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心与教育 --李镇西教育手记-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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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在他的一篇题为《家庭“维核”行动》的作文中,才知道他为了当这个班长,还巧妙地平息了一场“家庭风波”呢!王铜在作文中写道:
这一天,我放学回家比平时晚了一些。推门一看,爸爸、妈妈正在为什么事生气,脸色很难看,家里出现了少有的沉闷气氛。
他们究竟为什么气呢?我不好问,便独自一人进了我的房间。
这时,传来了爸爸妈妈的争吵。“孩子到高三了还当班干部,肯定要影响学习,”这是妈妈的声音,“不会的,”爸爸说道,“这正是他一次难得的锻炼的机会。”……
我一下子明白了,原来,他们在为我当班长这件事争论。我心里踏实了许多,我想:现在,爸爸是赞同我的,只要把妈妈说服,矛盾就迎刃而解了。
于是,我有了一个“解决矛盾,恢复和平”的方案。我先借楼上赵叔叔的名义,对爸爸说:“爸,赵叔叔找你有事儿!”边说边向他挤了挤眼,真是知子莫若父,爸爸心领神会地向楼上走去。随后,我又跟着妈妈来到厨房,给她打下手。当妈妈炒好第一道莱时,我猛吸一口气,赞叹道:“真香啊!”妈妈笑了笑,我抓住这一有利时机,问道:“妈妈,你上中学时是学习委员吧?”“不对,是宣传委员。”妈妈纠正道,“而且从高一到高三都是。”看来,我已成功地唤起了妈妈对中学时代的回忆。接着,妈妈又非常自豪地说:“而且,我那时每次考试都是班上的前三名!”我又问妈妈:“你看我现在的成绩比你那时如何?”“嗯,差不多快赶上我那时的水平了。”妈妈毫不谦虚。“那为什么你高三当班干部不影响学习,而我就要呢?”我单刀直人,挑明了关键,妈妈一时愣住了,无言以对,她没想到我巧妙地让她来了个自相矛盾。最后,她说:“好吧,不过你一定不要松懈。”我高兴地点了点头。
……
进入高三,王铜对我提的第一个要求是:“把我安排给陈峥坐在一起吧!我想好好跟她学习学习。”我虽没有同意他的要求,但我表扬了他的上进心。要知道,过去一贯谁都瞧不起的他,现在竟然主动愿意拜一个女同学为师,真还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呢!
一开学,王铜就进入了班长角色。他的倔强和桀傲,过去常常成为他违纪的性格原因;而现在却成了他作为一个班长的独有风格或者说特殊气质———谁要是违反了纪律,王铜那魁梧的身躯和咄咄逼人的气势便让违纪者心虚了三分!
请看一位学生对晚自习的描写:
……
和往常一样,刚到6:30,教室里便坐满了同学。已形成习惯了,当老师辅导结束离开教室后,同学们便自觉得自己学习起来。虽然没有老师在场,但正个教室都安安静静的,毕竟高三了嘛!
可是,过了不久,后边角落出现了极小生的议论声,大概是在讨论什么难题吧!声音渐渐大起来,而且又有同学加入了讨论。其它受到干扰的同学都忍不住转过头去用不满的眼光看着他们。
这时,王铜的洪亮的声音响起了:“请自觉点!”他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种特有的威慑力量。就这么简单的几个字,就让刚才越来越热烈的讨论和议论小声了许多。然而,仍然还有两个同学在悄悄讨论,而且居然还发出了笑声!突然,“砰”的一声巨响,王铜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愤怒的眼睛直视那两个同学:“你们想干什么!”
面对王铜的“铁腕”,那两个同学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教室里又恢复了宁静。……
也正是靠着这种“铁腕”,在我一次外出开高三复习研讨会的一周里,王铜在班上全权担负起班主任的工作,而且把班上各方面管理得井然有序。我会到学校的第一天,王铜便特意到办公室来找到我,调皮地硬拉着我的手往教室走去———在教室黑板旁的墙壁上,赫然挂着三面流动红旗:《纪律流动红旗》《卫生流动红旗》《课间操流动红旗》!
王铜当然不仅仅有“铁腕”,更多的时候是一颗热爱集体关心同学的善良之心。他经常在班上组织开展学习经验交流活动,把自己的学习方法和一些有用的学习资料介绍给同学们;他还常常耐心地辅导帮助一些学习成绩暂时不理想的同学;一位同学病了,他主动帮他抄课堂笔记;在一次春游中,一位同学身体不适,王铜一弯腰便背起了那位以肥胖著称的同学……
枯水季节,电力供应不足,常常在上课的过程当中,突然停电,教室一片黑暗。这时,往往是王铜和李海华(这也是一个非常关心集体的好同学)最先跑出教室,到办公室点燃汽灯,把光明重新带到教室。而那汽灯又不争气,特别容易坏,有时点燃竟需要一节课的时间。于是,王铜经常是早早来到学校,同学们点着蜡烛上第一节课时,他还在办公室修理汽灯。久而久之,他竟成了一名熟练的汽灯修理工!
当然也有挨我批评的时候。有一次晚自习,我到班上去点名,结果就差王铜一人。足足15分钟以后,他才走进教室。我一下火了,当着全班就狠狠地呵斥他:
“怎么来迟到了?你这个班长就是这样起带头作用啊!太不叫话!”我看他低着头,没有半句辩解,态度还算老实,便让他回到座位。可是,刚过了班个小时,教室里的灯便熄灭了———又停电了!
这时,照例又是王铜走了出去。他显然是去点汽灯了,但我知道汽灯早就坏了,修好、点燃至少得半个小时,于是我便对学生们说:“可以出去休息一下,但不要走远了。大概半个小时就回教室!”但黑暗中的学生们都不大愿意出去,他们抱怨着:“还有那么多的作业!”“烦死了,这个鬼电!”……
然而,仅仅是1分钟的时间,王铜便提着明晃晃的汽灯走进了教室,同学们忍不住欢呼起来,向王铜投去感激的目光。我却很纳闷,问王铜:“汽灯什么时候修好的?”王铜回答:“就是刚才上课前。我估计今天晚上可能要停电,就……”
我一下明白了:刚才王铜迟到,就因为修汽灯啊!一种内疚和感动同时涌上心头,我的眼前叠现出刚才王铜挨批评时低着头的形象,和两年多前他在政教处时那蛮横的神态……
高三毕业前夕,学校给了我班一个市级三好学生名额和一个区级三好学生名额。按招生规定,市级三好学生将享受高考加分的待遇,而区级三好学生则没有这个“优惠”。
投票选举结果,王铜得票最多,李海华名列第二。
然而,放学后,王铜便找到我,提出把市级三好学生的名额让给李海华。他真诚地说:“李海华一贯表现比我好,同学们写作文都叫他‘人民的勤务员’;而我不过是高三当班长才做了一些我本来就应该做的事。另外,我的学习成绩比他好,不需要任何加分,我想我凭实力是有把握考上重点大学的;让李海华去享受加分待遇吧,这样他上重点大学更保险一些!”
此刻,很难用什么语言表达我对王铜的敬意!
也许在其它人眼里,后来王铜收到的“中国科技大学”录取通知书,是他高中生活的完美句号;而在我心中,王铜主动把市级三好学生的荣誉让给其它同学,这才是他高中生活也是我对他三年教育的辉煌叹号!
教师还应尽量使自己具备“学生的心灵”━━用“学生的大脑”去思考,用“学生的眼光”去看待,用“学生的情感”去体验,用“学生的兴趣”去爱好。崐……
手记四:教育是心灵的艺术
———青春期教育的尝试
心灵在呼唤
“老师讲的不是我们想的,我们想的,恰恰没人回答!”北京一位中学生这发自肺腑的声音,代表了所在中学生对目前学校德育的批评。
老师因自己传授的思想遭到学生反感而十分伤心,学生因自己关心的问题得不到老师的解答而万分苦闷。教育者和被教育者双方都感到离不开对方,然而现在都失去了对方!
这正是德育的危机之一,也是德育的转达机所在──作为处于主导地位的教育者来说,回答学生所关心的问题,找回失去的对方,正是改革德育的一个突破口!
究竟有哪些学生最急于解答的“往往没人回答?”为此,我曾于1987年9月在自己所教的高一新生中进行了一次调查。调查题:除了学习以外,目前你还有哪些最关心的问题得不到解答?
结果,47名学生共提了106个问题,内容涉及人际关系,心理保健、性知识教育、宗教信仰、职业选择、国际政治、与父母关系、自我评价、社会性风气、男女感情、人格塑造、哲学流派、环境保护、生与死等等方面,而这些几乎全是我们当时学校德育内容的空白!
现摘录其中一些片断如下──
☆ 好不容易考上重点高中,我却有了一种失落感受,茫然不知所措,甚至莫明其妙地自卑,这到底为什么?
☆ 我最想知道怎样向父母的关系,有时明明是他们的错,我稍微申辩一下,他们便说:“翅膀长硬了,连父母都要顶撞!”另外,他们对于我的日记、信件很敏感,也很“不自觉”,老是喜欢趁我不在的时候偷看,我很反感,于是,干脆断绝一切通信联系,也不再写日记。我真想与父母搞好关系,可是不知该如何着手。
☆ 老师总是说社会上主流是好的,可现实生活中,我老是感到不好的是多数,这是怎么回事?
☆ 我很想知道自己在别人心目中是什么样子。
☆ 近来不断听说有学生自杀,其中好些都是高材生,他们比别人成熟得早,更早接触和认识社会。我想知道,他们成熟得早是否是好事?他们成熟了,有思想,认识了社会,却跑去自杀。而那些成绩不太好、思想不“复杂”的人,却无忧无虑,生活得平稳。究竟谁好?
☆ 社会上“开后门”、拉关系成风,老师说这是不对的。我的爸爸妈妈也常常“开后门”,但他们的确是善良的人,迫不得已才这样做。我不知道该怎样评价这种现象。以后我参加了工作又该怎样对待“开后门”呢?
☆ 现在很多同学比较讲究穿着,还爱谈论某人长得怎么样,大家对这些问题好像特别感兴趣。这是为什么?
☆ 我很想与男同学建立一种非常真诚,但又绝不是爱情的友谊,但又不知道怎样注意分寸,怎样去交往。
☆ 我想了解人体上的一些秘密,但《生理卫生》上介绍的很肤浅,又找不到这类书。
☆ 我很想了解有关宗教的问题,为什么法律规定宗教信仰自由,可老师又不允许我们去教堂,而且书店里从不卖类似《圣经》一类的书?这是否是真正的宗教自由?
☆ 人为什么要活着?古猿为什么要变成人?人死后是否就要到阴间?人要不死该多好。
☆ 我常常感到孤独,真想偷偷大哭一场。不知为什么?
☆ 我感到生活中处处是矛盾,为什么现在我国社会生产发展了,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却淡薄了,各种歪风邪气更猖狂了?这到底是社会的进步,还是倒退?
…… ……
一颗颗稚嫩而纯洁的心,竟然沉受了这么多这么沉重的问题,该是多么的忧烦!如果这些忧烦憋在心里得不到排遗,那就更加苦恼了;若这些苦恼不但得不到老师的理解而且还受到责怪,那简直就是痛苦不堪了!
一位外地中学生在给我的信中写道:“那么多的政治课、班会课、团组织生活,可从来不愿谈我们关心的问题,我们这些问题一般也不愿问老师。有一次,我憋得受不了,缍鼓起勇气找班主任,他听了我的叙述,便给我讲了一大通‘要有远大理想’、‘要有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你的苦闷难道还有张海迪遇到的困难大吗?’‘看问题要全面嘛’之类的套话,真是烦死人!更气人的是,几天后的一次班会课上,班主任不点名地批评了‘一些同学缺乏远大理想、心理灰暗、思想不够健康’……这不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吗?!……”
面对这位并未走上绝路的中学生,我感到悲哀:莫非我们的教育真的会走上绝路?
面对千千万万中学生,我更感到惭愧得无地自容……
“难道我真的得了什么病吗?”
──一位少女的谈话录音
我们寝室里常常谈起生与死。谈到悲伤外,便觉得人活着没多大意思。我现在就根本没有什么精神寄托,就爱幻想,有时总以为神是存在的。因为我们从小便受的无神论教育,所以我总是不断提醒自己:神是没有的,神是没有的!但我又一想,假如我们从小就受的是有神论教育,那么我们便会认为神的存在了。我知道谁也无法证明神的存在,但又有谁能证明神的不存在呢?我还觉得外星人不但有,而且他们早已控制着人类,地球上每一个人都被外星人通过类似电视屏幕的东西时刻监视着,总有一天我们地球人会被外星人消灭。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古怪想法,唯独对学习我不愿细想,有时我甚至怀疑,我们学的知识说不定是前人用来骗我们的玩意儿,我们现在一个劲儿地深究呀,考呀,说不定全是假的,毫无用处!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爱想的。从小学到初中毕业,我一直是三好生、班长或团支部书记,学习成绩从未下过班上第二名,在家又是独女。所以,我可以说一直是被赞扬、羡慕和宠爱包围着。初中毕业轻而易举地考上了这省城的重点中学,连我的班主任都高兴得直说我为母校争了光。开学时,我父母把我从小县城送到省城这所重点中学,听说这学校还是一位已去世的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母校,我就想,再过几十年,这年中学的师生一定会因为我在这里读过书而大肆炫耀。大概是由于班主任看了我的《初中毕业生登记表》上的简历,第一天上课前,班主任便指定我为临时班长。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也不格外高兴,因为我觉得这是很自然、理所当然的事,但是,同在这一天,数学搞了一个摸底测验,我考得一败涂地。一心想在班上保持初中的引人注目的地位,可数学只得了68分,心里一急,工作也打不起劲,什么事也不想做。过了几周,物理单元测验,我思想压力很大,生怕考砸了,使我这个班长在全班丢脸,可恰恰又考糟了,我得了一个自读书以来从未有过的不及格分数:56分!当天晚上,我第一次失眠了,以后的学习总是打不起劲,我更没脸以班长的身份开展工作,还有什么威信呀!过了一个月,同学们逐渐熟悉了,班主任便叫同学们正式选举班长和班委干部。那天我连侯选人也没被提上。完了,彻底完了!我真后悔自己来读这么个重点中学。
更伤心的是,我读高中看到了许多虚假的东西。我从小就十分听爸爸、妈妈和老师的话,他们一直教育我人与人之间要真诚相待,为人应老实,做事应认真。虽然我也知道社会上也有坏人,但那毕竟是极少数,大多数人还是真诚而善良的。然而当我以这样的思想认识来处事时,却总是受欺骗和愚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