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影魔功-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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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把他弄得没有了主意。心乱如蔴,竟呆住了。
“好吧!你不屑动手算了!”她抬起螓首,泪光莹莹,凄然一笑道:“文郎,你请走吧!前途珍重,我还要活下去,等到手双四凶之后……”她竟一声凄厉的乾笑,竟昏绝在他怀内。
急得这平日天倒了都不在乎的飘零书剑六神无主,急急把她放平在自己膝盖上,为她推宫过血,好容易,她醒转了,只是掩面低泣。
这种无声低泣,最能感动人,如果他放手不理,弃之而去,何异狼心狗肺?他实在没法,只得附着她耳朵,答应她待禀过师傅再决定。
她破涕为笑,热情地勾紧他的脖子,说是为了他元气未复,又强着要给他度几口真气,他只得依了,人类的本能使他也激起了反应,不但吞下她的香津,还紧含了她的香舌,一对英男侠女,变成了郎情似水,妾意如绵,那个年头没有“接吻”这个名词,乾脆叫做亲嘴吧?
第七章 仁肠遗后患
在曙色朦胧中,两条人影疾奔向绍兴城。
李文奇心事重重,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他知道,如对她说明此次是赶赴少林,她必然要跟着同行。当着武林济济多士,决不能和她同行,所以便藉口要尝尝监湖绍兴酒,同她在晨鸡三遍之时,扑奔绍兴府。
下了客店,开了两个房间,他便藉口养息,趺坐床上,寂然入定。
真怪!不过一夜之间,名震江湖的黑龙姑,顿反常态,柔情似水从头抹,关怀爱护之色,充溢眉宇。大有虚寒问暖慰檀郎,剧怜侬心愁几许之慨!
当进食之时,她更是殷勤侍候,充份显出她并不止只知弯弓跃马,舞剑抡刀,十足的是一个善主中馈的贤内助。温柔体贴,使豪气凌云的飘零书剑李文奇为之暗暗叹息。
他原想宁甘薄幸,藉故写一封情词恳切的书信向她剖心相告不能娶妇的苦衷,而后飘然逸去。
经她一番温存,倒觉得硬不起心肠,反有“留将悱侧存他日,定将缠绵付此人”之感。
特别是她带着娇羞半解亵衣,微裸肩背间乃师给她点的守宫砂的时候,黑中一点红,特别红艳欲滴。她这一特殊举动,不但证明了她清白无虚,并且大胆地表示已是他的爱妻,在那个年头,除了夫妇外,那有少女向男人脱衣裸体的?
心结愁千缕,百练精钢的飘零书剑,变成了绕指柔。他只有暗叹不是寃家不聚头,自己想背信塞盟於她,到此地步,不但势所不能,且亦内疚神明,只有徒呼负负。
他本是一个天马行空,以天地为衾枕,湖海为漱孟,山岳为帏幔,从无好逑之想。尘俗的爱苗情焰,早已无介於心,这一下竟被伊人拨动情弦,形成非奏“凤求凰”曲不可之势。他想到自己的个性,不适宜有家,且对方有名的难缠,虽是名门侠女,以现在的情形看来,好像夫唱妇随,万一事过境迁,对方又回复了傲兀自赏的姑娘脾气,和自己性情冲突,双方都是古怪性情,针尖对麦芒,绝无好结果。以期后悔,不如慎於当初,必须悬崖勒马不可……
他越想越烦,表面上还要强作欣悦,和她谈说江湖上的异闻趣事。她笑语如珠,憨语如泉,活像初解人事的黄毛丫头,使他暗中大为惊异,如不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她就是大名鼎鼎的黑龙姑。
其实,少女心,海底针,最难忖度的。她因为喜得如意郎君,芳心怡悦,便情不自禁的露出儿女本来面目,过度的兴奋,连他脸色因事,而变化不定,也未看出呢!
转瞬天黑,他示意又要入定调息,叫她招呼店小二,不要再敲门渎扰。其实,便是示意她也自回房去。
她冰雪聪明,一点就透,虽是英男侠女,不拘形迹。经他一说,又想起今日如何这等失态?别被玉郎误解为放浪形骸,未修女训吧?再想到以前自己何等高贵自尊,昨夜不惧失手遭辱,虽因祸得福,邂逅个郎,奇耻未雪,何乐之有?立时芳寸怒、愧、恨交并,不由脸红耳热,急急低首走出,临去回眸,忍不住对他嫣然一笑。
少女羞态,最是美人,出自英风豪爽的侠女身上,更是别有风韵,她黑中透红的脸蛋,被灯光反照,出奇的美,那深情的一笑,更使他心中一荡。
他急摒去杂念,引气朝元,趺坐调息,正心与神会间,猛听院内传来一声枭喝也似的狂笑:“好啊!踏破铁鞋无寻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黑妞儿,原来在这。咱那小师弟差点为你发疯啦,发誓要走天涯海角找到你,不然,就要觅死觅活,连累咱们弟兄跑腿,脚板都磨穿了,识相的跟着走吧……”
只听她一声娇叱,似恐惊动个郎,又竭力压低声音:“不要命的狗贼,要胡说,滚到外面去,休在这里惊动别的客人……”
又是一个破沙喉咙的声音接口道:“客人个鸟,那个狗种敢乌龟伸头,大爷把他脸瓢子揪下当尿壶……嘿!嘿!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总算天老爷帮忙,在酒糟城内找到你,乖乖的走吧!”
她似情急,低喝:“狗贼再敢狂吠,姑娘就顾不得惊世骸俗,要在这里教训你了!”
一个作鹧鹚笑的声音开了腔:“小丫头,别同爷们牛皮糖啦!要走容易,只要你懂得交情,便是俺们弟媳妇啦,做伯伯的当然对你客气,决不碰你一根毫毛儿……”
她怒叱一声:“住嘴!狗贼是真要找姑娘麻烦,请到城外去吧!”
那破沙咽喉一声暴喝:“小丫头!你真要自己不上床,咱们可要请你躺下啦!” 那鹧鹚笑的声音冷哼一声:“老实说吧!你别装模做样了,俺们那小师弟那一样配不上你?你别做梦,以为又有人帮你溜走啦!别说你现在是孤雁儿,便是你那师姐、师妹在这儿,也落得俺们来个师兄弟连襟咧!”
店中已起了一阵骚动,大约一场对话,已惊动了老板、伙计和客人们,但似乎都不敢开口干涉!
他忍不住放脚舒腰,气沉丹田,散了功,一跃下地,正要拔键开门而出,只听伊人一声怒叱:“狗贼欺人太甚,姑娘同你拼了!是好的,滚到外面去,这里展不了手脚,免伤无辜!”
那枭鸣狂笑又起:“黑妞儿,今夜若不听话,插翅也难飞!老二!老三!有点邪门儿,看这妞儿神色张惶,哈哈!别是私藏了野汉子吧!”
只听姑娘娇叱一声,似已出手攻击。他那里忍耐得住,推门而出。在天井、走廊的吊灯照耀下,看清了眼前形势……
四方形的天井下,两边是走廊,东西两长排厢房,自己和她住的是正厅上房,中间是丈宽阔的正厅,有桌有椅,原为客人们聚谈之所。
这时,伊人正和一瘦长枯乾的内穿紧靠,外罩长衫的汉子动了手,那汉子脸分二色,一边黄、一边青,颧骨高耸,眼眶内陷,只有两太阳穴突起有如鸡卵,一看便知是内功极有造诣的。正展开崆峒“十二追魂手”,夹着“三十六路大擒拿”,大有一举把她生擒之意。
靠天井照壁东西两边进口各站着一壮汉:东面的是个大麻子,不高不矮,一身劲装,腰中隆隆鼓起,大约有软兵刃和百宝囊之类。一双火红眼,直随两人身法翻滚着大有随时出手抢功之意。
西边那一个,却是一个矮寸丁,既胖且肿,因为他全身畸形,头大脖子长,手臂奇短,躯体却大如肥猪,一脸浮肉,白惨惨的,五官挤在一起,形成五岳朝天怪相,一双肿眼睛,好像十年未睡好觉,这时正极力睁着眼,勉强露出一丝细缝,也瞪视着现场,不时响着鼻子,像是害着重伤风,在擤鼻涕水。
最妙的是穿着一件孝子才穿的蔴纱长衫,直遮到脚尖,两神奇短,直短到肘上,露出一双像在水里浸透了三天二夜的死尸手掌,又肥又厚,苍白得竟不见血色,腆着一个像十月怀胎,就要临盆的大肚子,因为他正双手交叉,托住小腹,生怕漏出肚肠,又像捧着卵子过河似的,厥壮甚丑!
两边的房门紧闭,偏偏有个不要命的店小二想着希奇,刚由两边进口照壁后伸出半个脑袋,想偷看一下哩!那肥肿浮尸好像背上长着眼睛,也不见他转身或回顾,只把右掌五指好像去抓屁股痒似的空一抓,只听一声大叫,那店小二如中鬼击,一个黄狗吃屎,爬在门槛上,磕掉门牙三个,疼得呀呀乱哼,似又怕再挨一记,拼命两手捧住下巴,两个膝盖蛇行,往照壁后缩退回去。
那肥肿浮尸连猪眉都未动一下,毫不在意的仍是瞪着现场。
文奇一看便知这肥肿浮尸身有外门毒手,不是螳螂爪,便是蟾蜍手,那小二哥被他虚空一抓,相隔丈许便应声倒地,如只受一点掌风还好,如被抓实,当场就会毒发身死,不由心中大怒。
这时,两人斗得正急,姑娘用的是昆仑六阴手,按九空、走八卦,转正行,果然神妙无方,威力不小,掌起冷风生,寒气砭人肌肤,如是普通人,略沾点掌风,便会唇青面白,两腿筛糠,牙齿捉对儿厮打,或当场闭气。
花脸贼招式毒辣,深得崆峒真传,循环十二式,源源相生,绵绵不已,擒拿手法也有八分火候,姑娘似知利害,一味蹈隙游斗,居然在四丈许的地方应付自如,一时不分胜负。
他心想:刚才听的话透着古怪,其中必大有文章,好得伊人并未露败象,不用自己急着出手,不如静以观变,且看发展如何,等到伊人遇险,自己再伸手不迟。
这时,不但姑娘已见他现身,连三贼也都看出他不是省油灯,因为行家眼内,不揉沙子,三人虽不能确定他功力究竟有多深浅?至少已看出他是扎手人物,单由他步履从容,微尘不起,轻灵飘逸,神色安详的样子看来,如非硬生,以一介书生,文弱秀才,安敢现身出面来看这种热闹之理?何况他在掌风笼罩下毫不为意呢?
东、西两边的麻脸贼和肥肿浮尸都全神戒备,步步逼近过来,准备随时出手进攻。
姑娘似大心急,百忙中娇喊:“文郎,你进去安坐歇息吧!这几只猪狗,妹妹马上能打发回去!”
一声枭鸣的长笑:“黑妞儿!好大口……”连连紧攻三掌,故意嘴头讨便宜,不说出“口气”,而只说“口……”这就有歪想头了。“老二!老三!还不快收拾这酸丁,想不到一块羊肉却被酸丁独吞……” 那肥肿浮尸一声鹧鹚笑:“真太便宜了你这酸丁,俺师弟岂不做了空心王八。气死俺了,你还不快快给俺跪下……”别看他身躯臃肿,脚下贼滑,一个箭步,已到他面前。
文奇恍如未见,背负着手,好像在沉思发楞,闻言笑道:“看你这个三分不像人,七分不像鬼的样子,要我气你,早该死啦,你给小生跪下磕头,还嫌你讨厌呢!”
肥肿浮尸大怒,口鼻眼齐动,两手一扬,便像小孩打架似的抓到,快如闪电,右抓前胸左抓臂,而且大有顺手点中“期门”、“膻中”二大穴之势。
肥肿浮尸眼看得手,抓个正着,正吃吃怪笑:“小酸丁,有你乐子……”猛地一声“咕咚”,竟扑通跪在地上不起来。
耳听酸丁笑嘻嘻:“跪着!真听话,这才真是有乐子咧!”原来,李文奇知对方身具旁门毒手,一个不好,被他沾着身子,虽有独门罡气护身,毕竟惹厌,也不屑与这种怪物对敌,利用脱影换形步法,一滑左脚,便到了对方身后,并两指虚空一幌,便点了肥肿浮尸膝弯内的“环跳”穴,又加点了哑穴,肥肿浮尸一轻敌,刚感到不妙,膝盖一麻,想喊已迟,便身不由主地跪在地上。
同时,麻脸贼已一声暴暍,飞身抢攻援救。无如李文奇是何等人,早已转身连递三掌,直把势如疯虎的麻脸贼逼退丈余,气得哇呀呀怪叫。
只见他的眼一翻,满脸的麻子像粒粒跳动,转个大旋转,狂飚怒起,全身筋骨力力山响,两掌立成黑色,挑山运掌,呼呼劈出两掌。
李文奇识货,知道这是崆峒“绝户鬼手”阴毒无比,掌风奇毒,恐有疏忽,自己不惧,恐误伤伊人,一声轻笑,两个水袖一抖,一摺一叠,脚下几个滚云步,两袖追掌风一抖,便把一股腥气刺鼻的掌风震退。他得理不让人,只见他两袖翻飞,连续打出,响声如雷,威力奇大,重若千钧,猛不可当,原来他已把本门太乙神功运满两袖抖出,直把麻脸贼逼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踉跄倒退,一直退到天井内,怒吼一声,拼死负隅顽抗。
这时,黑龙姑似见个郎身手超绝,举手投足之间,便制住一敌,击退一敌,芳心中又喜又爱,女人都是好胜的,自负名门侠女,名震江湖,那能示弱,一声娇吆,大奋雌威,六阴手连环三绝招,“惊垫春雷”、“蛇女离魂”、“倒转阴阳”,只听一声厉吼,花脸贼左肩挨了一掌,其冷刺骨,全身一凛,脊背直冒冷气,拼命施展“小鬼叫门”、“判官下笔”、“无常投帖”三招把姑娘攻势阻住,一声厉叱:“老二!快使暗青子,亮家伙!……”
可是,那麻脸贼正哭笑不得,被李文奇戏弄得个昏头转向,并不伤他,只运用双袖气功四面把他逼在猛烈袖风下,如冻蝇钻窝,走头无路,不知跌了多少次跟斗,天井内尽是大麻石砌成的,直跌得他头破流红,额肿起青,麻脸变成大花脸,血啊!土啊!汗啊!黏在一起,有几次竟自己撞到照壁上去,虽听老大喝道,无奈力不从心呀!
被姑娘瞥见,差点笑出声来,越发对花脸贼猛攻不已。
这场恶斗,先后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可惊动了许多人,加上老板、伙计们跑到大街上大声呼救,虽承平已惯,街坊有互助之责,初以为是客人打架,想仗着人多赶进店来相劝,迎头碰着大开狗窦,哼呀呀叫痛的小二哥都吓了一跳,停了脚步,再听小二哥失魂落魄的乱哼:“不得了呀!店内来了强盗……妖……怪,隔着老远……就……打死人……呀!”他的尊口关不住风,又加以心惊胆战,吓得话更说不清了,再加上眼泪鼻涕齐流,鲜血断牙一色,把大家吓得作乌龙散,各自脚底抹油,再有人大叫大嚷:“有强盗呀!有妖怪啊!”
立时一阵大乱,胆小的兔子是他的小灰孙,脚底抹油,拼命跑走,这一下,可翻了天,先把里正惊动,通报官衙,不但衙役大批出动,连值戌官兵也调了百多人来,齐声发喊,如临大敌,整个绍兴府都鼎沸起来。
还是李文奇耳目灵惊,听到外面响声不对,知道大糟,如引出官兵衙役,照了面去,不分皂白,大是麻烦,以后游绍兴便不方便了,再说一时分辨不清,反正不是好事,也无心神和这些狗贼多周旋,一声大喝:“便宜你们这些鼠辈了,还不快滚!”一收两袖,麻面贼子分出东西南北,那份难受,可由他那满面沾土和血的麻子都在抖动着出啦,气喘如牛的一声大叫:“老大!走吧!账留着算……”急步上前,把还在跪着的肥肿浮尸挟在胁下,飞身上屋,头也不回的溜了。
文奇又叫:“雯妹,放他的生吧!”又喝:“丑鬼还不快滚!”
姑娘果然听话住了手,跳出圈子。
那花面贼已是脸色大变,全身微微抖颤,但仍倔强无比,神色狞恶,如欲搏人而啖。
只见他吐了一口气,怪笑一声:“小狗!报上名来,大爷们今夜算栽了,这笔账非算不可……”
文奇冷笑道:“丑鬼好不识相,凭你们这几下子,若非本公子手下留情,早已三尸横地,你连本公子出身手法都不认得,还配叫天喊地么!快滚!”
黑龙姑银牙紧咬,娇叱:“丑鬼真不要脸,还充什么英雄,如非姑娘存天地好生之德,又在市廛闹区,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