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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还珠楼主_大侠狄龙子-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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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要分手,珊儿忽然跑来,笑说:“我早就料定是李师姊,不是我拦住,娘也跟出来了。”明霞嗔道:“就是你聪明!还不快些回去,你只敢对人说我来,从此再也不帮你了。”
  珊儿扮了一个鬼脸,笑说:“我虽知道,连对龙哥都没有说,如何会告诉别人呀?
  娘和她们因煌哥走后我又拜她为母,见大姨也是一去不回,向四婆怕大家肚皮饿,强劝入座,正在吃酒,娘说方才来人多半是李师姊,恨不能当时见上一面,又怕你不高兴,背人和我商量。我说你脸嫩怕羞,脾气古怪,和我们不一样,出来不得,将她拦住,又不会吃那又香又辣的甜水,吃了脸上发烧,无什意思,向四婆偏劝之不已,不好意思拒绝人家好意,假装来寻大姨,走来探望,不料果然是师姊。”
  话未话完,明霞气道:“谁叫你和娘说我脾气怪!莫非都要像你那样野人才好?你两个再提我一字,莫怪我不理你。大姨少时再见。为我一人,叫大家受等,多不好呢。”
  说完,朝沈、陶二人各看了一眼,匆匆走去。
  四人原是边说边走,本来也到分手地方。晏瑰最爱这类聪慧有志气的少年男女,因见三人斗口争论,明霞语声又是那么好听,越看越爱,竟不舍当时走开,直到明霞转身上路,方始笑道:“你们这几个小娃儿实在可爱,明霞更是逗人欢喜,连我看了都不舍得她走,何况你们情投意合的少年兄弟姊妹。煌侄想已腹饥,你姊姊下午就来,快些进去,陪你娘多吃两杯快心酒吧。”沈煌正朝明霞遥望,闻言不好意思,边走边间:“李师姊不愿人知道她来,除娘以外,别人可曾知道?”晏瑰笑道:“你真是呆子!我无非见明霞年轻怕羞,不令大家跟出,装不知道,其实他们哪一个不是镜子一样?你娘都能看出,别人就不晓得么?她们都经我打过招呼,便是明霞下午再来,也不会露出一点词色使你着急为难。男婚女嫁,人之常情,我最恨一班无知男女,自己照样也有婚嫁,或是过来的人,遇到别人男女相爱,甚而是那父母之命,媒的之言,历代相传的万恶规矩,照样也要拿人取笑,真个混账已极!那些有钱人家,经过明媒正娶的,不过使新夫妇拜堂之后受窘发急,闹出大乱子的还少;最可怜是乡村之中那些贫苦的人,因其没有财力,做那许多虚文虚礼,偏又互相爱好,往往为了旁人几句嘲笑和损人不利己的谣言,捕风捉影,随意讥刺,坏了人家终身大事,还要闹出人命,更是可恶已极!明霞父母师长都是我辈中人,虽无世俗儿女之见,到底你们两人年纪都轻,便是拜师之后,也只先定名分,真个成婚还要等到剑术练成,成年之后。这不过为了你们彼此情爱深厚,多此一层因缘更可互相鼓励,平日相处也可少掉许多顾虑之故,关系你两人将来成就虽极重要,事情并不希奇。女孩儿家到底面嫩,何况她又生长城市之中,少女怕羞也是人情。她好心好意来此看望,如何使其不快?我不强她现在进去,便由于此。其实你走之后,我便向众明言,连你娘我都嘱咐,叫她见人之后爱在心里不要显出,免得人家心中不安,便对你也不会有什表示,只管放心好了。”说时,人已上崖,走进门去。
  蔡三姑正探头外望,笑说:“你们还不快来吃饭,菜都凉了。这位姑娘我尚不曾见过,大姊怎未请她同来?”晏瑰笑答:“人是真好,和二妹一样,谁见都爱,更有一身家学师父的本领。休看年轻,再过几年,我两姊妹恐还不是她的对手呢。”沈煌脱口说道:“霞姊从师不久,她年纪轻,如何赶得上大姨、三姨?”三姑笑说:“人还不曾进门,要你人前背后这样帮法作什?”沈煌脸方一红,晏瑰面容一沉道:“三妹忘了我的话么?”三姑忙道:“我真疏忽,随便说笑,煌侄不要过意。”众人也同走到屋内。向四婆和何紫枫只问了几句明霞的学业人品,并未提到订婚之事。
  沈煌见众人已全知道,母亲又是那么笑容满面,连声询问:“明霞几时才来?寒萼谷相隔多远?要多少时候才能走到?你饿不饿?”大家都是庄容问答;为讨母亲欢喜,也就有问必说。淑华想起自己身世凄苦,总算有此佳儿佳媳以娱晚年,又结交到几个女中英侠做姊妹,不久便可连狄大娘迁来山中,和晏、蔡二女一同开垦,做些有益于人之事,心中自是欢喜,便晏瑰等四人,见她这样情发于中,也都代她高兴。
  饱餐之后,龙子、珊儿因知师父闭关打坐,回去无事,两面洞府各有灵猿、金沸把守,不怕外人扰闹清修,又听明霞要来,可见无须回去。龙于第一个感念淑华,又与沈煌交厚,不舍就走。珊儿一个人,自不会回去。主人又采了许多自种的瓜菜,请众同吃。
  三小兄妹陪着淑华说笑,热闹亲热,十分有兴。
  淑华既觉母子重逢。又得了这么好一个媳妇,心中喜极,但一想到文麟对自己苦恋经过,满拟今生不能结为夫妇,无论蔡三姑和司徒良珠,随他心意娶上一个,也了一桩心事,没想到适得其反,为了逼他娶妻,竟把心伤透,从此生离;司徒良珠和他只是朋友之交,双方均无表示,还不怎么;三姑对他用情最深,自己和晏瑰合力作成不算,并将简冰如请出,结果仍未成功,看他走时意思那么坚决,断无指望,三姑一直表面有说有笑,内心凄苦必不在自己以下。照此情势,文麟不知何年何月才得再见,三姑这一世也必由此断送,从此不会再嫁,落个孤苦一生,她又无儿无女,遭遇比自己只有更惨。
  仔细一想,都是昔年一念之差,只顾虚名,又因爱子之故,不肯再嫁,以致害了文麟还害了三姑,越想越不过味,心中一酸,又难过起来。
  沈煌人本聪明,近来年纪渐长,越发明白事理,因从小便受文麟钟爱,亲逾父子,文麟和乃母又一年难得见上两次,谁也不知他内心藏有隐痛,一味依恋老师,亲热非常,习惯自然,毫未想到别的;直到今日来路途中,先听冰如借话引话,连明带暗,一面开导一面点醒,业已明白了几分。
  淑华自和文麟劫后重逢,因主人女中英侠,事前便先开导:非但妇女再嫁不以为奇,反怪自己私心,只顾一时守节虚名,辜负人家深情,并令善处等语,不比在家时节样样胆小顾忌,因此双方相见畅所欲言,把多少年来隐藏心腹的话各自说出,文麟更是尽情吐露,因此越发感动,无奈成见太深,既有爱子顾忌,先又曾向晏瑰力争,只答应代蔡三姑极力作合,本身决不再嫁,加以背盟改嫁之后,第一次和情人相对,所说虽是心腹之言,有好些话还是羞于出口,心中老是委决不下,先想三姑那么美貌武勇,人非草木,只要常在一起,有自己和晏瑰从旁劝说,终必日久情生,断无不成之理,及至夜来闻警,逃往寒萼谷路上暗中留意,看出文麟对于三姑全是患难深交朋友之情,心心念念,全神仍贯注在自己身上,这才警觉,想起对方恒心毅力和这多年来用情之专,当时大为感动,回来想了一夜,眼都未合,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次早母子重逢,但看爱子非但体力强健还胜从前,面色也极红润,不像去年走时那样白中带黄,瘦骨嶙峋,还学了一身本事,共总只不到一年光阴,文武两门全都精进,人也长大许多,眼看就要长成大人,再一问知文麟在山中对他体贴照护、以严师而兼慈母的许多恩情,越发感激得流下泪来,当时情感冲动,乘着冰如把文麟喊到外屋说话之便,悄悄背人把这十多年来隐秘之事说将出来;先还恐爱子闻言看她不起,对于文麟也生反感,设词极为婉转,并还把自己守节的苦心、双方以礼自防的苦况以及乃父所留的日记、遗嘱,连同请求冰如相助,想令三姑嫁与文麟之事全都说了出来。
  哪知沈煌年纪虽轻,却能明白事理,又最感激文麟的恩义,一面觉着做母亲的身世苦痛、对儿子的慈爱,心酸难过,一面却说乃母太顾虚名,误人误己,并说自己先未想到此事,今朝听简恩师说,回忆周老师平日为人和对我母子情意之厚,无论如何决不会再改变他的成见痴心,如其用情用势逼得太甚,恐还激变,气得他孤身远走披发入山都不一定。为了母子情深,沈煌又最孝母,虽未明言劝嫁,说乃母不应铸此大错,意在言外,业已露出多半。
  淑华听完,这才心生悔恨,刚把成见摇动,心想:“早知如此,双方业已成了一对好夫妻,连爱子也极高兴,哪有今日苦痛?”无奈话说太死,急切间已难挽回,想了又想,只得把心一横,凄然说道:“事已至此,你娘业已铸错在先,今又答应人家,况我年纪已长,如今进退两难,今生只好愧负他了。
  沈煌答说:“周老师对我母子实在恩厚,听恩师说儿子这六阴脉学武如成固是极好的事,但不是周老师懂得医道,从小当心,时刻照看,在未遇恩师以前便设法使儿子练点功夫,他自己本是外行,特为此事向人求教,再来传授儿子,那两年要紧关头先渡不过。生身父母也未必如此尽心。儿子意欲少时当众拜他为父。他极愿和娘日常相见,并无别意。那日无意中翻他书箱,曾经读他两首怀人的诗,自述心情,沉痛已极,因其语气之间颇有牢骚,意似那女的始终不明白他的为人,从此更无再见之期,就能见到一两面,也只加痛苦。儿子只当少年时的情侣,毫未想到爱的是娘。正想问他所指何人,他好似看出我开他箱子,竟将此诗撕掉,才知不愿人知,背人的事,便没有问。反正这里没有坏人,儿子还要从师,请娘最好和别人一样,大大方方,和他日常相见,不要再像以前那样。照他诗意,即此于愿已足。娘已使他伤心了多少年,不要叫他再多悲苦吧。”
  正说之间,忽听外屋争论,文麟力请拜师,淑华隔帘偷听没有几句,三姑便自别去,跟着文麟便来作别;当时虽然心动,又吃了没有勇气的亏,今更无法挽回,由不得又在暗中心酸肠断起来。因淑华恐被爱子和外人看破,常借明霞打岔,众人均未看出。最奇是三姑始终没有表示,文麟未走以前,眉宇间还常隐有幽怨,文麟走后,反似没有心事,有说有笑,比以前高兴得多,对于沈煌更是关心,连晏瑰均觉奇怪,惟恐引她伤心,也未探询,就此忽略过去。
  天刚申初,明霞便寻了来,见完淑华众人,悄告晏瑰,说是到了寒萼谷,只良珠一人在家,饭后本想多谈一会,司徒平夫妇忽然匆匆回转,怀方也由外赶回,只妹二人均要往见父母,一个人无聊,特地赶来等语。众人都喜明霞谦和文雅、温柔大方,虽是少年侠女,言动对人竟有几分与淑华相似,最难得是端静自然与活泼天真兼而有之,没有丝毫闺阁之习,看去仍是一个天真美丽的少女,也不带大人气,谁都欢喜和她亲近。
  淑华更是爱到极点,因自己也善烹调,更比晏瑰来得精细,样数又多,人已复原,不愿坐吃当客人,又见室中诸人,不是至交姊妹、患难知己,便是儿女后辈,情同骨肉,便和主人商说,要往厨房相助。向四婆说:“二妹病势刚好。”想要劝阻。
  晏、蔡二女均料淑华生长世族,饮食定必讲究,相继笑说:“人生本是有苦有乐,虽不应自私自利专顾本身享受,也不必故意吃苦表示清刻,没有之时,多么清苦节俭均是应该,尤其是众人皆无而我独有之际,不应只顾自己不顾别人。世上许许多多可食可用之物,本为人类而生,只要凭自己的力量辛苦得来,不是强夺他人以为己有,稍微适口充肠,只不过分奢侈、暴殄天物,便不相干。有而不用,故意恶衣恶食、蓬头垢面,以博清苦勤俭之名,便是矫情。所以样样事都要出于自然,合乎人情,不可虚妄造作。
  伪君子比真小人还要可恨,也由于此。这许许多多的食用之物,都是人力造成,如其有了不用,重返上古茹毛饮血之世好了,再去发明改造作什?我们这里,除却海味河鲜不能取得,鸡鸭鱼肉、各种菜蔬样样皆全。初来之时,这里只是一片荒山,连砖瓦都没有一片,先住下面崖洞之中,后来联合了几个老少同道之交,一点一点经营开辟才有今日,无一样不是我们志同道合各用心力造成,并且这里山产和我们种来卖的黄连,为数也不在少,再加十倍的人也吃用不完,我们从来没有糟蹋、霉烂过一样东西,多一半是帮助了别人,剩下来的足够食用,偶然也有舍己济人之时,都是遇到事来,非此不能救济,并不故意勒紧肚皮,装出不近人情之事。既然样样现成,二妹虽未谈到她的烹调,看她为人和文弟所说口气,必是此中高手,乐得使我们见识见识,多学几样可口的菜,就便使她从此亲自操作,习于勤劳,以为将来山居之用,正是一举两得。我们本没有拿她当客,再说那里都是自己人,也不会有客来,四婆你拦他作什?”紫枫也在旁边附和。
  淑华本来满腹愁肠,因见明霞高兴,满屋均是知已之交,互相笑说,便把悲苦暂时去掉,再听晏瑰一说,蔡、何二女相继怂恿,越发有兴。大家均要看她做菜,学点手艺。
  沈煌孝母,心想共只三两日的光阴,此后从师用功,不知能否常见母亲?于是老跟在淑华的身旁,也随了去。
  淑华还是从前眼光看这爱子,恐他喜事淘气,弄破手脚污了衣服,见他在旁帮助洗菜,方要喊开,令往前面去寻龙子等三人同玩,回顾明霞,本因众人嘱咐,说厨房不大,你们少年兄妹姊弟无须同往,可在前面等吃,走时曾见她和龙子、珊儿说笑,刚到不一会,也由后面跟来,进门笑说:“我也跟娘学点本事,以后我们好做来吃,省得和龙子、珊儿一样,打来野味只会烤吃,时常生熟不分,膻气难闻,闹得满地乌焦巴弓、尘污狼藉,幸是山野地里,要在人家,岂不讨厌?”
  淑华爱极了这未来佳媳,知其样样留心,立时住口,连爱子也不再说,朝明霞温言笑道:“你也和龙子他们一样住在壑底山洞之内,难得从头到脚看不出一点灰尘,不像龙子来时满脸风沙。你穿得这么干净,莫弄脏了。这些事均极容易,我只切得不好,但颇知道方法,别的都会一点。你只旁观,看我来做。只一明白做法火候和调味的先后,每一样菜都保持它的原味,不要弄得大同小异或是味道全同就成功了。休看蔬菜不值钱,反比荤菜难做,如能把它本来的色香味和每样菜特有的长处,有的该生有的该熟,有的色香味不能全保,应该着重哪一点,各分清楚,初次见到的细心试验出来,有的再用人工培植,发挥它的本能,使其更长更大更嫩更香更新鲜更成熟,真比荤菜好吃得多。
  “我以前常说农村中人有他得天独厚的地方,第一是天时和眼界,比我们闺阁中人要多享受好些风云月露、鸟语花香之美;第二是地理,田园中的瓜果菜蔬比我们城市中人先尝到口,刚采折下来的也格外新鲜;第三是人事,这类人大都天真诚朴,极少机巧,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没有应酬礼节之烦。每一想到自身苦楚,常恨投生我们这种人家妇女,看看丰衣足食,住的是高房大厦,真没有人家自由自在,尤其煌儿走后,无聊之时,心生羡慕。虽听狄大姊说乡里人许多苦楚,因她所说是一班无业穷人和有限几个受苦的长工佃户,不能作为全例。
  “我家向来和佃户、长年处得最好,交租时节,全照他们所说年景,送多少拿多少,宾主之间永无争论,有时还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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