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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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张铅笔画,后面跟着一长行仰慕她的庄稼汉,她眼睛 羞答答地、虚伪地向上翻着。
“嗳,我觉得这太岂有此理啦,”当尤金哈哈大笑起来时,玛丽亚塔嚷着 说。“我从来就没有象这样过。”
“那正是你的样子,”尤金说。“你是通往毁灭的百花灿烂的大路。”
“没有关系,小丫头,”安琪拉『插』嘴说,“假如没有人帮你,我来帮你。 你是个端庄的、胆小的好姑娘,任谁都不看的,对吗?”
安琪拉站起来,假装同情地用胳膊抱住玛丽亚塔的头。
“嘿,这是个好极了的爱称,”斯迈特给玛丽亚塔的姿『色』打动了,喊起来。
“可怜的玛丽亚塔,”尤金说。“上我这儿来,我会同情你的。”
“你没有看出我这张画的本意,白『露』小姐,”麦克休愉快地『插』嘴说。“这 只是表示你多么受人仰慕。”
在客人辞去的时候,安琪拉站在尤金身旁,纤细的胳膊搂着他的腰。 玛丽亚塔最后又在戏弄麦克休了。尤金心想,自己的这两个朋友有着光棍的 特权,可以跟她谑浪笑傲。对于他,这已经过去了。他不能再那样对待任何 一个姑娘了。他得规规矩矩的——安静、谨慎。
这个想法叫他伤心。他立刻看出来,这是不合乎他的本『性』的。他要象 以前那样——向玛丽亚塔求爱,如果她容许他的话,但是他办不到。当工作 室的门关上的时候,他走到炉火旁边。
“他们是挺好的小伙子,”玛丽亚塔喊着说。“我想麦克休先生非常滑稽。 他有着那样惹人好笑的小聪明。”
“斯迈特也挺好,”尤金为他辩护上一句。
“他们俩都好——都很好,”玛丽亚塔回答。
“我比较喜欢麦克休——他更古怪有趣点儿,”安琪拉说,“不过我想斯 迈特也挺好。
他那样守旧。但是没有谁比得上我的尤金,”她亲昵地说,一面用胳膊 搂住他。
“唷,你们俩!”玛丽亚塔喊起来。“呃,我睡觉去了。”
尤金叹了一口气。
他们替她安排了一张卧榻,在人走了之后,把它放在装饰着银片的鱼 网后面的凹室里。
尤金想着多么可惜,安琪拉的爱情对他已经过时了。他要是娶了玛丽 亚塔或是克李斯蒂娜后,那可不会是这种情形。他们上卧房去安息时他看出 来,他所有的只是热情。他非得满足于这个吗?他能够吗?这勾起了一连串 的思想,这种思想尽管一再被打断或是被弄『迷』糊,不过实际上却从来没有中 断。片刻的怜惜、欲念、爱慕或许掩蔽了它,不过基本上,它总存在着。他 做错了一件事,把自己的脑袋套在一个圈套里,使自己受到他并不真心赞同 的情况的拘束。他怎样去补救这种情况呢——这到底可不可以补救呢?
第一卷 第三章
不管尤金暗地里怎么想法,他却摆出一个郑重其事地对待婚姻的人的 外表,开始了他的婚后生活。既然他已经结婚,实际上又受到法律的约束, 他觉得最好还是尽可能把它搞好。
他一度认为自己的结婚或许可以对人一字不提,把安琪拉藏在幕后, 不过这种想法早被麦克休和斯迈特的态度打消了,更甭提安琪拉了。他于是 考虑是否需要通知他的朋友——米莉安…芬奇、瑙玛…惠特摩,可能的话, 还有克李斯蒂娜…钱宁,等她回国来的时候。这三个女人成了他心里最大的 障碍。他感觉到她们的个『性』所代表的批评。她们会对他怎样看法?会对安琪 拉怎样看法?既然她来到这个都市里,他可以看出来,她代表着一种不同的 思想体系。他从提议邀请斯迈特和麦克休而展开了这种行动。这会儿要做的, 就是在这件事上再迈进一步。
唯一使他烦心的就是要把这消息告诉米莉安…芬奇的想法,因为克李 斯蒂娜…钱宁不在这儿,而瑙玛…惠特摩也没有多大道理。他这会儿认为他 应当事先就通知她们的,可是既然疏忽了,就应该立刻去办。他终于办了, 写了一封信给瑙玛…惠特摩说——“鄙人结婚了。
可以带我内人来见见你吗?”——因为他作不出什么长篇大论的解释 来。惠特摩小姐可真吃了一惊。她起先很难受——非常难受——因为尤金很 使她感觉兴趣,她还怕他会在婚姻上犯下错误,可是她赶快就尽可能达观地 来接受命运上的这一恶劣的转变,写了下面这样一封短信:
亲爱的尤金和尤金夫人:
这真是道道地地的新闻。恭喜,恭喜。我定一定心,立刻就来。随后 你们俩一定得来看我。
瑙玛…惠特摩。
尤金很高兴、很感激她这样亲切地接受这消息,但是安琪拉却因为他 事先没有告诉她,暗地里有点儿不乐意。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呢?这会是一个 他很感兴趣的人吗?她疑『惑』不定地等待尤金的那三年,加强了她的猜疑,养 成了她的恐惧心理。尽管这样,她还是竭力平淡下来,装出一副高高兴兴的 神气,表示很乐意会会惠特摩小姐。尤金告诉她,瑙玛待他多么好,她多么 钦佩他的艺术,在联络年轻的文学和艺术界人士方面,她多么有帮助,以及 对于那些有地位的人,她多么有影响。她可以给他做多少有益的事情。安琪 拉耐心地听着,不过稍许有点儿生气,除去她之外,他竟会把另一个女人看 得这么重。他,尤金…威特拉,为什么要仰仗一个女人的恩惠呢?当然,她 一定很好,她们会成为好朋友的,可是——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瑙玛来了,一股热诚的气氛(在尤金看来)象一 阵灿烂的云彩似的萦绕着她。虽然她微微有点儿怨恨他在情意方面抛弃了 她,可是她对他的关心和同情却是既热切又深挚的。
“你这肮脏的孩子尤金…威特拉,”她喊着说。“你什么意思,躲着结了 婚,一句都不提。我连给你送礼的机会都没有,到现在才带来。这地方可真 漂亮——嘿,简直好极啦。”她把礼物放下,并没有打开,一面四下张望, 看看尤金…威特拉太太在哪儿。
安琪拉正在卧房里收拾打扮。她料到有这样一次打搅,所以事先早准 备好,穿上了一件合身的浅绿『色』便服。当她听见惠特摩小姐的亲昵的称呼时, 她吓了一跳,因为这就足够证明长时期亲切的友谊了。尤金过去不象近来这 样,不大提到惠特摩小姐,不过她看得出来,他们是够亲密的。她向外张望, 看见了她——这个身材修长、模样不很好、但是却文雅大方的女人,全身都 表现出旺盛的精力、见识和敏锐的智慧。
尤金正握住她的手,亲切地望着她的脸。
“尤金干吗这样喜欢她?”她立刻问自己。“他脸上干吗洋溢着那种热诚 强烈的光彩?”那个“肮脏的孩子尤金…威特拉”的喊法,激怒了她。它听 起来就象她跟他相爱似的。她停了一刻才走出来,脸上挂着一丝愉快的笑容, 竭力显出友好的神气向前走去,可是惠特摩小姐却觉察到了反感。
“这就是威特拉太太吧,”她喊着说,一面亲了亲她。“真乐意认识你。 我老想知道威特拉先生会娶个什么样的姑娘。你得原谅我叫他尤金。我想过 一阵子我就可以改掉的,因为他已经结婚了。可是我们是挺好的朋友,我非 常羡慕他的作品。
你觉得这种工作室生活怎么样——还习惯吗?”
安琪拉仔细察看着尤金老朋友的一切,用一种似乎做作出来的腔调回 答说,不,她不习惯工作室的生活:她是刚打乡下来的,你知道——是一个 普通农场主的女儿——就在威斯康星州的黑森林,就是那儿!她停住,让瑙 玛很亲切地表示惊异,然后接下去说,她想尤金大概不大提到她,不过他倒 是时常写信给她的。她心里感到很高兴,不论尤金以前的缄默对她算是什么 样的忽视,她毕竟心满意足地赢得了他,而惠特摩小姐却没有。从惠特摩小 姐热诚的态度上,她觉得她一定很喜欢尤金,并且她现在已经看出来,是什 么样的女人才有可能使他老想把结婚拖延下去。她极想知道,还有些别的什 么人?
他们谈到对都市的一般经验。玛丽亚塔跟一位林克太太一块儿买好东 西回来了。林克太太是在西点做教官的一名陆军上尉的妻子。接着,大伙就 吃点心。惠特摩再三邀他们哪天晚上到她那儿去吃晚饭。尤金明说出来,他 打算送一张画上美术协会去。
“他们当然会挂出来的,”瑙玛向他保证,“但是你应当自己举行一次画 展。”
玛丽亚塔只忙着说大店铺里五花八门的景象。最后,到了惠特摩告辞 的时候了。
“唔,你一定来的,对吗?”她向安琪拉说,因为尽管有着某种不很投 机的感觉,她还是决心想喜欢她。她认为安琪拉和尤金结婚,有点儿冒昧无 知。她恐怕安琪拉并不合乎他的标准。不过她还是有意思的、尖刻的。也许, 她会很成功。安琪拉始终都在想着,惠特摩小姐是在滥用她跟尤金的老交情 ——她太装模作样、太热切了。
另一天,米莉安…芬奇来拜访了。理查…惠勒在斯迈特和麦克休的工 作室里听到尤金结婚的消息和他目前的住址,立刻赶过来,然后就上米莉 安…芬奇的工作室去。他自己感到很惊奇,知道她会感到更惊奇的。
“威特拉结婚了!”他喊着冲进她的房去。米莉安在那一刹那完全失去了 她的冷静沉着,几乎戏剧化地回答道:“理查…惠勒,你在胡说些什么!你 是说着玩,是吗?”
“他是结婚啦,”惠勒坚持说,“并且住到华盛顿广场去了,门牌六十一 号。他娶了个你从没有瞧见过的最可爱的黄头发太太。”
安琪拉待惠勒很好,所以他喜欢她。他也喜欢那个住处的气派,认为 那儿对尤金是很合适的。他需要安定下来,好好干一下。
米莉安心里想到这幅图景,惊得蜷缩起来。她给尤金的这次欺瞒弄得 非常伤感,心里十分怨恨,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她,甚至没有暗示一下 自己要结婚了。
“他结婚有十天了,”惠勒告诉她,这给她那一时的怨恨增加了强度。安 琪拉是黄头发的,而且又很可爱,这也令人烦恼。
“嗨,”她最后高高兴兴地喊着说,“他原可以先通知我们的,是吗?” 她用一种愉快、淡漠的神气掩饰起自己原先的混『乱』,这种神气丝毫没有显『露』 出她实际上在想着的事情。
这在尤金方面当然是冷淡,可是他为什么不该这样呢?他从来没有向 她求过婚。尽管这样,他们过去在精神上是非常亲密的。
她很感兴趣地想要看看安琪拉,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黄 头发!很可爱!”当然,象所有的男人那样,尤金也为一个标致的模样和好 看的脸蛋儿牺牲了智力和精神上的魅力。这似乎是古怪的,她以前觉得他不 会这样,她认为,如果他会娶上一个妻子的话,或许会是一个高高的,文雅 的,具有优美心灵的出『色』的人。男人们,有知识的男人,艺术气质的男人, 随便什么样的男人,为什么总要做傻子呢!嗨,她倒要去看看她。
因为惠勒告诉尤金,他已经向米莉安说了,所以尤金就写了封信,尽 可能简短地说,自己已经结婚了,想带安琪拉到她的工作室去。米莉安接到 信后,亲自跑上门去作为答复,她穿得非常整洁,带着愉快的、笑嘻嘻的表 情,急切地想伤一下安琪拉的心,因为安琪拉竟成了胜利者。她还想给尤金 看看,她对这一切多么无动于衷。
“你这青年人嘴倒真够紧的,尤金…威特拉先生,”她看见尤金的时候, 这么喊着说。
“你干吗不叫他通知我们,威特拉太太?”她调皮地诘问安琪拉,可是 眼睛里却暗带着锋芒。
“人家会以为他不要我们知道呢。”
安琪拉在这条鞭子的抽打下畏缩起来。米莉安使她觉得,仿佛尤金企 图隐瞒起他跟她的关系似的——仿佛认为她丢脸似的。象米莉安和瑙玛…惠 特摩这样的女人还有多少呢?
尤金兴高采烈地,没有觉察到米莉安话里真正的恶意。既然这个最初 的难堪时刻已经过去,他便滔滔地谈着一般的事情,急于想使一切显得尽可 能简单、自然。米莉安来的时候,他正在画一幅画,差不多已经完成了,所 以很想听听她的批评。她勉强地斜着眼看了一下,可是等他问到的时候,却 什么也不说。往常,她总竭力称赞。她认为他这幅画的确非常出『色』,可是却 打定主意一句话不讲。她淡漠地走来走去,傲慢地看这样、看那样,问他怎 样弄到这所工作室的,恭喜他的好运气。安琪拉,她断定,是有意思的,不 过精神上却不属于尤金这一类型,所以应当遭到忽视。他做错了一件事,这 是明明白白的。
“你非得陪威特拉太太一块儿上我那儿去,”离去时,她说。“我给你们 弹唱我最新学会的歌曲。我在古老的意大利和西班牙作品里发现了一些最优 雅的东西。”
安琪拉过去一向对尤金做出很懂音乐的神气,所以憎恨这个自命不凡 的邀请,就和她恨米莉安的整个态度一样。米莉安根本就不问她会不会弹琴, 喜不喜欢音乐。她为什么这么傲慢——这么自命不凡呢?尤金有没有对她提 到自己,对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压根儿就没有说什么来表示自己也会弹,不过她奇怪尤金怎么也一 声不吭。这在他似乎是太疏忽、太马虎了。他正忙着想知道米莉安认为他的 画怎样。在离去的时候,米莉安亲热地握住他的手,兴冲冲地盯着他的眼睛 说道,“我知道你们俩会不合理地快乐的,”接着就走出去了。
尤金终于也感觉到了这种恼怒。他知道安琪拉多少也感觉到了一点儿。 米莉安是容易发脾气的,就是这么回事。她对他表面上的淡漠生气了。对于 安琪拉的容貌,她暗自下了一个批评,认为并不很出『色』。米莉安从态度上表 明出来,他太太干脆就算不了什么,并不属于她和他所隶属的那个优越的艺 术世界。
“你觉得她怎样?”在她去后,尤金试探地问,因为他觉察到一阵强烈 的反感,可是不知道到底是为了哪一点。
“我可不喜欢她,”安琪拉闹别扭地回答。“她认为自己可爱极啦。她仿 佛把你看作她的私有财产似的。因为你没有告诉她,她竟然公开侮辱我。惠 特摩的举动也是这样——她们全都侮辱我!她们全要侮辱我!哦!!”
她突然流下眼泪来,哭着向卧室跑去。
尤金跟在后面,惊慌、惭愧、懊丧、自己觉得很抱歉、几乎给吓坏了 ——他简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啦,安琪拉,”他竭力央告着,一面弯身对着她,想把她拉起来。 “你知道并不是这样。”
“是这样!是这样!”她坚持着。“别碰我!别挨近我!你知道是这样! 你不爱我。我来到这儿以后,你压根儿就没有好好地待我。你没有做一点儿 你应该做的事。她当面侮辱我。”
她抽抽噎噎地边哭边说。尤金立刻给她情绪上的这种固执的、意外的 表现弄得痛苦、惊惶。他以前从没有看见过安琪拉这样,也从没有看见过哪 个女人这样。
“哎,安琪儿,”他竭力说,“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知道你说的并不是实 情。我做错了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