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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通灵-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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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上哪儿,就这街里的。那人可神了,帮你五舅妈求两道符,挡挡你五舅的桃花,收收他的心!”林凤仙头不抬眼不睁的说着。
  冬子撇了撇嘴,“五舅又怎么了,以前的事儿不是都断了吗!这回又是谁?”
  “断了?”林凤仙斜了儿子一眼,“你五舅可厉害了,以前的没断,现在又新勾搭上一个。加上家里的玉梅,一共四个媳妇!”
  “啊?”冬子有点儿吃惊,“四个?真的假的?”
  “这还有假,人家先生都给算出来了!”林凤仙伸出三根手指,“除了明媒正娶的,老五还有三个家!”
  “算的?”冬子翻了翻眼睛,“那也得问问五舅自己啊?”
  “那还用问?”林凤仙伸出食指抠着地转上的一块污垢,“你五舅现在那个小会计,才19。他给人当爹都够了,他还腆脸让人叫他哥!”林凤仙伸手挥了一下,“听听,连个经理啊,总啊什么的都不叫,叫哥!这还有跑儿?肯定有事儿!”
  “妈,你这不是瞎猜吗?”冬子晃晃脑袋,“你可别给五舅妈瞎出主意,我觉得,五舅没你说那么离谱!”
  “瞎猜?冬子,你看他们都是好人,就你妈是疯子!”林凤仙甩了一下手里的抹布,起身坐到了板凳上,“冬子,十一叔正式收你了吗?”
  “啊?”冬子眨了眨眼睛,“啥叫正式收我?”
  “就是传你些卦书啊,灵符什么的!”林凤仙伸手指了指门框,冬子看见了门亮子上的一道符。
  “没有!”冬子摇摇头,“我也没见他使过!”
  林凤仙点点头,“十一叔是真人不露相啊!没人见他出过手,倒是他那些子女们手上还有这些东西。不过也是祠堂世代留下的图谱,只要是照着谱,谁都会画!”说完摇了摇手,“那能好使吗?”
  冬子沉默了一会儿,“妈,我也想去看看!”
  “嗯?行啊,你能起来就成!”林凤仙又换了一盆水,开始擦门板。
  “妈,我爸回来了!”冬子想,既然告诉了小伟,妈迟早会知道。
  “嗯?”林凤仙停了下,然后又慢慢的继续擦。
  “妈呀?”
  “嗯?”
  “妈,我一直想问你,你为啥跟我爸结婚呢?”
  “啊?”林凤仙愣了一下,笑了两声,“儿子,这话问的。结婚还能为啥,想结呗!”
  “那你喜欢他什么呀?为啥喜欢他呢?”冬子干脆趴到了沙发上,看着地上的母亲。
  “嗯,”林凤仙放下手,又坐到了板凳上,靠在门上,拢了拢耳边的头发,看着孩子的脸,慢慢的说:“你爸人长的干净,特别爱说话。会背诗、会唱歌。”
  冬子看妈脸上的表情很柔和,很宁静。
  “只要他在,他肯定是人群的中心,大伙儿都围着他。那怕他蹲在土堆上边吃大饼子边讲故事,也能吸引一帮人围着他。”林凤仙往后仰了仰头,闭了会儿眼睛,“你爸唱歌的时候,眼睛会发光。呵呵,那时我就想啊,如果天天都能看见他,让我干啥都行啊!”
  “妈,”冬子看着神情恍惚的母亲,“那你后悔吗?”
  “后悔?”林凤仙看看他,“后悔什么?做了的事儿有什么好后悔的。”林凤仙低下了头,“要说后悔,我以前后悔过让他签那个协议啊!现在也想明白了,其实签不签都已经是个死棋了!”说着,她又叹了口气,“冬子,后悔有用吗?呵呵,妈告诉你,以后啊,别给那些你不喜欢的人想头儿,知道吗?别浪费别人的青春啊!”说着拍了拍膝盖。
  “妈,那,顾叔叔呢?你喜欢他吗?”冬子谨慎的说着。
  “叫大爷!”林凤仙指了他一下,“他是个君子,我从小就佩服他,尊敬他!”
  “嗯,那,妈呀,小伟说改名儿,改了吗?”
  “改名儿?”林凤仙眨眨眼睛,“谁让他改名儿了,他改哪门子名儿?”
  “他说他改名儿叫顾加林了!”冬子一边点头一边说着。
  “顾?”林凤仙呸了一口,“这个虎小子,人家也不是他爸,他凭啥改姓顾啊!”
  “啊?妈,你跟,顾大爷,没……”冬子有点词不达意。
  “你也看见了,这家还是我一个人的。”林凤仙四下看了看,“都这么大岁数了,还结什么婚。他也有子女,连孙子都有了,我跟着凑什么热闹,就这样吧!”
  “妈,没证儿不受法律保护!”
  “法律?”林凤仙乐了,“儿子,你说那个法律管不了人的心啊!”
  “妈,那你爱他吗?”冬子想了想,还是问了。
  “你说顾老师?”林凤仙看孩子点了点头,“不知道。我们俩就是你陪陪我,我陪陪你,相互需要吧!那个爱呀,我们这些人早就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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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里,窗外的蛐蛐叫的人心烦。冬子穿个短裤光着上身,踩着拖鞋走出去。院子里空荡荡的笼罩在银白的月光里。他象被什么指引了似的,看向院里的海棠树,树杈上有一个白影子。
  冬子一愣,就见那个影子一晃就跳到了地上,“冬冬!”然后随之传来熟悉的气味儿。
  “小瑞!”冬子也确定了,这个抱着自己腰的东西就是那个白痴,“你咋找来的?”
  小瑞穿着一套的白色运动背心和短裤,胸前挂着那个瓢虫,披头散发的挤在冬子怀里,“冬冬,这个骨牌上有我的气味儿,我顺着味儿就能找来!”说着,他搂着冬子的脖子哼几着,“你看啊,你一走都没人给我梳头了!”
  “你呀,我就说趁早剪了省事儿!”冬子嘴上说着,手却开始动作,不一会儿辫子编好了。没有皮筋儿,冬子就把辫子一直编到底,把发尖儿别到辫子里。
  “好了!”冬子拍拍他,又看了下天空,“小瑞,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吧!”说着,冬子四下望了望,想找白天的板凳。
  小瑞嘻嘻笑了一声,拦腰抱起他轻飘飘的飞到海棠树枝上,慢慢落下来。
  “小瑞,禁不住俩人的!”
  “放心,冬冬。你压的是我,不是它!”小瑞抱着他轻轻靠在海棠树的主干上,“我只是靠它托一下,没压着它,放心了!”
  冬子的腿触到冰凉的树枝上,不由的往回缩了缩。小瑞发觉后,甩了下头,编好的辫子散了开,向长伸展着,覆盖在冬子光着的身上。
  冬子摸了摸身上的头发毛毯,咧着嘴笑了一会儿。舒服的靠在小瑞身上,眯着眼睛,轻声说:“小瑞,我给你讲讲这海棠树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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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海棠树啊,是我爸在我出生那年种下的。他是花了三块钱在下坎儿的果农那儿买的树苗儿。他说啊,有院子的家一定要有树,这树最好是一季一景。果树正合适,春天有花儿,夏天有叶儿,秋天有果儿。你问冬天?呵呵,冬天可以看树挂啊!
  可这树种下了三年多,却只长叶儿,不开花儿,更别提什么果儿了!邻居们就说了,说我爸买的是棵公树,不会结果儿。我爸就笑着跟人解释啊,说这果树都有个成材期,一般是三到四年,我这海棠啊,明年一准儿结果儿!
  到了第四年春天,满树的白花儿啊!我爸高兴的逢人便说:看啊,谁说它是公的,它就要结果儿了!然后啊,他就小心仔细的给花儿人工授粉。你问啥叫人工授粉?嗯,就是选那种雄蕊长的肥厚的花儿,摘下来,亲自把上面的花粉点到其他花朵的雌蕊上。接着,花落了,坐了满树沉甸甸的小果子。我爸又按照书上说的给它掐尖。啥叫掐尖?就是果子长的太密了,每隔几个就掐掉一个,这样才能营养充足的生长。
  反正啊,我爸是卯足了力气想让它结果儿!秋天到了,果然是一树又红又大的海棠。我爸就天天看着,因为有些淘小子会来偷果子。每次,我爸都一本正经的告诉他们:想吃再等半个月,现在还没熟透呢,又酸又涩的!
  到了十月,果子熟透了,有的已经自己掉了下来。我爸喜滋滋的摘了一大洗衣盆。果子真的很好吃。小瑞,你知道好吃的海棠什么样吗?沙口?面?不对!那种叫沙果儿!海棠的上品应该是里面有个透明的心儿,咬起来又甜又脆的。爸说这叫糖心儿海棠,当年买给他树苗儿的果农就是这么说的。
  之后啊,问题又来了。果儿太多了,吃不了都开始烂了。我爸对着盆子发了一天的呆,后来,他就去了下坎儿打听。回来后,高高兴兴的打水洗果子,一个个的擦干净,然后把果子切成半公分厚的片儿,把它们晾到仓房的通风的地方。等到市场上的海棠都过季了,我家还有甜甜的海棠干儿吃。
  这海棠树,年年都结果儿,越结越多,越结越大!我上小学的时候,那海棠都快赶上我的拳头大了!对了,你别以为它只结好吃的果子,其实它还爱生虫子!啥虫子?就是那种黑乎乎、长长软软的、贴在树根儿底下,一圈圈的缠着。邻居们说,都是因为那果子太甜了,凭白招了这么多虫子!
  有人支招说,喷点药就好了!我爸不干啊,说:那药都能把活物杀死,那海棠能受得了吗!后来啊,他就拿根竹竿儿,一个一个,哆哆嗦嗦的把虫子挑下来,放到盆儿里;然后再离远远的扔根儿火柴进去,放个火把虫子烧死。虫子烧成的灰儿就撒在树根儿底下。这么一来二去的,海棠树的虫子就没了。我想啊,可能是那些虫子闻到了同伴骨灰的气味儿,吓得不敢来了,哈哈!
  我爸走那年啊,海棠结得最多,摘了整整三大盆。吃不了的就送亲戚,可还是剩了大半盆。我妈就看着那盆叹气。我知道,她肯定是想我爸了!要是我爸在啊,这海棠一个也瞎不了,早晾成海棠干儿了!
  从那年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妈不会伺候,反正这海棠树再也没开过花儿。有人又说了,这树是老了,结不出果了!呵呵,怎么可能呢?它跟我一边儿大啊,怎么会老呢?一开始,我妈还跟人解释,说可能是自己不会养。后来,时间长了,她也烦了,谁要是再问:你家海棠咋不开花儿呢?我妈就说:那是棵公树,根本就开不出花儿!
  小瑞,你说大人为啥不爱说真话呢?
  海棠不开花儿就不是海棠了?
  男人体弱又怕火就不叫男人了?
  穿了裙子,留着辫子,我也不是女孩儿啊!
  小瑞,我今天想明白个事儿啊!其实,我爸是爱过我妈的。嗯?你问为啥?呵呵,你想啊,我爸连个女式衬衫都不肯敞着穿,宁可罚站一天,他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大学名额就娶个不爱的女人呢?有点绕口?这么说吧,如果他是那种贪图势利的人,又怎么会顶着整个林家的压力硬要离这个婚呢?而且,还丢了我,丢了松江的工作,丢了这里所有的一切。所以我想啊,这事儿都是让大人说复杂了。其实,他们结婚是因为相爱,而离婚也只是因为不爱了。
  可能他们觉得,象我爸胆小又体弱的人不会有什么坚持的。其实以前我也一直认为,我爸是软弱的,是需要人照顾的。可今天看见这棵海棠啊,我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他随和的性子是分人分事儿的。比如海棠树上的虫子,他虽然怕虫子又怕火,可还是咬着牙把他们收拾了!因为呀,这海棠是他的心尖儿啊!
  所以啊,人都有坚持的事儿,这跟性子和体质无关。就象当年,我爸那么怕四舅,可还是领着我去求他,唉!
  小瑞,你说人为啥就不相信爱呢?我是说啊,比方我妈吧,她宁可相信拴住我爸的是大学名额,也不相信我爸是爱她的。呵呵,就象后来,她宁可用我来留住我爸,也不在乎他已经不爱她了!都说什么相互需要啊,多重利益啊!为啥就不能相信那是爱呢?是不自信,还是怕说出来就低贱了?
  小瑞,你是相信爱呢,还是相信能锁住爱的东西呢?
  啊?信我?白痴!这是个双选,没你这个答案!
  ……
  小瑞,我睏了,送我下去吧!嗯,小点儿声,别让人发现了。嗯?那,那就亲一下脸吧!

  41

  第二天一早,冬子一个人在沙发上醒来,身上盖着毛毯,鼻间还有熟悉的气味,可人却没了。
  “这个狐狸精!”冬子小声嘀咕着,翘了翘嘴角,然后就听到了厨房的响动,看来妈已经起了。
  吃过早饭,冬子跟着林凤仙汇合了张玉梅,搭车来到四道街附近的一户高门楼的大宅子。进了院子,就见里面已经排了条长队。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站着的,蹲着的,坐着的;还有那担架抬来的,顺在墙根儿的阴凉地儿里。
  林凤仙领着张玉梅,左拐右拐的挤了进去,冬子在后面紧紧跟着,同时也听到了许多抱怨的声音。林凤仙对一个站在东厢房门口的人耳语了几句,那人便点了点头,开门放娘仨进了屋。
  屋里靠西窗子有一盘小土炕,上面盘腿坐了一个人。炕沿上坐了一个,炕下站了几个,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两个。娘仨就靠着门口站在那儿等着。
  冬子离远打量炕上那个人,显然这是这个屋最受尊敬的。这个西边的炕上就他一人儿。那人穿的很扎眼:一身白缎子的长袍,白缎子的系口裤,青灰色的尖口千层底儿。上衣挽着袖口,领口的扣袢儿却是系的严严的。再往上,一张青白的脸,看上去是不常外出。他一直半垂着头,冬子的角度只能看见一条侧脸和一只耳朵,看不清长相。头发跟离叔叔的长度差不多,不过是前后一边长,黑黑的整齐的搭在肩上。冬子虽没看见他的脸,却也能肯定这是个男人,而且,不会超过35岁。
  好像是炕沿上的人问了什么,那个白衣人就点了点头,手捏着指节掐算着。过了一会儿,冬子听见一个很悦耳,很中性的声音说:“你撞的这个人是属兔的吧,65?是女的?”
  那人连忙答应着,“对呀,是个属兔的老太太!”
  “那没什么大事儿。她应该是到寿了,不是横死的,跟你没关系!”白衣人慢慢的说着。
  旁边站着的年轻人也小声嘀咕着,“我就说吗,我明明就没碰着她,她就倒了。”
  正说着,就听“吡吡……”CALL机响。那个炕沿上的人马上一阵摸索,过了一会儿叫了一声,“小友,没事儿了!你嫂子说,尸检报告出来了,死于哮喘!没咱什么事儿!”说着又冲炕上的白衣人作揖:“谢谢先生,您真神了!”说完就听纸张磨擦的声音。
  冬子看那人好像往炕席下塞着什么,然后白衣人点点头,抬起头后,突然转过来望向冬子。冬子也正伸着脖子往这边儿瞅呢!一下子就跟他的视线对上了,就这么僵持了一分钟。
  那张青白的脸上,五官都很细致,可刺目的是从额头中间到左侧鼻翼的一条长约五六公分的疤痕。疤痕不宽,淡淡的泛着粉红,好像已经年头久远,正贴着左眼角内侧斜着下来。冬子看着那两只清澈的眼睛,忽然心头一酸,想,这么一张标致的脸,为啥要落下条疤呢!
  白衣人也端详了冬子一会儿,冲他哈了下腰,就转回去听下一个人说了。
  冬子就那么伸着脖子愣了一会儿,收回头以后心里嘀咕,他好像在跟自己打招呼呢,可自己并不认识他呀!
  大概等了一个半点儿,屋里的人渐渐的少了,最后,只剩下了娘仨。那个白衣人只是冲着林凤仙点了点头:“老姐,这回是什么事儿啊?”
  冬子眨眨眼睛,老姐?亲戚?接着马上就明白了。林家在松江是很霸道的,从市场买菜的到街上站岗的;从乡下务农的到城里当官的,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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