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侠五义-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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扒开,却露出一只箱子,不觉心中一动,连忙找了铁器将箱盖打开。韩生见里面满满的一箱子黄白之物,不由满心欢喜,说道:“母亲,原来是一箱子金银,敢则是财来找人。”文氏闻听,喝道:“胡说!焉有此事!纵然是财,也是无义之财,不可乱动。”无奈韩生年幼之人,见了许多金银。如何割舍得下;又因母子很穷,便对文氏道:“母亲,自古掘土得金的不可枚举。况此物非是私行窃取的,又不是别人遗失捡了来的,何以谓之不义呢?这必是上天怜我母子孤苦,故尔才有此财发现,望乞母亲详察。”文氏听了,也觉有理,便道:“既如此,明早买些三牲祭礼,谢过神明之后,再做道理。”韩生闻听母亲应允,不胜欢喜,便将浮土仍然掩上,又将木床暂且安好。母子各自安寝。
韩生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胡思乱想,好容易心血来潮,入了梦乡,总是惦念此事,猛然惊醒,见天发亮,急忙起来禀明母亲,前去买办三牲祭礼。谁知出了门一看,只见月明如昼,天气尚早,只得慢慢行走。来至郑屠铺前,见里面却有灯光,连忙敲门,要买猪头,忽然灯光不见了,半晌,毫无人应,只得转身回来。刚走了几步,只听郑屠门响。回头看时,见灯光复明,又听郑屠道:“谁买猪头?”韩生应道:“是我,赊个猪头。”郑屠道:“原来是韩相公。既要猪头,为何不拿个家伙来?”韩生道:“出门忙了就忘了,奈何?”郑屠道:“不妨,拿一块垫布包了,明日再送来罢。”因此用垫布包好,交付韩生。韩生两手捧定,走不多时,便觉乏了;暂且放下歇息,然后又走。迎面恰遇巡更人来,见韩生两手捧定带血布包,又累得气喘吁吁,未免生厥,便问:“是何物件?”韩生答道:“是猪头。”说话气喘,字儿不真。巡更人更觉疑心,一人说话,一人弯腰打开布包验看,明月之下,又有灯光照得真切,只见里面是一颗血淋淋发髻蓬松女子人头。韩生一见,只吓得魂飞魄散。巡更人不容分说,即将韩生解至邺县,俟天亮禀报。
县官见是人命,立刻升堂,带上韩生一看,却是个懦弱书生,便问道:“你叫何名?固何杀死人命?”韩生哭道:“小人叫韩瑞龙,到郑屠铺内买猪头,忘拿家伙,是郑屠用布包好递与小人。后遇巡更之人追问,打开看时,不想是颗人头。”说罢,痛哭不止。县官闻听,立刻出签,拿郑屠到案。谁知郑屠拿到,不但不应,他便说连买猪头之事也是没有的。又问他:“垫布不是你的么?”他又说:“垫布犑侨涨昂枞サ模幌胨巳送芬苹鲇谛∪恕!笨闪暧椎氖樯绾蔚械墓夂菪耐阑В⌒铱鞴俑靼祝幌裆比诵行字玻豢霞有蹋阑г萸沂占啵璺ㄔ傥省*
不想韩文氏在三星镇递了呈词,包公准状。及至来到公馆,县尹已然迎接,在外伺候。包公略为歇息,吃茶,便请县尹相见,即问韩瑞龙之案。县官答道:“此案尚在审讯,未能结案。”包公吩咐,将此案人证俱各带至公馆听审。少刻带到。包公升堂入座,先带韩瑞龙上堂,见他满面泪痕,战战兢兢,跪倒堂前。包公叫道:“韩瑞龙,因何谋杀人命?诉上来。”韩生泪涟涟道:“只因小人在郑屠铺内买猪头,忘带家伙,是他用垫布包好递给小人,不想闹出这场官司。”包公道:“住了。你买猪头,遇见巡更之人,是什么时候?”韩生道:“天尚未亮。”包公道:“天未亮,你就去买猪头何用?讲!”韩生到了此时不能不说,便一五一十,回明堂前,放声大哭,“求大人超生。”包公暗暗点头道:“这小孩子家贫,贪财心胜。看此光景,必无谋杀人命之事。”吩咐:“带下去。”便对县官道:“贵县,你带人役到韩瑞龙家相验板箱,务要搜查明白。”县官答应,出了公馆,乘马,带了人役去了。
这里包公又将郑屠提出,带上堂来,见他凶眉恶眼,知是不良之辈,问他时与前供相同。包公大怒,打了二十个嘴巴,又责了三十大板。好恶贼!一言不发,真会挺刑。吩咐:“带下去。”
只见县官回来,上堂禀道:“卑职奉命前去韩瑞龙家验看板箱,打开看时里面虽是金银,却是冥资纸锭;又往下搜寻,谁知有一无头死尸,却是男于。”包公问道:“可验明是何物所伤?”一句话把个县尹问了个怔,只得禀道:“卑职见是无头之尸,未及验看是何物所伤。”包公嗔道:“既去查验,为何不验看明白?”县尹连忙道:“卑职粗心,粗心。”包公吩咐:“下去。”县尹连忙退出,吓了一身冷汗,暗自说:“好一位利害钦差大人,以后诸事小心便了。”
再说包公吩咐再将韩瑞龙带上来,便问道:“韩瑞龙,你住的房屋是祖积?还是自己盖造的呢?”韩生回道:“俱不是,乃是租赁居住的,井且住了不久。”包公又问:“先前是何人居住?”韩生道:“小人不知。”包公听罢,叫将韩生并郑屠寄监。
老爷退堂,心中好生忧闷,叫人请公孙先生来,彼此参详此事:一个女子头,一个男子身,这便如何处治?公孙先生又要暗访,包公摇头,道:“得意不宜再往,待我细细思索便了。”公孙退出,与王、马、张、赵大家参详此事,俱各无有定见。公孙先生自回下处。
楞爷赵虎便对二位哥哥言道:“你我投至开封府,并无寸进之功。如今遇了为难的事,理应替老爷分忧,待小弟暗访一番。”三人听了,不觉大笑,说:“四弟,此乃机密细事,岂是你粗鲁之人干得的?千万莫要留个话柄!”说罢,复又大笑。四爷脸上有些下不来,搭搭讪讪的回到自己屋内,没好气的。倒是跟四爷的从人有机变,向前悄悄对四爷耳边说:“小人倒有个主意。”四爷说:“你有什么主意?”从人道:“他们三位不是笑话你老吗,你老倒要赌赌气,偏去私访,看是如何,然而必须巧妆打扮,叫人认不出来。那时苦是访着了,固然是你老的功劳;就是访不着,悄悄儿回来,也无人知觉,也不至于丢人。你老想好不好?”楞爷闻听大喜,说:“好小了!好主意!你就替我办理。”从人连忙去了,半晌,回来道:“四爷,为你老这宗事好不费事呢,好容易才找了来了。花了十六两五钱银子。”四爷说:“什么多少,只要办的事情妥当就是了。”从人说:“管保妥当。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小人就把你老打扮起来,好不好?”
四爷闻听,满心欢喜,跟着从人出了公馆,来至静处,打开包袱,叫四爷脱了衣衿,包袱里面却是锅烟子,把四爷脸上一抹,身上手上俱各花花答答的抹了;然后拿出一顶半零不落的开花儿的帽子,与四爷戴上;又拿上一件滴零搭拉的破衣,与四爷穿上;又叫四爷脱了裤子鞋袜,又拿条少腰没腿的破裤叉儿,与四爷穿上;腿上给四爷贴了两贴膏药,唾了几口吐沫,抹了些花红柳绿的,算是流的脓血;又有没脚跟的榨板鞋,叫四爷他拉上;余外有个黄瓷瓦罐,一根打狗棒,叫四爷拿定:登时把四爷打扮了个花铺盖相似。这一身行头别说十六两五钱银子,连三十六个钱谁也不要。他只因四爷大秤分金,扒堆使银子,哪里管他多少;况且又为的是官差私访,银子上更不打算盘了。临去时,从人说:“小人于起更时,仍在此处等候你老。”四爷答应,左手提罐,右手拿棒,竟奔前村而去。
走着,走着,觉得脚指扎的生疼。来到小庙前石上坐下,将鞋拿起一看,原来是鞋底的钉子透了。抡起鞋来在石上拍搭、拍搭紧摔,好容易将钉子摔下去。不想惊动了庙内的和尚,只当有人敲门,及至开门一看,是个叫化子在那里摔鞋。四爷抬头一看,猛然问和尚:“你可知女子之身、男子之头,在于何处?”和尚闻听,道:“原来是个疯子。”并不答言,关了山门进去了。
四爷忽然省悟,自己笑道:“我原来是私访,为何顺口开河?好不是东西!快些走罢。”自己又想道:“既扮做化子,应当叫化才是。这个我叮没有学过,说不得到哪里说哪里,胡乱叫两声便了。”便道:“可怜我一碗半碗,烧的黄的都好!”先前还高兴,以为我是私访;到后来见无人理他,自想似此如何打听得事出来,未免心中着急,又见日色西斜,看看的黑了。幸喜是月望之后,天色虽然黑了,东方却是一轮明月。走至前村。也是事有凑巧,只见一家后墙有个人影往里一跳。四爷心中一动,暗说:“才黑如何便有偷儿?不要管他,我也跟进去瞧瞧。”想罢,放下瓦罐,丢了木棒,摔了破鞋,光着脚丫子,一伏身往上一纵。纵上墙头,看墙头有柴火垛一堆,就从柴垛顺溜下去:留神一看,见有一人爬伏在那里;楞爷便上前伸手按住,只听那人哎哟了一声。四爷说:“你嚷,我就捏死你!”那人道:“我不嚷!我不嚷!求爷爷饶命。”四爷道:“你叫什么名字?偷的什么包袱?放在哪里?快说!”只听那人道:“我叫叶阡儿,家有八十岁的老母无赡养。我是头次干这营生呀,爷爷!”四爷说:“你真没偷什么?”一面问,一面检查细看,只见地下露着白绢条儿。四爷一拉,土却是松的,越拉越长,猛力一抖,见是一双小小金莲;复又将腿攥住,尽力一掀,原来是一个无头的女尸。四爷一见,道:“好呀!你杀了人,还合我闹这个腔儿呢。实对你说,我非别人,乃开封府包大人阁下赵虎的便是。因为此事,特来暗暗私访。叶阡儿闻听,只吓得胆裂魂飞。口中哀告,道:“赵爷,赵爷!小人作贼情实,并没有杀人。”四爷说:“谁管你!且捆上再说。”就拿白绢条子绑上,又恐他嚷,又将白绢条子撕下一块,将他口内塞满,方才说:“小子好好在这里,老爷去去就来。”四爷顺着柴垛,跳出墙外,也不顾瓦罐木棒与那破鞋,光着脚奔走如飞,直向公馆而来。
此时天交初鼓,只见从人正在那里等候,瞧着像四爷,却听见脚底下呱咭、呱咭的山响,连忙赶上去说:“事体如何?”四爷说:“小子,好兴头得很!”说着话,就往公馆飞跑。从人看此光景,必是闹出事来了,一壁也就随着跟来;谁知公馆之内,因钦差在此,各处俱有人把门,甚是严整。忽然见个化子从外面跑进,连忙上前拦阻,说道:“你这人好生撒野,这是什么地方!”话未说完,四爷将手向左右一分,一个个一溜歪斜,几乎栽倒。四爷已然进去。众人才待再嚷,只见跟四爷的从人进来,说道:“别嚷,那是我们四老爷。”众人闻听,各皆发怔,不知什么原故。
这位楞爷跑到里面,恰遇包兴,一伸手拉住,说:“来得甚好!”好个包兴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你是谁?”后面从人赶到,说:“是我们四爷。”包兴在黑影中看不明白,只听赵虎说:“你替我回禀回禀大人,就说赵虎求见。”包兴方才听出声音来:“暧哟!我的楞爷,你吓杀我咧!”一同来至灯下,一看四爷好模样儿,真是难画难描,不由得好笑。四爷着急,道:“你先别笑,快回老爷!你就说我有要紧事求见。快着!快着!”包兴见他这般光景,必是有什么事,连忙带着赵爷到了包公门首。包兴进内回禀,包公立刻叫:“进来。”见了赵虎这个样子,也觉好笑,便问:“有什么事?”赵虎便将如何私访,如何遇着叶阡儿,如何见了无头女尸之话,从头至尾,细述一回。包公正因此事没有头绪,今闻此言,不觉满心欢喜。
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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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针指——也写作“针凿”,指针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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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回 审叶阡儿包公断案 遇杨婆子侠客挥金
且说包公听赵虎拿住叶阡儿,立刻派差头四名,着两个看守尸首,派两人急将叶阡儿押来。吩咐去后,方叫赵虎后面更衣,又极力夸说他一番。赵虎洋洋得意,退出门来。从人将净面水衣服等,俱各预备妥协。四爷进了门,就赏了从人十两银子,说:“好小子!亏得你的主意,老爷方能立此功劳。”楞爷好生欢喜,慢慢的梳洗,安歇安歇。
且言差头去不多时,将叶阡儿带到,仍是捆着。大人立刻升堂,带上叶阡儿,当面松绑。包公问道:“你叫何名?为何无故杀人?讲来!”叶阡儿回道:“小人名叫叶阡儿,家有老母。只因穷苦难当,方才作贼,不想头一次就被人拿住,望求老爷饶命。”包公道:“你作贼已属不法,为何又去杀人呢?”叶阡儿道:“小人作贼是真,并未杀人。”包公将惊堂木一拍:“好个刁恶奴才!束手问你,断不肯招。左右,拉下去,打二十大板。”只这二十下子,把个叶阡儿打了个横迸,不由着急,道:“我叶阡儿怎么这末时运不顺,上次是那么着,这次又这末着,真是冤枉!”包公闻听话里有话,便问道:“上次是怎么着?快讲!”叶阡儿自知失言,便不言语。
包公见他不语,吩咐:“掌嘴!着实地打!”叶阡儿着急,道:“老爷不要动怒,我说,我说!只因白家堡有个白员外,名叫白熊。他的生日之时,小人便去张罗,为的是讨好儿。事完之后,得些赏钱,或得点子吃食。谁知他家管家白安比员外更小气刻薄,事完之后,不但没有赏钱,连杂烩菜也没给我一点。因此小人一气,晚上就偷他去了。”包公道:“你方才言道是头次作贼,如今是第二次了。”叶阡儿回道:“偷白员外是头一次。”包公道:“偷了怎么?讲!”叶阡儿道:“他家道路是小人认得的,就从大门溜进去,竟奔东屋内隐藏。这东厢房便是员外的妾名玉蕊住的。小人知道她的箱柜东西多呢。正在隐藏之时,只听得有人弹福扇响;只见玉蕊开门,进来一人,又把桶扇关上。小人在暗处一看,却是主管白安,见他二人笑嘻嘻的进了帐子。不多时,小人等他二人睡了,便悄悄的开了柜子,一摸摸着木匣子,甚是沉重,便携出,越墙回家。见上面有锁,旁边挂着钥匙,小人乐得了不得。及至打开一看:——罢咧!谁知里面是个人头!这次又遇着这个死尸。故此小人说‘上次是那末着,这次是这末着’。这不是小人时运不顺么?”
包公便问道:“匣内人头是男是女?讲来!”叶阡儿回道:“是个男头。”包公道:“你将此头是埋了?还是报了官了呢?”叶阡儿道:“也没有埋,也没有报官。”包公道:“既没埋,又没报官,你将这人头丢在何处了呢?讲来!”叶阡儿道:“只因小人村内有个邱老头子,名叫邱凤,因小人偷他的倭瓜被他拿住……”包公道:“偷倭瓜!这是第三次了!”叶阡儿道:“偷倭瓜才是头一次呢。这邱老头子恨急了,将井绳蘸水,将小人打了个结实,才把小人放了,因此怀恨在心,将人头掷在他家了。”包公便立刻出签两枝,差役四名,二人拿白安,二人拿邱凤,俱于明日听审,将叶阡儿押下去寄监。
至次日,包公正在梳洗,尚未升堂,只见看守女尸的差人回来一名,禀道:“小人昨晚奉命看守死尸,至今早查看,谁知这院子正是郑屠的后院,前门封锁,故此转来禀报。”包公闻听,心内明白;吩咐:“知道了。”那人仍然回去。
包公立刻升堂,先带郑屠,问道:“你这该死的奴才!自己杀害人命,还要脱累他人。你既不知女子之头,如何你家后院埋着女子之尸?从实招来。讲!”两旁威喝:“决说!快说!”郑屠以为女子之尸,必是老爷派人到他铺中搜出来的,一时惊得木塑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