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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民国奇案演风雷-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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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住脚步,望着河水鳞波唏嘘,大有望洋兴叹之慨。忽闻河水拍岸,水边突兀处,激起一簇闪亮的浪花。老何定睛望去,分明有段枯柳树干倒伏在河沿水边,细浪声声,正跟他急切的悄声打招呼。老何什么也不顾了,顺着堤坡滚了过去,牢牢抱住枯柳树干,激动得似乎要哭。 
  回头再说德旺率领徒儿们送别何太厚,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为结识老何这样的汉子自豪,他为徒儿们一个赛一个的出息自豪,他为即将轰轰烈烈干一场护国保家的事业自豪,他为……反正自豪高兴的事不少。回来后,天色大明日头已然升起来了,他嘱咐小三德子,盯住古典的大管家,别误了何先生委派的大事,便倒头睡去了。 
  庄户人白天睡觉,被视作懒惰行为,会遭背后眸睨,故而德旺睡得并不踏实。河西地面自古贼人猖獗兵匪肆虐,因牵挂着老何安危而辗转反侧。似乎工夫不是很大,小三德子已从独流镇打了个来回,进院就喊师父,“师父,俺回来了!” 
  德旺闻声坐了起来,望着进门舀水喝的小三德子,“你嚷嚷嘛?” 
  小三德子撂下水瓢,袄袖子擦擦嘴,满脸都是兴奋之色,“那大管家上火车走了,俺俩约好了,联系上货主就接俺下卫去天津。”小三德子曾经跟师父多次为古家出过脚力,天津并不新鲜,他不是为了开眼图新鲜而高兴,他是因即将干大事而喜形于色。尽管如此,还是招来师父的训斥,“你当是赶集,拿鸡蛋换盐换油去,扯喇叭嗓子冲天吆喝!咱这是军机大事,关乎国家安危、将士性命,说话别矬老婆高声!懂不?” 
  小三德子伸伸舌头,摸摸后脑勺,表示懂了,也表示忏悔。乡下孩子嘴拙,这就等于认错了,德旺不再唠叨追究。 
  “还有嘛事?”德旺掌控天下信息,他既没长着千里眼,又没有一双顺风耳。完全依靠得机会外出的耳目,为他提供收入眼底的外界景象,装进耳朵的只言片语。 
  德旺这随便一问,小三德子还真带来了最新信息,“对啦,你老不问还真忘了,听说日本人给李元文长剂子壮大个儿,又拉了一支汉奸队,不是叫个嘛队儿,名儿没记住。” 
  对于这个信息,德旺很重视,“你怎么知道的?” 
  小三德子想了想,“水高庄的人,刚才路过咱村,说是亲眼看见的。不信问师哥,他们都听见了。” 
  德旺闻听下炕,“去把你师哥他们叫来,把小德子叫来就行。” 
  话音未落,小德子已经进屋,“师父,我来了。”               
正文 二十四回钢铁汉带伤渡河;圣洁女冒险闯关中         
  小德子说得比小三德子详细,大概情况是这样:好像比何太厚过河的时间还早,后半夜的光景,有人看见李元文亲自带队,从杨柳青开出来,顺当城附近的河汊奔了西河。多少人马,干嘛去不知道,敢肯定的里边有李元文。 
  德旺知道这个消息,无名的担忧变得具体起来,心里如同长草。早饭未进,晌午掰了块饽饽咽不下去,独自上了千里堤。他手搭凉棚极目远眺,西河方向死一般寂静,企图寻找个人影儿,却连只鸟儿也没有。他耻笑自己,这是无端的杞人忧天。人家何太厚何许人物,启用得着他来担心,甭说汉奸李元文带帮鱼兵虾蟹,天津卫的鬼子也不能奈何这等英雄! 
  德旺放下心来,折回村公所自己的住屋,半路经过煎饼秃的院子,顺手摘下爬蔓绕墙的一个细腰葫芦。他准备把葫芦挂在屋檐下面,等彻底风干掏空装酒用。正准备扭身回家,王警长和老铁骑着车子来找他。见二人行色匆匆面色凝重,想必与今天的传说有关,德旺未作寒暄,让他们把车子推进院子,说“还是到我那儿说话吧,白天我那儿比这儿方便。” 
  回到德旺的村公所,直接把二位让进屋里,王警长带来的消息,是猪饭亲口说的,应该更具可信度。猪饭说的大意是:军方日前成立了一支津西侦缉队,队部设在杨柳青,活动范围覆盖津西、津西南诸县。作为绥靖演练,今天开赴永清,不意与抵抗分子遭遇,经过激烈交火,剿灭全部抵抗分子。侦缉队也有较大伤亡,据称,大队长李元文身负重伤,具体部位不祥。这个消息,猪饭没有显出特别大的关注,尤对李元文负伤一节,明显流露出幸灾乐祸,几乎都要乐出声。 
  这个信息无疑喜忧参半,李元文的死活不算个嘛,让人揪心的是老何有无闪失。王警长并非能掐会算,对德旺的忧虑无法排解,决定还是回县城,那儿的消息还多些。 
  老铁望着外面,忽然转过身来,“再等等,我看小德子他们来了,像是捡了嘛似的。”说着,小哥几个乐颠颠的拥了进来。 
  小三德子最亢奋,进门就嚷嚷:“好家伙,八爷过来了,山西拉过来的老八爷!” 
  德旺闻听惊讶的瞪着两眼不知说嘛,王警长抓住小三德子,“八爷,八爷的队伍?多少,到哪了?” 
  小三德子眨眨眼睛,“对河呀,西河那边,千军万马遍野都是八爷,凡是河西的老百姓全看见了。八爷们一来,先把李元文宰了,它手底下百十号人,听说就省一个胡大头喘气儿,还给吓得哑巴啦,真的!” 
  德旺午前站在千里堤上,朝河西观察不是一会半会儿,并没发现满天遍野的八爷。或许自己去晚了,要不就是去早了?人家八爷兵贵神速,来去就是眨眼间,不能单为让你看稀罕,而敲锣打鼓摆个阵势,自己没这眼福也在情理之中。如果真是八爷过来了,肯定是老何指挥安排的。那么,老何肯定安然无恙,于是向小德子求证,“此话当真?” 
  小德子比较沉稳,说话也更为靠板儿,“王警长、老铁哥,我估摸着,八爷过来的事,八九不离十。究竟来了多少,根据那边过来的乡亲们说,而且不是几个人说的,动静不小,听意思少说得有千把号人。你老几位都是经过枪林弹雨的,懂这个,方圆十几里,遍地都是弹壳,那得多少人放枪。” 
  德旺遗憾的说,“这么大动静,咱怎么就没听见呢?” 
  小二德子对枪声有研究,他给师父解释:“这个你老不明白,单枪独打,三里地开外都能听见枪声,几十条枪,上百条枪……这么说吧,一块开火的枪越多,声音跟声音互相犯顶,枪声反而传不远了。”德旺释然了。 
  王警长、老铁的眉头似乎还没舒展开,他们觉得有必要再看看对河。于是,趁着日头未落,留下小四德子看家,由德旺及王警长打头,再次登临千里堤。村中人家多已吃过晚饭,青壮年们本来就因“八爷传奇”兴奋得四处乱窜。听说德旺跟王警长上堤去眺望战场,“呼啦”跟上来一帮人。有的抢先占据有利位置爬上树,有见识的,半路劈了好些秫桔叶子,卷成圆筒当千里眼,虽说没有真千里眼的镜片子,说是这样聚光照样看得远。 
  可是,老少爷们无论如何努力登高,如何采用各种望远手段,还是什么也没发现。当年胡大头放大炮,还能望见一股烟儿呢,西河那么广袤的土地尽收眼底,怎么就没有一星半点的火光硝烟呢! 
  天色已晚,再抻脖子瞪眼呆在这儿,已是徒劳无益,人们只好带着种种遗憾回到村里。人们后悔白天没有留意对岸,哪怕白天勤谨点,挑挑水都有机会看到点嘛。最多的,怪罪没有一架真千里眼,日本人敢逞凶狂,就因为仗着有那玩意儿,站在天津卫能够看见独流街…… 
  唉,真叫无巧不成书,老少爷们儿刚刚离开千里堤,老何就沿着干涸的水渠走到头。假若有眼力好的,就会隐约发现:对河上游不足三华里的地方,何太厚正站在戽水的地方踅摸渡河工具哪! 
  早已过了饭口,德旺执意留王警长和老铁“将就吃点”。并且德旺早已发现,煎饼秃家存有一壶烧酒,打发小德子顺路取来。善解人意的小四德子,早已熬好一锅粘糊糊的棒子粥,炕桌上已经摆好亮黄的贴玉米饼子、蒸山芋、一碗自己淹制的咸菜,难得还有德旺珍藏在除夕才上桌的花生。桌子摆不下了,德旺让徒弟们把饼子拿到一边先吃。他们是不能上桌的,看到师父、王警长和老铁端起酒碗,才站在一旁“吧唧”有声的喝粥吃饼子。 
  庄户人爱说,早上不揭锅晚上一边多,真是不假。比鞋底子还庞大的贴饼子,立着个儿整整贴了满七沿锅,直径一拳为一沿,想想这是多少饼子。这还不够,吊在房梁上的饽饽篮子取下来,半篮子冷窝头也都尽数噇进肚子,半锅粥连锅底都刮干净了。王警长心疼德旺,基本没动干粮,老铁和德旺俩人,对半分了一个饼子。 
  酒足饭饱,德旺送王警长和老铁出门,想起来车子还在煎饼秃家,德旺招呼小德子跟着去取车。德旺回到屋,左等右等不见小德子回来,心想老三位又拉呱上了。于是披了件衣服,迎着小德子想再上千里堤看看。 
  到了煎饼秃家门前,院里没人车子也推走了,抬眼望去,三人早在堤上站着了。德旺紧走几步凑过去,德旺还没站稳,小德子指着河心大叫:“快看,那是嘛?” 
  老铁眼见,“房檩?不对,还有个人在扑腾!” 
  德旺还没看清楚扑腾水的人在哪儿,小德子早已扒光衣服跳入河中。 
  老何救上来的时候,已经神智不清。如何让老何醒过来的,人们又是怎么服侍、怎么心疼、难过,问了嘛说了嘛,一律先不管他。王警长当即果断决定,打发老铁骑自行车,驮着小三德子,尽快送到天津找到大管家那英杰,明说何先生伤重,急需救命药,最好再请个好大夫。别怕花钱,花掉脑袋也要把老何救过来。 
  老铁得令说走就走,德旺担心不带现钱怕是不好办事,王警长说:“这个不要担心,老铁跟我随身不离救命钱,全给小三德子带上。” 
  简短捷说,为避免麻烦,老铁沿千里堤一直把小三德子送到北营门。这条路虽然远些,但是没有卡子口。老铁一身虎皮罩着,有麻烦也不怕,如何回去不说了。小三德子进城后也没出事,那是他使出了全部的看家本领,过程也省略不提。 
  闲话少叙,小三德子到了古联升,讲明事由,单等天亮了。 
  古兴安排小三德子到石头赖五那屋歇着,让崔氏也回屋去睡,自己随英杰英豪去客房合计。如此重大、如此紧迫、如此一命系各方的事项,办的要稳妥,必须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石头和赖五要小三德子上炕躺会儿,小三德子执意不肯,墙角摞着几个蒲墩儿,说坐那儿靠墙迷瞪会儿就行。蒲墩儿是野生蒲草编制的,天津城外凡有水塘沟渠的地界儿,嘛都不长也得长芦苇和这种蒲草。这两种生产资料,肯卖力气就能鼓捣回家,男人们干完正经活计,就会夏天割蒲草秋后砍芦苇。天津卫四乡尤其是在静海县,随处可见拖着石磙,碾苇子压蒲子的场景。 
  这些活计通常全由女人承担,这些材料碾平压扁,苇子可编席织篓,蒲子则编成蒲包和蒲墩儿换钱。家有勤快的女人,依靠这个进项,不仅油盐酱醋无忧,或许积攒到年底,能给大人孩子添件新衣裳。好年景,蒲草制品不愁卖,蒲包用作干鲜货的包装,走亲访友提上蒲包显得特别体面。那年李元文下卫去天津,独流嘎巴就是拿蒲包装的,只是这个混蛋给贼送了礼。 
  磕头行礼离不开蒲墩儿,坐在上面聊天得是讲究主,乡下人喜欢蹲着吃饭聊天,真让乡下坐在上面享受,会有腾云驾雾般的感觉。这不,小三德子屁股刚往蒲墩上一放,他就晕晕乎乎的晕乎过去了……               
正文 二十四回钢铁汉带伤渡河;圣洁女冒险闯关下         
  小三德子睁眼一看,大天大亮不说,屋里屋外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我的妈呀,这都啥时候了!”小三德子揉着两眼,慌慌失失从房间跑出来,只见福子在大门外头套着马车,马车椡饬得非常光鲜,像是要去哪家大宅门的样子。小三德子知道福子是老刘头的儿子,照老家的辈分称呼他哥,“福子哥,看见石头少爷跟赖五兄弟了吗?” 
  福子冲他笑笑,“胡同口摊子上了。”说完接着忙活自己的事情。 
  小三德子来到胡同口,见石头和赖五支好煎饼摊和炊具,依然开张作上生意了。石头拿着没有刃口儿的切面刀,“当当当”切着油条果子面剂子,又拿擀面杖把案板敲的山响,“嗨,早晨的点心不能不吃咧,街坊邻居都来捧场啦!” 
  赖五两头忙活,他负责摊着煎饼,还得帮着从油锅里往外捞果子。吆喝揽生意的活,全仗着燕子的童音儿金嗓子,“嗨,天津卫独一份,煎饼秃的煎饼,伺候过王爷贝勒,吃一套管一天啦。来呀,喷喷儿香的煎饼果子,住得近的算沾光啦,路过的也来着啦,来一套吧你老,喷儿香喷儿香的呀!” 
  煎饼摊的生意引起小三德子的极大好奇,天津卫嘛都新鲜,早晨饭不叫早晨饭,叫吃点心。说煎饼是点心还勉强凑合,泡块饽饽喝碗豆腐脑也叫吃点心,这不糟改吗?人家桂顺斋、祥德斋的点心叫嘛!煎饼秃的煎饼,那不是二十一里堡的买卖吗?往大了说也是独流街的买卖,怎么成了天津卫独一份!小三德子想不通,他们老古家,大概从老辈子就这样,只要拔尖的玩意儿,拿过来就是自己的。是的,小乡巴佬小三德子,永远也不会明白,屈死鬼也能产生名人效应,如说金钱含着血腥味儿他就更不懂了。 
  小三德子正想上前问问,大人们都上哪去了,远处过来辆坐俩人的三轮车,这种脚力他头次见过,一下子吸引住他的目光。更新鲜的,车上竟然肩并肩坐着一对男女,小三德子嫌臊的慌,不好意思盯着看,可是这对男女一点都不害羞。村里的两口子,在自个屋里也没这样的,这叫嘛玩意儿呀! 
  双人三轮车上,玛丽紧靠着英豪的身子,像一对情侣招摇过市。到了这个年代,公开场合男女亲昵的举止,对于开化的上等人不算个嘛,城市居民也慢慢习以为常。可是,乡下人乍一看见,实在接受不了,小三德子心说,“准不是好鸟。” 
  不成想,三轮车就在煎饼摊旁边停住了,“不是好鸟”的这对男女,说着话下了车。小三德子认出来了,穿西服的就是账房先生那英豪,女的他没见过,自然不知叫玛丽。 
  玛丽挽着英豪来到摊子跟前,笑吟吟的说:“上次就是这两位小兄弟帮了我。” 
  燕子忽闪着一双大眼,认出了玛丽,“还有我!” 
  玛丽说:“三个都是机灵鬼儿,不然那次麻烦就大了。对了,我还得还你们一毛钱呢!” 
  赖五抢着说:“不用还,捐给抗战了。”然后背书一样地,“同胞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支援前线,抗战!抗战!” 
  玛丽赶紧捂住他的嘴,“小点声!这话是从哪儿听来的?” 
  赖五看看左右,神秘的掏出拿出一张粉红纸,“你给我的,忘啦?” 
  玛丽接过来看,传单上写着赖五背诵的口号。 
  玛丽惊讶的问:“你没有烧哇?” 
  赖五笑笑,“我偷着留下一张。” 
  玛丽伏下身子,亲着赖五的光脑袋,“我代表抗战,收下你们的捐赠啦。” 
  英豪故意绷起脸来,“再说,他们更得意了。嗨,你们几个眼神放活点,出了岔子打屁股!” 
  石头满不在乎的样子,“放心吧,英豪叔,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当俺们是白吃饭的!” 
  赖五制止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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