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琉皇朝系列之三]影皇帝-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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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顺地点头,因为没力气骂人而显得更加慵懒的脸,平添艳色,司珐尔微笑地以自己的口充作杯,扶起飒亚的身,抬起他的下颚,“亲切”地将水直注到他的唇内,并且不忘记以舌头在里面为他搅拌着。
“……嗯……嗯……”咕噜的喝下不知道是口水还是真的水,飒亚软软地拍了下他的脸,重拾双唇的自由说:“……够了。”
“不用跟我客气。”
哈!飒亚肚皮抖了一下,以眼神嘲笑他的话。
“我已经先吩咐阿山离开了,你不必担心让他等太久,可以慢慢休息到你恢复力气为止。回程的路上,我会派一顶软轿送你的。当然,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我会吩咐他们直接由后苑花园的入口,送你回去。”
把人折腾得快断气,再用这种怀柔的手段,这男人到底是懂分寸还是不懂分寸?飒亚真想拆开他的脑袋,查个清楚。
“说说你今夜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吧?”再度将他放回床上,体贴地为他多备两颗软枕放在腰后,司珐尔一副“愿闻其详”的脸色,悠哉地坐回他身边说道。
转转眼晴朝天一翻,他很确定这男人脑子里装的绝对是坏掉、发臭的脑髓。天底下有谁会先把别人搞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再大发慈悲地给人开口的机会。飒亚要不是处于“无力”状态,早给他一记铁拳了。
“谁能医好你的脑袋,我立刻封他为神医,拜他为师。”吐出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可怕的、有如含着沙子的声音,飒亚干哑地说着。
“放弃吧。天底下没有这等能耐的人。”
“有也会先被你给踹死。”
“嘻嘻,你很了解我嘛,飒亚陛下。”
玩笑话就到此为止,天都快亮了,他还得回去……今天还有狩猎活动等着他,天杀的愚蠢的自己。
“南夷露露有没有和你说什么?”没空蹉跎的飒亚,选择了最直接的问话方式。
了然地挑起一眉,司珐尔俊逸(外加一阵久旱逢雨露,容光焕发)的脸庞,染着邪气全开的魅笑说:“竟是这么一回事啊?我亲爱的陛下是担心我会被那个女人拐跑,特地前来‘慰问’与‘安抚’我的吗?”
“去他的狗屁的慰问与安抚。”飒亚斜扬的眉尾更加跋扈地扬起,揪住了司珐尔的薄衣前襟便说。“你是西琉的人吧?不管那个南夷露露说什么,你都不会背弃自己的国家吧?我要听你亲口这么说,司珐尔。”
“这问句,是出于西琉皇帝之口,还是你西琉飒亚之口,我也想知道。”
飒亚一愣。“哪个不都是我。”
“这可是大大不同。西琉皇帝问的话,只是为了西琉所以需要我。西琉飒亚问我的话——就是你需要我。飒亚,你选哪一边呢?”
一改温柔的假面,司珐尔灰蓝深邃的眼眸,烈焰窜烧,逼视他。
“这种蠢问题还用问吗!”
“我就是想听你的答案,别给我什么模棱两可的答案,我不会接受的。”
被他一句话堵住后路,飒亚顿悟自己正踏在危险的变岔路口,可是要他怎么说、怎么回答才是正确的?
为了国家——不能失去司珐尔这样的人才,有他在,今日的西琉才有这样的局面。谁都不能否认他的功勋。
为了自己——他需要司珐尔吗?他“要”这个男人吗?
荒唐、可笑!一个男人怎么会需要另一个男人,他们在一起不过是权宜之计,是司珐尔一直强要他,他从来也没有动过这念头认为自己需要他。
那么,答案不是很明显的吗?
——不行!说出这答案,司珐尔一定会嗤之以鼻,在他眼里,西琉根本不重要。只要能给他同样的权位,他哪里不能去?以现在的司珐尔,不论是北狄、东蛮或是南夷,都会敞开双臂欢迎他加入他们的阵营才是。
这也不行,那也不对。飒亚张开嘴巴,却迟迟无法给他任何答案,因为他没有司珐尔想要的答案。
“她说了。”司珐尔冷眼旁观他的因状,掀起唇角说。“那女人不是在开玩笑的,她允诺我许多好处。最大的好处……就是她非常有自信,能满足我这头饥渴的野兽,不会像某人一样彷徨不决、态度摇摆不定,丢置着我不管。”
我丢下司琪尔?何时?几时?我只是想要成长的空间,想要令我们彼此都能够站在更正确的地方去面对未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将对方给吞噬掉了!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彷徨什么,我既没有兴趣过问也不想去追究。你尽管去想你的,可是别奢望我得配合着你的步伐去走。我早已经决定好方向了,你只要跟着我就对了。跟着我,我们就是天下无敌的,毋须畏惧任何事。”
他,知道了吗?知道我企图拉大我们之间的距离?知道我打算做什么……
“天底下没有双头马车可以跑得快这等事。我们若要一起前进,就只能有一个方向、一个主张。这就是我们之间的规则,你没有接受与不接受的选择,现在更别想要后退,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他淡漠地说着。“画饼充饥不能满足我,要我的话,就得有这种觉悟。”
……为何他能如此目中无人,我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岂非连“人”都不是,只是他的附庸吗?
“你太狂妄了,司珐尔,我连拥有自己的想法都不能吗?”
“非也。我是告诉你,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你要我卖命,却又打算断绝我的粮食补给。我能接受吗?”
更教人窝囊的是,都听他这么说了,我竟还想着不能失去他。为了西琉?为了我自己?已经……思如乱麻,满脑杂絮。
“全都是狗屁不通的歪理。去他的哪一边需要你,我两边都是,我就是西琉皇帝的西琉飒亚。是你令我当上这个皇帝,那我现在能考虑的就是西琉的未来,没有我个人的想法,你要我选择就等于是要我背叛自己、背叛西琉!我不选!”
“那么,就别当这个皇帝了。”
“啊?”
司珐尔彷佛怕他听不懂似的,不疾不徐地说:“以前你曾说过,我是出于亵渎星位的渴望所以侵犯你。我也曾经这么想。西琉皇帝只可以是你,我侵犯的是你也是皇位。两者是合而为一密不可分的。西琉的皇帝不是你就不行。可是——”
蓝眸阴鳌地一沉。“太碍眼了。什么皇位,什么大臣、什么皇朝,五年多来这一切开始令我厌倦了。看你为了这些人、事、物被弄得动弹不得的模样,令人不耐烦。只要你不是什么西琉皇帝,就可以是我一个人的飒亚了。”
“大胆,你——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他害怕极了,司珐尔怎么可以这么说?他是天底下最没资格这么说的人,他们不是说好了做一起奋斗的伙伴,这种话对他是种莫大的侮辱与背叛。
迅速地跳下床,飒亚拾起地上的衣物说:“朕要回去了。”
司珐尔并没有阻拦他,也没有再说些更令他害怕的话,只是飒亚无法掩饰那份恐惧。他像是身后有恶鬼追赶着,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司珐尔的府邸,并且努力将司珐尔方才的一番话给遗忘。
绝对不能当真。
司珐尔说的是威胁、恐吓而已,就像往常一样,他只是想叫他安分地与他维持现在的关系,什么不当皇帝的笑话,全都是——
***
“亚哥哥,你不要紧吗?你的脸色好苍白喔!”
禧沙骑着马儿靠近他,飒亚坐在马背上强撑起精神地说:“不要紧。让你担心了,沙弟。”
摇摇头,禧沙以一张讨人喜欢的笑脸说:“只要亚哥哥没事就好。”
南夷国使节团来访第二天。
为表示欢迎使节团,同时也算是为明日的皇帝诞辰暖寿的狩猎活动,盛大地展开着。
插满西琉皇旗的狩猎场上,精心设计的树林、草丛、山丘、小河,俨然就是座迷你森林,宽广而一望无际的草原,已经放出猎犬为前导,寻找着藏匿在其中的野兔、棕鹿、雪狐等等猎物。
位于狩猎队伍最前方的是负责开路与守卫的宫廷护卫队,接下来领头的当然是飒亚、禧沙、南夷露露及最位高权重大臣,中段的是王公贵族们,殿后的则是骑在马车上、观赏着众人狩猎景象的皇族与贵族家眷们。
为了一扬国威,身为西琉君主的飒亚,就算再如何精神不济,也得首开猎弓以示矫健身手。
现在,不是思考司珐尔的问题的时候。
飒亚双腿夹紧马腹,鞭策着马儿追赶金黄色的猎犬进入草林里,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草丛里的动静。一闪而逝的棕色身影,令他拉满了弓弦,架上一枝锐利的箭,射出——
“咻”地笔直飞去的黄金箭矢划破天际,应声击中。猎犬兴奋地汪汪叫着。
两指放入口中吹了声口哨,猎犬立刻扑上前去,咬住已经中箭的猎物,不断地摇着尾巴,朝飒亚奔来。
“好棒啊!亚哥哥猎到了,真是太厉害了!”禧沙兴高采烈的欢呼声,也引来众人的注意,大家纷纷恭贺着飒亚陛下捕猎到头一匹猎物。
南夷露露也在人群中,她对着飒亚伸出手笑说:“恭喜、恭喜,西琉陛下好俊的身手,这么快就能捕到猎物,教人不得不深感佩服。”
“多谢。”飒亚简短地一点头,轻轻回握她的手。
“让我跟着您,看看会不会跟着添光,拥有一次的好运。”说着,南夷露露也不等飒亚回话,主动地与他并列说:“请务必将您的好运借给我吧。”
不知怎地,他感到胸口一股暗黑的云笼罩着。飒亚看着露露殿下那身酒桃红色的合身骑装、玲珑有致的身段……这就是过去曾经接受过司珐尔同样的亲吻、抚摸、爱恋的身子……并且正想夺回司珐尔的女人。
“您太客气了,露露殿下。不过朕可不会放水,降低朕的速度,希望您跟得上。”才说完,飒亚便有如蓄势待发的箭,与马儿一心同体的飞奔出去。
这下,她应该跟不上来吧?
放任马儿狂跃过数道荆棘草丛,飒亚以为自己早甩开她了,想不到紧跟在身后的另一匹马,转眼间就追了过来。
“哈哈哈,真是爽快啊!除了司珐尔以外,我没见过骑马能骑得比我更快的人,你是第二人呢,飒亚陛下。”红发美女挥汗如雨,一边大口喘息着,一边感叹她说着。“爽快!爽快!”
“您也是,好身手,露露殿下。”飒亚敛眉沉声回道。从她口中听到司珐尔三个字,分外令人不愉快。而且她的身手实在不是寻常女子能有的。
能与司珐尔匹配的,也许该是露露殿下这样的女子。
没有彷徨不决,没有摇摆不定的态度,竟眼动人,毫无缺点……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们祝福好了。所有的人……都可称心如意……
“陛下今天心情似乎并不很好?”露露挑起好奇的两道柳眉。
飒亚扯唇一笑,放慢了马蹄,已经没有必要和她或是“他”赌气了。“怎么会?拜露露殿下之赐,能与亲兄弟重逢,并有露露殿下这样的美女相伴,天气晴朗无云,又是狩猎的大好光阴。朕有理由不愉快吗?”
“喔。那是我自作多情,以为陛下在吃我的醋呢!”
飒亚如遭电击地抬起头来。
“谈论到西琉皇朝的美男子大臣与年轻俊俏的君王间,那段暧昧不清的绯闻,可不只有在西琉听得到呢。”南夷露露噘起红唇,嘤咛一笑。
此刻强烈否认,只是更添疑窦,飒亚喝叱自己不能自乱阵脚,于是微笑地说:“想不到这么无聊的流言也有人会当真。与其说我,南夷露露殿下很明显和司珐尔有过一段恋情吧?我倒是比较想听一听,你们相识的起因,一定很有意思。”
“嗯……近朱者赤,长久在司珐尔的熏陶下,我也料得到您不是简单就会上钩的鱼儿。无妨,您要否认,我也没必要强行拆穿。”她扯扯疆绳,命马儿停下后说。“只是……世上有些事,光是等,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的。”
飒亚紧抿着唇,等着看她还要说什么。
“我曾经差一点生下司珐尔的孩子。”
晴天霹雳,打得人毫无招架之力。
“才想告诉那男人我怀孕的消息,他却头也不回地离开我,跟着佣兵部队走了。身为堂堂南夷长皇女,怎么可以生下父不详的孩子?我只好忍痛喝下打胎药,放弃了他的孩子。现在……我不知有多后悔。”脸色一点都没有变,像在谈论天气般的,南夷露露耸着肩膀说。
“可是,同样是男人,你应该会知道,男人一听到“孩子”,就算再冷血的动物都会心软吧?往往只要架出孩子,男人就会回到女人身边。不是吗?”她眨眨眼晴。
飒亚忆起了同样在转瞬间出弱女子摇身变为夜叉的晴绍公主。她的脸,和此刻南夷露露的脸重叠在一起。为何女人都是一面蛇蝎如鬼,一面娇美如天仙呢?这矛盾的两面,全都隐藏在无力的外表下,没有冲突吗?
“要是……我说,我有了你的孩子,司珐尔。”南夷露露满是自信地微笑着。“您想,他会怎么做呢?摘下天上的星星给我?还是为我卖命,替我的孩子找个更好的未来,甚至是……牺牲、背叛自己的国家,除去眼前的障碍物,凭他的手腕,再登高呢?呵呵呵。讨厌,陛下,干么不说话?我只是在开、玩、笑嘛!”
刺耳的笑声,像是毒针一样插入了飒亚的胸口,无法呼吸。
“您可千万则当真啊!”南夷露露策马离去,留下他一人独处。
司珐尔会叛变?
她有他的孩子?
除去眼前的障碍物,是指他?
不。不会的,这都是谎言。昨夜他才和司珐尔……
那就不要当这个皇帝了!
飒亚揪住了自己的喉咙,一阵强烈的作呕感,让他跌下马,趴覆在草丛堆里,猛烈的呕吐着。一波又一波涌上的苦水,呛出了泪水,而模糊的视线前方,一片黑暗来袭。
“陛下!”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搭上了他的肩。“陛下您怎么了!”
关怀备至的声音是熟悉的,但里面是否全是虚情假意的矫情?因为他现在是“陛下”?因为他现在还是他必须奉承的人?
该相信什么、不该相信什么?好乱、好乱,好苦、好苦!
就连这双手的轻轻碰触,都令他窒息难受。
“不要碰我!”飒亚噙泪回头,甩开司珐尔的手大叫着。“不许你靠近我,司珐尔,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俊脸宛如挨了一巴掌似的,司珐尔脸颊抽搐着,缩回了手。
接着飒亚只记得许多随从都跟了过来,他不知道是谁扶着他重新上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狩猎场的,唯一留在记忆深处的是,无数双手将他与司珐尔分得越来越远,而孤独地矗立在众人之外的司珐尔,以一双灰蓝魔魇的眼眸,遥遥地望着他,和他们之间被拉大的距离。
当夜,飒亚下了一道旨令。
朕登基五年,尚未获天赐子嗣,鉴于东宫之位久悬,为奠立本朝万年根基,特立朕之皇弟西琉禧沙,接继东宫之位,即日生效。
宫里的人有些是错愕,有些是高兴,有些是吃惊,有些是摩拳擦掌。有些人则开始谈论皇帝与重臣间不寻常的僵硬气氛,是否代表了司珐尔的失势,而新东宫太子的崛起,是否意味着朝廷势力版图会有新的变化。
在这即将迎接新皇二十岁诞辰的前夕,整个西琉被诡谲多变的气氛所笼罩。
第六章
细如羽翎的雪,旋转,散落,点点飘零,于夜降生,亦消殒于夜。
孤零的身影,不语不动地伫立在高台上,远眺着彼方灯火通明璀璨如蜡炬的明宫,男人不知冰寒为何物的高大身躯,连件御寒的披风都没有,就这样任由雪花不断地堆栈在他漆黑的发梢、宽阔的肩与赤裸的脚踝边。
巧夺天工的精致容貌比死神还要凄厉,灰蓝的眸子比夜还要深沉,紧抿的薄唇撇着比什么都教人心寒的自嘲,司珐尔握着高台栏杆的手指,一使劲。
——你已经离我远去了吗?飒亚。
已经,关闭了你的心房,不再允许我的接近了吗?
那我该怎么办呢?
这个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