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影魔功-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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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入胸口内衣的时候,竟触着一个贴肉圆包包,顺手取出一看,原来竟是一个丝织的锦囊,微露纸角,囊内似乎有一粒桂圆大的东西,心中一动,急拆开一看,不由惊噫了一声,因一副八寸长宽的白绢有歪斜的血字,却包着一粒佛门白玉念珠,由皑皑白雪一照,可看出念珠中微有血晕如红霞片丝。
和尚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四面虎视,如临大敌,似觉并无朕兆,才吁了一口气,在大雪寒夜,他额上竟见汗珠,冒着淡淡白气,可知兹事体大,他心情的紧张了!
别小看这颗白玉念珠,又名血龙珠,乃是武林至宝之一,宇内只闻出现十二颗,本门三位长老中各得一颗,甚是爱惜,因此珠灵异多端,不但用之按摩金痣瘫疽,立时止痛消毒,并且带在身上,冬暖夏爽,含在口中能驱瘴和闷香xx之类,又能预知天气,如有雨雪,珠内便隐隐现出一丝红痕,鳞甲依稀,活像一条小小血龙。如系晴天,则淡然无迹。更有一项惊人之处,专破玄门罡气和内家毒功,一被打中,如不火速自己闭住全身大穴,立时走火入魔,至少也是被打中处报废了,与峨嵋派镇山三宝之一的如意金刚丸并称双绝,同为可遇而不可求的洪荒异兽身上丹元精华所聚,武林中为争取一颗,不惜性命相拼,如得珠主人身死,这颗珠无有下落的话,有不少武林人物不惜千方百计,殚精竭虑的不计时日,到处打探它的下落。
上次关外之役,三位长老全仗三颗救命念珠,一同打出,抵挡了三个最利害的强敌,才得突围而间,不知何故出现在一个文弱书生身上。
再看那张血字白绢,不由又惊又怒,原来上面写道:“家门不幸,弱息招灾,祸起萧墙,有自称贵派弟子者深宵入室,威污小女,迫余出手,竟遭毒手,并留珠小女,据云为贵派信符,除命小儿驰告武林同道外,命其专程呈送贵派三老,是是非非,听凭卓断,余含恨而死,不瞑目也!郑州末学霍士英绝笔。……”
越往后越模糊不清,显然是垂死之人强提最后一口气写的,一想:这霍士英不是郑州英威镖局总镖头神枪夺命箭么?乃是终南派记名弟子,这个乱子不小,不但关系到本派声誉,还关系着少林与终南两派的是非和引起武林间的恩怨仇报……
和尚心内在想,手可没停,先后按到书生的人中、额门百会和玄机穴,那书生因长途跋涉,且体弱有病,心痛父仇妹辱,七情内郁,再加上大雪中入山,外感风寒,内伤脏腑,终於不支倒地,再在昏迷中被风雪交加,所以冷得脸白唇乌,如非身怀念珠,又重裘在身,那能在风雪寒天,走这样远的路?被智清和尚推动血脉,气血先运行自如,神智渐清,除了肚饥难忍,全身酸软无力外,已张开眼来,并发出微弱的道谢声。
和尚示意他不要开口动作,又为他隔着重裘按摩,约半个时辰,书生不但不感冷意,反而全身发热,额汗津津,鼻尖见露,这一来,只见他唇红齿白,目若朗星,且是重瞳,只是带着女人的羞涩眼光,好一个美男子!
细看毡毛上,羊皮长靴尖上都缝了一块白布,证明是在服孝,乃父一定早死了,一连串的恩怨仇杀便像乱丝似的在智清和尚脑中浮现、荡漾,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他想:九颗血龙珠现在昆仑玉笔峯碧云宫主,也即昆仑掌门人芬如神尼处,人尽皆知是昆仑派镇宫之宝,绝无派落中原之理,其余三颗,由本门三老在关外失去,虽念念不忘找回,一时还无头绪,现在,忽然出了此事,难怪他又惊又怒,心乱如麻。
转眼天亮将届,山居人家的鸡声隐约传来,雪已渐止,智清和尚把书生负在背上,疾驰回寺,尚未到达,嗖!嗖!嗖!窜出三个一律手提禅杖,同时喝问:“师兄背负何人?”原来是另外三个值班分巡其他三方的师弟赶回,恐师兄冒失,把不明来历的人背入寺,引起意外麻烦。
智清匆匆简单说了几句,便喊开寺门,在正殿、藏经楼等处的师兄弟也闻声赶来探视。智清把书生交给知客僧安置,自己竟怀着血书和白玉念珠直入罗汉堂,命值门沙弥其实是小师弟通报广慧大师。
大师正在云床面壁,入定刚间,一听智清一早要见,必有非常事故,马上命进,智清行了礼,便把雪夜救起一文弱书生竟是郑州霍士英之子,怀藏血书和血龙珠之事,请示处置,并告擅自拆开之罪。
广慧大师一见了那血龙珠,善目放光,面色一变,迅即复原,点点头,沉吟了一下道:“你且退去,照看霍家儿子,待为师请示你三位师祖再作决定……”智清急忙退出。
广慧大师心情沉重地走向藏经阁后院,那里乃达摩老祖神像香堂是少林根本重地,除现任掌门人广慧大师外,无人能进,非奉命不准入门一步。此时,三位长老正在施展本门绝学“闭口禅功”,想慢慢把身上阴烈掌毒迫出或阻止蔓延经脉。
广慧大师徘徊室外,可由窗格中看到三老在运用本身功力尽力和体中阴毒交斗而十分痛苦的神情,倍觉难受。
好容易,三老运完了一次功,似知广慧大师在外,第三老一元和尚低叫:“有事么,是否又有魔崽子来扰的消息?”
广慧大师入室躬身道:“正来告诉师伯师叔,智清徒儿昨夜在雪地内救来一俗家少年,身带玉龙珠和血书,又有人在点火,玷污本门清誉,故特进来请示。”一面呈上血书和血龙珠。
三老之首,也即是广慧大师的师伯无为禅师接过,寿眉一耸,闭目道:“把来人带到前院一看!”
第二老四海头陀沉吟道:“一个俗家小子,善词打发就是只告诉他:三个月内本门自有人下山去作个确切交待。”
无为禅师抚然道:“此子不畏远途跋陟,以一个书生,甘冒风雪之险,深夜入山,其心可悯,敬忠重孝不谈,探本追源,还是咱们三个老废物无用,连血龙珠都失去,才败人口实,理当一见,或可由他口中问出一些端倪……速即吩咐去吧!”
广慧禅师应声而出,三老虽涵养功深,对此事亦有嫌於怀,四海头陀更是怒形於色。
少林前院乃门下弟子和僧众念经习静之所,这时早课刚完,除值院僧人外,都如归静室练功去了。
佛缘庄严,檀香袅袅,蒲团星列间,正中地上盘坐着一个眼含痛泪,而神色凛然的少年书生,整个大禅院内除了神案边端坐面色端凝的广慧大师外,空荡荡只有他一人在悲痛父仇妹辱了。
大约受了佛堂清静肃穆的感染,他渐渐定了神,泪珠自乾,只是剑眉轩动,脸上充满坚毅之色,显然,他心中已在下决定只有手刃父仇,沥血祭妹,才是正事,哭有什么用?懦夫!懦夫!
猛听一声清罄由耳畔传来慈蔼的声音:“小檀樾,本门三位长老来看你了。”
他忍不住回顾,却是广慧大师在身边发话,自己背后不知何时来了三位慈祥面色中透着威严的和尚。
在三老的慑人眼光和浩然仪容下,他不由自主地翻身拜倒在地,眼红了,却强忍着泪,咬紧牙,一言不发。
只听上首的清癯老僧蔼然道:“你且起来说话,佛门广大,不拘俗礼法,善战!你抬起头来……”
他肃然起立,凝眸平视。三老似同时一怔,只见中间那胖大如弥勒佛的头陀轩眉道:“此子骨相清奇,重瞳而起稜,鸢肩猿臂,真天生练武材料,咱问你,你那老子是什么神枪夺命箭霍什么的,可曾传你武功?”
一元和尚笑道:“老二走了眼了,你看他气定神闲,虽伤痛之余,自然夷冲,眸清而亮,已扎好练武根底,但温而少威,柔而少刚,又不像桥马沉稳,吃过夜粥的,所谓质美丽未学,可惜可惜!”
他冷冷道:“为谢老禅师垂注,家父以小子从幼体弱多病,先天不足,除传授内功子静坐法,每天练练形意拳、太极手外,没有拿过刀枪,小子虽鲁钝,父仇不共戴天,恨未得家传,父仇难报,精卫沉寃,不像有人得了武功真传,都仗以为非作歹,以此论之,艺成恃以济恶,不如不学!”他显然心中怒极,微言以讽,后面几句话暗示学成了武艺,像你门下仗着武功而为非作恶,大失习武之旨……”
三老怡然不动声色,并无忤意见怪,只听头陀哈哈道:“难为你小小年纪,多读了几句子曰诗云,便随口排挤入,恕你年幼无知,你难道以为你老子被鼠辈所伤,真的是本门弟子所为么?孺子不可教也!”
上首老僧抚然道:“小檀樾,茫茫天数,天道难知,是非曲直,老衲自有了断。你且坐下,先说说令尊被害经过如何。”
他蓦地剑眉竖起,秀目怒张,大约因想起乃父惨死时之情景,五肉皆裂,全身因怒极激动而微微发抖,只觉胸中一紧,喉间发甜,心血上涌,眼冒金星,猛觉“百会”穴一麻,便失去知觉。
无为禅师一指微动,一股劲风弹闭了书生要穴,广慧大师一伸手便把他倒提起来,一拍“背俞”穴,便把他上荡的心血归位,又一揑他的“人中”穴,他又悠悠苏醒。
无为禅师却一手按住他的脉门,不过一眨眼,已看过他两手“寸、关、尺”,忽地寿眉轩动,神光暴射,全院立如电闪,只见老和尚仰天一笑道:“吾道当兴,得之者昌,此少林历代祖师有灵,佛祖默佑,天送此子前来,盖大易剥复之机也……”
老和尚这忘形一笑,直震得殿柱都似摇幌,把昏迷中的他如闻霹雳疾电,惊得张大了眼。
四海头陀大约见大师兄忽反常态,不禁搔首问道:“什么事值得老大恁地高兴?”
无为禅师才一整容,恢复慈祥佛相,正色道:“为兄因看此子骨格有异,特一试脉象,竟是万中无一的太阴脉,如放任不加适当调理,必然夭折,幸而来到咱们这里,如传以本门禅功,先固其元,再运功为其导源入川,则一阳来复,遍体长春,清气上行,灵知空明,天生习武材料,一个抵得十个,乃是百年难过美质,如得收在门下,岂止为武林添一奇葩,本门亦可据衰起颓,发扬光大矣。”
四海头陀忍不住注视他喝问:“你是否愿入本门?艺成后手刃父仇如何?”
他如闻闷雷轰顶,忽然福至心灵,拜倒在地:“弟子霍春风愿领教诲!”
无为禅师大笑而起,顾谓广慧大师:“此子可谓人中麟凤,汝宜善视之,尽传本门心法,三月后可领到后院听命。此子固性情中人,只是目起威稜,眉隐煞气,眼膜太明,不但易惹情障,杀气更重,且看日后能设法变化气质否?”
四海头陀奋然道:“老大又多管闲事了,咱们除恶即是扬善,深得佛门真谛,那些魔崽子,越是杀得多越好……”
无为禅师黯然叹道:“上天好生,众生易渡人难渡,你又狂叹着相了。何况咱们已奇毒入骨,臭皮囊有随时解脱可能咧……”
四海头陀怒聋道:“咱不管如何?只要有口气在,必将一身所学,倾囊传受,倒是小娃儿,你已算是本门第三代唯一俗家弟子了,你要听话,潜心听教,咱最恨不争气的人,动不动出眼泪,流鼻涕。只要你争气,不愁报不了你老子的仇!”
无为禅师一聋佛号!
“阿弥陀佛,还我本来,大观自在……”蔼然注视他:“身体毫发,受之父母,汝须自重自爱,该知当明养气,汝且先定定心,把汝父遇害情形说说。”
春风肃然道:“孙儿听话。约在一月之前一个阴雨夜,孙儿体弱畏寒,已是早睡,约在二更过后,忽闻家父在屋内怒喝之声,接着有个刺耳难听的声音答话,孙儿当时惊魂皆颤,未听清说什么,只听舍妹哭叫一声阿爹,便由楼上跳下,似闻家父正要飞身抢救,已被贼人拦住动手,可怜舍妹初娴闺训,并未习武,立时坠楼而死!旋闻家父怒吼和贼人厉啸之声,贼人似已逃去,家父负伤倒地,直等镖局内伯叔们闻警赶来,只扶起已昏死的家父,家母早殁,平时多赖舍妹侍奉。待孙儿出见时,只见家父面色灰败,嘴角流黑血,胸前衣襟粉碎,现出一乌黑掌印,虽经伯叔们用秘药急救,也只延长家父一个时辰性命。舍妹则已臂断头破,右掌却紧紧揑住一颗珠子。家父恰巧醒转,由伯叔们把珠取给他看,家父怒睛突出,断续说出此珠是武林至宝血龙珠,除了昆仑派有九颗外,当世只有少林三位师祖各有一颗,并说贼人黑巾罩头,人皮蒙面,武功甚高,待家父闻警赶出,舍妹已受污辱,微闻贼子自称少林门下,以此珠为证,要舍妹翌日转呈家父,不可追究,才解了舍妹穴道飞身而出,家父喝问!贼人出言无礼,才交了手,结果,被贼人打了一重手,贼人也被家父送了十二支神箭,大约也受了伤。家父只命伯叔们速取白绢一方,由他咬破舌和中指写完此信,刚叫了孙儿一句,想嘱咐伯叔们几句话,还未开口说,便含恨而殁……”言至此,泪珠夺眶而出,泣拜道:“家父死后眼珠突出眶外,总不瞑目,两掌握拳,透爪全身发黑,匆匆安葬后,伯叔们便分头向秦岭(即终南山)师祖处和家父生前友好师执处讣告,再由蒋、吴、成、甄四位伯叔假扮家丁,把孙儿乔装成富家公子,绕道来嵩山,四位伯叔直送孙儿到山下,说恐引起师祖门下误会,叫孙儿一人冒死趁雪夜入山,他们仍在山下等候呢!”
一元和尚摇头叹息道:“江湖恩怨,多由此辈鼠贼闹起。确实罪不容诛,杀不容赦。春儿!据你所说,明是有人嫁祸本门,也难怪你,既然贼人面蒙人皮,你父语焉不详,大费周章。但你可安心学艺,不愁不手刃仇人,好自为之!”
他泣拜受教。
三老恻然退去。
从此,霍春风便在少林习艺。当日便由广慧大师命智清和尚下山传命蒋、吴等四位镖师,面交春风亲笔手书,说他已入少林门下,请四位回局料理局务,或留或散,全部家财听凭处置,容待他日艺成,再行相见等语。
四位镖师义薄云天,无异是士英生死弟兄,春风等於他们侄儿。闻他已投明师,少林门户谨严,收徒不易,春风却不求而得,真好造化,不禁悲喜交进,再三致意,请智清和尚代达父执辈殷望,盼能专心学艺,至於他四人回去一定协力同心,仍照办下去。只待少主人艺成下山后交接……才挥泪别去。
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这时的霍春风已是今吾非故吾,由文弱书生变成一器宇轩昂,英风逼人的武生。广慧大师秉承三老意旨,全副精神传授他少林心法。
少林因是武林北斗,自具气概,门下弟子有上中下之分,上材是视为衣钵弟子或上辈长老认为具可深造人材,一入门就是达摩易筋经、洗髓经,打好基础。中材者便是一般列班弟子僧众,除少林三绝艺不得传授外,三十六行功,七十二绝艺皆可因人而授,优秀者可升入罗汉堂,这是少林入门弟子。下者则是除了普通僧众外,多是俗家弟子,因慕少林武学,坚持拜师,都是遣之不去,百折不回。不得不破例收录,但龙蛇混杂,良莠不齐,历代长老唯恐若是存心叵测,为别有用心而来,待艺成后下山好为非作歹,持武功实济其恶,只传授少林一般拳脚兵刃,例如“少林散手”、“十八罗汉掌”、“五行拳”、“少林棍”等,往往三年、五载便命打出十八个铜人阵,只要能通过,即算艺成下山,可打少林门下旗号,可以开手摆少林门户,但入门便宣布戒条,下山后便有本门大弟子代师门暗中监视行动,考查一个时候,少则半年,多则三载,如无劣迹犯戒之事,便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