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剑奇情录-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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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血腥臭味,在罗金峰里衣的夹袋里又搜出一个锦囊,倒出来一看,里面有三颗淡红的丹
丸。
云舞阳道:“拿来给我。”云夫人走到了丈夫跟前,云舞阳将三颗丸药闻一闻,点点头
道:“不错,这是大内的固本灵丹。”握着妻子的手,将她的手掌慢慢摊开,把这三颗淡红
色的月丸放在她的掌心,柔声说道:“宝珠,请你把这三颗红丸服下。”云夫人道:“你
呢。”云舞阳凄然笑道:“宝珠,你还看不出吗?我所受的是毕凌风的阴寒毒掌,体内的血
都已坏了,真力又已耗尽,如今即算有小还丹亦已无济于事,这三颗固本丹可以治受刚猛力
量的震伤,对你有用,对我无用。”
云夫人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自己把了一下脉息,又看了丈夫一眼,微微笑道:
“我和你都是一样,还可以再活三天。”云舞阳道:“你服下了这三颗丸药,最少还可以再
活三十年!”云夫人笑道:“太长啦!嗯,三天之内,已经可以做许多事情了!”缓缓的走
到陈玄机旁边,将他扳了起来,忽地搬开了陈玄机的嘴巴,将那三颗固本灵丹,都塞了进
去。
云舞阳呆了一阵,凄然说道:“宝珠,原来你对我情深义厚,竟至如斯!我,我……”
心中感动,竟自说不出话来。抬起头来,但见妻子也正凝望着他,缓缓说道:“素素是个好
女儿,咱们却不是好父母,不知你心里如何?我却是感到于心惭愧!”云舞阳泪流双睫,
道:“我比你还要惭愧万分。”
云夫人深深吸了口气,指着躺在地上的陈玄机说道:“素素的眼光比你我都强得多,这
孩子心地善良,诚朴侠义,确是一个可以信托的人。我把这三颗灵丹给他续命,你该明白我
的心意吧?”云舞阳道:“我明白,待他苏醒之时,素素想必也已回来。我就当着他们两人
的面,亲口答允他们的婚事。宝珠,你……”
云夫人脸上掠过一丝笑意,但随即面容更沉郁了,淡淡说道:“我不能等素素回来了。
嗯,素素可怜,天铎那孩子还没成人,更是可怜。我本欲将他扶养成材,现在是不能够了。
但那幅画我曾答应给天铎送到他的家中,我必须在这三天之内赶到了。”声音平静,包含的
却是极其复杂的感情,云舞阳从妻子平静的话声中,听出了她心弦的激动。
云舞阳怔了一怔,他本以为妻子是要陪他同死,却原来是另有因由,心中稍稍有点难
过。但立即以有这样的妻子而自豪,仰天长笑,朗声说道:“死生凭一诺,不愧女中豪,宝
珠,二十年来我没有好好待你,想不到咱们没有同年同月同日生,却得以同年同月同日死,
云某尚有何求?宝珠,你走吧!我对不住你的地方,但愿能够来生补过!”
云夫人低低唤了一声“舞阳……”半晌才接下去说道:“来生之事究属渺茫,今生之
秦,你能听我的遗言,我已感到心满意足。好,我走啦!嗯,我担心我三日之内,赶不到石
家,暂借玄机这匹白马一用,他醒来后你告诉他,叫他和素素到石家来收殓我的遗骨,并将
这匹白马取回。呀,或者,或者不告诉他们也好,我叫天铎的孩子将来把这白马送还。”
陈玄机那匹白马正在门外吃草,云舞阳送出门外,只见他的妻子跨上白马,凄然一笑,
扬鞭说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像今日这般的散了,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岂不是比
同床异梦要胜过多多!”马鞭在空中暇啪一响,虚抽一鞭,那白马放开四跷,在暮色苍茫之
中,绝尘而去。
这当真是死别生离,云舞阳目送他的妻子奔下山坡,直到看不见了,这才叹了口气,回
过头来,但觉一片茫然,也不知是悲哀还是欢喜?二十来来,他和妻子始终像陌生人一样,
今天才第一次懂得了她;而她也是第一次向自己打开久闭的心扉,留下了不尽的情意。云舞
阳但觉这缠绵的情意,远远胜于新婚之时。
云舞阳手抚梅枝,喃喃说道:“想不到她们两人竟是如此相似!都是侠骨如钢,柔情似
水!呀,我所种下的罪孽真是万死不足以蔽其辜!”晚风穿树,树上本来就已稀疏的梅花,
又落下了尖怃,云舞阳忽地又想起了他的前妻,二十年来,他几乎每晚都在梅花树下徘徊,
在梅花丛中看到她的幻影,今晚她又看到她了,云舞阳叫了一声“雪梅!”扑上前去,风摇
梅树,叶落花飞,霎然间,他脑海中又泛出第二个幻影,是他现在这位妻子的影子,忽然间
两个影子合而为一,分不出谁是宝珠,谁是雪梅,云舞阳扑下了片片梅花,两个人的影子都
不见了。
夜色深沉,山间明月冉冉升起,云舞阳独自在梅花树下徘徊,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月
上梅梢,森林里照例的传来了每晚的猿啼虎啸,云舞阳好似在恶梦之中醒来,月光下院子里
的景物更是凄凉,云舞阳看一看那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心中无限憎厌,想道:“我不
能让这些肮脏的东西沾污了我的梅花。”拾起地上的银瓶,那是从罗金峰身上搜出来的,里
面装的是“化骨丹”,那是杀人之后,毁尸灭迹用,云夫人刚才不认得这种东西,还几乎当
作灵丹使用。
云舞阳把那些尸体,拽出门外,找一个冷僻的地方,将尸体化成了一滩脓血,就地埋
了。忽地心中打了一个寒噤,想道:“这些人诚然都是坏蛋,但我又何尝比他们好了?我憎
恶他们,其实我更应该痛恨自己!”
人到将死的时候,只要尚有知觉,总会回忆起自己一生的行事,云舞阳而今也是一样,
平生事迹,在心头上一幕幕的翻过,做过好事,也做过坏事,只觉罪孽之深,远非自己偶然
所做的一些好事所能补过!
山风越刮越大,云舞阳感到阵阵寒意袭人,猛然的想起了陈玄机,回到院子里将他抱了
起来,一摸脉象,甚是和平,只是人还未醒,月光照在陈玄机酣睡的面上,云舞阳心中忽然
起了一个奇怪的感觉:这天真无邪的睡相,就像他的素素一般!云舞阳凝视了好一会,又好
像这相貌似曾相识,不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随即哑然失笑,自己隐居贺兰山的时候,
只怕这陈玄机还在襁褓之中。但不知怎的,不由自己的对这少年人起了一种爱惜的感情,而
这感情又似乎并不是完全为了女儿的缘故。
云舞阳将陈玄机抱入书房,将他放在床上,给他盖上了被,又放下了帐子,就像素素小
时候他服侍她入睡一般,然后燃了一炉安息香,打开了一扇窗,让带着花草气息的夜风吹
入,看出窗外,月亮已将到天心了呀,素素还没有回来!
…
重庆雪儿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还剑奇情录》——第十一回 痴男怨女
梁羽生《还剑奇情录》 第十一回 痴男怨女 云素素这时还在寻觅陈玄机,她哪里知道陈玄机就在她的书房之中酣睡。
山间明月冉冉升起,树林里除了她的脚步声外,就只有落叶的声息,静得令人心悸,然
而云素素还是在森林里踽踽独行,偶而也有一两声猿啼虎啸,远远传来,打破了森林的寂
静。夜风吹来,云素素打了一个寒噤,她不是害怕这森林的寂静,然而她的内心却确实是在
颤抖不安,那是因为她父亲的缘故。
她做梦也想不到父亲曾干那桩罪孽,那是绝对不能饶恕的罪孽,纵许他的父亲!然而父
亲是怀着多么悔恨的心情向她诉说呵,那痛苦的眼光,那发抖的声音,简直像是一个临死的
罪人的忏悔,她忍心还再去责骂他吗?呀,她多么渴望能见到陈玄机,只有在陈玄机的身
旁,只有在她最信任的人的身旁,也许能稍稍减少她心中的害怕。
忽然听到林子里有追逐的脚步声,这是陈玄机吗?他和谁在一起?脚步声来得更近了,
只听得有人连声叫道:“韵兰姐姐,韵兰姐姐!”声音竟然也是那样的颤抖不安,就像她的
父亲在石洞之中呼唤她的声音一样,这个人不是陈玄机,他是上官天野。
云素素跳上一棵大树,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女向前狂奔,任凭上官天野叫得力竭声
嘶,她总是不肯止步。“呀,原来她就是萧韵兰!”云素素心中想道:“为什么她这样伤
心?莫非她已知道了陈哥哥和我的事情?”在爱情中的少女最为敏感,也最容易猜到另一个
被爱情所折磨的少女的心事。
云素素忽然对萧韵主怜悯起来,她对任何喜欢陈玄机的人都有好感,纵然这是个想从她
手中抢走陈玄机的人。云素素悄悄的跟在他们的后面,她的武功远在上官天野与萧韵兰之
上,休说这两个人都是满怀心事,即算平时,他们也不能发现。
上官天野体力刚刚恢复,追了许久,都没有追上,心中激动之极,尖声叫道:“韵兰姐
姐,你要生要死我都和你一道。难道你心目中就只有一个陈玄机么?”萧韵兰倏然止步,冷
笑一声,回头说道:“你愿与我同生共死。”上官天野道:“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的
心?”
萧韵兰冷笑道:“你倒是很听陈玄机的话!陈玄机怕没人要我,所以要你像影子一样的
跟着我,哼,亏你还是男子汉、大丈夫。”上官天野叫道:“你这话是从何说起?陈玄机要
我找你,那是一片好心!”
萧韵兰面色一沉,苍白的面色在月光下更令人感到冷意,上官天野怔了一怔,这时他与
萧韵兰相距不过数步,他张开了双手,却不敢跑上去抱她。只听得萧韵兰又是一声冷笑,说
道:“好心?那我就真感谢不尽了。好,上官天野,你真的愿与我同生共死么?”
上官天野道:“但凭你的吩咐,水里火里,百死不辞。”萧韵兰冷冷说道:“好了,那
你就给我把陈玄机杀了,然后回来,咱们就在这悬岩上跳下去!”上官天野吓了一跳,叫
道:“韵兰姐姐,你,你,你疯啦!”爱与恨原是相隔一纸,萧韵兰这种因爱之极而恨之
深,愤极之下,宁愿同归于尽的心情,云素素可以理解,上官天野却给她吓着了。
但听得萧韵兰一声冷笑,说道:“好,那你就回去陪你的好朋友吧,别再纠缠我了!”
拢袖一拂,手指忽地从袖管之中伸了出来,向上官天野重重一戳,上官天野骤不及防,给她
戳个正着,一跤跌倒。萧韵兰纵声狂笑,旋风般似的逃入了密林之中。
幸亏这一指并没有点正他的麻穴,上官天野稍为运气冲关,穴道便解。上官天野揉揉关
节,舒展手足,站了起来,林深树密,哪里还找得着萧韵兰的影子。
天边飞来了一片黑云,遮住了明月,森林阴暗凄冷!上官天野几乎闷得透不过气来,他
本来是个豪迈的少年,今晚第一次感到心情是异常的沉重,禁不住在黑丛林中又大声叫了起
来:“韵兰姐姐!韵兰姐姐!”
忽听得有人斥道:“萧姑娘的名字是你叫得的吗?”云开月现,只见四个黑衣汉子,已
围在四边。左侧一个面似玄坛的矮胖老头跳了上来,瞪着眼睛,那股神气,就好像要把上官
天野吃掉似的。
上官天野怒道:“你是谁?我叫我的韵兰姐姐,与你何干?”那矮胖老头跨上一步,向
上官天野仔细的打量了一会,“嘿”的一声干笑,阴恻恻的问道:“你是上官天野?”上官
天野道:“怎么?”那老头又道:“你是武当派的新任掌门?”上官天野这个掌门人的位子
还未正式接任,除了武当派的几个长老之外,外人根本不得而知,上官天野好生诧异,讨厌
这老头的神气,大声说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话犹未了,那老头忽地反手一掌,
给上官天野来了一记耳光!
上官天野根本就不认识这个老头,这一记耳光,大出上官天野意料之外,险险给他打
中,虽然终于避开,但掌风过处,已刮得面上火辣辣的隐隐作痛。上官天野这一气非同小
可,“砰”的一招“跨虎登山”,一记长拳猛击,大怒骂道:“世间竟有你这样凶横的老
贼,你当我上官天野是好欺负的吗?”
那老头用了一招“交加十字手”,化解了上官天野的长拳,仰天大笑道:“仗势欺人,
那是你武当派惯做的事!牟独逸断子绝孙,这报应只有轮到你的身上了。你若想活命,乖乖
的给我磕三个响头,听凭我的吩咐!”
上官天野化拳为掌,呼、呼、呼!连劈三掌,他不善言辞,一腔怒气,尽都发泄出来,
掌势有如乱石崩云,惊涛拍岸,勇不可当。那黑脸膛的矮胖老头给他逼得连退三步,西首的
那个黑衣汉子叫道:“禇大哥,何必与他多说废话?”北边的那个黑衣汉子也叫道:“是
呀,禇二哥,你哥儿俩一掌将他打发,想要什么东西,还愁不到手吗?”那矮胖老头大笑
道:“此话有理。二弟来呀!好小子,你不识抬举,明年今日,是你的周年祭了。”右侧的
一个矮胖老头应声而出,一左一右,双掌齐扬。
来的共是四人,两个中年的大汉在林边把风,这两个老头则上前应敌。上官天野这时才
看得分明,但见这两个老头,相貌甚为相似,都是一般矮胖,不过一个是黑脸膛,一个是红
脸膛,一个掌心黑墨墨的,一个掌心却似涂满了朱砂,掌风过处,都有一股扑鼻的腥味!
上官天野吃了一惊,喝道:“你这两个老贼敢情是勾魂双煞么?”这勾魂双煞乃是一对
孪生兄弟,黑脸膛的那个是大哥,名叫禇英,练的是铁砂掌的功夫,红脸膛的那个是二哥,
名叫禇霸,练的是赤砂掌的功夫,掌心都有剧毒,若给他击中,十二个时辰之内,便要毒发
身亡,故此人称“勾魂双煞”!这两兄弟都是山东黑道中响当当的人物。
那黑脸膛的老头哈哈笑道:“你这小子既然识得勾魂双煞的大名,还不乖乖的给我们磕
三个响头。”那红脸瞠老头也喝道:“你还要动手?哼,哼!当真是不要性命了么?”
上官天野吃软不吃硬,明知勾魂双煞厉害,却是毫不示弱,傲然说道:“凭你们这两双
狗爪子,也不见得就能勾人的魂、夺人的魄!”双掌一招“弯弓射雕”,左掌如弓,横扫禇
英,右指如箭,猛戳禇霸。
霎时间斗了个三二十招,上官天野的掌法已得武当精髓,飘忽如风,力猛势捷,禇英、
禇霸在一时之间,还真的奈他不得。
禇英“嘿嘿”冷笑,道:“二弟,这小子不知死活,咱们且来个瓮中捉鳖。”两个左右
分开,双臂箕张,将上官天野拦住,步步进逼,圈子越缩越小,要知这两人的掌心都有剧
毒,上官天野只能乘隙反击,不敢和他硬拼,圈子一缩小了,拳脚施展不开,那就当真是危
险万分!
眼见那圈子已缩到周围八尺之内,上官天野猛的大喝一声,化掌为拳,拳掌交替,直如
巨斧开山,铁锤凿石,使出了最刚猛的金钢掌与罗汉拳,上官天野到底是牟一粟的衣钵传
人,内外功夫都有相当根底,这一路拳掌轮换的功夫又是牟独逸的自创武功,威力之强,在
各家各派的掌法之中要推第一!
禇英禇霸同声嚷道:“哎哟,这小子拼命!”各人回掌自保,都闪开了一步,上官天野
用这等刚猛的打法,的确是有了两败俱伤的念头,禇英禇霸的铁沙掌打中了他,他虽然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