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劫 作者:颜杭(晋江2014-03-15完结)-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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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离商离——心宿的另外一个名字便是商宿，参商永离——怎么听，似乎都是一个不怎么好的兆头呢……
　　绿音感觉心中揪紧，面上的泪水更多了，感觉眼前一黯，却是被一方帕子遮住了视线，帕子很大，几乎盖住了她整张脸，上边似乎还残留着属于他的体温与气息——
　　属于商离的气息，绿音贪婪地闻着，贪恋那一点点的温暖，他却突然停住，绿音感觉他的身体从未与她这般靠近过，还未来得及欣喜，似乎有什么落在自己眉间，隔着一方帕子，她无法知晓。
　　她听到他的声音低低的：“青惜你回去罢，等我回来。”
　　绿音身形顿住——青惜，青惜，她不是青惜。
　　“商离……星君，”绿音到底还是不敢直接称他的名字，想要告诉他实话：“我——”可是却被他止住。
　　他按在她面上的手放下，那帕子却始终还是掩住她的视线，他道：“不许拿下来。”
　　绿音听他的话没有拿开，可是却也不肯走，最后终究还是忍不住，将那方帕子拿开，他已经走远，与人群一道，可是她还是一眼便见到了他——
　　鲜衣亮甲，有如天神——他本来便是天神。
　　这一等，便又是度日如年。
　　上清老人云游归来，考校她的功课，似乎对于她近来所学十分不满，给了她更多的事情做，甚至于门都不许她出了。
　　可是到底还是让她知晓了商离的讯息——
　　他与魔君一战，魔君战死，他却也被魔君所伤，伤在心脉——药石无效。
　　她心急如焚，想要去看他，可是无论如何，她无法成行。
　　上清老人扔给她一案的书：“先把这些看完。”
　　她如何看的下？可是上清老人便在一旁盯着，她只能硬着头皮看。
　　一目十行，可是皆不入眼入心。
　　那些书看了多久绿音不知道，她心中一直有事，其实什么都看不下，好不容易看到最后一本，上清老人这才满意了一般，转身便要走，又要出去云游，照例叮嘱她该做什么。
　　绿音安下心来，想要放下手上的书，可是等等——
　　“……伤在心脉不治者……可用换心之术……当以莲心与灵水……莲为月华莲最佳，灵水以圣泉之水……”
　　字是上古时候的文字，绿音看的颇为艰难，看向手中的书册，是上古时的古方——不知道是巧合或者是怎么，偏偏让她看到了。
　　她当即想到的便是商离有救了，可是即使有救治商离的方法，却也还是不乐观。
　　月华莲是什么绿音不知道也没见过，只是听说是上古时候的一种莲，在很久之前便已经消失了——而圣泉之水她倒是知道在魔道，可是而今魔道魔君身死，仙魔两道势不两立，想要让魔道把灵水送来，几乎是不可能的，若是让他们知道是为了救治商离……那么更是不可能。
　　可是既然有了方子，便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了——月华莲是什么她暂且不予理会，至少要先拿到圣泉之水——否则让她如何安心？
　　为今之计，只能是去——偷，偷偷潜入魔道，盗取圣泉之水。
　　她必须得小心翼翼，因为若是魔道之人知道有天界之人潜入，定是会雷霆大怒，还要防着天界的人知道她去了魔道——好不容易带着一身伤从魔道归来，却没想到有人正在等她。
　　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人。
　　即使是姐妹，即使同在天界，可是自从青惜跟了太清老人之后，绿音便从未见过她，她常常被人错认是青惜，她自己无法解释，青惜似乎也从不解释。
　　她们姐妹自从一别之后便没有再见，而此刻青惜却守在仙魔两道的交界处，似乎是在等她。
　　绿音打量青惜的模样，虽然别人总是会错认自己是她，可是绿音却是不解的，青惜看起来比她更从容自信、交游广阔，而绿音只是被上清老人各种严令禁止，比起她的姐姐来，绿音是自卑而怯弱的。
　　她从未告诉别人她其实是绿音，除了上清老人不允许之外，又何尝不是存了私心的。
　　她也曾幻想过她是那个人人喜欢的青惜，可是见到青惜那一刻，她终究知道，她从来都不是。
　　她被吓了一跳，跌坐在地，却还是护住了怀中的瓶子，青惜站在她身前，低头看她：“你叫什么名字？”
　　“绿音——”绿音第一次有机会把自己的名字说出口：“我叫绿音。”
　　“绿音，”青惜就那么弯着腰看她：“你取到了圣泉之水？那你知道月华莲是什么吗？”
　　“月华莲……”绿音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可是……她看了自己身子上方的青惜一眼——青惜会告诉她吗？还有，她怎么知道月华莲与圣泉水的？
　　“你能找到那上古之方难道别人就找不到吗？”青惜依旧是那样看着她：“月华莲早在龙族族灭之前表消失了踪迹，然而千年前上清老人偶然得到了几颗莲子，试着种下之后居然有一株成活——”
　　青惜凑近了她盯着她的眼睛：“现在你知道了吧？”
　　原来是这样，绿音有种放松之感，她正犯愁要怎么去寻月华莲之心，却原来她自己便是——青惜低头看她：“你打算……怎么做呢？”
　　还能怎么做呢，绿音脱口而出：“自然——”把她整颗心挖去，只要能救他，她无所谓。
　　“你受了伤？”青惜把她拉起来，看着她不说话。
　　“没什么大碍——”绿音摇头，见她似乎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可是自己有很重要的事——不能再与青惜多言。
　　“我去，”青惜没有看她：“月华莲之心……你是我也是，我去。”
　　绿音茫然地看向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这样说。
　　青惜朝她伸出手：“你要救他是不是？我可以帮你救他——你该知道，即使你拿到了圣泉之水，你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救他，而我刚好知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绿音不明白：“这事情，本就与你无关。”
　　“那又怎样？”青惜看向她：“我可以救他，可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从今往后，你再不可再去见心宿星君——”青惜看着她：“你能做到吗？”
　　绿音张口欲言，她自然是不愿——
　　青惜盯着她：“你如今的情形，要你献出半颗心无异于是找死的行径——我总不能看着你寻死，不过是半颗心罢了，我还给得起……可是既然我给出了半颗心，便不能白白给了，你从此之后不许去见他——反正，别人也不知道你曾见过他。”
　　绿音迟疑地把怀中的瓶子交给她，似乎还是不肯放心：“你真的……会救他？”
　　“那是自然，”青惜回头看她：“你既然冒着我的名号那么久——我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清楚，何况——”何况什么，她却没有说下去。
　　绿音想要去见商离，可是青惜却是不允，心急如焚地回到上清苑，却见师尊上清老人坐在池边：“你去了魔道？”
　　她顿时往后退走一步，上清老人并不看她，只是道：“而今两道交恶，你去了魔道？”
　　绿音突然生出溃逃之心，然而还不等她退走，她身子已经是无力动弹。
　　上清苑中很久都没有这么多人来过了，然而这一次……却是为她而来？
　　绿音抬眼看向上清老人，却只看到了他的悲悯，他道：“你虽是我弟子，然而你犯下这样的过错……我也是不能护短的。”
　　错？可是，她到底错在了哪里了？
　　她答应过青惜不会再去见商离，却没想到，她再也不可能有机会见他。
　　天界给她的罪名是私通魔道意图对天界不利，绿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罪名出现，可是她无所谓了——
　　她听到看押她的仙官闲聊的时候说起……她的姐姐……即将嫁给商离——而她，却要受天雷之刑。
　　“你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天，你便不会死的，”青惜的声音低低的：“可是，你不能再呆在天界，唯有如此，你才可能永远都不会见星君。唯有如此——我才彻底安了心。”
　　绿音默然，情之一字，太累人，她其实早就该料到这样的结局，却还是泥足深陷，到头来，只是为人做嫁衣裳。
　　黑暗之中她看不见青惜的脸：“我答应你……我再也不见他……我会……忘了他。”
　　他将与青惜成为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他从来不知道，那么多年里，陪着他的人，从来都只是绿音，他甚至从来都没有机会知道，曾经有那么一个人，为他而生，却也因他而死。　
　　或许——他也并不在乎吧。青惜是牺牲了自己半颗心救下他之人，而绿音……什么都不是，她只是个意图陷害天界的……叛徒。
　　数百年的时光很长，可是从来，都只是她一个人在痴心妄想。她想呆在他身边，哪怕多一刻也好，然而，即使这样的心愿，却也终究是……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三　一念成魔

　　仿佛当初跳下天刑台时的情形再现一般，下坠，疼痛，一点点袭来。
　　绿音曾经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想起这些事情来的，可是，终究还是想起。
　　她……终究还是失信于青惜了。
　　即使当初她或许答应得不情愿，可是既然答应了，便不允许反悔，所以她将自己放逐下九重天，不是因为师尊不肯给她退路，而是她要自断自己的退路。
　　仙途，她早已经是不能修了的。
　　从师尊说他不会护短的那一刻起，绿音便知道，他其实和别人一样，一直在防备着她。
　　他收她为徒，本来便是为了防备她而已。
　　花开并蒂，莲色双生，一正一邪——师尊一开始，便认定了她是那一朵恶之花，所以他从来不允许她出上清苑，所以他宁愿四海云游，也不愿意呆在上清苑。
　　怪道她常觉得他们师徒的相处方式很怪，只是因为师尊心里，从未真正把她当成弟子看待。对青惜，其实她一直是羡慕的，太清老人绿音其实从未见过——她当然没有那个胆子敢让太清老人看到自己，也许她们姐妹的样貌可以瞒骗过所有人，可是对于与自己师尊齐名的太清老人，绿音到底是有几分忌惮的。
　　太清十分宠爱自己的关门弟子，恨不得倾囊相授，青惜曾说天界之中谁人不不得给她三分颜面这句话一点都不假——天界之中，谁人不知道太清老人一向护短，而且最护的，还是他最小的弟子。
　　所以说，人与人是不能对比的，非要比的话，只是让自己更卑微更不堪罢了。
　　师尊真的没有认定错，她其实真的是那一朵恶之花，因为偶尔她心内的嫉妒也会如星火燎原，让她寝食难安。
　　她从来不敢想任由自己的嫉妒蔓延会是什么情形，她也没有那个机会，即使自我放逐，可是她终究还是不敢放任自己成为别人口中那个不可饶恕的人——虽然似乎她其实什么都没做——她能够自己断掉自己的后路，可是心内却依旧残存着一丝希望，是否只要她没做，那么那个地方，她便是还是可以回去的。
　　可是如今绿音知道，再不可能了。
　　无论她有没有作恶，商离是为她想要堕入魔道这是事实，商离转生两世是因她而死是事实——不管她有没有做，不管她是否记得那些过往，那些错都是因为她而起的一并算在她头上，天界……她永远不可能回去了的。
　　仿佛回到三百年那一刻，绿音真的很想再度闭塞自己的五识，这样的话便能不看不听不想，什么都无法感受到。
　　可是不行，有人在叫她，一声一声的——
　　“绿音，绿音，绿音……”声声凄切，仿佛她将死一般。
　　他的声音似乎都变了调，是谁绿音无法确认，是余墨抑或者是缘止……甚至是商离？
　　想到这里，绿音突然便想笑了——怎么可能会是商离。
　　“绿音你醒了？”那人的声音依旧嘶哑，却似乎安心了许多，尔后绿音感觉绵密的吻落在自己眉间脸上，她终究还是无法继续没有感觉，推开自己身上的人，睁眼看向四周——这是她从未到过的地方，这里是冥界。
　　人界她走过许多地方，可是冥界这辈子她就只去过一次，便是当年为了取回圣泉之水，后来他们都说她私通魔道，可是那之后她却从未去过魔道，她总觉得别人误会是别人的事，可是若她自己也堕入了魔道，那么她的罪名便无法洗清了。即使在她忘却过往的那些年里，这个念头却始终根深蒂固。
　　可是，到底，还是让她来到了魔道。是否代表着，天意也要她认命呢。
　　“绿音。”缘止的声音响起，似乎想要抱住她：“绿音，原来是你。”
　　绿音却起身退开，她和缘止一样皆是周身狼狈，可是眼下无暇他顾，她盯着缘止的眼睛：“你是缘止……抑或者是商离？”
　　“我是谁又有什么要紧的，”缘止低下头：“绿音你希望我是谁？”
　　绿音顿住，她希望他是谁？
　　若他是缘止那么她会舒一口气，可是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她答应智空的话便落了空，若他是商离——便代表着他即将归位，重回天界，他与她……终是缘止了。
　　绿音闭上眼睛：“你忆起了那些事情？”
　　她看向他微微敞开的领口，胸口之处的印记已经完全不见了，原来那印记是封印住他记忆的封印，而今他终于想起那些过往，那么属于缘止的执着……也该一并放下了吧？
　　“商离……星君……”仿佛多年前他出征前叫出他名字一样，这一次，绿音终于有机会打量他的模样，其实即使是转世，他的模样也未曾变化，怪只怪她忘却了前尘，所以当初认不出他。
　　若是她一早认出他来，她一定不会任由自己跟在他身后，她一定一早走得远远的，从此江湖不见，死生莫问。
　　她以为消去自己的记忆是最好的方式，她以为自己记不住便是最好的结果，结果即使记不住，却也依旧是千扯万缠，事与愿违。
　　“我是商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但是我也还是缘止。”
　　“若你是商离，那么你便应该明白，其实当初救你的人并不是我，”绿音闭目：“那么你便该明白……其实你从未欠过我什么，更无所谓偿还与赎罪。”
　　若她可以，拿她的命去救他也无所谓，可是当年救下他的到底不是绿音。
　　“既然你忆起了有关商离的过往，那么你便该想起属于你自己的责任，你不是缘止，你那些所谓的执着本就不该生出，”绿音看着他：“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但是或许可以殊途同归。”缘止却是摇头：“即使忆起了那些过往，我也不可能成为商离，更何况——你怎知，那些执念只是作为缘止的我有的呢？”
　　“商离星君不会，”绿音神情坚定：“商离星君不会做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他不会抛弃他身上的责任……”
　　“绿音，在你心内，我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呢？”缘止看着她：“或许你所希望的你曾经所见过的，并不是真实的我。”
　　“若他……若我真的如你所想象的那般——”缘止低下头：“三百年前，我不会选择要堕入魔道——我早已经抛却自己的责任，从此之后别无他求，只求一个你而已。我欠你太多，若你入了魔道……我自然要追随。”
　　绿音眼中噙了泪水：“那是因为……你认错人了啊——你从一开始，便认错了人，你从不欠我什么，我不知道你为何会认为你自己欠了我的，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
　　“你曾为我潜入魔道，”缘止叹气：“这便够了……其实即使是这件事，我也不希望你做过……若不是因为这样，别人又怎么找到借口攻击你……所以，终究是我欠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