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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还珠楼主_青城十九侠-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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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难行,何况于虎。正说虎啸来得奇怪,不料啸声由远而近,似往坑前跑来。五人才面面相觑,吓得连气都不敢出。再看双猱,却高兴起来,又在坑底啸了两声,意似引虎前来。方奎想了想,把心一横,向二猱道,“这虎是二位神兽唤来的么?”见二猱刚把头一点,猛觉坑沿上鼻息咻咻。一抬头,首先发现的是一团黑影中射出两点比茶杯还大的碧光,正对向自己脸上,不禁吓了一跳。强多着胆子定睛一看,乃是一只比水牛还大的黑虎,那两点碧光便是虎的双目。神态之威猛雄壮,竟是毕生未睹。方奎一害怕,往后倒退了几步,伸手拔刀,刀已失去。忙去拾那火旁堆着的兵器时,手臂被二猱拉住,奇痛如勒。知虎、猱力猛不过,事已至此,只得把吉凶祸福付诸天命,手一缓劲,二猱也已将他放开。
  五人中只方奎武艺最高,余下四人在这负伤冻馁之余,早吓了个心惊胆战,无一敢动。虎、猱也明白五人害怕,先向黑虎对叫一阵,然后回转身来朝五人用爪比画。意思是:如无黑虎相助,众人便难出险。此去有好地方可供眠食,还有一个和五人生相相同的主人在彼。虎并不伤人,无须害怕。如真不愿随行,仍不相强。五人和二猱先是相对了一阵,已渐明白它们的动作,比画了一会,俱都会意。又见黑虎蹲伏坑边,状颇驯善。
  再加天上的雪愈下愈大,不特适生之火被雪压灭,这一耽搁,坑内积雪又复盈尺,万不能再延下去,性命关头,时机稍纵即逝。各自寒声颤气向二猱问了几句,与所料比画意思大致相同。知虎、猱的主人确是人类,大家一横心,决计仍照前议,随到那里,再见机行事。
  二猱先令五人将地下散放着的兵器各自带好,将两袋粮果绑在一起,横担在虎背之上。又夹了方奎,令其骑上虎背,抓紧虎颈皮先行。然后跳落坑底,两猱各舒长臂,一边夹起一人,长啸一声,冲风破雪而上,追上黑虎,一路连纵带跑朝前走去。五人在虎背猱胁之下,雪花迷眼,各不相见,只觉虎、猱在雪面上纵跃急驶,宛如凭虚御空,其行如飞,又轻又快。寒风凛冽,刺面如割,连气都被闭住透不过来,难受已极。
  跑了好一会,正在支持不住,忽然身子随着虎、猱凌空直上,好似向一个陡崖上纵去。四人被两猱夹紧还不妨事,方奎因虎背平稳,一路疏忽,如非双腿夹紧虎腹,并有一身武功,差点没从虎背上跌将下来。刚在失声惊叫,虎、猱脚步忽然放慢,接着雪势顿止,一股暖气迎面袭来。互相睁眼一看,已然到了一座大崖洞内,洞里火池中烧着许多山柴,火光熊熊。虎、猱也停了步。五人俱冻得手足僵冷,身子发木,几失知觉。两猱一放手,四人相次仆倒,不能起立。方奎尚能挣扎,忙下了虎背,将四人扶向火池旁向火蹲伏。又将各人兵刃取下,堆在身旁。才脱雪窖,吉凶莫卜,做梦也想不到有此境遇,顿觉室暖如春,无异到了天堂一般。
  虎王平日畏热,石榻离火颇远,五人惊魂乍定,俱抢着就火,初来仓猝,尚未见壁角暗处卧有生人。因感虎、猱救命之恩,方奎为首,欲代四人向虎、猱下拜致谢。刚从火旁立起,谢了旁边蹲伏着的黑虎,再一看二猱已然离去,走向左壁,在那里低声相唤呢。循声注视,左壁角上似并列有两个大石榻:一榻空着;一榻上面似卧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脸被双猱站在榻前挡住,看不出是汉人还是山人。料是本洞主人,既能驯养如此通灵威猛多力的神兽,定非寻常之士。既为求救,又欲结纳,才往前走了几步,康康便回过身来作势喝止,不令近前。
  方奎正逡巡却步之间,虎王已经醒转,见面拜谢,进罢饮食,说完经过。又向虎王说起本山还有一个隐贤庄,四外俱是崇山峻岭阻隔,独当中一片盆地,自成乐土。形势也很幽僻险恶,尤其靠虎王所住这一面,中间横着一百八十里的参天峭壁,休说外人无法攀越,便是鸟鲁也难飞渡。庄主姓尹,自号遁夫,近数年才移居到此,爱当地形胜天然,土厚泉甘,出产丰富,禽畜稼稽无不易于繁殖,先只率合家子侄昆弟辈来此开辟。
  后又召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一同隐居。两年后,便成了一个村庄,共有数十户人家聚居,以佃渔畜牧为生。一年中只暗派几个妥当人出山采办日用诸物。近来庄上百物俱能自给,又掘通了一口盐井,更与外间断绝,不相往来。今承相救,甚是感激,意欲等雪开晴雾,请虎王去庄中一叙;如嫌独处山中孤寂,便迁往庄上同居也可。
  虎上才知日前捉去乳虎,黑虎跟踪追去发现的人家广场,便是他们。别的都未在意,惟因素居已久,听说庄上聚有许多汉人,颇动同情之想。再加方奎等出身绿林,举动粗豪,言谈率直,颇投自己脾胃,益发高兴。安心想留来人多住,不欲送归,便答道:
  “我虽有名有姓,但我有一白哥哥,它去京时叫我不要向人说起。红神谷的山人因我时常骑虎,都叫我虎王,你们也叫我虎王好了。我们前天便知天要下大雪,与往年不同。
  当日满山乱跑,去打山粮,弄到好几千只野牛、黄羊、鹿、猪、狐、兔,大家吃上半年也够,只管放心。如说送你们回去,到你们那里还隔有好儿处高山危崖,不比来路平坦,休说康康、连连它们无法跳过,这般大雪,只恐你们那庄上人家房子就是石头做的,不被雪压倒,也被雪封闭,无法进去了。”
  方奎等五人本知回去是个难事,不过见虎。猱能驮夹着人飞行雪上,或者也能办到。
  闻言却也无法,只得止了行意。因听虎王说先就知要下雪,并在一日之内打到数千只野兽,别的不说,单是那独角红犀,适才取肉烤吃,曾见二猱运上一只整的,这东西能生裂虎豹,身有厚皮,刀砍难伤,何等猛恶,怎会被他打来那样多?又见把虎、猱神兽呼来喝去,驯顺已极,俱当他精通法术,是个异人。及至相处时久,又听出他不特精通兽语,崖下面还豢养着千百野豹,益发感德畏威,敬若天神了。虎王初次受人恭维,自是心喜,相待五人甚厚,宛若家人,宾主相得。
  住了数日,那雪仍下个不住,最厚处竟积有三丈之高。五人中受伤的已逐渐康复。
  大家惦念隐贤庄,经过这一场大雪,不知有无凶险,放心不下。婉言和虎王求说,因虎王能通兽语,意欲求虎王命一猱空身前往探看,并取一只铁镖带去,以示平安。虎王点头应允,便命连连照黑虎日前所行路径,往隐贤庄去访。
  方奎等五人粗心大意,因与虎、猱相处了些日,渐能闻声知意,当时竟未想到连连是个异类。后想:“庄上人俱未见过这样神兽,人兽言语不通,难免误会。连连是去偷盗过东西的猴子,虽说持有铁镖为信物,终是难得明白,见面时必不容连连比画,定要动手擒杀。这东西天生神力,刀剑难伤,身又轻灵迅捷,无与伦比。除却飞仙、剑侠,估量全庄虽有好些能手,无一能抵敌。倘若伤人,这场大祸岂非自己闹的?万一再伤了庄主,更不得了。”越想越害怕,只得又向虎王说了心意,求他再命康康带上一封信,随后追去,比较稳妥。偏生五人多不会写字。虎王小时父母见他聪明,虽然教过些时,无奈山中久居,不曾写过,手生已极。又嫌麻烦,说连连没有自己的话,轻易不肯伤人,任去无妨。五人再三央告,勉强从破筐中将颜帆遗留的笔、墨、纸张取出,代五人简简单单写了一封短信,说五人雪中遇险,被虎王手下黑虎和康、连二猱救去,人甚平安。
  字写得拳头般大,歪歪斜斜,尽是墨团,话才三四句,倒占了大半张整纸。写成烘干卷好,交给康康,跟踪追去。这一耽搁,连连已然先到,以致日后发生许多事故,皆由于此。
  那隐贤庄的庄主,原是当年江湖上成了名的英雄。只因一时喜事,碰在能人手里,栽了筋斗,脸上无光,一赌气,带了全家人等和几个知交、门下爱徒,潜入南疆,隐姓埋名,最后开辟这座隐贤庄。数年工夫,随他洗手同隐的人越聚越多。
  他有一位好友,姓顾名修,文武两门都来得,性情诡诈,足智多谋,也是个绿林中的健者。去年因一宿仇追逼,正不可开交,偶遇派往山外办货的徒弟,得知他师父改名尹遁夫,在南山中隐居避祸,便投奔到了庄上。见全庄尽是英雄豪杰之士,便力劝尹遁夫说:“目前天下荒乱,盗贼四起。我们据有天然形势,无限田土,又有这么多的能手,可以此作为根基,养精蓄锐,待时而动,以图大业。”
  尹遁夫年纪不过四旬开外,起初在盛名之下受挫,觉着丢人,隐居初非本怀。原意匿迹一时,暗中仍下苦功,勤习武艺,再寻对头找回面子,重振威名,并未忘情前事。
  嗣因当地风物清美,出产丰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再加投奔者众,不是厌倦风尘的知心豪士,便是门徒弟侄极亲至密之人,大家合力同心,把一座隐贤庄治得如天堂乐土一般,尘喧不到,万事随心。尹遁夫平时订立规章,课督全庄人等佃渔畜牧,各司其事。
  每年一两次载了贵重皮革、药材出山贩卖,以其所有,易其所无。一年比一年来得富足。
  形势险固,外人决难进入。自己除了带些晚辈朋友同练武艺而外,每当胜日良宵,不是聚饮浇花,结伴消夏,便是玩月登山,踏雪寻胜。到了岁时伏腊,便烹羊炙羔,杀猪宰牛,率了全庄人等,连宵累日般狂欢纵饮,用尽方法快活。真个四时皆有佳境,件件俱是赏心乐事。几年一过。尹遁夫便觉出山林之乐,王侯不易。再一想起以前对头,原是自己无故寻隙,不能怪人。他又很讲情面,占了上风,并不露在表面,容词谦逊,在场的人也未窥破,按说并不算栽。自己问心,不过一时盛气,洗手归隐,不想倒作成享了好些年的清乐。因感他手下留情,本无报仇之想,这日后前去寻他找回面子之举,也可不必。尹妻贤淑,又从旁力劝说:“山居习武,原所应该,出山寻事,实是不可。放着清闲舒服岁月不过,没的又惹出事来,自寻烦恼。”处到这等好境遇,日子一久,渐把向日意气消磨殆尽,准备长享清福,不再与闻外事。
  他和顾修原是莫逆之交,离别多年,忽然望门投止,自是欢喜。但顾修头一次并未将他说动,反对顾修说道:“本庄规条,凡来加入同隐的,便须立誓由此共享安乐;不特不许向人前说起,更不许私自出山。贤弟如非我时常想念,常命出山办货人徒弟们在外打听,遇到相机同来归隐,奉有我命,又见你在危难之时,你也决不会知我在此。如愿将家眷搬来,共同操劳,长此共隐,我立时便派人去接;如专为在此避难,仍欲出山,也请明言,我便破例当客待承了。”
  顾修碰了个软钉,仍不死心,仇人这口气不输。知道尹遁夫自归隐以来决不再管闲事,求他代己报仇,直是白说。先时打算暂住,徐图出山报仇之计。过了些日一想:
  “这般不客不主,终不是事。一当外人地位,更无希望。”细一盘算,又生诡计:假装受了尹遁夫的感化,竟请他派人将妻子接来,以示安心长住。遁夫自是高兴,哪知顾修别有用心。先替遁夫出主意,整顿得庄上日益兴盛,暗中却结纳全庄人等。众人十九武夫,本就仰慕他的声名,他再一折节下交,益发和他亲近。尹遁夫又是一个光明磊落之士,胸无城府,最愿大家协力同心,不闹过节。自从顾修一来,不特庄上日益繁富,百事井井,有条不紊,最难得的是大家亲若家人骨肉,终年没有丝毫嫌隙。本来就是至交,益发亲密信任,无形中成了第二庄主。顾修又引进了好些同类。日子一久,众人渐渐受了他的怂恿,都觉有了这等好基础同眼前的机会,不往山外发展,建立功业,实在可惜。
  这些人不是庄主门徒,便是至亲密友,什么话都可说,于是群向遁夫时常絮贴。顾修冷眼旁观,不发一言,直等尹遁夫转而相问。他看出遁夫心意有些活动,乘机进言力说,竟然被他说得雄心陡起,改了主意。尹妻虽贤,也受了顾妾飞天银燕计采珍的浸润,不再劝阻。于是重订规章,多修武事,已准备命人出山招纳江湖英雄、绿林豪士,以为日后大举地步。
  日前庄上忽有两个打猎的人失了踪。想起去年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说是野兽所伤,又无遗物、残骨可寻,搜索好久,不得下落,因本山素无人迹,只疑是行猎时自不小心,失足坠入崖壑,丧了性命。这次却在猎场附近寻到两枝山人惯用的断矛,才知是被山人所害。附近有了山人,乃大隐患,当下立派手下人等,十人一队,分途搜查山人的踪迹巢穴,一连两三天,全无迹兆。
  这日方奎等八人又奉命外出,入暮未归。当晚降了大雪,全山被雪封住,庄上的人出入困难。见八人一个未回,明知凶多吉少。无奈积雪深厚,若不隔着那座危崖,还可穿上雪具,冒着奇险,出庄搜索,因有这许多险阻,除了听天由命,实无法可想。
  顾修足智多谋,到了半夜,见积雪过了三尺,因他往西域等地去过,早料到雪势不会就住,将要封冻全山,万一雪深寻丈,全庄的人都难免埋在雪里。连忙召集全庄人等,分成早夜两班,持了锹、铲等器械,合力下手,冒着风雪,日夜不停,将屋顶的雪铲尽,堆向别处;再开出许多雪路,通连到各人家内。柴、炭、粮、肉、家畜、用具,尽着各家容量,腾出空房收存。好在庄上富足,这类东西积存甚多,不忧困乏。房舍多半是石块垒就,用木料的甚少,坚固非常,不致因事起仓猝,没有办法。
  起初尹遁夫和几个住久的人全说本山气候温暖,雪积不住。多年来像今晚的雪已是仅见,决不致下得更厚。这等小心无殊自扰,白费力气。顾修执意不从,力主防患未然,宁愿大家受冷徒劳,以免祸到临头,赶办不及。自己并亲率妻、妾、爱子,勇跃争先。
  众人与他情感深厚,虽然不愿,也不好意思违逆,只得姑如所言办理。那雪果然越下越大,刚去了半边,那半边又积厚尺许,未铲处业已高出人头之上。这才知道厉害,佩服他有先见,危急存亡关头,人人努力,个个争先,与风雪交战。一连三日三夜,雪已积蓄三丈之厚,全庄人隐入雪内,好似在大雪坑中建了一堆房子。雪止天暖,北风又起,雪都成了冰,全庄才脱离了险境。
  众人见屋外奇寒,屋内因布置周详,温暖如春,不由又想起方奎等八人必已葬身雪窟,决无生理,每当谈起,好生难受。
  这日尹遁夫因封山无聊,大家又一连累了几天,特地在往日集众议事的大厅堂内生好火墙,召集全庄人等聚饮三日,共度更生,并群向顾修全家致谢,不过借个名目,与大家同乐数日。那厅堂广约数亩,地居尹家前面空地之上,甚是宏敞亮爽。堂侧另有两排厢房。宴时,庄上男女都到,少长咸集,好几十桌围一个大半圆圈,面向着当中新修的一个大火池。池里燃着木炭,火光熊熊。中间一席是尹、顾二人和各人的妻妾,共是五人。子女另有一席在后。余者也是六开的席,六人一桌,依次列坐。
  饮到半酣,尹遁夫又说:“我们在此快活,方老弟他们八人还不知怎么样了。”顾修道:“老大哥不要难受。大家虽料他们葬身雪里,我却不是这般想法。他们个个精通武艺,且一行共有八人。不比孤身。如遇见大群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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