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鲵鱼之乱-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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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先生欣然坐在他的身旁,并在他面前把笔记本拿了出来。
“喝点什么?小伙子们?”
“树莓汁,”瓦伦塔先生说。
“树莓汁?”船长不大相信地重复了一句,然后说。“喝那种东西干吗?房东,拿点啤酒来。嗯,你们有什么事吗?”他把两条胳臂靠在桌上问道。
“万托赫先生,听说你是此地人,是吗?”
“是啊,不错。”
“请您告诉我,您是怎样到海上去的?”
“从汉堡去的。”
“您当船长多少年了?”
“二十年啦,小伙子。我的证件在这儿。”他着重地说,同时拍了拍胸前的口袋。“我可以拿给你们看看。”
戈洛姆伯克先生倒很想看看船长的证件究竟是什么样子,但却没有说出来。“那么,船长先生,您_在这二十年中一定见过不少世面了,是吗?”
“嗯,不错,见过不少。是不少。”
“请详细谈谈好吗?”
“我到过爪哇、婆罗洲、菲律宾、斐济群岛、所罗门群岛、加罗林群岛、萨摩亚、他妈的克利柏顿岛,还有许许多多他妈的岛。小伙子,问这些干吗?”
“嗯,不为什么,这很有趣呗。我们很想请您多说一点情况。”
“呵!不为什么?”船长用他那浅蓝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说:“那么你们就是从警察局来的罗,从警察局来的,对吗?”
“不是,船长先生,我们是从报社来的。”
“哦,从报社来的,那就是新闻记者罗?好吧,记吧:万托赫船长是‘甘东·万隆号’的船长,……”
“什么?”
“泗水的‘甘东·万隆号’。旅行的目的。Vacances——你们管这个叫什么来着?”
“休假。”
“对啦,真见鬼,休假。那么你们在报纸上就这样写吧,某某人抵此。现在把那个本子收起来吧,伙计。祝你们健康。”
“万托赫先生,我们这次来拜访是想请您谈谈您的经历。”
“那是为什么?”
“我们打算在报上登出来。人们读到远方海岛的纪述,看到他们的捷克同胞,看到一个耶维契科本地人的见闻和经历,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船长点了点头说:“对,小伙子,我是全耶维契科独一无二的船长。嗯,就是这样。他们说还有一个秋千①船的船长,不过依我看来,”他很有把握地补了一句说,“那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船长。船要按吨位算,知道么?”
【① 指小船,在水中摇摇荡荡象秋千一样。】
“您那条船有多少吨呀?”
“一万二千吨,小伙子。”
“这么说您就是一位大船的船长罗?”
“不错,大船的船长,”他神气十足地说。“小伙子们,你们有钱么?”
这两位先生有些迟疑地彼此望了一眼说:“钱倒有一点,可是不多。您也许要一点钱用,是吗?”
“对啦,许是要一点。”
“那么,您瞧,您要是多告诉我们一些,让我们在报上登出来,您也就可以得到一些稿费了。”
“多少?”
“喏,也许是……好几千吧。”戈洛姆伯克先生慷慨地说。
“好几千英镑?”
“不,只能是好几千克朗①。”
万托赫船长摇摇头说:“这样我就不干啦。这点儿钱我自己也有,小伙子。”这时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大叠钞票说,“看见了么?”然后他用两肘支在桌上,弯着身子朝他们俩说,“先生们,我可以让你们参加一桩bigbusiness②。你们管它叫什么?”
【① 捷克币名。】
【② 英语:大买卖。】
“大买卖。”
“不错,大买卖。不过你们得给我一千五……嗯,等一等,一千五,一千六百万克朗。怎么样?”
这两位先生又迟疑地彼此瞧了一眼。因为编辑们对于最离奇的疯子、恶棍和发明家都有一套经验。
“等一下,我拿一点东西给你们瞧瞧。”船长说罢,就用肥大的手指从马甲的小口袋里掏出一些东西来,放在桌上。那是五颗樱桃核大小的粉红色珍珠。“你们懂得点儿珍珠吗?”
“这能值多少钱?”瓦伦塔先生喘着气说。
“是的,值不少钱,小伙子。可是这些我不过是带着做个样品……怎么样,你们愿意参加吗?”他一面问,一面把宽厚的手掌从桌子上伸过去。
戈洛姆伯克先生叹了一口气说:“万托赫先生,这样大的数目……”
“你先等等,”船长打断他的话说,“我知道你们不了解我。你们不妨到巴达维亚、泗水、巴当或者随便挑个地方去打听打听万托赫的为人。你们不妨去打听打听,人人都会说,‘好哇,万托赫船长么,他说话就是算话。”
“万托赫先生,我们相信你,”戈洛姆伯克先生回答说。“不过……”
“等一等,”船长说,“我知道你们不愿意把自己宝贵的金钱白白扔掉,这是值得夸奖的,小伙子。不过你们把钱投到轮船上,怎么样?你们应当买下那条轮船,当上船主,就可以跟着轮船一道走;对了,那样你们就能跟着轮船一道走,也就可以知道我在干些什么了。至于在那里赚的钱,我们可以二一一添作五,这总算是公平交易吧,对不对?”
“不过,万托赫先生,”戈洛姆伯克先生最后有些不安地嘟哝着说,“不过我们没有那么多钱呀!”
“啊,这就是问题了,”船长说。“遗憾,先生们,那我就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来找我了。”
“想请您谈谈您的经历,船长。您一定有过很多的冒险……”
“是的,我有过他妈的冒险,我有过。”
“轮船失事您遭遇过么?”
“什么?轮船失事?没有的事。你们这是怎么想的?要是给我一条好船,就绝对不会失事。你们不妨到阿姆斯特丹去打听一下我的情形。你们去问吧。”
“土人的情形你了解么?”
万托赫船长摇了摇头说:“这跟文明人不相干。这些事我无可奉告。”
“那就给我们讲些别的事吧。”
“好,我说,”船长满腹狐疑地嘟哝着说,“然后你们就把这些消息卖给一家公司,这家公司就把船派去。小伙子,听着吧,人都是强盗。最大的强盗就是科伦坡的那些银行家。”
“你常到科伦坡去吗?”
“常去,去过很多次。也到过曼谷和马尼拉。小伙子,”他忽然说,“我知道有一条好驶的船,价钱也便宜,现在就停在鹿特丹,你们不妨去瞧瞧。不错,在鹿特丹,就在这儿。”这时他把大拇指往肩膀后面一指,然后说,“如今船真是便宜得要命,小伙子,就象废铁一样。这条船下水才不过六年,装的是柴油发动机。你们愿意去看一下吗?”
“我们不能去,万托赫先生。”
“那么,你们可太奇怪了,”船长叹了一口气,拿出他那天蓝色的手帕大声地擤着鼻涕。“你们知道这里有人想买船吗?”
“在耶维契科本地吗?”
“是的,本地,或者在附近什么地方。我倒希望那个大企业就设在我的家乡。”
“你真是个好人啊,船长。”
“是啊。别人全都是些地地道道的大强盗。他们并没有钱。你们既然是从报社里来的,就该知道这里的bankers和Ship…Owners①这类大亨了,你们管这种人叫什么来着,轮船主?”
【① 英语:“银行家”和“轮船主”。】
“轮船主。我们对于这些人一点儿也不了解,万托赫先生。”
“啊,真可惜。”船长变得忧郁起来了。
戈洛姆伯克先生忽然想起了一桩事,他说:“你也许认识邦迪先生吧?”
“邦迪?邦迪?”万托赫船长沉思着说。“等一等,这个名字我应该知道啊。邦迪,不错,伦敦有一条邦德街,那里住着一些非常阔气的人。这位邦迪先生是不是在那条邦德街开了什么企业呢?”
“没有,他住在布拉格,不过我记得他生在我们这耶维契科地方。”
“哎呀,”船长忽然高兴地叫了起来。“你说得对,小伙子,是在广场上开绸缎店的。不错,邦迪……可是他叫什么名字呀?麦克斯,麦克斯·邦迪。那么说,他现在就在布拉格做买卖了,对吗?“
“不,那一定是他的父亲。这个邦迪叫G·H,船长,他是总经理G·H·邦迪。”
“G·H。”船长摇摇头说,“G·H,他不叫G·H。会不会是加斯特·邦迪呢——不过加斯特又不是什么总经理呀。他只不过是个一脸雀斑的小犹太人,那不会是他?”
“就是他,万托赫先生。您准是好多年没有见过他了。”
“不错,你说得对。好多好多年罗。”船长同意说。“总有四十年了吧,我的孩子。那个加斯特现在一定是个大人物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他是金属制品出口辛迪加经理部的总经理;您知道,这就是出售锅炉这类设备的那家大公司。噢,他是二十来个托拉斯和公司的经理。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万托赫先生。他们管他叫我国实业界的船长哩。”
“船长,”万托赫船长沉思了一会儿。“这么说,我就不是耶维契科唯一的船长了!哎呀,原来加斯特也是船长。我应该去见见他。他有钱吗?”
“啊,有,他的钱多得要命,万托赫先生。他一定有几万万。他是我国最有钱的人。”
万托赫船长非常认真起来,他说:“他也是一个船长。谢一谢你,小伙子。那么,我就去找他,找那个邦迪。不错,加斯特·邦迪,我认识。从前他是那样一个小个子犹太人。现在竟变成G·H·邦迪船长了。哦,是嘛,时间过得真快,”他不胜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船长先生,我们该走了,要不然就赶不上夜班车了……”
“让我送你们上码头吧,”船长站起身来说,“先生们,你们能到这里来,我非常高兴。我在泗水认识一个编辑,他是一个好人,呃,还是我的好朋友哩。小伙子,他是一个大酒鬼,你们要是愿意,我可以在泗水的新闻界替你们找个工作,怎么样?好吧,随你们便吧!”
火车开动的时候,万托赫船长从容而严肃地挥动着他那条天蓝色大手帕向他们致意。就在这个时候,一颗不很圆溜的大珍珠掉到沙土里去了,后来谁也没有找到它。
《鲵鱼之乱》作者:'捷克' 卡列尔·恰佩克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第三章 G·H·邦迪和他的同乡
大家都知道,人物越大,门前的牌子上写的字就越少。耶维契科的老麦克斯·邦迪必须在商店前面、在门里门外和橱窗上,全都漆上很大的字,告诉人们这儿有个麦克斯·邦迪,这商店出售各种纺织品——新娘嫁妆、呢绒布匹、毛巾、厨房抹布、桌布、床单、印花布、法兰绒、成套衣料、丝绸、帷幕、挂布、窗帘、发带以及各种缝纫用品。一八八五年开办。而他的儿子G·H·邦迪虽是实业界的船长、商会会长、驻厄瓜多尔共和国领事、许多行政部会的委员等等。门上却只有一块小黑玻璃板用金字写着:
邦迪就这两个字,此外什么也没有了。让旁人在他们自己的门上去写上通用汽车公司经销人朱列叶·邦迪、医学博士欧文·邦迪、S·邦迪公司等等吧,但是只有一位出类拔萃的邦迪,他只用得着写邦迪两个字,用不着加上别的零碎。(我相信教皇在门上也只写“庇护”而用不着写头衔或几世。上帝在天上和人间都没有什么标志。朋友,你必须自己去发现,上帝就在人间。不过这一点现在跟我们没有关系,这里只是顺便提一下罢了。)
酷热的一天,一位戴着海员白帽的先生在那玻璃板前停下来了,他用天蓝色手帕擦他那圆滚滚的肥壮颈项。这倒是他妈的一幢漂亮房子,他这样想。接着就有些犹疑不决地按了按电铃的铜揿钮。
门房博冯德拉从门后面出来,把这位胖子从脚底下一直看到帽子上的金飘带,周身打量了一番,然后客气地问道:“你有何贵干?”
“哦,小伙子,”这人大声说,“有位叫邦迪先生的住在这里么?”
“你有什么事?”博冯德拉先生冷冷地追问了一句。
“告诉他,万托赫船长从泗水来想和他谈谈。啊,”他忽然想起来了,“这是我的名片。”接着就把名片交给博冯德拉,上面印着一只锚,锚下面印着姓名。
东印度洋与太平洋航线公司轮船“甘东·万隆号”船长
J·万托赫泗水海军俱乐部
博冯德拉低下头迟疑了一会。“究竟是说邦迪先生不在家呢?还是说,对不起,邦迪先生正有要紧的约会呢?”
有些客人是必须引进去的;而有些客人则是伶俐的门房可以自己对付的。博冯德拉非常头痛地发现,平常在这种情况下指引他的本能,这次不灵了。不知怎的,这个胖子既不属于通常要引进的客人之列,可又不象一个兜售员或者什么慈善机关的职员。这时万托赫船长鼻子里一面直哼,一面用手帕擦着那光秃秃的脑袋;同时他还天真地眨巴着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博冯德拉忽然决定担负全部责任。
“请进,”他说。“我带你去见邦迪先生。”
万托赫用他那天蓝色手帕揩了揩额头,朝大厅四周看了一眼,暗自想道:哎呀,加斯特把这个地方布置得还满不错哩,好啊,简直就象从鹿特丹到巴达维亚的轮船上的大厅。这一定花了好大一笔钱。当初他只不过是那么一个长着雀斑的小犹太人罢了。
这时G·H·邦迪在书房凝神地研究着船长的名片,并怀疑地问道:“他到这里来干什么呀?”
“我不知道,老爷,”博冯德拉恭敬地低声说。
邦迪先生手里仍然拿着那张名片,那上面印着一只船锚。船长J·万托赫,泗水——泗水究竟在什么地方呢?“是不是在爪哇什么地方?”异乡的情调打动了他。“甘东·万隆”,这个名字听起来有金石声。泗水,今天的天气正好热得象热带。泗水,邦迪先生吩咐说:“嗯,引他进来吧。”
一位健壮的人戴着船长制帽在门口停下来,行了一个礼。G·H·邦迪站起来迎接他。
“欢迎,欢迎,船长。请进吧。”
“你好,你好呵!邦迪先生。”船长高兴地大声说。
“你是捷克人?”邦迪先生有些惊讶地问。
“是啊,捷克人。啊,我们本来认识,邦迪先生。我是耶维契科人。开杂货铺的万托赫,你还记得吗?”
“不错,不错。”G·H·邦迪感到非常高兴,但同时又觉得有点失望,(原来他不是荷兰人!)“你是广场上开杂货铺的万托赫,对不对?你一点儿也没有变啊,万托赫先生。你还是那个样子!喂,杂货铺的买卖怎么样了?”
“谢谢你,”船长很有礼貌地说。“爸爸早就不在了,这句话你们怎么说……”
“去世了?哦,哦!那你一定是他的儿子了……”一时往事涌上了心头,邦迪先生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辉。“我的好朋友,你不就是小时候在耶维契科常跟我打架的那个万托赫吗?”
“不错,那就是我,邦迪先生,”船长一本正经地同意了他的话。“就是为了这个缘故,他们才把我从家里送到摩拉夫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