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给我三天光明-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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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几个字。
“爱是什么?”我问。
莎莉文老师把我搂得更紧了,用手指着我的心说:“爱在这里。”
我第一次感到了心脏的跳动,但对老师的话和动作依然迷惑不解,因为当时除了能触摸到的东西外,我几乎什么都不懂。
我闻了闻她手里的紫罗兰,一半儿用文字,一半儿用手势问道:“爱就是花的香味吗?”
“不是。”莎莉文老师说。
我又想了想。太阳正温暖地照耀着我们。
“爱是不是太阳?”我指着阳光射来的方向问,“是太阳么?”
当时在我看来,世界上没有比太阳更好的东西了,它的热力使万物茁壮生长。
但莎莉文小姐却连连摇头,我真是又困惑又失望,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老师不能告诉我,什么是爱呢?
一两天过后,我正用线把大小不同的珠子串起来,按两个大的、三个小的这样的次序。结果老是弄错,莎莉文小姐在一旁耐心地为我纠正错误。弄到最后,我发现有一大段串错了,于是,我用心想着,到底应该怎样才能把这些珠子串好。莎莉文老师碰碰我的额头,使劲地拼写出了“想”这个字。
这时,我突然明白了,这个字原来指的是脑子里正在进行的过程。这是我第一次领悟到抽象的概念。
我静静地在那里坐了许久,不是在想珠子的排列方式,而是在脑海中用新的观念来寻求“爱”的解释。那天,乌云密布,间或有阵阵的细雨,突然间太阳突破云层,发出耀眼的光芒。
我又问老师:“爱是不是太阳?”
“爱有点儿像太阳没出来以前天空中的云彩。”老师回答说。她似乎意识到我仍然是困惑的,于是又用更浅显、但当时我依然无法理解的话解释说:“你摸不到云彩,但你能感觉到雨水。你也知道,在经过一天酷热日晒之后,要是花和大地能得到雨水会是多么高兴呀!爱也是摸不着的,但你却能感到她带来的甜蜜。没有爱,你就不快活,也不想玩了。”
刹那间,我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我感觉到有无数无形的线条正穿梭在我和其他人的心灵中间。
从一开始,莎莉文小姐就像对待其他听党正常的孩子那样和我对话,惟一不同的是,她把一句句话拼写在我手上,而不是用嘴说。如果我无法明白那些用来表达思想的字句或成语时,她会提醒我;当我无法与别人沟通时,她也会从旁边立即提示我。
这种学习过程延续了许多年,一个耳聋的孩子根本无法在数月甚至数年间学会掌握最简单的日常生活用语,而且能马上灵活运用。正常的孩子学说话是靠不断的重复和摹仿。在家里,听大人说话,脑子跟着活动,联想说话的内容,同时也学会表达自己的思想,但耳聋的孩子却无法自然地交流思想。莎莉文小姐意识到了这一点,用各种方法来弥补我的缺陷。她尽最大可能反反复复地、一字一句地重复一些日常用语,告诉我怎样和别人交谈。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才敢主动张口和别人交谈,又过了更长一段时间,才知道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
聋人和盲人很难领会谈话中的细微之处。那些既聋又盲的人遇到的困难又会大多少倍啊!他们无法辨别人们说话的语调,没有别人的帮助,领会不了语气的变化所包含的意思。他们也看不见说话者的神色,而神色是心灵的自然流露。
第八节喜悦和惊奇
我接受教育的第二个阶段是学习阅读。
则能用字母拼几个字后,莎莉文老师就给我一些硬纸片,上面有凸起的字母。
我很快就知道了,每一个突起的字都代表某种物体、某种行为或某种特性。我有一个框架,可以用所学到的字在上面摆出短句子。但我在用这些硬纸片排列短句之前,习惯于用实物把句子表现出来。比如我先找出写有“娃娃”、“是”、“在……上”
和“床”的硬纸片,把每个硬纸片放在有关的物体上,然后再把娃娃放在床上,在旁边摆上写有“是”。“在……上”和“床”的卡片,这样既用词造了一个句子,又用与之有关的物体表现了句子的内容。
一天,莎莉文老师让我把“girl”(女孩)这个词别在围裙上,然后站在衣柜里,把“is”(是)、“in”(在……里)、“wardrobe”(衣柜)这几个词放在框架上,这成了一种我最喜欢的游戏。我和老师有时一玩就是几个小时,屋子里的东西常常都被我们摆成了语句。
这些拼卡游戏不过是进入阅读世界的最初阶段。不久,我开始拿起“启蒙读本”,来寻找那些我已经认识的字。一旦找到一个认识的字,就像在玩捉迷藏时逮着一个人一样兴奋不已。就这样,我开始了阅读。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没有正规的课程。即使非常认真地学,也只是像玩游戏,而不像在上课。莎莉文小姐无论教我什么,总是用一些美丽的故事和动人的诗篇来加以说明。如果发现我有兴趣,就不断与我讨论,好像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小女孩。
孩子们讨厌的事,如学语法,做算术题,以及较为严格地解释问题,在她的耐心指导下,我做起来都兴趣盎然。这些都成了我最美好的回忆。
我无法解释莎莉文小姐对我的快乐和愿望所表现的特有耐心,或许是和盲人长期接触的缘故吧!她有一种奇妙的描述事物的才能。那些枯燥无味的细节,她一带而过,使我从不会感到乏味和腻烦;她也从来不会责备我是否忘了所交代的功课。
她可以把枯燥无味的科学知识,生动逼真、循序渐进地为我作解释,使我自然而然地记住了她讲的内容。
我们经常坐在户外,在阳光照耀的树林里读书、学习。在这里,我学到的东西饱含着森林的气息——树脂的松香味混杂着野葡萄的芬芳。
坐在浓郁的树荫下,世界万物都是可供我学习的东西,都能给我以启迪。那些嗡嗡作响、低声鸣叫、婉转歌唱或开花吐香的万物,都是我学习的对象。青蛙、蚂蚱和蟋蟀常常被我捉住,放在捂起的手心里,静静地等候着它们的鸣叫。还有毛茸茸的小鸡、绽开的野花、木棉、河边的紫罗兰,那柔软的纤维和毛绒的棉籽,那微风吹过玉米田发出的飒飒声,玉米叶子互相碰撞的沙沙声,那被我们抓住的在草地上吃草的小马,它那愤怒的嘶鸣以及嘴里发出的青草气息,都深深烙记在我的脑海里。
有时候,天才刚刚亮,我就起身溜进花园里,晨雾笼罩着花草。谁能体会到把玫瑰花轻柔地握在手心里的无限乐趣;谁能知道百合花在徐徐地晨风中摇曳的美姿。
采摘鲜花,有时会一下子抓到钻在花里的昆虫,我可以感觉到它们受到外界压力,举翅欲飞,发出的细微振动声。
我们也喜欢到果园去,在那里,7月初果子便成熟了。毛茸茸的大桃子垂到我的手中。一阵微风吹过树林,熟透了的苹果滚落在地。我把落到脚旁的苹果捡起来,用围裙兜着,把脸贴在苹果上,体味着上面太阳的余温,那种感觉是如此的美妙!
我常快乐地跳跃着回家。
我们最喜欢散步到凯勒码头,那是田纳州西河边一个荒芜破败的码头,是南北战争时为了部队登陆而修建的。我们在那里一呆就是几个小时,一边玩一边学习地理知识。我们用鹅卵石造堤、建岛、筑湖、开河,虽然是玩乐,却也在不知不觉中上了一课。
莎莉文小姐给我讲述了我们这个又大又圆的地球,地球上的火山、被埋在地下的城市、不断移动的冰河以及其他许许多多奇闻轶事,我越听越觉得新奇。
她用粘土给我做立体的地图,我可以用手摸到凸起的山脊、凹陷的山谷和婉蜒曲折的河流。这些我都很喜欢,但却总是分不清赤道和两极。莎莉文小姐为了更形象地描述地球,用一根根线代表经纬线,用一根树枝代表贯穿南北极的地轴,这一切都那么逼真,以至只要有人提起气温带,我脑子里就会浮现出许多一连串编织而成的圆圈。我想,假若有人骗我说白熊会爬上北极那根柱子,我想我会信以为真的。
算术是我惟一不喜欢的功课,一开始我便对数字不感兴趣。莎莉文小姐用线串上珠子来教我数数儿,通过摆弄草棍来学加减法。但是,每次总是摆不了五六个题,我就不耐烦了。每天做完几道算术题,我就会心安理得地认为自己已经尽到责任,应该可以出去找伙伴们玩了。
动物学和植物学,我也是用这种游戏的方式学习的。
一次,有一位先生寄给我一些化石,他的名字我已忘记。其中有美丽花纹的贝壳化石、有鸟爪印的沙岩以及蕨类植物化石。这些化石打开了我试图了解远古世界的心扉。我满怀恐惧地倾听莎莉文小姐讲述那些可怕的野兽,它们的名字古怪而且很难发音。这些猛兽在原始森林中到处游荡,撕断大树的枝叶当食物,最后默默无声地死在年代久远的沼泽地里。很长一段时间,我在梦中老梦见这些怪兽,那阴暗可怕的地质时期同现在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现在的人们该是多么快乐啊!阳光普照大地,百花争芳吐艳,田野中回荡着我那匹小马悦耳的蹄声。
又有一次,有人送给我一个美丽的贝壳。老师就给我讲小小的软体动物是如何给自己建造如此色彩斑斓的安身之所的;在水波不兴的静谧的夜晚,鹦鹉螺如何乘着它的“珍珠船”泛舟在蔚蓝的印度洋上的。我听得津津有味,惊讶不已。
在我学过了许许多多有关海洋动物生活习惯的知识和趣闻后,老师送给我一本名为《驮着房子的鹦鹉螺》的书,从书中我学到了软体动物的造壳过程。同时也让我领悟到,人类智慧的发展如同鹦鹉螺奇妙的套膜把从海水中吸收的物质,转换成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成为一颗颗思想的珍珠。
从植物的生长,我也学到了很多东西。莎莉文老师为我买了一株百合花,放在阳光灿烂的窗台上。不久,一个个嫩绿、尖尖的花蕾伸展出来。花蕾外包着的叶子如同人的纤细手指一般,缓缓地绽放,好像不愿让人窥见里面艳丽的花朵。可一旦开了头,叶子张开的速度便加快了,但依然是井井有条,不慌不乱,一点不失原有的次序。最为神奇的是,它们其中一定会有一个最大最美丽的,它的姿态要比其他蓓蕾雍容华贵,似乎躲在柔软、光滑的外衣里面的花朵知道自己是神圣的百花之王,等到其他腼腆的姐妹们脱下她们绿色的头巾后,整个枝头挂满了怒放的花朵,芬芳袭人。
家里摆满了花盆的窗台上,有一个球形玻璃鱼缸。不知道谁在里面放了11只蝌蚪。我兴奋地把手指放进水里,感觉到蝌蚪在手指间自由自在地游动。一天,一个胆大的家伙竟然跳出鱼缸,掉在地板上,等我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了。当我刚一把它放回水里,它就快速地潜入水底,快活地游起来。它既然曾经跳出鱼缸,见识过了世面,现在却心甘情愿地呆在这倒挂金钟花下的玻璃房子里,直到变成神气活现的青蛙为止。那时它就会跳进花园那头绿树成荫的池塘中,用它那优雅的情歌把夏夜变成音乐的世界。
就这样,我不断地从生命本身汲取知识。是莎莉文老师让我无忧无虑地生活在爱的喜悦和惊奇之中,让生命中的一切都充满了爱意。她从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让我体味世间一切事物的美,她每时每刻都在动脑筋、想办法,使我的生活变得美好和更有意义。她认识到孩子的心灵就像溪水沿着河床子回百转,一会儿映出花朵,一会儿映出灌木,一会儿映出朵朵轻云,佳境不绝。她用尽心思给我引路,因为她明白,孩子的心灵和小溪一样,还需要山涧泉水来补充,汇合成长江大河,在那平静如镜的河面上映出连绵起伏的山峰,映出灿烂耀眼的树影和蓝天,映出花朵的美丽面庞。
每个老师都能把孩子领进教室,但并不是每个老师都能使孩子学到真正的东西。
我的老师与我相亲相爱,密不可分,我永远也分不清,我对所有美好事物的喜爱,有多少是自己内心固有的,有多少是她赐予给我的。她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我是沿着她的足迹前进的。我生命中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属于她,我的才能、抱负和欢乐,无不由她的爱所点化而成。
第九节圣诞节
莎莉文小姐来到塔斯甘比亚后的第一个圣诞节成为我的空前盛事。家里的每个人都在为我准备一些意想不到的礼物,而更令人兴奋的是我和莎莉文小姐也在为其他人准备意外的礼物。
我高兴得不得了,猜想着人们到底给我什么礼物。家人们也想尽办法逗引我,故意给我一星半点儿暗示,或者一句半句不连续的话语,让我猜测。我和莎莉文小姐就玩着这猜谜游戏,我中学会了许多词的用法,比上课学到的还要多得多。
每天晚上,我们整夜都围坐在暖烘烘的火炉前玩着猜谜游戏。圣诞节一天天临近,我们也越来越兴奋。
圣诞前夜,镇上的学生们邀请我与他们一起欢度佳节。教室中间立着一棵很漂亮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新奇的果子,在柔和的灯光下熠熠发光。那是一段最幸福的时刻,我兴奋不已,围着圣诞树又蹦又跳。当我得知每一孩子都可以得到一份礼物时,高兴极了。那些仁慈的人们让我分发礼物。我忙得不亦乐乎,甚至没有顾得上看看自己的礼物,我真巴不得圣诞节马上到来,我知道这些还不是家里人所暗示的东西,因为莎莉文小姐说,那些礼物要比这些要好得多呢。不过她叫我耐心些,明天一早就会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那天夜里,也就是平安夜,我把长袜挂好,躺在床上,却久久无法人睡,想看看圣诞老人什么时候来,他会做些什么?后来,我实在困得不行,抱着晚上新得到的洋娃娃和白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比谁都起得早,全家人都被我的“圣诞快乐”唤醒了。我不仅在长袜里找到了意想不到的礼物,在桌子上,椅子上,甚至门槛以及每个窗棂上,我几乎每迈出一步,都要碰到一件令我惊喜的圣诞节礼物。而当莎莉文小姐送给我一只金丝雀的时候,我更是高兴得无以言表。
我为这只金丝雀取名“蒂姆”。小蒂姆既灵巧又温顺,常常在我手指上跳来跳去,吃我用手喂的红樱桃。莎莉文小姐教会我如何喂养小蒂姆。每天早上吃完早饭后,我给它洗澡,把笼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给它的小杯子里装满新鲜的草籽和从井房打来的水,然后再把一小捆繁缕草挂在它的跳架上。
一天早上,我把鸟笼放在窗台上,然后去打水给它洗澡。回来一开门,感觉到一只大猫从我的脚底下钻了出去。起初我并没在意,可是当我把一只手伸进笼子,没有摸到小蒂姆的翅膀,也没有触到它尖尖的小嘴时,我心里便明白了,我再也见不到我那可爱的小歌手了。
第十节波士顿之行
我一生中的第二件大事,便是1888年5月的波士顿之行了。从做好出发前的各种准备,到与老师、母亲一同登程,旅途中的所见所闻,以及最后抵达波士顿的种种情形,一切都宛如昨日,历历在目。
这次旅行和两年前的巴尔的摩之行迥然不同。此时我已不再是当时那个易于激动兴奋,一会儿也闲不住地在车上跑来跑去的小淘气了。我安静地坐在莎莉文小姐身旁,专心致志地听她给我描述车窗外所见的一切:美丽的田纳西河,一望无际的棉花地,远处连绵的山丘,苍翠的森林和火车进站后蜂拥而至的黑人。他们笑着向火车上的旅客招手,来到一节节车厢叫卖香甜可口的糖果和爆米花。
坐在我对面位子上的是又大又破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