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妖孽-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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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世师森然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质问本将军?”
李元霸目露凶光陡然一吼道:“去你姥姥的!爷、爷是陛下……钦封左卫直阁将、将军,是唐国公的四公……子,是青城紫阳真、真人的徒儿。你……又算什么玩意儿?”
罗成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罗嗦!”
李元霸愣了愣问道:“你……啥时候改、改名儿的?这名儿……不好,爷、爷给、给你起一个,叫——‘罗卜’,咋样?”
阴世师听得里元霸如此胡搅蛮缠不由怒火中烧,但也意识到这两个家伙背后都有自己招惹不起的靠山。别说区区一个左翊卫大将军,就是郑国公王世充本人也不愿意现在就跟李渊、罗艺撕破脸吧?
忽听葛道雄在身后低声道:“大将军,马上就是子时了。”
阴世师强压胸中怒火终于下定决心,下令道:“葛道雄,这里由你负责,勿要伤了他们二人的性命。其他各部,立即分头行事!”
没等葛道雄应声,罗成嘿然一笑道:“阴世师,今夜你哪儿也去不了!”
阴世师望向罗成缓缓举起的五钩神飞亮银枪瞳孔遽然收缩,冷喝道:“冲!”
他知道如此一来自己就算把北平王罗艺和唐国公李渊一起得罪了,但比起惹怒郑国公的严重后果,眼前也只能两害相衡取其轻。
毕竟身为打手就要有做打手的觉悟,要相信带头大哥是不会轻易教自己当炮灰的。即使当了炮灰,那也一定是有价值的炮灰。
然而阴世师不知道的是,同一时刻距离永安坊两条街面外,那位赤足独行的老僧也遇到了麻烦。
他在这条街道上已经一动不动地站了超过一柱香的工夫,仍然没有丝毫准备举步前行的迹象。
街道两旁一间间商铺的门锁紧闭,大雪沙沙地飘落,然后堆积,雕琢出一个冰天雪地洁白无瑕的梦幻世界。
仿佛尘世间所有的肮脏与阴谋都在这雪中涤荡无痕,唯留下这老僧静立如恒。
前方五步,就是一个十字街口,偶尔会有一两条黑黢黢的模糊鬼影掠过,却慑于老僧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凛然阳气而不敢靠近。
忽然,拐角处响起了“笃笃”的竹杖指地声,节奏分明异常悦耳。只是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显得有些凄凉与诡异。
老僧银白色的长眉几不可察觉地抬了下,而后便见一个瞽目老者手拄黑竹杖步履蹒跚地出现在街口。
“是你?”老僧银白色的长眉徐徐垂落,又恢复了菩提无树明镜非台的空明心境。
瞽目老者虽然无法目视到老僧此刻的形容,一双空洞的眼睛依然定定地注视在对方的脸上,嗓音微有些暗哑道:“为什么不会是我?”
老僧凝望瞽目老者须臾,徐徐道:“因为我原本以为毁去双目后,你会痛定思痛改过自新,所以那日手下留情望你回头是岸。如今想来,老衲的这点善念委实愚不可及,一入魔门终身是魔,是不可能放下屠刀的。”
“手下留情?原来你杀我满门,竟是手下留情?”瞽目老者苍老的面容上露出讥嘲的冷笑道:“你可知这三十余年以来,我日夜祈盼的是什么?我要老天保佑你活得长久再长久些,千万不要死在了天竺。因为我要你死在我的手上。”
老僧木无表情,说道:“就凭眼下这座你仓促而成的奇门遁甲阵么?”
瞽目老者摇摇头道:“我知道这座‘兜天寰地阵’困不住你,更不可能杀得了你。”
“哦?”老僧微微一怔。
瞽目老者徐徐道:“所以,我会陪你在这里站上一个时辰。”
老僧摇头,说道:“你不可能办到。这座阵,老衲至多花一刻的工夫也就够了。”
瞽目老者狞笑道:“做梦!”
老僧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说道:“你实在太固执,也实在愚蠢。”
话音落下,手中的法杖铿然镝鸣声传数里,亮起了一团炫目的金色佛光。方圆三十丈内充盈着一片恢宏佛意,一切鬼魅魑魉无所遁形。
瞽目老者巍然不动,失明的双目穿透刺眼的金光须臾不离地射落在老僧脸上。
“阿弥陀佛——”老僧一声低低的禅唱,抬起右脚踏入冰冷的雪地中。
突然面前风雪骤止,所有的景物都涟漪般波荡起来……
第173章 雪中悍刀行(下)
“这雪还真是讨厌啊。”新月法王百无聊赖地坐在屋脊上,看着漫天飞扬的雪花蹙起眉头自言自语说。
大雪中,她的视野无可避免地受到影响,不得不功聚双目才能看清楚远处的情形。
就在李元霸和罗成封堵含光门,与阴世师形成对峙的一瞬,她差点就忍不住赶了过去。不过在稍许的犹豫以后,还是决定继续坐在这里看雪。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个手拄黑竹杖的瞽目老者,在街头截下了金鼎神僧。
这是不是血月法王所说的“必要时”?
她的眉头蹙得更紧了,琼鼻低哼道:“一个糟老头儿,又是个瞎子,我苍井空子可不怎么喜欢他呢。”
话虽如此,她还是不情愿地站起身来,如大雪中的一抹雾霾随风飘向了黑夜深处。
仅仅三里多地,对于秘月魔宗的新月法王而言实在比对着镜子梳妆打扮容易多了。可是当她的身形凌空越过又一条空旷无人的大街,距离瞽目老者所在位置仅剩一座街坊的时候,蓦然飘落在了街面上。
凛冽的杀气从黑暗中透出来,一个白衣青年缓缓现身,手里除了一柄小刀还有一小瓶酒。
刀是普通的刻刀,但在白衣青年手里却令新月法王敏锐感应到了一丝危险味道。
“不知阁下怎么称呼?”她的娃娃脸上绽放出天使般纯真可爱的笑靥,双手垂于膝前深深一躬道:“我叫苍井空子,请多多关照!”
当她弯下腰的时候,胸前那双惊心动魄的玉峰愈发凸显,从开敞的胸衣里凶猛地透露出诱人春光。
白衣青年的目光几乎是在她暴露的衣着上一扫而过,淡淡道:“李靖。”
苍井空子慢慢抬起身,瓷娃娃一般精致的俏脸上现出吃惊的表情,洁白的贝齿轻咬住殷红的嘴唇,失声呼道:“唐桑,真的是你吗?”
白衣青年一怔,问道:“你认得我?”
苍井空子激动着欣喜着连连点头道:“我当然认得您——您就是大名鼎鼎的唐门三公子,红拂女最爱的无情郎,也是这里所有青楼姑娘们朝思暮想的梦中情人。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亲眼见到您本人。唐桑,您能为我写一首小诗么?”
李靖差点被一口酒呛到,连声干咳道:“这种鬼天,你不觉得太冷了吗?”
苍井空子舒展比雪还白的藕臂,挺起骄人的胸脯,扬起动人的俏脸,微微合起星眸道:“那您觉得我怎么样?”
“呃——”,李靖斟字酌句道:“你不怕……被人骚扰?”
苍井空子望向李靖妩媚一笑道:“唐桑,您是正人君子。所以呢,我可以骚,但您绝不可以扰。”
李靖彻底无语,却不防苍井空子的身后有个少女的声音冷冷道:“他是正人君子,但我不是。所以呢,你敢骚,我便敢扰!”
苍井空子脸上纯洁无瑕的笑容渐渐冻结,化为淡淡的幽怨看着李靖道:“唐桑,原来您并不是一个人在这儿等我,可你既然来见我,又为什么要带一个女人来?”
李靖沉思须臾,认真地回答道:“我必须带她来,因为她是女人中的女人。”
于是苍井空子好奇地转过头,看到了李靖口中所说的那个“女人中的女人”。
不得不承认,李靖没有夸张。身后的那位绿衣少女是苍井空子见到过的最美的一个。即使她在扶桑有“东洋之花”的美誉,但也只能不甘地接受对方竟然比自己还要漂亮那么一点点的可怕事实。
只是这位绿衣美女未免有些野蛮过头。她的左手提着一坛开封的酒,右手倒拖着一根又粗又长的大棒,让一向奉行乖巧贤淑路线的苍井空子很是吃不消。
“姐姐你好坏呦。”在片刻的愣神后,苍井空子又绽露出了她秒杀一切男人的温柔笑靥,像个撒娇的小女孩似的轻嗔道:“一声不响就站在人家身后,差点吓坏我了!”说着话,她还特意用小手拍了拍挺茁的胸脯,引得一阵波涛汹涌。
唐雪裳喝掉了剩下的最后几口酒,随手将酒坛一丢,然后,将手伸进了衣襟里。
正当苍井空子愕然相望的时候,就见唐雪裳素手飞扬从衣裳中扯出一条水绿色的束胸抛入风中,原本就弹眼落睛的胸脯霎那间像珠穆朗玛峰般隆升起来,潮起潮落和她手里的通天碧玉柱一样的夸张。
苍井空子不由自主地低头瞅瞅自己前胸的乳沟,怯怯道:“姐姐你好凶……”
李靖此时像是局外人,无奈地苦笑道:“二姐,你用不着这样吧?”
唐雪裳不以为意道:“你懂什么,我要用事实告诉这骚狐狸一条道理——我中土女子在任何方面都比她们扶桑婆娘强!”
苍井空子委屈道:“可空子的祖上也是汉人呀。”
“那只能说明你不仅骚,还认贼作父,更可恶!”唐雪裳掣动通天碧玉柱指向苍井空子,冷笑道:“我不管你是秘月魔宗里的什么角色,敢入我中土者斩立决!”
苍井空子幽幽道:“可是人家实在不喜欢打打杀杀,能不能换个方式?比如插花,比如茶道,或者琴棋书画也行呀——”
唐雪裳的玉容突然变得跟她身上的衣裳一样绿,通天碧玉柱铿然暴涨如长虹贯日直捣苍井空子,杀气凛然地喝道:“少废话,等我拍死了你再来比试其他的!”
苍井空子咯咯娇笑道:“原来姐姐并不是每样都比我强的——”
银铃般不绝于耳的动听笑声中,黑衣飘飞亮出魔刀“女人花”,粉红色梦幻一样的刀光里,锋芒毕露有若新月悬空,劈斩向通天碧玉柱。
李靖已退到十丈开外负手观战,他知道唐雪裳在流光虚境中业已突破了忘情之境,即使碰上大乘境界的绝顶人物也不会轻易吃亏。因此,他并不担心这一战的胜负,只需要稳住阵脚就好。
那日他依照刁小四留在苦海虚境中的线路图,按图索骥顺利脱困,却也撞见了同样在赤尊侠指引下寻到出路的唐雪裳和罗成,以及一个修为尽废几乎变成肉干的邪阳火神。
似乎冥冥中注定刁小四这家伙天生是个惹祸包,他刚出来,长安便鸡飞狗跳无人能眠。谁会想到他脑子抽筋一夜之间阵封柳园,公然向王世充父子发起挑战?这应该不是刁小四素来的行事风格,但李靖相信其中必有蹊跷。
既然适逢其会,怎么着也得帮小兄弟一点儿。何况红拂已早一步被这小子不知用啥法子拖下了水。
或许连刁小四自己都不清楚,他的一时冲动外加无厘头,仿似一块石头砸进潜流汹涌的长安城,立刻掀起滔天巨浪。
今夜,将不再是刁小四为了柳园,为了会通镖局和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单挑王世充父子的战斗,而是一场正魔两道朝野各方权贵势力的大碰撞。
这场碰撞突如其来,任何一方都不可能有充足的准备,却纷纷因为各种缘由稀里糊涂地被卷裹进来。
在大隋立国江山定鼎二十余年后,各种矛盾与危机已经渐渐显露,而如今,终于有人悍然撕开了貌合神离的面纱。
李靖明白,他再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悠然自得地在闻香楼灯红酒绿的世界里锁闭自己,今夜跨出这一步,为了刁小四,也一样是为自己。
只是这步一旦跨出,接下来会去向何方,就如同眼前的长安迷局般没有谁能够未卜先知预测到。
历史的镝锋之箭既然离弦,就必将一去不回。便犹如此刻四脚朝天躺在柳园门外暖榻上的刁小四,既然要将所有人拉进来赌一把,就必须先把自己作为赌注抛出去。
但对刁小四来说,这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王世充,可不是自己单枪匹马能应付得了的,得有无数愿意抛头颅洒热血的志士仁人们去当这个肉盾,才能保证自己往后的日子能继续开心,脑袋也能继续安稳地长在脖子上。
况且……他漫不经心地回头瞥了眼车厢,眼神黯淡了下来。
“我有些好奇,不知刁公子的大车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这时候王玄恕敏锐的抓住了刁小四些微的神色变化,忽然开口问道。
“想知道?可以……”刁小四回过头,朝王玄恕伸出右手道:“一座柳园。”
王玄恕笑了起来,说道:“这价码高了点儿。”
刁小四摇头道:“一点儿也不高,不就是五十两银子嘛?!老子算是很大方的了。我晓得你是王大哥的宝贝儿子,可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对不对?”
王玄恕望向大车,回答道:“那就算了,反正我迟早会知道。”
刁小四抬头望了望夜空,说道:“你的猜测通常都不怎么准啊,快到子时了,可这雪一点儿也没停。”
王玄恕神色不变,说道:“天意难测瞬息万变,好像离子时还有一会儿。”
“既然咱们还有那么一点工夫,不如干点有意义的事吧。”刁小四笑吟吟地从暖榻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
王玄恕报之以同样的笑容,说道:“乐意奉陪。”
刁小四走到一处空地上,振臂从束龙腰带里拽出一柄狭长雪亮的魔刀,铿然插入厚厚的积雪中,刀锋镝鸣慑人心魄。
王玄恕的眸中没过一抹暗芒,赞道:“好刀!可惜很久未饮人血,煞气稍嫌不足。莫非,刁公子今晚有兴趣用人头祭刀?”
第174章 暗夜品刀(上)
大雪无声,柳园门外的气氛陡然变得肃杀压抑,一触即发。
不知什么时候,刁小四身后的那些叫花子、青楼姑娘、赌徒商贩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朔风一样的死寂。
死寂中,王玄恕的眼神如刀静静地凝视着三丈之外的刁小四。
“祭刀?”忽然,刁小四放肆大笑起来,“贤侄,你还真会玩,也真敢玩。”刁小四千辛万苦地止住笑声,说道:“我在秦皇陵里找到好几把刀,却不晓得它们的来历。所以才想请你来品品,顺便考考你的眼力。”
王玄恕瞥了眼笔直插在雪中的那柄长刀,说道:“这柄昼夜魔刀似乎并非秦皇陵中应有之物,而是来自扶桑。”
刁小四笑嘻嘻道:“你能说出这把刀的来历并不稀奇——自家人知自家事嘛。”
王玄恕显然听的懂刁小四的言外之意,淡然一笑道:“有此扶桑神兵,无外乎刁公子敢在国公府前亮刀。”
“就这一柄哪里够?”刁小四摇头道:“我跟你爹可是老交情,俗话说‘为朋友两肋插刀’——所以,你看,这里还有一柄刀!”
“嚓!”一柄淡绿色的短刀几无声息地并排插在了昼夜大衍刀旁。
王玄恕的目光霍地一闪,盯着短刀审视良久,说道:“这应该是把大德高僧炼铸开光的佛门宝刀,可惜在下孤陋寡闻想不起它的刀名。”
刁小四得意道:“这是我的祖传宝贝——幽泉刀。别看它短,带在身上一点儿不累赘,实为居家旅游偷鸡摸狗必备之物。”
王玄恕点点头道:“若论刀的品质,这一把幽泉犹胜昼夜三分。且一为煞气充盈的魔门神兵,一为慈悲在怀的佛门宝刀,两者相辅相成可令刁公子如虎添翼。”
“那么这一把呢?”刁小四一笑,从束龙腰带里掣出了一柄又宽又厚几乎跟斧头差不多的银白色大刀,五指一松“噗”地没入雪中半截。
王玄恕摇摇头道:“御刀如驭人,贪多嚼不烂。”
刁小四叹了口气道:“我知道,道理我都懂,可有些人两面三刀不能不防啊,身上多备着几把,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