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公爵-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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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琳倒杯蜂蜜奶,大喝一口,嘴巴贴在杯缘上说:“或许她正在照应爵爷的需要。”
茱莉尴尬地感到脸颊发热,目光瞄向较远处一扇锁着的门。门的另一边就是公爵的房间。此刻他真的和葛丝在那儿——她摒除困扰的影像,专心打量嘉琳的房间。如果族谱在这儿,她今天会找到。
“我很高兴她能胜任一件事,”茱莉喃喃地说,浏览过丝绒帏帐篷的床,挂着绣帏的墙和开着的衣橱。“她对厨子几乎帮不上忙。”
嘉琳轻笑道:“对公爵不也一样。”
衣橱里只挂着几件衣服,还放着一排鞋子。除非有秘密的凹壁,茱莉看不到一个隐密的地方。由她的眼角,她看到嘉琳耸耸肩,拿起一个面包。她的黑发松松地绑在颈后,上唇沾着牛奶泡沫,她看起来比厨子说的三十五岁还要年轻。在亚麻布围裙底下,嘉琳穿着一件浅蓝的上衣,袖子卷至肘上。手指和手臂上都沾着黑、红色的墨水。
她吞咽着,揉揉肚子,说:“他很快就会叫葛丝回到他床上。一向如此,她就会像五月的王后一样趾高气昂。不过,怪的是过去这几个星期,他为何都不找葛丝。这不像他。”
茱莉竟感到如释重负。她才不在乎公爵停止幽会。“我想,他心中有太多事。”她心不在焉地说。
房间里没有书桌或写字用品。嘉琳在哪儿工作?
“拥抱女人一天可使男人避免麻烦,他应该掀起她的裙子,做那件事。”
“他对那种事显然是个专家。”
“他掀过你的裙子吗?”
茱莉吓一跳,厉声说:“当然没有。”
嘉琳咧嘴笑道:“老古板,是吗?他是这么说的。”
尊严使茱莉的背僵直。“我当然不同。你的嘴上有牛奶……还有墨水。”
“别想管我。”
“我不敢。你用什么洗去墨水债?”
“肥皂和热水。”
茱莉假装没有注意到嘉琳的讽刺。“我在维吉尼亚报上读过,詹博士在实验使墨水消失。”
“我要使墨水消失做什么?”
“我只是以为你会感兴趣。”
“听起来像浪费时间。为何写东西还要它消失呢?”
茱莉受够了嘉琳的简短回答。“你在这里工作吗?”
“工作?什么工作?”
“记录孟家的族谱。”
嘉琳的面包啪嗟掉入杯子里。“谁告诉你的?”
“公爵呀,他很以你为傲。”
嘉琳想拿出已湿成一团的面包。“他一向守不住秘密。”她说,走向放置夜壶的地方。
茱莉跟在后面。嘉琳拉开挂毡,把杯里的东西倒掉时,茱莉迅速扫视凹壁,她看到一堆折叠整齐的毛巾和一列盥洗用具。可是没有书本,没有墨水,更没有该死的羽毛笔。
嘉琳突然转身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
茱莉后退一步,感到一阵恐惧。嘉琳猜到她的目的了吗?可是怎么猜到的呢?她白天根本不常在堡里,都是出去搜集资料。她在堡里时,又都关在自己的房间里,甚至三餐也未出现。一个月来,茱莉只曾两次与她擦身而过。
“我来做什么,嘉琳?”
嘉琳停顿了一下,手摸着杯子边,黑黝黝的眸子像看穿一切。“还不是和所有来堡里的家庭教师一样——你想要他。害羞是个新伎俩。”她猛然用头点向另一扇锁着的门。“可是我要告诉你——这话我对每个都说过。你不会由我到达他那儿,好了,现在别来烦我了。”
这侮辱刺伤茱莉的自尊。“你错了,嘉琳。我不想要公爵,我平凡得像根柱子。”实话从来没有这么伤人。公爵吻她、挑逗她,但那都没有任何意义,他只是习惯如此。
嘉琳的眼神愉快。“若是殖民地的人使你相信你平凡得像根柱子,那你就太傻了。”
茱莉觉得自己有许多缺点,但绝不傻。
“我只是不懂你为何尚未嫁给一个殖民地人,他们当然会欣赏一个讨人喜欢的脸孔和玲珑有致的娇躯。”嘉琳说。
希望将话题自她身上转开,茱莉问:“在没有家庭教师的空档,谁教女孩们功课呢?”
嘉琳微笑地凝视着拉上窗帘的窗户。“我试过,但她们野得就像顽皮的猫。当然,莎拉除外。她们需要一个对温暖公爵的床不感兴趣的教师。”
茱莉得意地一笑。“那么,公爵似乎找对人了。若婷说补锅小贩到了,我来问你是否要一起去。”
“今天不上课吗?”
“不。天气太好了,我放女孩们一天假。我以为你和我会成为朋友。”
嘉琳注视着她弄脏的手说:“我不和女家庭教师做朋友。”
“为什么?”
嘉琳厌恶地撇下嘴。“你们全都是阴险狡猾的女巫。”
“你对我看错了,嘉琳。”
“哈。我们等着瞧吧!”
决心激使茱莉说:“那么我会证明你错了。”
嘉琳由口袋中拿出个东西交给茱莉。“费根一家又来了,他们住在马厩里。既然你要去补锅小贩那里,把这带给小丽丝。”
茱莉想到丽丝和红发的婴儿。“个月前,他们于半夜到达这里;两夭之后,便出发去他们的新家了。若婷怎没告诉我他们在堡里。”
“她气你抓到她偷看汤姆和屠夫的女儿,而罚她站在角落里。”
“她违反了礼貌的基本规矩。”
嘉琳傲慢地说:“你罚她是对的,拿去吧…。”
茱莉接过小囊袋。“这是什么?”
“一块煤,红发婴儿需要它避邪。”
茱莉抑下唇角的笑。“你很迷信,是吗?”
“是的,而且精通你这类人的伎俩。”
茱莉抑下反驳的话,离开房间。她下楼时,开始计划新的策略。和嘉琳做朋友不会成功,茱莉必须自行找出她收藏的族谱。
当天稍后,茱莉抱着一罐蜂蜜,走过拥挤的城堡内院。疾驰的风呼啸过散布着干草的巷子,将她的发丝吹在脸上。
院子四周,堡里的居民和附近村子的人混在“起,渴望地来到户外。冬天的风雪已持续了两个星期,大街小巷和屋顶全是飘落的雪。工人们将云铲在泥泞的路边。一层冰覆盖着光秃秃的树,在冬季耀眼的阳光下闪亮。
维吉尼亚似乎很遥远,更令她惊讶的是,她不再思念家乡温和的冬季,却发现自己很喜欢高地清冷的气候。
挫折感扯着她,但她不愿让它破坏愉快的心情。她找到那本重要的族谱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但发现她已渐渐用苏格兰语在思考。
她的心一跳。女人的心大概都会无可避免地为罗斯公爵像小鹿般乱撞。这恶棍对她当然也有一样的影响力,她像个青春期的少女,对男性的魅力就和堡中一半的人及她悲惨的姐姐莉安一样的无力抵挡。
一个雪球咻地飞过,正好打在孟加彭的皮围裙中央。铁匠生气的大吼一声,扔下正在敲打的马蹄铁,挥舞着火腿般的双臂,追赶小罪犯。少年喊叫着绕过一群人,冲入啤酒店旁边的巷子里。加彭高声大笑,重拾马蹄铁开始工作。
茱莉微笑着经过面包店,走向马厩。新鲜的烤面包香味飘在清新的空气中。
她看到汤姆向她急急走来,黑色大外套就像乌鸦的羽翼扑动。她似乎从未在任何地方看过汤姆慢慢走,他似乎总是匆匆忙忙的。
“很棒的天气,嗯?”他喷着霜气说。“爵爷要我来买这个。补锅小贩只有这最后的一个。”他右手拿着一个软木塞封住的褐色瓶子,左手拿着一个细而长的木盒,盖子上面刻着一些外国文字。
“最后的什么?”
“香草。”
茱莉困惑地说:“香草在盒子里?”
汤姆红着脸,把盒子塞入手臂底下。“不,在瓶子里。爵爷说你会知道怎么用它。”
他点点头跑开。
她继续走向她的目的地时,思忖着罗斯公爵。这么关心子女的男人,会是同时摧毁她姐姐的人吗?他是个谜。她发现的每一块挂图,都形成一幅新的图画。
最近,称为东罗斯地区的政治问题一直困扰着他。只要一提到这地方就令他发火。有一位安公爵也涉及此事。她问过莎拉,女孩以她精确的演说家方式,提供了地理和历史方面的资料。东罗斯地区位于苏格兰北部的中央,这地区包括莫立海口和克罗马提海口之间的半岛。莎拉根本不知道那儿有政治问题。若婷说,如果她父亲去泰恩,国王会砍掉他的脑袋,不然东罗斯地区的治安官也会这样做。
公爵拒绝和茱莉讨论此事。这样也好,因为她并不想介入高地的政治,她自己的问题就已经太多了。
她加快脚步,或许一个新近列入孟家族谱的母亲能带领她找到它。
马厩的主房间好像一个营区,篷车停在一边,许多木桶围在一棵树下,火上有一个大锅正煮着东西。汤和人都混合著马和干草的味道。
孟凡娜晃着红色短发由篷车后面出来。她容光焕发地转过怀中的孩子,好让他面对茱莉。“瞧,洛夫,漂亮的小姐特地来看你了。”
婴孩咧嘴微笑,双手乱舞。茱莉感到莫名的罪恶,可是不敢多加理会。如果消息无害,她由凡娜那儿打听又有什么不对呢?
她递上蜂蜜。“我也有一个甜的和你交换。”
“你不必麻烦的。”
“我想这么做。”
“谢谢你。他很快就会长牙,蜂蜜水还有帮助。”凡娜走上前,胸脯随着步伐跳动。她穿着剪裁很好但朴素的浅蓝布裙。
茱莉将蜂蜜和嘉琳的小囊袋交给她,接过婴孩。她哈他痒,引来一阵高兴的刺耳尖笑。
“他长得真快。上次我抱他时,他还不比厨子做的饼大。”
凡娜瞧了瞧小囊袋。“是煤吗?”
“是的,嘉琳送的。可是你怎么知道?”
凡娜由口袋里拿出一个相同的囊袋。“屠夫的妻子似乎也想到我的红发儿子需要避邪的保护。”
茱莉假装不经意地说:“或许嘉琳会在孟氏族谱他的名字边加上警告。”
凡娜惊喘一声。“你怎么知道那些书里写什么?”
老天!不只一本吗?“我知道公爵有些秘密要保守,”她说。“不过帮亲人保持记录是个美好的传统。想想看,小洛夫会在那些书页上、永存不朽呢!”
“嘉琳把那些书给你看了?”凡娜以不相信的口吻问。
“噢,没有。我甚至不知道它们在哪里,可是我相信它们被保护得很好。”茱莉屏息以待。
凡娜微笑道:“是的,的确如此,必须经过公爵才看得到。”
答案就像抓不到的蝴蝶飘浮于指尖的上方。茱莉布下她的网,说:“我宁可和公爵先生保持一些距离,如果你能了解我的意思。”
凡娜拍拍腿。“你真行,柏小姐。据说公爵掀女人的裙子,比她盖下来还快。”她的笑容消失。“不过,放心好了,他不会强迫不愿意的人。”
茱莉察觉到问题扯远了。她摇着怀中的婴儿,正色地说:“我希望嘉琳别用完了墨水,叫我去拿。至少别在公爵在他房间的时候。”地暗示地一笑,又说:“我喜欢我的裙子垂下来。”
凡娜摇摇肩膀。“是呀,你还没到达塔楼的阶梯,那花花公子就占有你的贞操了,更别说去拿那些书了。噢,”她一手放在茱莉的手臂上。“我不是说你会做这种事,你太正直了。”
茱莉大大地松了口气,族谱藏在塔楼上的房间。
“我不应该多嘴的。”
“别担心,凡娜,你没有多嘴。我得自己证明我来此不是要引诱公爵,而是要做一份诚实的工作。”这也是实话。
“别担心这个,此地的人都说你对公爵的调情置之一笑。他们说你是真心的喜欢几位小姐。”
“我的确是。”茱莉感觉到婴儿的毯子湿了。“奥,他尿尿了。”
凡娜接过孩子,替他换尿布。茱莉再把他抱起来,他一直咿咿呀呀叫。“多可爱的宝宝呀!”
“他只是个脏兮兮的小孩。”雅妮的声音不知由何处飘来。
茱莉一时无法动弹。婴孩啧啧地吮吸着小拳头,眨着昏昏欲睡的眼睛。雅妮听到她们的谈话了吗?她会回去乱讲吗?不,雅妮不是多嘴的人。
茱莉四下寻找,但不见小女孩的综影。凡挪一手指着空中。
茱莉台头,瞧见雅妮坐在阁楼的边上,穿着皮裤的腿晃呀晃。自那晚茱莉说过宝佳丝的故事后,雅妮就假装自己是个印地安酋长。她绑着皮额圈,只是今天还加上雉鸡的羽毛,还由葛丝的胭脂盒里弄来胭脂,在脸上涂了一道道勇士的彩纹。
茱莉举起手,严肃地说:“你好,雅妮酋长。”
“你好,白脸。”她爬下楼梯。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我还以为你和你的姐妹们离开了。”凡娜问。
雅妮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注视着茱莉。“你应该穿围裙,他才不会尿湿你的裙子。”她皱下鼻子。“他只会尿尿。”
“而你从不会弄脏任何东西。”茱莉挑一道。
“我至少不会对着空中尿尿,也不会在人们给我换尿布时,撒尿在他们脸上。”
“好了,雅妮,”凡娜安慰道。他不是故意在你替他换尿布时这么做的,他还小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这就是雅妮画战彩的原因。
“我看到孟哈特对着屠夫的一棵树根上尿这么大一泡尿。”她举起一根手指。
“雅妮!”茱莉张口结舌。“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除夕时。”
“你偷看哈特时,你父亲在哪里?”茱莉问。
雅妮吹下指尖,往袖子上擦擦。“他在和我们的上一任教师跳舞。可是她一定踩到他的脚了,因为他带她离开并责罚她。”
“你不许再提这种事。”
“是小便还是责罚的事?”
“两个都不许。一件与你无关,另一件很粗俗。”其实两件都很粗俗,但茱莉不想这么说。
“男孩子都是又粗俗又笨。哈特给我一便士,叫我别告诉他爸和我爸。”她台起下巴。
“如果你告诉爸爸,我会否认。”
茱莉并不打算限公爵提及此事。“很好。我答应不告诉你父亲,如果你保证不再偷看男孩子……”
雅妮咧嘴笑道:“在屠夫的树根上尿尿吗?”
“或是任何别的地方。我说得够清楚了吗?”茱莉把婴孩抱在肩上,但随即后悔,因为他使劲地抓她的头发。
“他最爱抓女人的头发。”凡娜拉开小手指说。
“男孩什么都不会,只会尿尿和吐口水。”
茱莉瞪着她。“孟雅妮,跟凡娜道歉,否则直接回教室去练习写字母一天。”
雅妮紧闭着嘴。茱莉抑下怒火,质问:“我说得够清楚吗?”
“是的,就和哈特的小便一样清楚。我请求你的原谅,凡娜夫人。”她向门口冲。
“你要去哪儿?”茱莉叫道。
“去补锅小贩的篷车买一便土的战彩,他明天就要走了。”门在她身后砰地关上。
茱莉抑下要惩罚女孩的冲动。在被大风雪关了这么多天后,孩子们变得十分无聊,比平时更顽皮。茱莉很高兴能休息一天,她不会让雅妮破坏它。
“她有点任性。”凡娜惋惜地说。
无奈撕扯着茱莉的心。“是的。她父亲太宠她了,仆人也气她太顽皮。”
“她长大后应会收敛一些,公爵的几个女孩没有母亲……难免比较野一点。”
“她们的母亲是谁?”
凡娜摇摇头。“这就是族谱上写的秘密。如果东罗斯地区的治安官知道,他会告诉国王谁是孩子们的母亲。这会造成宫廷的丑闻,毁了小姐们将来的好婚姻。”
茱莉想到莉安,因生下公爵的孩子而死。可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