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往事之凤城飞帅-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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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见他答应:多谢。
爹,太好了,爹可以来教朱朱了。
娘见我居然又跑回来,摇摇头,这时,书院上课的钟声已经敲响了,孩子们都在往教室里跑去。
眼看就要迟到了,爹伸手抱起我正要大步走,忽然想起什么,又将我放下,看看娘满脸的苦笑,再看看我:朱朱快跑,要迟到了,迟到了弄影先生会打你手心的。
后来,我才知道爹小时候经常被他打手心,但是,弄影先生才不会打我手心呢!他是除了爹和父亲外,岛上最爱我的另一个男人。
他这样爱我,是因为他说看到我就如看到小时候的君玉,不过是调皮捣蛋版的君玉。而他的妻子舒真真则是除了我娘外,岛上第二个爱我的女人。
赵曼青、莫非嫣看见我就说:这个讨人嫌的小东西,捣蛋鬼。
可是舒真真一看见我,就十分亲热地伸手抱我:我的漂亮的小坏蛋来了。
弄影先生这堂课讲的是千家诗。我很奇怪,其他先生讲千家诗都很枯燥,为什么弄影先生讲起来就这么有趣呢?我聚精会神滴听着,听得一会子,先生要孩子们轮流背诵几首诗。轮到我背了,我除了先生要求的五首,还多背了五首,得意洋洋地看着先生。先生笑着点点头:朱朱真聪明,好孩子。
这些诗,我刚会呀呀学语的时候,我爹就教会我了,不要说十首,就是百首、几百首也能够倒背如流。
下课的钟声敲响了,我跑出教室,爹正站在门口,看见我出来就抱起我,他显然刚刚是在门外听了一堂课。
我朱朱好聪明!爹抱起我,笑得十分骄傲:朱朱就像你娘小时候一般聪明。
那,你和娘小时候谁最聪明?
当然是你娘了。
那我不是比爹还聪明?
朱朱比爹聪明多了。
花小舒从一边跑过来喊我:朱朱,该去活动了,今天先生要教新的项目。
哦,好啊。爹,你和我们一起去。
我们的课程里,每天都有一个时辰的武术训练和自由活动时间。我们的校长提倡全面教育,要求每个孩子都身体健康,不能读成文弱书呆子。
远远地,我看见广场上那些虎头虎脑的大小孩子们正在有条不紊地锻炼,无论是小伙子还是小姑娘,每个都身体健壮、脸色红润。
爹将我放在地上,仍然牵着我的手:朱朱,爹和你一起去。
羞羞羞,朱朱好羞,还要自己的爹陪着上学,胆小鬼。
两个小姑娘跑上来,用手指刮着脸儿,又跳又笑,正是莫非嫣阿姨和赵曼青阿姨的女儿小非和小青。
我涨红了脸儿,紧紧拉着爹的手:哼,我爹是来上课的,我才不是胆小鬼。
你爹又不是先生,怎么会来上课?校长说,每个孩子的事情都要自己做,要自力更生,你连读书都要你爹陪着,你是胆小鬼,你是连弓箭都拿不起的娇小姐。
在上周的射击训练课上,同学们中就我拿不起弓箭,一直被小非她们嘲笑。我的嘴巴扁啊扁啊,眼看就要哭出声来,父亲拍拍我的头,微笑道:朱朱,爹今天去教你们射箭,很简单的。好不好?
好啊。
我瞪小非、小青一眼:我爹来教我,我很快会学会的。
正在分散练习的孩子们突然围拢过来,我爹拉开一张弓箭,先是百步穿杨,然后射下远处一朵盛开的桃花,然后是一只翠绿的鸟儿。这些都被我拿在手里,尤其是那只翠绿的非常漂亮的鸟儿,爹射得巧妙,只伤了它的一支翅膀,让它暂时不能飞翔,我可以逮住玩耍一会儿。
花小舒给我拿着鸟儿和桃花,爹手把手地教我如何瞄准射击,虽然弓还是有些沉甸甸的,我总算拿起了。
朱朱,爹给你做一把轻巧的小弓。
好的。
然后,爹又去教那些学得比较差的孩子,一一给他们指正拿弓的姿势,用劲的力道等。他比我们那个脾气暴躁的射击先生讲得耐心多了,又答应给一众孩子都做一把轻巧的小弓。一直到一个时辰过去了,那些孩子还围绕着他,叽叽喳喳地提出各种问题,爹都耐心地一一解答。
钟声响起,那是书院里午饭的钟声。
孩子们四散往食堂跑去。我拉着爹的手:爹,我们去吃饭吧。
爹从来没有在书院吃过饭,他摇摇头:爹不去,朱朱一个人去吧。
娘也会在食堂吃饭的喔,娘天天都在书院食堂吃饭呢。书院里授课的先生,基本都在里面吃饭。
爹十分动心的样子,正犹豫间,一个人微笑着走过来。她满面微笑的脸庞,比正在盛开的桃花更加绚丽:朱渝,一起去吃饭吧。
爹看着她,点点头。
喔,好,爹要和朱朱一起吃饭啦。我拉了爹的手,又去拉娘的手,蹦蹦跳跳的往食堂走去。
娘放开我的手,笑道:朱朱,好好走路。
我站着不动,撅着嘴巴,不,朱朱不好好走路,朱朱喜欢同时拉着爹和娘的手。朱朱还从来没有同时拉着爹和娘的手过。
爹看娘一眼,笑着抱起我:朱朱,娘不是天天和你在一起的嘛?现在也和你在一起的嘛。爹抱你好不好?
如果爹抱我,我也可以不牵他们二人的手。我的眼珠骨碌转动,猛力点头。爹抱起我,看看娘一脸的苦笑,又将我放下来,低声道:朱朱,咱们自己走,不然那些小朋友会笑话你的。
我想起小非、小青她们老是嘲笑我是娇小姐,用劲点头:爹,朱朱才不是娇小姐呢,朱朱自己走好了。
这样朱朱才乖嘛。娘拍拍我的头,笑了起来。她这样微笑的时候,眼里、脸上都是十分温柔的柔情爱怜。
爹怔怔地看着她,似乎是第一次看见她似的,站在原地好久没动。
爹,走呀。
爹一下醒悟过来,又看看娘,那样的眼神,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幸福和喜悦。我人虽然小,却觉得十分奇怪:为什么娘如此爱怜的看着我的时候,爹会如此激动和喜悦?她是我娘,本来就应该疼朱朱嘛!而且,她有时虽然也会批评我,但是,很多时候都是这样慈爱的看着我的,就跟看着小小桑哥哥一样。
我在前面走,听得娘说:朱渝,你不要给朱朱买太多东西,她已经和书院里的孩子们有些格格不入了。
爹:※№◎。
过了一会儿,爹才说:我只是希望,能够将这个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可是,如果你觉得那样对她不好,我也可以不那么做。
那样也不是对她不好。娘叹息一声,算了,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办吧。
爹笑了起来,低声道:君玉,朱朱决不会变成坏孩子的,你放心吧。
娘点点头,我见他们嘀咕好久,跑回来拉着爹的手:爹,你们在说什么呀?说朱朱吗?
对,说我朱朱是最乖的孩子。
有小小桑哥哥乖吗?
有啊,不过,朱朱要像小小桑哥哥那样懂事听娘的话才行。爹亲热地拉着我的手,又看看娘:朱朱,爹不在家的时候,你更要听娘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惹娘生气。
我不惹娘生气,都是娘惹我生气。我歪着头一本正经地说。
爹和娘看看我,一起大笑起来。
我奇怪地看着他们,不明白这两个大人在笑啥。我说的都是实话,比如我在小朋们面前炫耀那些新奇的玩意、或者欺负其他小朋友的时候,娘总是要批评我教训我,惹我生气。这些,都是她惹我生气。我什么时候会惹她生气啦?
哼,你们笑啥?
朱朱,你太-有-才-了……
爹笑得更厉害了,又抱起我亲一下,母亲也乐不可支。
我第一次见到我的爹娘同时这样乐不可支,自己虽然不知道他们在笑啥,也咯咯笑起来。
食堂里很多人。
爹看着满眼晃来晃去的小孩子,有点不自在,眼睛只跟着我转。我拉着他的手在一张空桌子边坐下,爹、娘、你们坐在这里,朱朱去给你们端饭菜。
我闺女晓得孝顺爹娘了。
爹小小声笑着,又看看我娘,娘倒是很自然地在座位上坐下了。
这是我第一次和自己的爹娘单独在一起吃饭,心里快乐得比得到可心的礼物更畅快,伸了胖短的手指端了满满一大盘子饭菜,盘子上放了几个碗,沉甸甸的,我端着十分吃力,走了几步,看见小小桑哥哥跑了过来:朱朱,我帮你。
嗯。这饭菜是给我爹还有娘的。
我知道,我看到朱叔叔和娘了。
哥哥高兴地端着饭菜和我一起来到桌子边上,递给我爹和娘。
爹看着小小桑哥哥,拍拍他的肩膀:小帅哥,坐我身边吧。
谢谢朱叔叔,哥哥礼貌的点头。
爹叹息:唉,又是一个一板一眼的小拓桑!
拓桑不好嘛?拓桑是世界上最帅的男子。
哥哥不服气的说,就连他不服气的语调听着也是温和的。他转动着眼珠:其实,朱叔叔,你也差点就有我父亲帅了。
爹笑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很认真的看着小小桑,眼神几乎跟看着我一般慈爱。他一直都是爱小小桑哥哥的,也许,对小小桑的爱,只比对我少一点点,对,就是那么一点点。
爹说:坏小子,拐着弯儿吹捧自己的爹。
哥哥看着母亲:娘,你说是不是?
我的美丽的母亲点点头,眉梢眼角都在笑:你父亲快回来了。
父亲因为一桩生意,外出二十来天了,母亲说他就要回来了,我听得心花怒放:父亲这次会给我带什么好东西呢?
朱朱啊,你怎么天天都想着礼物呢?
因为父亲会给我礼物嘛。
在女儿的态度问题上,我爹和父亲的意见惊人的一致,对我都是娇生惯养,宠爱溺爱,希望自己的姣姣女不要吃一点苦头。
在家里,好吃好穿的东西总是先给我,要干什么活儿,就总是小小桑哥哥动手。奇怪的是,小小桑哥哥小小年纪也习以为常,从来不抱怨,认为是习惯的一件事情。
我咯咯笑着看小小桑哥哥和爹斗嘴,一个傻小子探头探脑地端了饭碗站在哥哥身边,怯生生的看我:朱朱!
爹瞪圆了眼睛:傻小子,你什么不好学,怎么学人家粘粘虫一样粘着我闺女?
朱渝,吓着孩子呢。
母亲拉了花小舒的手:来,好孩子,坐在我身边吃饭。
弄影先生今天有事,下课就匆忙回家去了,所以花小舒一个人在食堂吃饭。
花小舒在母亲身边坐下,松了口气,回瞪着我爹:朱叔叔,要是我父亲在,你就不敢骂我的。
为什么?因为我父亲会打你的手心。
爹差点喷出来,一口饭菜又噎在了喉咙里。我赶紧给他轻轻捶背,母亲立刻递给他一碗汤,几乎要笑得打跌。
好一会儿,爹才顺过气来,瞪着花小舒:傻小子,你怎么知道这件乌龙事?
花小舒看看我,又傻傻地看看小小桑,再看看我母亲,不敢开口。
我这才想起,是有一次,我想抢花小舒的一件东西,抢不到就骗,给他讲个故事,就讲了爹告诉我的,他小时候被弄影先生打手心的事情。
爹一下明白过来,抓起我的手,佯装生气的拍一下:是朱朱出卖我,是我最爱的闺女出卖我。
他“悲痛欲绝”的神情,看的小小桑哥哥和花小舒都笑了起来。
爹凶凶的瞪他一眼:傻小子,不要让我再看到你粘粘虫一样跟着我闺女。然后,又转向我:朱朱,今后咱们不要理睬傻小子。谁欺负你爹,你就不要理谁。
嗯,我听爹的,什么都听爹的。凡是欺负我爹的人都是坏人,花小舒是坏人。
我用力点头。
花小舒听到自己是“坏人”,嘴巴扁扁的,难过地看着母亲。
母亲亲热的抱他一下,哭笑不得地看着爹对我的“言传身教”:咱小舒是最乖的孩子,才不是坏人哪。
我十六岁时,有一次问起母亲能喝多少酒,她笑说自己酒量很大,千杯不醉的。我追问:你就从来不醉过?
也许吧,记不得了。母亲不以为然,狐疑地看着我,朱朱,你是不是想偷偷喝酒?
好强,这样也被你看出来了。我嬉皮笑脸地,因为那天我搜到了父亲珍藏的一瓶从波斯来的葡萄酒,打开盖子,香香甜甜的滋味真是一种享受。
又回到爹和母亲的故事上来了。
喝酒的那一年生日后的第三天,爹收拾了简单的包裹,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就悄然远走了。
走的那天,下着雨,很冷的风,岛上的桃花被雨打成残红,就像一场宿命和凋残的梦。爹没有打伞,站在残落的偏僻的桃花林里,自从他搬到这个岛屿的一隅就觉得这是一个阴暗而凄冷的地方。到了今天,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这桃树林又黑又冷,没有丝毫生机,没有丝毫美感,就像遍布瘴气的一团不祥之地。
风又吹起,雨又飘起。爹提了包裹,毅然离开了,连他的外出办事的老仆朱四槐都没有等,就这样走了。
他离开的当天,母亲就知道了。
本来,他们其实是很少见面的,但是,那一次,母亲估计知道他会离开,她不爱他,但是她了解他,比他能想象的更加了解他。
走就走吧,也许,离开对你来说会比较好一些,毕竟,时光是能冲淡一切的。
就在第二年的一个下雪的日子,爹忽然毫无征兆的回来,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母亲面前。那是那个冬末春初的最后一场大雪,雪后,马上就是草长莺飞的春天了。
那天,大腹便便的母亲正在和小小桑哥哥、书院的其他一些孩子在雪地上玩雪球、打雪仗。她站在雪地里,看着小小桑和其他的孩子们玩耍,孩子们都远远的,生怕将雪球扔到了她的身上。
她脸上是温存的笑,爹在远处偷偷地看着她,忽见她捂着肚子,弯下腰去。爹忘了掩藏行踪,飞奔过去。这时,他看见我的父亲拓桑从相反的方向奔了过来,甚至比他更先一步扶住了母亲。
拓桑,是不会轻易离开君玉的,更别说在她快临盆的时候了。他刚刚的离开,只是到了这雪地附近为她找一种很可口的生长在雪地的野果。
拓桑、君玉都看见了突然现身的朱渝,但是,他们已经来不及惊讶了,因为君玉的脸上已经冒出豆大的汗珠。
朱渝站在门外,靠在墙壁上,动也不敢动。
三年前,小小桑出世时,他也很紧张,也手心冒汗,惶恐不安;今天,他靠在墙上,心里更是紧张到几乎麻木,忽然,他听到又一声惨呼,吓得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以为君玉就这样死了……他对拓桑的医术都不再相信了。
好一会儿他才挣扎着站起来,回过神想冲进去,门却打开了,有一声婴儿的大声啼哭,哭得那么响亮……
小小桑出生时,他只在外面看了一眼,看着拓桑满面的狂喜就黯然离开了,他担心的是君玉的安危,只要君玉好生生的,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这一次,他原本也只挂心着君玉的安危,其他的,也根本就不重要。可是,听到那声啼哭,他心里突然产生了强烈的渴望:一定要亲眼看看那个刚刚来到人世间的小东西。
所以,这次,他看着喜悦依旧的拓桑,却并没有转身离开。相反,他走了过去,他怯生生地看着那个头顶只有一点点软毛毛的、眉毛淡得看不出来的、皮肤红的像小老鼠、眼睛紧闭的丑丑的婴儿,好奇的伸手摸摸她头顶的绒毛。婴儿忽然不哭了,似乎知道这双手,今后就是自己最大的依靠,世界上最疼自己的那个人,已经站在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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