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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还剑奇情录-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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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天野颤声问道:“我师祖呢?” 
  毕凌风道:“牟独逸想是要慢慢将我折磨的,可是他被我的寒阴七煞掌所伤,己是力不 
从心了。他自恃内功深厚,不要我的解药,那知道寒阴之气侵入骨髓,他耗尽功力,也不能 
驱除净尽,从此他就卧病在床,终于弄得身体渐渐衰弱,功力耗尽之后,一朝暴毙。那时云 
舞阳也已偷走剑谱,离开云家了。” 
  “而我呢,却比牟独逸更惨,变成了这样一个半死不活,残废奇丑的老叫化。一切雄心 
壮志、称强争霸之心伏虎降龙之愿,尽都付诸东流!” 
  上官天野听得不寒而栗,良久良久,毕凌风声嘶力竭,断断续续的说道:“现在这个故 
事也到了收场的时候了。云舞阳他中了我的寒阴七煞掌,最多只能活三天!你赶快到云家去 
吧,把云舞阳刻在石室的剑谱抄出来,将那石壁谱式毁了,以后你就是达摩剑谱的唯一传人 
了!快去,快去!你怕什么!云舞阳纵有天大神通,也不能奈何你了!”   
  … 
  重庆雪儿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还剑奇情录》——第十三回 重重冤孽  
梁羽生《还剑奇情录》 第十三回 重重冤孽   上官天野叫道:“小要再提这部剑谱了,谁沾惹上它都没有好下场,师父,咱们还是赶 
快离开这鬼地方吧。” 
  毕凌风嘴唇开合,上官天野好不容易才听出他说什么。这一惊非同小可,颤声叫道: 
“师父,你说什么?你也给云舞阳的一指禅功伤了心脏,就要走了。”但见毕凌风点了点 
头,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惨笑,手指指向云家,不久,那笑容也似凝结了起来,上官天野上前 
一摸,师父的气息早已没了! 
  上官天野但觉呼吸窒息,心头郁闷之极,想哭竟然哭不出来,他把一堆堆的树叶泥土扒 
了过来,覆在毕凌风的尸体上,忽地喃喃说道:“陈定方,陈定方!”这名字好熟,是谁曾 
向他说过呢? 
  忽听得树林中一声尖叫,一条人影直向云家奔去。上官天野叫道:“云素素!”云素素 
却没有回头,敢情是她把师父的话都偷听去了?呀,她既然躲在这儿,却为什么不肯出来与 
我见面?”上官天野心中忽然一阵抖颤,急急追踪云素素的背影…… 
  云舞阳等了许久,女儿还没有回来,他把窗门全部打开,让月光和梅影侵入书房,月亮 
已到天心,夜已深了,夜风穿户,零落的梅花还有淡淡幽香,褪了色的记忆仍然折磨着他的 
心。 
  往事又一次的在心上翻腾,生平种种行事,善善恶恶,电光石火般的在心头一一掠过, 
云舞阳在沉思中忽然被轻微的脚步声惊醒。 
  “素素……咦,你……”这不是素素,是一个面上有一道伤痕,短须如朝的五十来岁的 
粗豪汉子。 
  云舞阳记了起来,“你是飞龙帮的帮主萧冠英?”那汉子点点头道:“你记性不错,你 
和我们的大小姐成婚之时,我曾为你们跑过腿,办过喜筵。不过,你早已是牟家的姑爹,不 
再是陈家的姑爹了,哈,难为你还记得我们!” 
  这话如嘲似讽,云舞阳冷冷说道:“你要什么?”萧冠英道:“我一来要剑谱,二来要 
索人。” 
  云舞阳仰天大笑道:“又是一个要剑谱的!哈,你也配要这部达摩剑谱?”萧冠英道: 
“我们的大小姐若然不死,这部剑谱自当属你。但你现在已是牟家的女婿,牟家的剑谱偷自 
陈家,陈定方只有我这个记名弟子,这剑谱岂能留在陈定方仇人女婿的手中?” 
  云舞阳冷笑道:“这剑谱我也不能带到坟墓里去,可是怎么说也还轮不到你。人呢,你 
要索什么人?” 
  萧冠英道:“毕凌风!”云舞阳打了一个寒噤,接着又是哈哈大笑。 
  萧冠英怒道:“云舞阳你笑什么?”云舞阳道:“想不到毕凌风这个乖僻的怪物,居然 
还有你这个知心朋友替他收尸!”萧冠英叫道:“什么?毕凌风死了?”云舞阳淡淡说道: 
“毕凌风被我用一指禅功闭了七处隐穴,料想不能生出此山,你用不着花一天工夫,搜遍这 
周围十里的山头,定当发现他的骸骨!” 
  萧冠英眼睛发黑,伤心、愤怒,到了极点,蓦然狂笑道:“云舞阳,你,你好……你好 
下得辣手呵!毕大哥呀毕大哥,想当年你我一同领受我恩师的遗命,誓愿粉身碎骨也要追还 
这部达摩剑谱,你当真是君子一诺,生死不谕,但想不到你不死在牟老贼的剑下却死在曾是 
陈家佳婿的云舞阳手上!恩师呀恩师,毕大哥呀毕大哥,你们二人在泉下岂能瞑目?毕大哥 
你是外人却先我而死,岂不愧煞我这个本门弟子么?” 
  这狂笑有如利箭,听起来比痛哭咒骂还更难受,云舞阳这才明白,心中想道:“我道毕 
凌风与我丈人风马牛素不相涉,何以有此深仇大恨,却原来都是为了这部剑谱。” 
  但见萧冠英狠狠的盯着他,云舞阳冷冷说道:“萧冠英你当真要与我动手么?” 
  萧冠英是追踪女儿来的,原来他派出禇英禇霸等四人之后,忽然打探到一个消息,说是 
上官天野与一个名叫陈玄机的朝廷叛逆常在一起,而自己的女儿和这两人都是朋友,陈玄机 
正在被大内高手追踪之中。 
  萧冠英一来怕上官天野勾引了他的女儿,二来怕在大内高手追踪之下,殃及池鱼,而禇 
英禇霸等无力相护,是以也急急追踪而来。他本来不知道云舞阳藏在此山,进山之后,忽然 
发现毕凌风的拐印,他与毕凌风也有十多年未见面了,料想他在此山出现,必有原因,便跟 
着拐印,一路追查,查到云家,意外的发见了云舞阳,而且更意外的听到了毕凌风的噩耗! 
  萧冠英是陈定方一手提拔的,虽然陈定方只肯收他做记名弟子,但也传授了他不少武 
功,而且扶助他做到了北五省绿林的魁首。萧冠英想起师恩,想起当年的遗命,想起毕凌风 
是个外人也慷慨赴义,更不忘云舞阳的忘了陈家情义,不但改娶了牟独逸的女儿,而且还打 
死了毕凌风。顿时间血脉愤张,把生死置之度外,冲着云舞阳叫道:“我对牟独逸尚且不 
俱,怕你何来,好,你有本事就将我一并杀了!”转过身来,正好对着云舞阳,他脸上的那 
道伤痕,也正是被牟独逸的利剑划下来的! 
  云舞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要给毕凌风报仇,这正是大好的良机,哈,你怎么 
还不下手呀?” 
  萧冠英大吼一声,反手一掌,一招“力劈华山”,便向云舞阳顶门拍去,他自知不是云 
舞阳的对手,这一掌实是运了全身功力,拼个两败俱伤的打法。但见云舞阳端坐不动,脸上 
的神色非常怪异,竟似丝毫不想招架似的,萧冠英怔了一怔,眼光一瞥,只见云舞阳的脸上 
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紫气,目光呆滞,现出死鱼一般的颜色。 
  萧冠英失声叫道:“你也中了毕凌风的寒阴七煞掌!” 
  云舞阳冷笑道:“所以我说这是你百年难遇的良机,哈,你怎么还不下手?你杀了我, 
准保你能震动武林,从今之后,你就是天下第一条好汉!” 
  萧冠英的手掌划了半道圆弧,停在云舞阳头顶上空,迟迟不敢击下,他心中也正自踌躇 
难决,要知他也是江湖上有数的人物,怎能杀死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人,但若然不杀,可能 
当真是“错过良机”,万一云舞阳休养复原,天下无人能制! 
  这刹那间,萧冠英心中转了无数念头,突地大声叫道:“云舞阳你不必激我,我就拼着 
受天下英雄耻笑,今日也得杀了你这忘恩负义之徒!” 
  萧冠英话出口,手腕一翻,掌心缓缓向云舞阳顶门压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忽听得有萧声细细,远远传来…… 
  那萧声音细而高,先是一片欢悦之音,严如灯前儿女,浅笑盈盈,又如爱侣同行,喁喁 
私语;只一瞬间,萧声倏变,有如楚客悲歌,长亭泣别,音调越来越苦,竟然充满了生离死 
别之恨,征人怨妇之伤。 
  这一瞬间,空气好似要冷得凝结起来,岑寂如死…… 
  云舞阳浑身颤抖,萧冠英面色灰白,这一掌哪还能再打下去! 
  陡然间,萧冠英尖叫一声,跳出庭院。云舞阳仍然端坐书房。好像失掉了生命的石像! 
  只听得萧冠英在院子外颤声叫道:“大,大小姐,这,这这不是梦吗?” 
  是呀,“这不是梦吗?”竟然是这样熟悉的萧声,云舞阳好像重回三十多年之前,那时 
他和陈雪梅还是一对青梅竹马的伴侣,雪梅就爱在梅花杯里吹萧,不过那时的萧声绝不是这 
样悲苦的情调! 
  然而这不是梦,只听得一个隔别已久令人心弦颤抖的声音说道:“不错,是我回来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萧冠英道:“我,我,剑谱,毕,毕凌风,他,他与我领受了你,你爹 
爹的遗命,要追还这部达摩剑谱,交给你的。毕,毕凌风他因此死啦。”声音颤战断续,显 
见他心中的惊恐。可是云舞阳比他还要惊恐百倍、千倍,这一瞬间他但觉一片茫然,好像知 
觉也失掉了! 
  云舞阳在一生之中不知经历过多少险难,遭逢过无数强敌。但却从无一刻似现在这般的 
令他感到自己的软弱,从无一个人似院子外这个女人令他感到心悸。呀,这曾经是他心爱过 
的女人,如今却比什么武当五老,什么毕凌风罗金峰等等强敌,还更令他可怕!二十年来, 
他没有一日不想她,如今她真个来了,他又怕见她! 
  迷茫中隐约听得萧冠英在院子外颤声说道:“大,大小姐,你既然回来了,这剑谱也不 
必我费心去替你追讨了。只可惜你来迟一步,毕凌风却为这剑谱死了。” 
  那女人说道:“哦,毕凌风?嗯,就是那玉面丐侠吗?呀,这剑谱害了多少人?”可是 
她为了另一件更震撼心灵的事情所缠绕,对毕凌风之死,却显得并不怎样震骇哀伤了。 
  萧冠英轻轻的叹了口气,他是隐约知道毕凌风的心事的,想不到毕凌风生前所痴恋的女 
人,却一点也不知道他的心事,连他的名字也几乎想不起来。 
  那女人说道:“好,那你走吧。你的女儿刚刚和禇英禇霸他们一道下山。”萧冠英叫了 
一声,道:“是么?韵兰果然也在这里?”跳过墙头,急急离开了云家。 
  萧冠英那急促而又沉重的脚步声就好像踏在云舞阳的心上,院子外面就只剩下她一个 
人,呀,她来了,她轻轻的走进书房来了,她手把玉萧,白衣如雪,在云舞阳的眼中,就像 
昔日同在梅林之中散步,她刚吹完一曲,就这样的慢慢走来了。二十年死别生离,她的相貌 
丝毫未改,只是神情却已大大不同,昔日欢愉活泼的小姑娘,而今眉尖上却带着太多的哀 
伤,他不敢看她,不敢碰着她的眼光,那比昆吾宝剑还更锋利,令人感到透不过气来的眼 
光!然而她终于走进来了,走到了他的眼前了! 
  她是谁?她正是云舞阳的前妻陈雪梅! 
  这是可能的吗?云舞阳当年明明看着她的尸体被长江的波涛卷去,然而她现在竟然活着 
回来了。 
  他说话了:“舞阳,你好,你好啊……” 
  云舞阳蓦然叫道:“雪梅,你,你——”他跳了起来,然而却又被她冰冷的眼光阻住 
了! 
  两人默默无言,爱与恨在陈雪梅的心中交织,过了好半晌,陈雪梅幽幽说道:“你以为 
我已死了,可惜老天不依你的愿望,我还没有死!你失望吧?我知道你如今已是天下第一剑 
客,你把昆吾宝剑拔出来,可以把我再杀死了!” 
  云舞阳颤声叫道:“雪梅,雪梅!你别再说了!” 
  陈雪梅冷笑道:“哈哈,自负是大英雄、大剑客的云舞阳也知道害怕了?二十年前你把 
我推下长江,那时不见你害怕,现在你反而害怕了?” 
  云舞阳面如死灰,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嘴唇开合,好像想说些什么,费了很大的力气, 
还未说得出来,又被陈雪梅愤怒的声音打断了! 
  “你怕我说?我偏要说!你当年把我推下长江,你知道我心中想的是什么?那一年主公 
和朱元璋在长江决战,你和我抢了一只小舟,在波涛汹涌、乱箭如蝗之下冲了出来,我中了 
敌人的毒箭,已是奄奄一息,那时我想:虽然你常说要与我同生共死,我却怎忍连累于你? 
眼见你也受了伤,咱们的小船就快要给敌人的大船追上了,那时我心中充满对你的蜜意柔 
情,我敢对老天发誓,那时我之爱你,确确实实比爱我自己的生命还要多过百倍干倍!” 
  “那时我挣扎着走出船头,正想跃下长江,免得拖累你被敌兵俘虏,你,你就在这个时 
候来了,你在我的背后,我听得出你沉重的呼吸,我还以为你猜到了我的心思,要来拦阻我 
了,哪知道你竟然在我背后使劲一推,将我推下长江!哈哈,云舞阳,你若是迟一些动手, 
我先已跳下长江,而且是满怀着对你的爱意甘愿去死,如今呢,我没有死,你在我的心中却 
早已死了!” 
  云舞阳的面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几度循环,终于低声说道:“现在想 
来,我真宁愿当时死去。呀,这二十年来,苦了你了,我也何尝好受,我日日夜夜受良心的 
责难,只怕比被打下十八层地狱还要痛苦得多,我不敢求你饶恕,好吧,你再狠狠的骂我, 
骂我啊!” 
  陈雪梅那冰冷、鄙弃然而又似带有一点怜悯的眼光在他面上扫过,这次是云舞阳哀求她 
骂,她却没有开口。 
  只听得云舞阳颤声说道:“你不骂我,我也要骂我自己。雪梅,你可知道我那时候又是 
想些什么?在那样的危难之中,你是衷心为我打算,我呢,我却只是为自己打算!你那时受 
了重伤,我自忖没有能力可以护你脱险,我为自己制造理由,与其让你为敌所俘,与其让你 
多受痛苦,不如让长江的波浪将你的痛苦淹埋。” 
  “这个理由其实只是自己安慰自己。那是假的,我另有见不得人,说不出口的理由,我 
是贪生怕死,在危难的时候,不愿庇护妻子,只想自己逃生。我还想趁你死后,我有机会可 
以成为天下第一剑客!呀,有些人还以为我是英雄,他们哪里知道,我心地的龌龊竟到了如 
此可怕的田地!我把你推下长江,我偷了你的家传宝剑,我在敌船的追捕之下冲了出来,衣 
服未干,我就跑去找牟独逸,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打算,为了想成为天下第一剑客,雪梅 
呀,你骂我,你骂我啊!” 
  陈雪梅的眼泪一颗一颗滴了出来,她想不到云舞阳会有这样真诚的自白,她那善良的心 
几乎就想宽恕他了,然而她还是抑制着自己,冷笑说道:“这么样,你就成了牟家的女婿。 
哈,我也忘啦,我直到现在,还没有请见你的新夫人,你的新夫人呢?”陈雪梅何尝不知道 
云舞阳和牟宝珠结婚也将近二十年,但,“新夫人”三字还是自自然然的说了出来。 
  云舞阳苦笑道:“她吗,她也走了。一个专为自己打算的人,迟早会被所有的人抛弃, 
你当我死了,她呢,她大概也当我死了。” 
  “我从来没有在你的面前夸赞过第二个女人,然而我却不得不说,宝珠她也的确是像你 
一样,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子,我用假情假义骗了她,骗她为我偷了牟独逸的剑谱,于是我 
从第一个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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