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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射雕英雄传(旧版)-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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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一刀砍将下来,郭靖忽然想起,伸手在腰里一带,顺势一抖,已将护身软鞭取在手中,仰天而卧,使开一路“金龙鞭法”,将各处要害防得风雨不透。马王神韩宝驹身子矮短,所以在武学上专研攻敌下盘的法门,郭靖这时卧地而斗,这套鞭法恰是得其所哉,使开来得心应手,那人一时倒也无法伤他。
  拆了二十余招,晕去的人醒了转来,另外两人也已获胜,转身再行围攻郭靖,眼见形势再紧,突然山下军伍中一阵混乱,六个人东一穿西一插,奔上山来。桑昆和札木合的部下只道又是完颜烈的武士,再要上去围攻郭靖,个个大声咒骂。
  山上众人待要射箭拦阻,哲别眼尖,已认出原来是郭靖的师父江南六怪到了,大声叫道:“靖儿,你师父们来啦!”郭靖本已累得头晕眼花,听了这话,突然精神一振。朱聪和全金发最先上山,见郭靖躺在地下被四人夹击,已是命在顷刻,如何不急,全金发纵身上前,秤杆一掠,同时架开了四件兵刃,喝道:“要不要脸?”四人手上同时一震,感到敌人功力远在那少年之上,急忙跃开,朱聪将郭靖扶起,柯镇恶等也已上山。
  全金发骂道:“不知羞耻的匪徒,快滚下去吧。”那使单刀的大师兄眼见众寡之势突然倒转,再动手必然不敌,但如逃下山去,那是颜面何存,那里还能在六太子府中耽下去?
  当下硬了头皮道:“六位可是江南六侠么?”朱聪笑嘻嘻的道:“不错,四位是谁?”那人道:“咱们是鬼门龙王门下的四弟子。”柯镇恶与朱聪本来以为他们合斗郭靖一人,必是无名之辈,忽听他们是武林中怪物鬼门龙王的弟子,倒吃了一惊。
  柯镇恶冷冷的道:“瞎充字号么?鬼门龙王是响当当的脚色,门下那有你们这种不成器的家伙!”
  使双斧的抚著颈中被郭靖叉起的红痕,怒道:“谁充字号来著?他是大师兄断魂刀沈青刚,这是二师兄追命枪吴青烈,那是三师兄夺魄鞭马青雄,我是丧门斧钱青健。”
  柯镇恶道:“听来倒不假,那么果然是黄河四鬼了。你们在江湖上并非无名之辈,为什么竟自甘下贱,四个儿斗我徒儿一人?”吴青烈强词夺理,道:“怎么是四个打一个,这里不是还有许多蒙古人帮著他么?”
  钱青健问马青雄道:“三师哥,这跛脚瞎子大剌剌的好不神气,那是谁啊?”这句话说得虽轻,柯镇恶耳朵灵便,却已听见,心头大怒,铁杖在地下撑,早已跃到他的身旁,一把抓住他的背心,掷到了山下。
  三鬼一惊,待要扑上迎敌,柯镇恶身法如风,一抓一掷,一抓一掷,旁人还没看清楚怎的,三人都被他掷到了山下。
  山上山下蒙古兵将齐声欢呼。黄河四怪跌得满头满脸的尘沙,个个腰酸背痛,满腔羞惭的挣扎著爬起。
  就在此时,远处尘头大起,似有数千人马杀奔前来,桑昆的部属阵脚登时松动,铁木真见来了救兵,他知札木合治军极严,是一位能干的将才,桑昆却是藉著父亲余荫,庸碌无能,当下指著桑昆的左翼,喝道:“向这里冲!”
  哲别、博尔术、术赤、察合台四人当先冲下,远处救兵齐声呐喊。木华黎把都史抱在手里,一刀架在他项颈之中,大叫:“快让路,快让路!”
  桑昆见众人冲下,正要指挥人马拦截,忽见都史被人抓住了动弹不得,不禁呆住,心中踌躇,不知如何是好,转眼之间,铁木真等已冲到了跟前。
  哲别看准了他脑门,嗖的一箭,桑昆急忙向左一避,那箭正中右腮,跌下马去。众兵将见主帅落马,登时大乱。
  铁木真直冲出阵,数百人追来,被哲别、博尔术等一阵连珠箭射退。南希仁将郭靖抱在怀里,众人且战且走,奔出数里,只见尘头起处,铁木真的第四子拖雷领兵赶到,追兵见有援军,纷纷勒马回转。
  原来拖雷年轻,又无铁木真的令符,所以族长宿将都不听他的调度,只得率领了数千名青年兵将赶来。
  江南六怪却又比他早到了一步。拖雷甚有智计,眼见敌兵势大,冲入救人必致覆没,于是下令在每匹马尾上缚了树枝,令军士来回奔驰,远远望来尘沙飞扬,不知有多少人马。
  铁木真整军回营,半路上遇到华筝又领了一彪军马赶来。她见众人无恙,心中大喜。当晚铁木真大犒将士,却把都史请在上席坐了,众人心中都是愤愤不平。铁木真向都史敬了三杯酒,说道:“我和王罕义父、桑昆义兄毫无仇冤,请你回去代我请罪。我再挑选贵重礼物来送给义父义兄,务请他们不要介意。”
  都史蒙他不杀,已是意外之喜,当下没口的答应,诸将见大汗如此懦弱,畏惧王罕,都感十分气恼。
  次日一早,铁木真备了两车黄金貂皮的重礼,派了十名军士护送都史回去。
  等他去了三日,铁木真召集诸将,说道:“大家集合部众,咱们立即出发去袭击王罕。”诸将相顾愕然。铁木真道:“王罕兵多,咱们兵少,明战不能取胜,必须偷袭。我放都史,又送厚礼,是叫他不作提防。”诸将俱都拜服。当下兵分三路,连夜前进。
  王罕和桑昆见都史平安回来,只道铁木真害怕,在金帐之中,连日与完颜烈、札木合饮宴。
  那知铁木真用兵如神,黑夜之中,犹如天崩地裂般四下冲杀进来。王罕、桑昆仓皇逃向西方,后来分别为乃蛮人和西辽人所杀,都史被敌军马蹄踏成了肉泥。
  黄河四鬼奋力突围,保著完颜烈连夜逃回中原(北京)去了。
  札木合失掉了部众,带了五名亲兵逃到唐努山上,那五名亲兵乘他吃羊肉时,将他擒住,送到铁木真帐中来。铁木真大怒,喝道:“亲兵背叛主人,这种不义之人,留著何用?”下令将这五名亲兵在札木合之前斩下首级。
  转头对札木合道:“咱们还是做好朋友吧?”札木合流泪道:“义兄虽然饶了我性命,我也再没脸活在这世界上,只求义兄赐我不流血而死,使我灵魂不随著鲜血而离开我的身体。”铁木真黯然良久,道:“好,我赐你不流血而死,把你葬在我俩幼时一起游玩的地方。”札木合跪下行礼,转身出帐。
  次日铁木真在斡难河源大会各族部众,这时他威震大漠,蒙古各族牧民战士,无不诚服。
  在大会之中,众人推举铁木真做蒙古的大汗,称为“成吉思汗”,那是与大海一般广阔强大的意思。
  成吉思汗大赏有功将士,木华黎、博尔术、博尔忽、赤老温四杰,以及哲别、者勒米、速不台大将,都封为千夫长。
  郭靖这次立功极伟,竟也被封为千夫长,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居然与蒙古开国的功臣名将并列。
  在庆功宴中,成吉思汗受诸将敬酒,喝得微醺,对郭靖道:“好孩子,我再赐你一件我最宝贵的礼物。”郭靖忙跪下谢赏。
  成吉思汗道:“我把华筝公主给你,从明天起,你是我的金刀驸马。”众将轰然欢呼,纷纷向郭靖道贺。大呼:“金刀驸马,好好好!”拖雷更是高兴,一把搂住了义弟不放。郭靖却呆在当地,做声不得。
  原来他向来把华筝公主当作亲妹子一般,心中并无半点儿女私情。他数年来全心全意的练武,心不旁骛,那里有过丝毫绮念,这时突然听到成吉思汗这几句话,只觉茫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众人见他傻楞楞的发呆,都轰然大笑起来。
  酒宴过后,郭靖忙去禀告母亲,李萍沉吟良久,命他将江南六怪一齐请来,说知此事。
  六怪见爱徒受大汗器重,都向李萍道喜。李萍默然不语,忽地跪下,向六人磕下头去。
  六怪大惊,忙道:“嫂子有何话请说,何必行此大礼?”李萍道:“我这孩儿承六位师父教诲,今日得以成人,小女子就是粉身碎骨,也是难报大恩大德。现在有一件为难之事,要请六位师父作主。”
  当下把亡夫郭啸天昔年与杨铁心指脂为婚的约言详细说了,最后道:“大汗招我儿为驸马,那自然是十分荣宠之事,但要是杨叔叔真的遗下个女孩,我不守约言,他日九泉之下,怎有脸来见先夫和杨叔叔两人?”
  朱聪道:“那位杨英雄果然留下了子嗣,不过不是女儿,却是男子。”李萍一惊,忙问:“朱师父怎么知道?”朱聪道:“中原一位朋友曾带信给我,并盼望咱们把靖儿带到江南,和那位姓杨的世兄见见面,大家切磋一下功夫。”
  李萍大喜,当下与六怪商定,由六怪带同郭靖到江南与杨铁心的子嗣会面,并设法找寻段天德报仇,回来之后,再和华筝成亲。郭靖去向成吉思汗请示。成吉思汗道:“好,你就到南方去走一遭,把大金国六太子完颜烈的脑袋给我带来。干这件大事,你要带多少名勇士?” 
 
第二十九回  金刀驸马
  郭靖自小受母亲的教诲,向来对大金国十分憎恨,这次又险些丧生在完颜烈手下的黄河四鬼之手,这时听了成吉思汗的话,心想:“只要六位师父肯助我,大事必成,多带不会高来高去的勇士,反而碍事。”
  于是说道:“孩儿有师父同去,不必再带武士。”成吉思汗大喜,道:“这时咱们马未养肥,兵未练成,还不是大金国的敌手,你千万不可露了痕迹。”郭靖点头答应。
  成吉思汗当下赏了三十斤黄金,作为盘缠,又把从王罕那里抢来的金器珍宝赠了一批给江南六怪。第三日一早,郭靖与母亲洒泪而别,随同六位师父到张阿生墓上去磕拜了,向南进发。
  走出十余里,只见两头白雕在空中盘旋飞翔,拖雷与华筝并骑驰来送行。拖雷赠了他一件十分名贵的貂裘,那王罕的宝库中夺来的。华筝知道父亲已把自己终身许配给他,双颊红晕,盈盈不语。
  拖雷笑道:“妹子,你跟他说话啊,我不听就是。”说著纵马走开。华筝侧过了头,想不出什么话说,隔了好一阵,道:“你早些回来。”
  郭靖点点头:“还有事么?”华筝摇摇头,郭靖将她轻轻的抱了抱,驰到拖雷身边,也和他抱了抱,催马追向已经走远的六位师父。
  华筝见他硬绷绷的没有表示丝毫柔情蜜意,仍与平时一般的待她,心中很不乐意,举起马鞭,狂打猛抽,只把青骢马身上打得条条血痕。
  江南六怪与郭靖晓行夜宿,一路向东南进发,不多日已过了大漠草原。这天将到黑水河,离张家口已经不远。
  郭靖从未离开过沙漠,这时见到中土的情形,处处觉得新奇,双腿一夹,纵马疾驰,只觉耳旁呼呼风响,房屋树木,不住倒退,那小红马跑发了性,一口气奔到了黑水河,在路旁一家饭店歇马打尖。
  郭靖见小红马这次一口气跑了这么多路,肩胛旁渗出了许多汗水,心中怜惜。拿了汗巾给它一抹,一伸手,不觉大吃一惊,只见汗巾上全是殷红的血渍,再在红马右肩上一抹,也是满肩的鲜血。
  郭靖吓得险些流泪,自怨不惜马力的大跑,这匹骏马只怕是生生的给自己毁了,抱住马颈不住慰藉,但那马仍是神态骠悍,毫无受伤之像。
  郭靖伸长了脖子,只盼三师父韩宝驹赶快到来,好给他爱马治伤。他不住向来路探望,忽听得一阵悠扬悦耳的驼铃之声,四峰全身雪白的白骆驼从大道上急奔而来。每峰骆驼上乘了一个白衣男子。
  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骆驼,不觉多望了一眼,只见那四个乘客都是二十二三岁年纪,个个眉清目秀,没一个不是塞外罕见的美男子。那四人跃下驼背,走进饭店,从他们腰腿之劲中看来,显然都是一身的武功。郭靖见他们穿了一色的白袍,个个颈中露出狐裘,不觉瞧得呆了。
  一个白衣男子被郭靖望得不好意思,一阵红云涌上脸颊,低下了头。另一怒目向郭靖喝道:“楞小子,瞧什么?”郭靖一惊,忙把头转了开去,只听见那四人低声说了一阵子话,齐声嘻笑。
  郭靖知道他们在嘲笑自己,不觉羞惭难当,耳根一阵发热,正打不定是否要另换一家饭店,忽见韩宝驹骑著黄马奔到。郭靖忙抢上去把红马肩上出血的事说了,韩宝驹奇道:“有这等事?”走到红马身旁,在它肩上轻轻抹了几把,映在日光下一看,哈哈大笑道:“这不是血,是汗!”郭靖一楞:“汗,红色的汗?”
  韩宝驹道:“靖儿,你已得了一匹千年难逢的汗血宝马啊。”郭靖听说爱马没有受伤,心花怒放,道:“三师父,怎么会出血一样的汗?”韩宝驹道:“我曾听先师说过,西域大宛有一种天马,肩上出汗时殷红如血,胁如插翅,曰行千里,但那只是传说而已,谁都没有见过。”
  说话之间,柯镇恶等也已到了,朱聪饱读诗书,摇头晃脑的道:“那在史记与汉书上都写得明明白白。当年博望侯张骞出使西域,在大宛口贰师城见了汗血宝马,回来奏知汉武帝。皇帝一听,欣羡异常,命使者带了黄金千斤,又铸了一匹与真马一般大的金马,送到大宛国去,求换一匹汗血宝马,那大宛国王道:“贰师之马,是大宛国宝,不能送给汉人。”汉使大怒,发了一顿脾气,把金马椎破而回。大宛王见汉使无礼,命人杀死使者,将黄金千斤和金马都夺了去。”
  郭靖“啊”了一声,见朱聪举碗喝茶,忙问:“后来怎样?”那四个白衣美貌男子也出了神,侧耳倾听朱聪讲宝马的故事。朱聪喝了一口茶道:“三弟,你是养马名家,可知那宝马从何而来?”韩宝驹道:“我曾听先师说那是家马与野马交配而生。”朱聪道:“不错,据书上说,贰师城附近有一座山,山上生一种野马,奔跃如飞,凡人休想追得上它。大宛国的人想了一个妙计,春天晚上把五色母马放在山下,那野马情动,就与母马交配,生下来的就是汗血宝马了。靖儿,你这匹小红马,只怕是从大宛国万里而来的呢?”
  韩小莹要听故事,道:“汉武帝难道就此罢了不成?”朱聪道:“他怎肯罢手?当下发兵数万,命李广利统率,到大宛国贰师城取马,为了志在必得,所以把李广利为贰师将军。但到大宛国一路都是沙漠,无粮无水,途中士兵死亡枕藉,未到大宛,军队只剩了三成。李广利一战不利,退回敦煌,向皇帝请援。天子大怒,命使者带剑守在玉门关,下旨道:远征兵将,有敢进关者一概斩首。李广利进退不得,只好留在敦煌。”
  说到这里,只听得驼铃悠扬,又有四人骑了白骆驼到来。四人下驼进店,郭靖一看,更加惊奇,只见这四人也都是身披白袍的美貌少年。
  这四人走进店来,与先前四人坐在一桌,要了饭菜。
  朱聪继续讲下去:“汉武帝心想,宝马得不到,还丧了数万士卒,岂不是让外国看轻了我大汉天子?于是大发边骑,一共二十余万人,牛马粮草,不计其数,还怕兵力不足,又下令全国犯罪小吏,赘婿,商人一律从军出征,真是弄得天下骚然。还封了两名著名的马师做大官,一个官拜驱马校尉,一个官拜执马校尉,只等破了大宛,选取骏马。六弟,汉朝重农轻商,你在汉武帝时那就倒了霉,三弟却能做官,哈哈!”
  韩小莹道:“赘婿又犯了罪?”朱聪道:“不是贫穷无告之人,谁肯去做赘婿?且说那李广利带了大军,围攻大宛城四十余曰,杀死勇将无数。大宛的贵人们害怕了,斩了国王的头投降,献出宝马。李广利凯旋回京,天子大喜,封他为海西侯,军官个个升级。为了这几匹汗血宝马,天下不知死了多少人,耗费了多少钱财。汉武帝大宴群臣,做了一首天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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