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青城十九侠-第3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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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之交,要走便走,无甚挂虑。不比父母子女,根于天性,许久不见也就罢了,久别重逢,彼此分外依恋,断难割舍,迟早终须一走,只初见时得到一点安慰,转而多使伤心,乐不抵苦。回家之念,不待自己功行完满,仙业已成,或能使父母白日飞升,或可为之增益寿数,得享修龄的时节,最好不要打算。”自己老是这等话,以他聪明,焉有听不出所在心意之理?平日蕴积已深,自然遇机即发。负气一层,实是借题行事,情义仍深,与前一样,惟恐错过时机,所以假装到底。恐去后自己忧急,又向阿莽留话示意,用情良厚。
胜男所料丝毫不差,只是长途数千里,路又不熟,沿途都是高山峻岭,妖人险阻,实在堪虞。万一中途迷路,或是和上次私返青城一样遇见妖人,如何是好?偏又带着胜男姊弟,同行累赘,不能飞行太快。若与灵姑分开,各带一人,更是艰难。没奈何,只有照着胜男所料,一同赶往灌县家中去撞一回。反正裘元只有两三个去处,相隔都近,如找不到,去往别处也方便,只要他中途不出山,准能将人找到。念头一转,立促起行。
灵姑和南绮交厚,觉得裘元负气私行,多半由于自己贪玩山景,提议步行,以便沿途选胜登临而起,见南绮忧急之状,心自不安,便道:“我法力有限,携带狄家姊弟稍难,我想先行一步,南姊带了狄家姊弟随后跟来,这样可以早将元弟找到。南姊以为如何?”南绮猛想起梯云链的妙处,喜道:“我想起一个法子来了。灵姊可将我梯云链带一副去,尽你能力飞去,越快越好。到了前面,我只将梯云链女,法一招,我三人立可赶上,这样要快得多,路也不怕认错,不是好么?”灵姑连声赞好,匆匆接过梯云链,由南绮传了用法,一同起身。
灵姑单身飞行,虽然较快,南绮却也不弱。灵姑好胜,飞了一阵,回顾甫绮遁光,隐现后方密云之中,两下里相去不过二三十里。不知胜男姊弟近来吐纳功深,身子日轻,带着飞行,并不似前吃力。以为甫绮功力较深,自觉相形见绌,忙运玄功,以全力加紧飞驶起来。南绮带着两个巨人,终究少差一些,又飞了个把时辰,两下里便看不见影子,南绮估量相隔已远,便把梯云链取出施为,立化一条红云,夹着风雷之声,拥着一行三人向前赶去,一晃便已赶上。南绮虽有天狐所传至宝,但前居长春仙府时无处使用,只传授裘元时试过几次,相隔俱近。似此长路飞行,尚系初次。见用此宝比飞遁还要迅速,二次追上灵姑以后,暗笑自己真呆,既有此宝可以飞行,何苦白费气力,拼命一般朝前猛赶?等第三次再追,便把遁光放慢了些,果然快慢相差有限。心想任是如何急赶,终以前面灵姑为主,便不再似前那么急追了。沿途无什警兆,全恃梯云链的功效,两下里相隔渐渐越来越远,已然飞人四川境内,均无什么事发生。
灵姑在前,心想再有两个时辰便可飞达灌县环山下。正催遁光急驶之间,忽见前面山头上有四五道剑光正在相持恶斗,恰当自己去路。灵姑自从上次元江取宝,交了好些峨眉、青城两派门下,虽只苦竹庵中数日之聚,已长了不少见识。后又与石玉珠结伴同行,连经大敌之余,越发长了眼力,邪正高下,一望而知。看出是以上两派中人在和两个妖人苦战。裘元之行,多半由己而起。南绮夫妻情重,关心太过,既恐裘元把路走错,又恐遇妖人吃亏受害,正在忧急,一刻不把人寻到,一刻不能安心。灵姑先恐为此耽延时刻,并且内有一正教中的剑光似如惊虹电掣,神妙无穷,比自己功力高得多,看情势万无败理。本心绕将过去,暂时不管闲事,还是先助南绮寻到裘元要紧。至不济,也等南绮三人驾梯云链追来,见面说明,再作计较,省他担心忧急。继一想:“此是入川正路,山势横亘,正当去路,又有妖人盘踞,看敌我双方相持已久,焉知适才裘元不在此遇阻?也许失陷于此,这三个正教道友便为了他才与妖人苦战,都说不定。”灵姑遁光迅速,只顾心中寻思,微一迟疑,举棋不定,已经飞近。峨眉、青城谊如一家,本来就应同仇敌忾,不能视如无睹。这一邻近,又发现两道剑光都是上次元江取宝所交的两个好友:一是秦紫玲的妹子秦寒萼,一是墨凤凰申若兰。还有一个容貌极美,所用飞剑也最具威力的少女,却未见过。双方老远俱都认出,如何还好意思避去?又疑心裘元有什差池,因改了初念,一声:“请吧!”一面发出飞剑,杀上前去;一面飞向三人,一起合力应敌。
对方妖人乃一男一女,都是道装。年轻少女生得十分妖艳,飞剑却是不弱。秦、申等三人的剑光虽然较为势盛,急切间却也奈何对方不得。灵姑与三人匆匆握手为礼,方欲回讯,申若兰已开口道:“妹妹,这两个狗男女乃华山烈火老妖门下余孽。以前曾勾结了好些妖党,前往依环岭幻波池盗宝,吃易静、癫姑、李英琼、余英男四位师姊诛戮了多一半,只逃出这两个狗男女,后又连在金、石、甄、易等七矮弟兄手下漏网两次。
今日我姊妹三人同林师兄路过此山,无心中撞上他们在此害一位有根器的少年。那少年已被一妖妇摄了遁去,行时还说大话,说要另约妖党前来报仇。林师兄令我三人诛戮这两个狗男女,自追妖妇,尚未回转。另外还有两个妖道,已被秦师姊白眉针所杀。两个狗男女狡猾万恶,这次万万容他们不得。妖妇更擅身外化身,我三人飞剑都未能够诛她。
吕妹妹来得正好,可助我们将她除去,省得留在世上害人。”
说时南绮也已飞到。灵姑因听说有一少年被妖妇擒去,心疑裘元在此失陷,不禁大惊,听完忙问:“少年是什相貌,可曾和他答话?”秦、申等三人答说:“此事为时已久。当初发现时,地方是在左侧山谷之中。少年不过十六七岁,已被妖妇擒住,正与狗男女对饮,迫令降服。我们四人认出妖人,正去解救。为首妖妇甚是机警,一面飞剑抵敌,一面和狗男女说了两句无耻的话,摄了少年,往东南飞去。林寒师兄随后急追,也不知道追上没有。狗男女与我们且战且逃,战到此地,才行停住。妖妇逃时,曾向狗男女说另约一人,也没见到。狗男女分明非我们对手,尚在苦战,未起逃意,这里离妖妇巢穴甚近,不是待援,便许还有诡谋。乘此时机,正好诛戮。”甫绮恰都听去,再一盘问那少年相貌穿着,竟与裘元一般无二。这一急真是非同小可。心慌万状,不暇再顾别的,忙把胜男姊弟交与灵姑照顾。因是恨极,扬手先是两团烈火,朝男女二妖打去,也不问对方受伤与否,急匆匆便往东南方赶去。那两团烈火也为二妖人破去,并未受伤。
寒萼等三人见她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片红霞电驶飞来,与灵姑对面现出身形,也没和人礼叙,间了几句话,放下同来两个巨灵般的少年男女,发出两团雷火,便自飞走,觉着好笑。正想询问灵姑,忽听破空之声,由正东方飞来两道光华,其疾如电,一红一碧,晃眼便已临近。寒萼认出来的有一个正是适才逃走的妖妇,另外还同了一个山僧。
山僧生得豹头环眼,塌鼻凸额,厚唇阔口,鲜红如血,满头乱发披拂两肩。戴一个二指多宽的束发金箍,精光灿烂,映得那张色如猪肝,满生横肉的胖脸直泛油亮。口下一部短才寸许的连鬓络腮胡须根根猖立。身着烈火长衫,袒露着一条又粗又圆、满布黑毛的臂膀。背上斜佩着一个二尺多长的大黑葫芦,一柄方便铲,左腰挂着黑麻口袋。赤着…
双比常人要厚大出一两倍的双足。看去甚凶猛。
二妖人才一到达,妖妇先指秦寒萼等三人说道:“这便是我说的那三个峨眉贱蝉,还有一个姓林的小狗,已被我引往乌藤峡,被四娘子困住。另外这三人,想也是峨眉徒党。你如擒了去,不正合用么?”言还未毕,寒萼等三人见了妖妇引了妖僧同来,林寒不曾回转,料知出了差错,又惊又怒,同声大骂:“无耻妖妇!”纷将法宝、飞剑放起杀敌。妖妇和那同来山僧也各放起飞刀、飞剑迎敌。先和众人苦斗的少年男女,本已不支,一见来了生力军助战,心气顿壮,也各以全力施为。
灵姑见双方数十道光华满空交织,映得山光霞影齐幻异彩,中杂风雷之声,势甚猛烈,惟恐妖人诡诈,胜男姊弟无什法力,被其乘机暗算,正在留神戒备,只见胜男姊弟见势不佳,双双隐形遁走。这才想起二人曾得仙传,学会护身隐形之法,心方略放。对面山僧看出敌人飞剑、法宝神妙,长此相持,有败无胜。忽然行使妖法,左手掐诀,口中喃喃诵了几句邪咒,目射凶光,两道粗眉往上一翘,头上束发金环立化一圈红黄色的光华飞起空中。墨凤凰申若兰见光圈往上直升,越展越大,转眼展布达数百丈方圆,光焰摇动不定,知是邪法,不等下落,扬手便是一团雷火,打将上去。同时秦寒萼和那同来小女也已觉察,一同发动大乙神雷,朝着众妖人和空中光圈连珠打去。然后每人取了一件法宝,还未及于施为,妖僧一声厉啸,空中光圈突然落下,吃秦、申两人神雷一击,便已破裂。
妖僧见状,益发暴怒,咬破舌尖,张口一喷,飞出一片血光。空中残光断焰重又合拢,化为数百丈红黄色光雾,往众人头上罩下。一任雷火连击,只是随消随长,聚而不散,来势比前更速。转眼围绕身外,立有血水之味,刺鼻欲呕。耳听四面鬼声啾啾,若近若远,似在呼叫各人的姓名,由不得心旌摇摇,神魂不定。尚幸寒萼近年久经大敌,备历优危,各派邪法妖术多能辨别。一见光华有异,先升后落,光焰赤暗昏茫,神雷不能击灭,便知是妖僧所练厉害妖法。恐有闪失,不求有功,先求无过,忙把弥尘幡取出,化成一幢彩云,将四人全身护住。除申若兰相隔稍远,闻到血几乎晕倒,随后忙运玄功镇定心神,已经恢复原状外,均未受到侵害。这时如用弥尘幡冲出云层遁走,原是易事。
只因四女都恨极妖人,一面将弥尘幡护身,一面仍然指挥法宝、飞剑,与众妖人相持,苦斗不休。
妖僧见邪法无功,敌人如此厉害,也甚心惊。咬牙切齿,对众妖人道:“贱婢如此猖狂,如不杀死她们,天理难容。”随说随施妖法,左肩一摇,背上大黑葫芦内立有万千朵赤暗暗的血焰激射出来,排山倒海一般往众人身前涌去,一转眼便布满全阵,众人立觉上下四外都吃血焰塞满,仿佛又胶又腻。弥尘幡彩云霞光依然辉耀,虽未受污被血焰攻进,但是离身十丈彩云外面,都被血焰紧紧的围困。一任寒萼运用玄功向下猛冲,均不能移动分毫。寒萼知道这类魔火血焰阴毒异常,一为围困,时候久了,护身法宝十九为它所毁,人也难保不被炼成白灰。众同门只有四五人能破此邪法。
依了申若兰,便要放起飞针,告急求救。寒萼因近来时乖运蹇,数次遭败,到了危急之时,不是神驼乙休、云南派教祖怪叫花凌浑、嵩山二老、玉清大师、杨瑾等赶来解救,便用飞针向三英二云和金、石,甄、易七矮兄弟等法力最高的十几位同门告急,每次假手于人,方得脱难。寒萼想起自己也是一样同门,只因当年一念之差,性情偏私,致在紫玲谷为天灵子魔头所困,失去元阴,本质已亏。第一次随众同门通行火宅玄关,又是师恩成全和神驼乙休求情暗助,事出勉强。下山之后,又不能似三英、七矮等人奋勉重修内外功行,因此进步缓慢,闹得处处落后,总不如人。等到日后悔悟,创巨痛深,已是无及,当初入峨眉拜师时,一班男女同门十九年幼新进,无什法力,以为自己高出同辈,何等气做,如今却变成动辄求人相助。固然众同门都极义气,对于遭遇只有叹惜,闻警即来应援,决无轻视之理。但回数太多,终是惭愧。
这次寒萼与众妖人无心巧遇,内中又有两人是两同门至好的深仇,数次寻他们,均吃漏网遁去。众同门每谈到,便即愤恨,大家都欲杀之为快。自己又防二妖人元神遁走,不能消灭,而想生擒后送往依还岭幻波池,由易、静、癫姑、李英琼三人先给他们受点活罪,囚禁起来。再以飞书将那以前受过他们害的人请来,当众行法处治,使其形神俱灭,以博众心一快。又因两妖人所有厉害法宝,早被英云、七矮诸人相继破去,此时伎俩有限,远非昔比。以为自己有弥尘幡,瞬息千里,任其逃遁神速,也能追上,决不怕他们再逃,所以未用杀手。适才二妖人法宝全毁,只剩两道剑光,又被自己这面四人困住,眼看成擒在即,不曾想到逃去妖妇约会救兵到来,胜败之局忽然倒转。明知魔火血焰厉害,一则自恃弥尘幡威力神妙,三五日内至多被困不能脱身,决可无害;二则数次向人求救,不好意思。心想:“一行三人还有几件师传异宝尚未施为,何不挨次取出一试。再把空中对敌的飞剑、法宝各自收将回来,四人合力运用,扫荡这血焰邪毒,或许会转败为胜。真要看出万分危急,再行求救,也不为迟。”寒萼念头略转,急忙止住申若兰,一声招呼,先各运用玄功奋力回收。魔火焰光虽然厉害,毕竟峨眉派玄门正宗所用飞剑、法宝与众不同,又都是长虹一般的光华,无人同行,只少受了点阻力,全数收转,到了云层外面便联合在一起。这一来,众人威力大增,急切间虽仍不能冲出重围,却已松动了许多。
妖僧见敌人剑光法宝神妙,血焰如潮水一般涌上前去,都被冲开,尽管随散随聚,生生不已,终究无奈他何。暴怒之下,一面把葫芦中血光毒气尽量放出,一面运用妖法加紧施为,妄想多费几天苦功,必能连人带宝一齐炼成灰烬。
后来妖妇和先斗二男女妖人却探知敌人不是易与,并且同门中能手众多,到了危急之际,一用飞针告急,不消多时,救兵便会从天外飞来,每次都是转败为胜。所以各异派中人提起无不胆寒。山僧法力虽颇高强,上来既未将敌人杀了,长此相持,结局必是凶多吉少。现在敌人业已被困多时,也许飞针业已发出求无奈,才打算令若兰发针求救。
吕灵姑早就想取出五丁神斧一试,只因起初应敌匆促,未暇施为。又以心中仰慕峨眉,有了先入之见,以为寒萼等法力高强,无须自己逞能。又看出三女是想生擒敌人,神斧厉害,惟恐破了妖人飞剑,将其惊走。稍一迟疑,妖妇便引山僧前来,见面即施妖法,发出数百丈魔火。未容出斧抵御,身子已吃弥幡护着。先还暗赞峨眉法宝果是神妙,照此情景,万无败理。后见寒萼等三人百计施为,历久无功,又想取斧一试。一则上次助陈嫣往磨球岛求取灵药,由灵焰潭飞上时为火所伤,中毒几死,有了戒心;一则此斧虽是前古至宝,新得不久,尚未尽知运用之法,不能发挥它的无上威力。也不能和飞剑一样,可以放心大胆,随意远近,飞出应敌。惟防万一失落,只能用右手挥动。魔火烈焰阴毒异常,得机即入,稍一疏忽,便为所乘。灵姑又见寒萼等三人自将空中法宝、飞剑招回后,只在彩云层外联合应战,未令飞入云层以内。万一冒火施为,弥尘幡为斧光所伤。固是愧对可惜,再被魔火烈焰乘虚侵入,更是不得了。所以欲发又止,老是举棋不定。
灵姑一直等到最后,听若兰劝寒萼用飞针向各同门告急求救,料知三人力尽智穷。
才忍不住从旁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