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我的归宿-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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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浪漫主义时代还给我们吧,”浪漫主义者恳求,“让我们在充满危险和机遇的年代里历险吧。”
相关知识体系成长很快。在25世纪的第一个十年中,思动的原理被发现了,而查理斯·佛特·斯东本人开办了第一所思动学校。在他五十七岁那一年,他已经名垂青史,虽然他羞于承认,事实上在那以后他再也不敢思动了。研究思动术的初级阶段已经过去,现在已经不必再用死亡的威胁来刺激人们思动了。他们发现了如何教一个人去认识、训练,以及开发他无限大脑财富的另一项资源的方法。
人到底如何才能思动呢?最满意的解释之一是由斯宾塞·汤普森——思动学校的法人代表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提出的。
汤普森:思动就像看东西一样,这就如同每一种人类感官的自然天性,它们的能力只有通过训练和积累了一定经验之后才能被开发。
记者:你的意思是,不经过练习我们就看不见东西?
汤普森:显然,你要么是还没结婚,要么是还没有孩子……看来两者都对。
(笑)
记者:我不明白。
汤普森:任何一个留意到这个过程的人都会明白——婴儿是如何学习使用他的眼睛的①。
【① 正常婴儿刚出生的时候也是看不见东西的,虽然他的眼睛具有视物的潜能,但是没有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和摸索,他还不能正常视物。汤普森以此对比人类的思动能力。】
记者:但什么是思动?
汤普森:单纯依靠心灵的力量将自己的身体从一个地点移动到另一个地点。
记者: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比如说——从纽约思动到芝加哥?
汤普森:非常正确。
记者:我们到的时候会一丝不挂吗?
汤普森:如果你出发的时候一丝不挂的话。
(笑)
记者:我的意思是,我们的衣服也会和我们一起思动吗?
汤普森:当人们思动的时候,他们会连同身上的衣服,以及他们拿得动的任何东西一起思动过去。我很不想让你失望,但是确实连女士们的衣服也会和她们一起抵达。
(笑)
记者:但我们是怎么做到的呢?
汤普森:我们是如何思考的呢?
记者:用我们的大脑。
汤普森:而大脑又是怎么思考的呢?思想的过程是怎样的?我们如何回忆、想像、推论和创造?大脑细胞如何具体进行工作?
记者:我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汤普森:那么也没有人确切地知道我们如何思动,但我们知道我们能够那样做——就像我们知道自己能思考一样。你听说过笛卡尔吗?他说:“我思,故我在。”我们则说:“我思,故我动。”
倘使你觉得汤普森的解释令人气愤,那么来瞧瞧这个——约翰·科尔文爵士在社交界为上流人士解释思动基本原理的报告:
我们发现思动的能力和神经细胞里的尼西机体或者悌歌罗德成分①有关。最简单的说明悌歌罗德成分的方法是通过尼西程序,用3。75克的亚甲蓝和1。75克威尼斯肥皂溶解在1000毫升的水中。一旦没有悌歌罗德成分,思动就不可能发生。思动是一种悌歌罗德作用。(鼓掌)
【① “尼西机体”和“悌哥罗德成分”有可能都是专业人士用来唬人的名词。】
任何一个具有思动能力的人必须具备两种能力:想像力和集中思想的能力。他不得不完整而且精确地想像出他要思动的目的地;而且他必须把自己大脑潜在的力量集中到单一的点上,通过一种穿透性的能量,来使自己到达彼方。他必须有信心——那种查理斯·福特·斯东再也没能找回来的信心。他必须相信他能够思动。哪怕是最轻微的怀疑也将阻塞思动所需的那种大脑的穿透力。
每个人天生的局限性必然限制思动的能力。有的人想像力丰富,可以在想像中准确地描绘出他们的目的地,但是却没有抵达那里的能量。其他人有那样的能量但是却无法看到一一也就是说,在大脑中形象地勾勒出他们要思动的目的地。而空间设置了终极的界限,因为没有人能够成功思动超过一千英里。他可以通过思动术成功跨越陆地和水域,从阿拉斯加到墨西哥,但是没有一次跳跃可以超越一千英里。
到了25世纪的第二个十年,这样的空白求职表格已经随处可见:
这个空格留给做身份识别用的视网膜照片
姓名(大写):………………
姓名 中间名
居住地(法律上的):………………
洲 国 州
思动课程(官方等级,至少填一项):
M(l,000英里):…… L(50英里):……
D(500英里):…… X(10英里):……
C(100英里):…… V(5英里):……
原来管理汽车的机关接手了新工作,定时测试思动申请者,为他们评级,原来的“美国机动车协会”,改名为“美国思动协会”。
不管付出多少努力,也没有人能够借助思动术穿越宇宙真空,虽然很多专家和傻瓜都曾经做过这种尝试。比如赫尔穆特·格兰特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把从时代广场到开普勒城①二十四万英里的对应抛射轨道的所有细节全都硬生生记了下来。他思动了,然后失踪了。他们再也没有找到他。他们也没有找到恩齐奥·丹德里奇,一个寻找天堂的旧金山复古主义者;雅各布·玛丽亚·弗瑞德里奇,一个超自然心理学家,他理应知道有比思动到深层宇宙更好的办法去寻找亚空间;西普瑞克·科根,一个追寻恶徒的专业追踪者;还有几百个形形色色的人:处于神经崩溃边缘的人、神经病人、逃避现实的人和自杀者。太空对思动关闭了大门。思动被限制在太阳系各个星球的大气层内。
【① 月球上的地名。】
三代之内,整个太阳系的居民都开始思动,这个转变比五个世纪之前从马车到汽车的变化还要伟大。在三大行星和八大卫星之上,当一个思动的宇宙需要的新习俗和新法律在这片土地上蜂拥而起时,社会、法律和经济的基础都被冲垮了。
被社会抛弃的贫民借助思动术非法占有平原和森林,掠夺那里的牲畜和野生动物,暴乱随之接连不断地发生。无论是家庭住宅还是办公楼里都发生了革命:人们使用迷宫和掩护设施来阻止思动者的非法进入。随着前思动时代工业的衰落,到处是失业、恐慌、罢工和饥荒。
思动的流浪者把疾病和害虫带入不设防的城市,使得瘟疫和流行病蔓延开来。疟疾、麻风病和登革热的魔爪向北直伸到格陵兰岛;狂犬病在它消失三百年后又回到了英格兰;日本甲虫病、柑橘鳞病、枯栗病和榆树虫孔病蔓延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在婆罗洲的一个传染病高发区,被认为是绝迹了很久的麻风病又再度出现了。
当行星和卫星的下层世界昼夜不停地思动时,犯罪的浪潮席卷了这些星球,警察每时每刻都在和他们战斗,其中充满了残忍的兽行。当社会用条约和禁忌同思动带来的性与道德的危机战斗时,一种维多利亚时期曾有过的、最糟糕的假道学又可耻地回归了。在太阳系内部行星中爆发了一场残酷的非正义的战争―金星、塔拉①和火星由于思动带来的政治和经济的双重压力,同外部卫星开始了战争。
【① 地球的别名。】
在思动时代正式开始之前,三颗内部行星(包括月亮)和七颗外部卫星之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经济平衡,这七颗卫星是:木星的卫星依娥、欧罗巴、盖里米德和克里斯托①,土星的卫星尼亚和泰坦②,海王星的卫星拉塞尔③。外部卫星联盟为内部行星的制造业提供原材料,并为他们的成品提供市场。不到十年,这种平衡就被彻底打破了。
【① 即“木卫一”、“木卫二”、“木卫三”、“木卫四”。】
【② 即“土卫五”和“土卫六”。】
【③ 严格地说拉塞尔不能算是卫星,它是海王星的拉维瑞拉环向外延伸的部分。】
外部卫星——建设中的原始的年轻世界,为内部行星输送了百分之七十的交通运输器材产品。思动结束了这个现实。外部卫星还为内部行星供应百分之九十的通讯产品。思动同样终结了这种产品的市场。外部卫星向内部行星出口原材料的贸易由此败落了。随着贸易活动被摧毁,经济战争将无可避免地升级成一场热战(真枪实弹的战争)。内部行星的企业联盟拒绝向外部卫星出口制造设备,以免对自己的企业构成竞争威胁。外部卫星则没收了正常出售中的内部行星植物,他们还撕毁专利协议,漠视版税条约……于是战争开始了。
这是一个充满畸形人、恶棍和怪异事物的时代。全世界既欢欣鼓舞,又幸灾乐祸。憎恨它的古典主义者和浪漫主义者们没有意识到25世纪潜在的伟大。他们忽视了进化过程中一个冷酷的事实——一切进步正是起源于极端对立的双方相互对撞,是登峰造极的不同怪杰结合诞下的产儿。古典主义者和浪漫主义者一样都没有意识到,一次人类的飞跃即将来临,它将改变人类,使之成为宇宙的主宰,而整个太阳系都在这次爆发的前夕震颤。正是在25世纪这火热沸腾的历史背景下,开始了格列佛①·佛雷的复仇史。
【① 英国作家斯威夫特的名著《格列佛游记》的主人公,他漫游了四个想像中的国家:大人国,小人国,飞岛国和马人国。此处为文中主人公、一个宇宙漫游者的名字。】
第一章
他垂死挣扎了一百七十天,却还没有断气。他带着困兽般的绝望冲动来为生存战斗。他精神错乱,越来越衰弱,但是他的神智时不时地脱离燃烧的求生梦魇,回复到某种接近正常的状态。那时他便会抬起他沉默的脸向着永恒发牢骚:“我这是怎么了?救我,你这他妈的上帝!”
亵渎的言语此时轻易地冒了出来:在他的整个一生中,他说的有一半都是这种话。他是在25世纪下层阶级的学校里长大的,除了下等人的阴沟语言什么也不会说。在世上所有下层社会的人中间,他是最没有价值但却又最可能生存下来的人之一。他在亵渎的言辞中挣扎、祈祷,但是时不时地,他纠缠不清的思绪跳过他三十年的生涯,回到他的童年时代,想起一个护士唱的儿歌:
格列佛·佛雷是我名,
塔拉是我的母星。
深深的宇宙是我的居所,
死亡是我的归宿。
他是格列佛·佛雷,三等技工,三十岁,骨骼粗大,性情粗暴……这是他飘游在宇宙中的第一百七十天。他是格列佛·佛雷,加油工、擦洗工、仓房管理员,太粗疏简单以至于常惹麻烦;太迟钝以至于感觉不到快乐;太愚蠢以至于没有朋友;太懒惰以至于没有爱情。他的软弱无能在官方的“宇航商业记录”中就能看出个大概:
格列佛·佛雷……AS——128/127:006
教育:无
技能:无
获奖记录:无
推荐:无
(人事评语)
该人具有极强体力及心智潜力,但缺乏雄心壮志,所以智力发展受到阻碍,即旧式说法中的普通人。突如其来的意外打击可能唤醒其潜力,单纯的心理疗法却不可能起到这种作用,目前能力已发挥到顶点,不推荐晋升。
他已经走到了死胡同。他对于随时从一处流浪到另一处的生活很满意,三十年来他和一些有沉重甲壳的动物一样,行动迟缓,对周围漠不关心。格列佛·佛雷,旧式说法中的普通人,但是现在他漂游在太空中已经是第一百七十天了,唤醒他的钥匙已经插进了锁孔。很快钥匙将被转动,打开通向大屠杀的门。
宇宙飞船诺玛德号在火星和木星之间漂游。它由光滑的钢板制成,但却在战争的大灾难中遭到了破坏,船身长两百码,宽一百码,断裂的骨架上残存着船舱、货舱、甲板和货舱头部的残骸。船体的一侧有光照,映照着熊熊的光焰;另一侧只有黯淡的星星投下的大块深色阴影,两侧的强烈对比让它们的分界线看上去就像船身上一条巨大的裂口。S。S。诺玛德号是炫目的阳光和深黑色的阴影中的一片失重的虚空,冰冷而寂静。
这艘遇难船只的残骸中充满了飘浮的冷冻凝聚物,它们悬在这艘被毁掉的船只里,就像爆炸瞬间的一张照片。这些碎片的重力之间产生的吸引力缓慢地把它们会聚成团,而在失事船中惟一的幸存者,格列佛·佛雷,AS——128/l27:006,从飞船中走过的时候,这些凝聚物的团状组织就被撕扯开去。
他住在失事船只中惟一完好无损的不透气密封舱里,那是位于主机舱通道下的工具舱。这个冷冻室有四英尺宽,四英尺深,九英尺高。这个尺码的棺材可以装下一个巨人。但若一个男人被关在一个如此大小的笼子里长达几周,那就堪称东方刑法中最残酷的折磨了。而佛雷已经在这个不见光的棺材中生存了五个月二十天零四小时。
“你是谁?”
“格列佛·佛雷是我的名字。”
“你从哪里来?”
“塔拉是我的母星。”
“你现在在哪里?”
“深深的宇宙是我的居所。”
“你要去向哪里?”
“死亡是我归宿。”
在他为生存战斗的一百七十天里,佛雷回答了这些问题,然后醒来了。他的心脏在重重地锤击着胸腔,他的喉咙在燃烧。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和他分享了棺内窄小空间的氧气罐,并做了检查。它已空了。必须立刻再搬一个进来。于是这一天一开始他就要额外地和死亡做一次小小的斗争,佛雷以沉默的忍耐姿态接受了。
他摸索着穿过工具舱,找到一件穿破的太空服。它是诺玛德号上惟一的一件了,而且佛雷不记得他最初是在哪里找到或又是如何找到它的。他用应急喷枪补好了破损的地方,但对于如何重新灌满或者替换衣服背上的氧气容器,他却无计可施。佛雷钻进了这套太空服。从工具室的空间灌入太空服的空气可以让他在舱外的真空中支持五分钟……没法再多了。
佛雷打开工具舱的门,陷入了宇宙的黑色严寒之中。工具舱的空气随着他一起喷了出去,空气中的湿气冻结成微小的雪片,向下飘入破裂的主舱板的通道里。佛雷在用完的空氧气罐前叹了口气,把它从工具室里抛出去,丢弃了。
他转身推动自己的身体穿过飘浮的碎片朝着货舱的舱门移动。他没有奔跑,他的步态是独特的失重状态下自由落体的移动——用脚和手肘插进,抵靠着舱板、墙壁和角落,他缓缓飘行,就像一只在水下飞翔的蝙蝠。佛雷穿过舱门,进入位于飞船黑暗一侧的货舱。已经用去了两分钟。
就像所有的太空船一样,在迷宫般的管道系统边上,诺玛德号长长的龙骨下面装着氧气罐,就像一条长长的木制的救生筏拍打着船侧,使得船体变得又重又笨拙。佛雷用一分钟时间卸下了一个氧气罐。此刻他无法获知罐子是满还是空;也许他努力把它带回自己的储藏室,结果却发现它是空的——那他的生命也就完结了。每一周,他都要忍耐这个太空轮盘赌的游戏。
在他的耳中有一个声音在叫喊,太空服里容纳的空气飞快地消耗着。他使劲拖着这个巨大的罐子朝货舱的舱门移动,飞快地低下头,把罐子从他头顶上方推了出去,然后推动自己的身体,跟随着它。他操纵气罐穿过舱门。四分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