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剑奇情录-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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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迹也不出周围五十里内,却不知怎的,自从那天见了你后,就好像你是我的亲人一般。”
陈玄机道:“奇怪,那咱们的心思竟是一样,那日我醒来之后,只瞧了你一眼,就觉得
你好像是我一个未曾见过面的妹子。”云素素粉脸微红,轻轻说道:“昨晚我喂了你的白
马,想起你来,跑到山上弹琴,你听得见么?”陈玄机道:“我就是被你的歌声引来的。原
来你对我的忆念深厚如斯,但愿从今之后,咱们永不再分开了。”
云素素轻掠云鬃,低眉一笑,避开了陈玄机的的目光,往下说道:“我一面弹琴,一面
想起你来。想起你要行刺我爹爹,我心中无限恐惧。我不是怕你伤害了他,我爹爹说的,你
若要和他打个平手,最少也还得十年。我是害怕,害怕我一向崇拜的爹爹,莫非真是个坏
人。我又害怕你日后碰见了他,若然我不在旁边,他就会杀了你,我又联想起这两天来看见
听见的一些事情,我爹爹做的都好像出乎常理之外,尤其是不归还剑谱还要把上官天野囚禁
起来。”
“呀,我爹爹对你不好,我心里头也感到羞愧,我怀着赎罪的心情总想做一些令你喜欢
的事情。我喜欢你,也就连带喜欢那些对你好的人。我禁不住又想起上官天野来,他冒了那
么大的险,还宁愿舍了掌门,不要剑谱,将你交换出来,我想你也一定想救他出来的。”
陈玄机道:“上官天野是我生平的第一知已,但他还不能像你一样的看得透我的心。真
奇怪,你样样的想法都与我相同,好像咱们的心里是连在一起的。”两人的手不知不觉的又
紧握起来,那是两心相知的喜悦。
只听得云素素轻轻叹了口气往下说道:“我爹爹极是爱我,我做梦也想不到我要反对
他。然而昨晚我就做了。我偷偷跑来打开了这两扇大门。我要放上官天野出去。我也害怕他
那股凶霸霸的神气,但我已打定主意,就算他有所误会,动手打我,我也决不还手打他。”
陈玄机道:“妹子,你真好!”但觉普天之下,除了自己的母亲之外,再也没有像她这样正
直无邪的女人。
云素素续道:“他初见我时,果然对我很凶,但却没有动手打我。他听了我的话后,忽
然颤抖起来,说是料不到我会这样喜欢你。他说着这话的时候,起初带笑,接着就哭起来,
跟着便骂我,问我知不知道你已经有了心上的人儿?”
陈玄机笑道:“这个误会刚才我已说得很清楚了。他还有些什么话?”云素素道:“我
忍着委屈,忍着悲痛,让他骂了一顿,仍是好好的跟他说:你想要剑谱,我偷给你。你走了
吧,我还告诉他你已经平安无事脱身了,他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取了剑谱趁我爹
爹没有回来,马上便走。哪料他又大发脾气。”
陈玄机笑道:“上官天野就是这个火爆的性儿不好。”云素素道:“他说剑谱本来是他
们武当派的,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窃取?他说除非是他打赢了我的爹爹,要我爹爹心悦诚服
的还他,否则我送,他也不要。要他偷走,那更誓死不为。除非是有朝一日,他凭着自己的
功力打出去。他还冷笑道:‘你爹爹故意做出慷慨大方,好像是有意要成全我,我可不领他
的情,这剑谱本来就是我的’。我可不明白他的意思。”
陈玄机听到此外,心中早已了然,笑道:“你看四壁所画的图式,是不是达摩剑式?”
云素素道:“达摩剑法我只学了三成,看来我所学的招式这壁上都有,想必是了。还有这些
练功的图式,我也只认得一指禅的功夫。嗯,我明白啦,我爹爹竟是将他毕生苦学的心得,
都写在这上面啦,若能参透这壁上的武功,实胜于仅得一部达摩剑谱。敢情他将上官天野关
在这里,就是有意让他学的。怪不得上官天野他、他不肯定。”说到此处,益增疑惑,因为
上官天野毕竟还是走了。
陈玄机也道:“照上官天野的性格,他既然说过誓死不走,那就算山崩地裂,这石洞塌
了,他也决计不肯出来。如今他却突然不见,这事情当真奇怪。”两人谈了一会,百思莫得
其解,陈玄机闷闷不乐,云素素道:“他既然走了,咱们耽在这儿也是无益,不如回家去
吧,你肚子也该饿啦。”
两人又回到那庭院之中,但见断砖碎石,败叶残枝,乱红混溷,飞絮沾泥,把一个景致
清幽的庭院,竟变成了险风惨惨,荒芜杂乱的地方,陈玄机黯然说道:“借一把花锄给
我。”云素素递过花锄,早知其意,说道:“劳烦你了,我换过衣裳再给你弄两样小菜。”
陈玄机掘开泥土,将石天铎草草掩埋,又把那些残枝败叶落花都扫作一堆,也一并葬
了,想起石天铎一代武学大师,竟尔埋骨荒山,心中无限感慨。
抛下花锄,回头一望,只见云素素已换了一身新衣,倚在门边,忽地“噗嗤”笑道:
“你呆呆的看着我干吗?难道还不认识我么?”陈玄机道:“你这身装束——呀,真美!”
似是赞叹,语调之中却充满惶惑。
云素素道:“怎么?我这身衣裳是爹爹画了图样,教我裁剪的,听说是三十年前流行的
装束。这双凤头镶珠的鞋子,听说现在也很少人穿了。”陈玄机讷讷说道:“我母亲也有这
样的衣裳鞋子,她收拾箱笼时我曾经见过,我也从未见她穿过。”云素素怔了一怔,好久才
说道:“既然是三十年前流行的服装,那么与你母亲的相同也并不出奇。”说是这样说了,
其实她的心中亦自起了疑云。
云素素将饭菜端到书房,那两样小菜又是陈玄机平素爱吃的,陈玄机本来是要称赞她
的,这时但觉心烦意乱,竟连“多谢”这两个字也忘记说了。
云素素道:“你想什么?”陈玄机茫然的抬起头来,涩声说道:“没什么。”云素素格
格一笑,道:“我知道你想母亲,那一天你在睡梦中也叫她呢。你母亲真好福气,有你这样
一个孝顺的儿子。”突然想起自己出走了的母亲,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陈玄机轻轻抚着她的头道:“我母亲她一定喜欢你。从今之后,我在这世界上有两个至
亲至爱的人,一个是母亲,一个就是你。”云素素泪珠滚滚而下,又是欢喜,又是悲伤,羞
涩笑道:“刚刚换过衣裳,又给泪痕沾污了。”陈玄机道:“是啊,谁叫你这么爱哭,谈些
大家喜欢的话吧。”云素素道:“嗯,你那天说你家中的书房也像我家一样,可惜如今我家
中的梅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了。不知几时我有福份到你家去看看。”
陈玄机心头一震,记得那一天在这书房中刚刚醒来的时候,以为是自己的家,但那一天
仅仅是心中疑惑而已,这次听云素素再度提起,不知怎的,心中竟自感到有一种莫名其妙的
不祥之兆,越看越感到这书房里透着古怪,心头上好像有一层阴影,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云
素素道:“咦,你好似害怕什么?”陈玄机忽地跳起来道:“在你的家中,我真是有点害
怕。素素,你愿意跟我走么?”云素素抿嘴笑道:“我自然跟你。”陈玄机吁了口气,只觉
云素素软绵绵的身躯已倒进他的怀中。
陈玄机正自陶醉,忽听得有一个极其冷峻声音说道:“放开我的女儿!”云素素这一惊
非同小可,跳起来一看,只见她的父亲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就站在他们身前不到三尺之
地,脸上冷冰冰的没有一点血色,他的右掌已在慢慢的举起。
云素素叫道:“你要杀他,就连我也杀了吧!”云舞阳那只手掌停在空中,过了半晌,
又慢慢放下,叹口气道:“我还有什么心情杀人?素素,你叫他出去,我有话要和你说。”
那语调丝毫不像父亲命令女儿,却像是央求一个朋友。云素素突然觉得在他父亲那张好像漠
无表情的面上,透出了慈爱的光辉,不由得心中一酸,低声说道:“玄机,你就出去一会
儿。”
书房中两父女面面相对,互相凝视,本来是最熟识的人,却摹地有了陌生的感觉,过了
片刻,两人眼光都越来越柔润了。云舞阳道:“我这一生中只有你是我最疼爱的人,我可以
舍掉一切,舍不了你。”云素素道:“爹,我知道。”
云舞阳道:“你母亲走了,这十几年来我知道她的心里难受,其实我的心也何尝不难
受。这个家我本来也不想要了,有一些话,如果我不对你说,我死了也不心安。说了之后,
你认我是你父亲也好,不认我是你父亲也好,都由得你。”云素素抬起头道:“爹爹,你说
吧。女儿也舍不得你。”
…
重庆雪儿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还剑奇情录》——第七回 五老兴师
梁羽生《还剑奇情录》 第七回 五老兴师 云舞阳深深的叹了口气,道:“这几天来你见到一些事情,听到一些事情。你的妈妈、
陈玄机、上官天野,想必都在你面前说我。怪不得你这样怨恨爹爹。”云素素道:“陈玄机
可没有说你。”云舞阳道:“我知道他们说我什么,种种是非,我都不想分辩。我当年曾谋
夺你外祖父的剑谱,又一直冷淡你的妈妈,这些都是事实,他们说我,我也丝毫不觉委
屈。”
云素素心颤手震,掩面说道:“你为什么要冷淡妈妈。听说妈妈嫁你的时候,曾为你宁
愿断了父女之情,给你偷来剑谱,难道他对你还不够好么?”云舞阳道:“那是我对不起
她,我娶她本来就是为了这本剑谱!”
云素素尖叫一声,退了两步,心中伤痛之极,想不到父亲直认不讳,他们说的竟然是
真。只听得父亲又缓缓说道:“素素,你心地无邪,容不得别人做错半点。仅仅这些,你就
害怕了吗?”云素素道:“仅仅这些?你十几年来冷淡妈妈,难道这还是小事。”
云舞阳凄然一笑,说道:“我这一生做错了许多事情,他们说我的,有些是真有些是
假,但即使全部是实,那也算不了什么。最最令我难过的,是我曾做过一件极大极大的事
情,天下竟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十几年来,我一直为着这件事情悔恨!呀,素素,你可知道
最最令人痛苦的是什么事情?那就是你犯了罪孽却没人知道,没有人责备你,让你自己去受
良心的磨折,这是天下最残忍的酷刑!你是我疼爱的女儿,我如今说给你听,宁愿受你责
备,受你的唾弃。”
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云舞阳,此际竟是说得如此可怜,竟是
像犯人面对法官一样,要求他女儿的责备,他苍白的脸上渐渐现出一片红晕,显见他的内心
像一锅煮沸了的开水,十分激动,可是云素素心情比他还要激动,她始而惊奇,继而骇怕,
终而怜悯,她用颤抖的然而又是坚定的声音说道:“爹,说出来吧,你做了天大的错事,素
素总是你的女儿!”
云舞阳紧蹙的眉尖稍稍舒展,缓缓说道:“二十年前……咦,待我看看又是什么老朋友
来了?”云素素本想劝她的父亲说了再走,侧耳一听,异声四起,初听之时,尚远在门外,
眨眼之间,就到了庭院,而且竟似有数人之多!云舞阳道:“素素,你在这书房里面不要出
来。”紧张的神色不亚于恶斗石天铎之时。
云素素从窗口望出去,只见院子里一排站着五个老者,三个是道士,其他两个俗家装束
的一肥一瘦,外型像是乡绅和教学先生。云舞阳哈哈笑道:“武当五老,一齐光临,真令蓬
筚生辉!”
云素素吃了一惊,这武当五老的名头她曾听父亲说过。武当派是当时武林的“大宗”,
门徒最多,有道家弟子也有俗家弟子。这三个老道士便是武当山道家的长老,一个名唤智
圆,乃是主持;一个名唤智弘,乃是监寺;一个名唤智广,乃是达摩院的首座。那个类似乡
绅模样的老者名唤周桐,是武当北派的名宿;那个类似教学先生的名唤谷钟,是武当南派的
名宿。这两个人天南地北,而今和武当山的三个老道聚集同来,显见极不寻常。
智圆长老首先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特来问你要人。”云舞阳早已料到他说这
话,若在一两日前,他见五老齐来,分明摆出恃众要挟的形势,定然发怒,如今经过这一场
巨变,那争强要胜之心早已冷了,淡淡说道:“要人,这个容易。请进里面待茶。”武当五
老本以为有一场争执,想不到云舞阳一口应允。智弘道:“上官天野果然是在这儿。哼,
哼,你将咱们的掌门弟子怎么样了。”周桐性子最急,不等智弘说完,就大声叫道:“既是
容易,你就赶快送他出来。谁有功夫喝你的茶!”
云舞阳面色一沉,终于还是忍着不发,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五老既不放心,那么
咱们就去,看看云某有否亏待你们的掌门弟子?”云素素隔窗叫道:“爹爹!”正待跳出,
云舞阳柔声说道:“素素,这事情你不要管。爹爹答应,今日要为你大发慈悲,你放心
吧。”说到最后一句,几个人早已出了大门,奔上山坡了,那声音是用上乘的内功传过来
的。云素素大急,赶忙追出,她还未转过山坡,云舞阳和武当五老已是到了那个石洞前面。
但见洞门倒塌,地上尽是木碎块,云舞阳吃了一惊,领头奔入,勃然怒道:“你们合力
将我的洞门摧毁,还来问我要人?”智弘更怒,喝道:“你也是个成名人物,怎的如此撤
赖?”周桐道:“你把咱们的掌门子弟收在那儿,是不是将他害了?”越说越怒,霍地一招
“云锁苍山”就向云舞阳的琵琶骨抓去,云舞阳一声冷笑,反手一带,周桐觉得两腋风生,
未及招架,已是被他带出山洞。云舞阳在洞口一站,朗声说道:“要打出外面来打,别毁了
我的静室。”
智圆长者较涵养,说道:“咱们不是市井之徒,请两位暂且动手,待判明曲直之后,是
非自有公论。”这话似乎两皆责备,实已是偏袒了周桐。云舞阳一肚子闷气,顾着身份,不
便发作,心中暗道:“现成的事实摆在眼前,须不怕你们人多口众。”
智圆长老最后走出,向地上一瞧,说道:“居士说这洞门是我们毁的,居士固然是一代
大师,咱们五个老朽也还略撤武学皮毛,这洞门一看就知是一人掌力所毁,不知是居士有心
诬赖还是故作无知?”
云舞阳心中一凛,再留神看那地上的木头碎块,若是五个人联掌合力,则木头所受的压
力从四面而来,理不应碎成一块块的形状。这道理云舞阳本该早就看出,只因他心中先入为
主,兼之石天锋已死,他根本上没有想到世上还有像他这般功力足以震塌洞门的人,一时间
无暇细思,话已出口,竟被智圆长老拿来当作反证。
云舞阳被智圆长老问住,只得说道:“是我看走了眼,那么上官天野早就跑了。”智弘
长老嘿嘿冷笑,道:“这洞门明明是你自己震塌的,却赖到我们头上,是何居心?”智圆长
老道:“他已认错,也就算了。咱们现在只是问他要人。”周桐也插口道:“你囚禁咱们的
掌门子,又故意自毁洞门,哼,哼,你是不是意欲移祸江东,你到底将咱们的掌门弟子怎么
样了?”武当五老一人一句,越说越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