,师死,以
故表籍所诊,期决死生,观所失所得者合脉法,以故至今知之。”
问臣意曰:“所期病决死生,或不应期,何故?”对曰:“此皆饮食喜怒不
节,或不当饮药,或不当针灸,以故不中期死也。”
问臣意:“意方能知病死生,论药用所宜,诸侯王大臣有尝问意者不?及文
王病时,不求意诊治,何故?”对曰:“赵王、胶西王、济南王、吴王皆使人来
召臣意,臣意不敢往。文王病时,臣意家贫,欲为人治病,诚恐吏以除拘臣意也,
故移名数,左右不脩家生,出行游国中,问善为方数者事之久矣,见事数师,悉
受其要事,尽其方书意,及解论之。身居阳虚侯国,因事侯。侯入朝,臣意从之
长安,以故得诊安陵项处等病也。”
问臣意:“知文王所以得病不起之状?”臣意对曰:“不见文王病,然窃闻
文王病喘,头痛,目不明。臣意心论之,以为非病也。以为肥而蓄精,身体不得
摇,骨肉不相任,故喘,不当医治。脉法曰‘年二十脉气当趋,年三十当疾步,
年四十当安坐,年五十当安卧,年六十已上气当大董’。文王年未满二十,方脉
气之趋也而徐之,不应天道四时。后闻医灸之即笃,此论病之过也。臣意论之,
以为神气争而邪气入,非年少所能复之也,以故死。所谓气者,当调饮食,择晏
日,车步广志,以適筋骨肉血脉,以泻气。故年二十,是谓‘易贸’。法不当砭
灸,砭灸至气逐。”
问臣意:“师庆安受之?闻於齐诸侯不?”对曰:“不知庆所师受。庆家富,
善为医,不肯为人治病,当以此故不闻。庆又告臣意曰:‘慎毋令我子孙知若学
我方也。’”
问臣意:“师庆何见於意而爱意,欲悉教意方?”对曰:“臣意不闻师庆为
方善也。意所以知庆者,意少时好诸方事,臣意试其方,皆多验,精良。臣意闻
菑川唐里公孙光善为古传方,臣意即往谒之。得见事之,受方化阴阳及传语法,
臣意悉受书之。臣意欲尽受他精方,公孙光曰:‘吾方尽矣,不为爱公所。吾身
已衰,无所复事之。是吾年少所受妙方也,悉与公,毋以教人。’臣意曰:‘得
见事侍公前,悉得禁方,幸甚。意死不敢妄传人。’居有间,公孙光间处,臣意
深论方,见言百世为之精也。师光喜曰:‘公必为国工。吾有所善者皆疏,同产
处临菑,善为方,吾不若,其方甚奇,非世之所闻也。吾年中时,尝欲受其方,
杨中倩不肯,曰“若非其人也”。胥与公往见之,当知公喜方也。其人亦老矣,
其家给富。’时者未往,会庆子男殷来献马,因师光奏马王所,意以故得与殷善。
光又属意於殷曰:‘意好数,公必谨遇之,其人圣儒。’即为书以意属阳庆,以
故知庆。臣意事庆谨,以故爱意也。”
问臣意曰:“吏民尝有事学意方,及毕尽得意方不?何县里人?”对曰:
“临菑人宋邑。邑学,臣意教以五诊,岁馀。济北王遣太医高期、王禹学,臣意
教以经脉高下及奇络结,当论俞所居,及气当上下出入邪正逆顺,以宜鑱石,
定砭灸处,岁馀。菑川王时遣太仓马长冯信正方,臣意教以案法逆顺,论药法,
定五味及和齐汤法。高永侯家丞杜信,喜脉,来学,臣意教以上下经脉五诊,二
岁馀。临菑召里唐安来学,臣意教以五诊上下经脉,奇咳,四时应阴阳重,未成,
除为齐王侍医。”
问臣意:“诊病决死生,能全无失乎?”臣意对曰:“意治病人,必先切其
脉,乃治之。败逆者不可治,其顺者乃治之。心不精脉,所期死生视可治,时时
失之,臣意不能全也。”
太史公曰:女无美恶,居宫见妒;士无贤不肖,入朝见疑。故扁鹊以其伎见
殃,仓公乃匿迹自隐而当刑。缇萦通尺牍,父得以后宁。故老子曰“美好者不祥
之器”,岂谓扁鹊等邪?若仓公者,可谓近之矣。
卷一百六 吴王濞列传第四十六
卷一百六 吴王濞列传第四十六
书名:史记 作者:司马迁
吴王濞者,高帝兄刘仲之子也。高帝已定天下七年,立刘仲为代王。而匈奴
攻代,刘仲不能坚守,弃国亡,间行走雒阳,自归天子。天子为骨肉故,不忍致
法,废以为郃阳侯。高帝十一年秋,淮南王英布反,东并荆地,劫其国兵,西度
淮,击楚,高帝自将往诛之。刘仲子沛侯濞年二十,有气力,以骑将从破布军蕲
西,会甀,布走。荆王刘贾为布所杀,无后。上患吴、会稽轻悍,无壮王以
填之,诸子少,乃立濞於沛为吴王,王三郡五十三城。已拜受印,高帝召濞相之,
谓曰:“若状有反相。”心独悔,业已拜,因拊其背,告曰:“汉后五十年东南
有乱者,岂若邪?然天下同姓为一家也,慎无反!”濞顿首曰:“不敢。”
会孝惠、高后时,天下初定,郡国诸侯各务自拊循其民。吴有豫章郡铜山,
濞则招致天下亡命者盗铸钱,煮海水为盐,以故无赋,国用富饶。
孝文时,吴太子入见,得侍皇太子饮博。吴太子师傅皆楚人,轻悍,又素骄,
博,争道,不恭,皇太子引博局提吴太子,杀之。於是遣其丧归葬。至吴,吴王
愠曰:“天下同宗,死长安即葬长安,何必来葬为!”复遣丧之长安葬。吴王由
此稍失藩臣之礼,称病不朝。京师知其以子故称病不朝,验问实不病,诸吴使来,
辄系责治之。吴王恐,为谋滋甚。及后使人为秋请,上复责问吴使者,使者对曰:
“王实不病,汉系治使者数辈,以故遂称病。且夫‘察见渊中鱼,不祥’。今王
始诈病,及觉,见责急,愈益闭,恐上诛之,计乃无聊。唯上弃之而与更始。”
於是天子乃赦吴使者归之,而赐吴王几杖,老,不朝。吴得释其罪,谋亦益解。
然其居国以铜盐故,百姓无赋。卒践更,辄与平贾。岁时存问茂材,赏赐闾里。
佗郡国吏欲来捕亡人者,讼共禁弗予。如此者四十馀年,以故能使其众。
晁错为太子家令,得幸太子,数从容言吴过可削。数上书说孝文帝,文帝宽,
不忍罚,以此吴日益横。及孝景帝即位,错为御史大夫,说上曰:“昔高帝初定
天下,昆弟少,诸子弱,大封同姓,故王孽子悼惠王王齐七十馀城,庶弟元王王
楚四十馀城,兄子濞王吴五十馀城:封三庶孽,分天下半。今吴王前有太子之郄,
诈称病不朝,於古法当诛,文帝弗忍,因赐几杖。德至厚,当改过自新。乃益骄
溢,即山铸钱,煮海水为盐,诱天下亡人,谋作乱。今削之亦反,不削之亦反。
削之,其反亟,祸小;不削,反迟,祸大。”三年冬,楚王朝,晁错因言楚王戊
往年为薄太后服,私奸服舍,请诛之。诏赦,罚削东海郡。因削吴之豫章郡、会
稽郡。及前二年赵王有罪,削其河间郡。胶西王卬以卖爵有奸,削其六县。
汉廷臣方议削吴。吴王濞恐削地无已,因以此发谋,欲举事。念诸侯无足与
计谋者,闻胶西王勇,好气,喜兵,诸齐皆惮畏,於是乃使中大夫应高誂胶西
王。无文书,口报曰:“吴王不肖,有宿夕之忧,不敢自外,使喻其驩心。”王
曰:“何以教之?”高曰:“今者主上兴於奸,饰於邪臣,好小善,听谗贼,擅
变更律令,侵夺诸侯之地,徵求滋多,诛罚良善,日以益甚。里语有之,‘舐糠
及米’。吴与胶西,知名诸侯也,一时见察,恐不得安肆矣。吴王身有内病,不
能朝请二十馀年,尝患见疑,无以自白,今胁肩累足,犹惧不见释。窃闻大王以
爵事有適,所闻诸侯削地,罪不至此,此恐不得削地而已。”王曰:“然,有之。
子将柰何?”高曰:“同恶相助,同好相留,同情相成,同欲相趋,同利相死。
今吴王自以为与大王同忧,愿因时循理,弃躯以除患害於天下,亿亦可乎?”王
瞿然骇曰:“寡人何敢如是?今主上虽急,固有死耳,安得不戴?”高曰:“御
史大夫晁错,荧惑天子,侵夺诸侯,蔽忠塞贤,朝廷疾怨,诸侯皆有倍畔之意,
人事极矣。彗星出,蝗虫数起,此万世一时,而愁劳圣人之所以起也。故吴王欲
内以晁错为讨,外随大王后车,彷徉天下,所乡者降,所指者下,天下莫敢不服。
大王诚幸而许之一言,则吴王率楚王略函谷关,守荥阳敖仓之粟,距汉兵。治次
舍,须大王。大王有幸而临之,则天下可并,两主分割,不亦可乎?”王曰:
“善。”高归报吴王,吴王犹恐其不与,乃身自为使,使於胶西,面结之。
胶西群臣或闻王谋,谏曰:“承一帝,至乐也。今大王与吴西乡,弟令事成,
两主分争,患乃始结。诸侯之地不足为汉郡什二,而为畔逆以忧太后,非长策也。”
王弗听。遂发使约齐、菑川、胶东、济南、济北,皆许诺,而曰“城阳景王有义,
攻诸吕,勿与,事定分之耳”。
诸侯既新削罚,振恐,多怨晁错。及削吴会稽、豫章郡书至,则吴王先起兵,
胶西正月丙午诛汉吏二千石以下,胶东、菑川、济南、楚、赵亦然,遂发兵西。
齐王后悔,饮药自杀,畔约。济北王城坏未完,其郎中令劫守其王,不得发兵。
胶西为渠率,胶东、菑川、济南共攻围临菑。赵王遂亦反,阴使匈奴与连兵。
七国之发也,吴王悉其士卒,下令国中曰:“寡人年六十二,身自将。少子
年十四,亦为士卒先。诸年上与寡人比,下与少子等者,皆发。”发二十馀万人。
南使闽越、东越,东越亦发兵从。
孝景帝三年正月甲子,初起兵於广陵。西涉淮,因并楚兵。发使遗诸侯书曰:
“吴王刘濞敬问胶西王、胶东王、菑川王、济南王、赵王、楚王、淮南王、衡山
王、庐江王、故长沙王子:幸教寡人!以汉有贼臣,无功天下,侵夺诸侯地,使
吏劾系讯治,以僇辱之为故,不以诸侯人君礼遇刘氏骨肉,绝先帝功臣,进任奸
宄,诖乱天下,欲危社稷。陛下多病志失,不能省察。欲举兵诛之,谨闻教。敝
国虽狭,地方三千里;人虽少,精兵可具五十万。寡人素事南越三十馀年,其王
君皆不辞分其卒以随寡人,又可得三十馀万。寡人虽不肖,愿以身从诸王。越直
长沙者,因王子定长沙以北,西走蜀、汉中。告越、楚王、淮南三王,与寡人西
面;齐诸王与赵王定河间、河内,或入临晋关,或与寡人会雒阳;燕王、赵王固
与胡王有约,燕王北定代、云中,抟胡众入萧关,走长安,匡正天子,以安高庙。
愿王勉之。楚元王子、淮南三王或不沐洗十馀年,怨入骨髓,欲一有所出之久矣,
寡人未得诸王之意,未敢听。今诸王苟能存亡继绝,振弱伐暴,以安刘氏,社稷
之所愿也。敝国虽贫,寡人节衣食之用,积金钱,脩兵革,聚穀食,夜以继日,
三十馀年矣。凡为此,愿诸王勉用之。能斩捕大将者,赐金五千斤,封万户;列
将,三千斤,封五千户;裨将,二千斤,封二千户;二千石,千斤,封千户;千
石,五百斤,封五百户:皆为列侯。其以军若城邑降者,卒万人,邑万户,如得
大将;人户五千,如得列将;人户三千,如得裨将;人户千,如得二千石;其小
吏皆以差次受爵金。佗封赐皆倍军法。其有故爵邑者,更益勿因。愿诸王明以令
士大夫,弗敢欺也。寡人金钱在天下者往往而有,非必取於吴,诸王日夜用之弗
能尽。有当赐者告寡人,寡人且往遗之。敬以闻。”
七国反书闻天子,天子乃遣太尉条侯周亚夫将三十六将军,往击吴楚;遣曲
周侯郦寄击赵;将军栾布击齐;大将军窦婴屯荥阳,监齐赵兵。
吴楚反书闻,兵未发,窦婴未行,言故吴相袁盎。盎时家居,诏召入见。上
方与晁错调兵笇军食,上问袁盎曰:“君尝为吴相,知吴臣田禄伯为人乎?
今吴楚反,於公何如?”对曰:“不足忧也,今破矣。”上曰:“吴王即山铸钱,
煮海水为盐,诱天下豪桀,白头举事。若此,其计不百全,岂发乎?何以言其无
能为也?”袁盎对曰:“吴有铜盐利则有之,安得豪桀而诱之!诚令吴得豪桀,
亦且辅王为义,不反矣。吴所诱皆无赖子弟,亡命铸钱奸人,故相率以反。”晁
错曰:“袁盎策之善。”上问曰:“计安出?”盎对曰:“愿屏左右。”上屏人,
独错在。盎曰:“臣所言,人臣不得知也。”乃屏错。错趋避东厢,恨甚。上卒
问盎,盎对曰:“吴楚相遗书,曰‘高帝王子弟各有分地,今贼臣晁错擅適过诸
侯,削夺之地’。故以反为名,西共诛晁错,复故地而罢。方今计独斩晁错,发
使赦吴楚七国,复其故削地,则兵可无血刃而俱罢。”於是上嘿然良久,曰:
“顾诚何如,吾不爱一人以谢天下。”盎曰:“臣愚计无出此,愿上孰计之。”
乃拜盎为太常,吴王弟子德侯为宗正。盎装治行。后十馀日,上使中尉召错,绐
载行东市。错衣朝衣斩东市。则遣袁盎奉宗庙,宗正辅亲戚,使告吴如盎策。至
吴,吴楚兵已攻梁壁矣。宗正以亲故,先入见,谕吴王使拜受诏。吴王闻袁盎来,
亦知其欲说己,笑而应曰:“我已为东帝,尚何谁拜?”不肯见盎而留之军中,
欲劫使将。盎不肯,使人围守,且杀之,盎得夜出,步亡去,走梁军,遂归报。
条侯将乘六乘传,会兵荥阳。至雒阳,见剧孟,喜曰:“七国反,吾乘传至
此,不自意全。又以为诸侯已得剧孟,剧孟今无动。吾据荥阳,以东无足忧者。”
至淮阳,问父绛侯故客邓都尉曰:“策安出?”客曰:“吴兵锐甚,难与争锋。
楚兵轻,不能久。方今为将军计,莫若引兵东北壁昌邑,以梁委吴,吴必尽锐攻
之。将军深沟高垒,使轻兵绝淮泗口,塞吴饟道。彼吴梁相敝而粮食竭,乃以
全彊制其罢极,破吴必矣。”条侯曰:“善。”从其策,遂坚壁昌邑南,轻兵绝
吴饟道。
吴王之初发也,吴臣田禄伯为大将军。田禄伯曰:“兵屯聚而西,无佗奇道,
难以就功。臣愿得五万人,别循江淮而上,收淮南、长沙,入武关,与大王会,
此亦一奇也。”吴王太子谏曰:“王以反为名,此兵难以藉人,藉人亦且反王,
柰何?且擅兵而别,多佗利害,未可知也,徒自损耳。”吴王即不许田禄伯。
吴少将桓将军说王曰:“吴多步兵,步兵利险;汉多车骑,车骑利平地。愿
大王所过城邑不下,直弃去,疾西据雒阳武库,食敖仓粟,阻山河之险以令诸侯,
虽毋入关,天下固已定矣。即大王徐行,留下城邑,汉军车骑至,驰入梁楚之郊,
事败矣。”吴王问诸老将,老将曰:“此少年推锋之计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