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孽深宫-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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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扔在那里怕受了潮,忙搬回去纸库一趟,这才晚了。若知道今儿姑姑有要事,断不敢延误的。”
“什么搬纸,只怕是你找了个借口不知道去哪里玩了吧?”
姜陵听紫苑说,只冷眼看她淡淡道:“你若是不信,自然可以去问库里的书记官,只是姑姑还没有问我,你怎么先忙着兴师问罪了?”
紫苑听她此言,虽然心里有万般恼怒,到底当着众人面不敢造次退了一步,曹姑姑也警告般看她一眼,转头看着姜陵,半晌才说:“虽然如此,终究不该无故晚归,你便到那院子中央跪着去,等熄了灯再回房。”
此番发作明显是偏袒紫苑了,虽然有秋雁等人求情也并无用,姜陵反倒没事人似的,径自跪了过去,腰杆子挺的直直的,一脸无辜可怜。才跪了小半柱香,便听见丛丛脚步声,又有小厮过来通报说是四库馆的大人来查看。曹姑姑一时着慌起来,也顾不得继续追究姜陵,忙忙的召了大家在院前站好,又理了理并不乱的鬓发,带着芳萍走出去迎接。
姜陵仍跪在院子中央,秋雁向她使眼色,走到旁边,低声嘀咕:“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刚才曹姑姑将我们好一顿训,若不是有这档子事儿,你可该触了霉头。”
姜陵感念她好意,便偷偷笑道:“不妨事的,我自己有分寸。”
“就算这样,好歹出去了也告诉我一声,没的替你白担心。”
姜陵心中暖暖的,碰了碰秋雁的手道:“是我的不是,累得你担心,以后再不会了。”
正说着话,就看见雕花拱门外走来一队人马,只看当头那人一身云纹飞蝠如意长衫,胸口上又是大大的白鹤补,便知是四库馆的大人来审了。其他人纷纷垂头行礼,唯有姜陵见到当头那人,好像被锤头照着胸口狠狠砸了一下似的,愣愣的发起呆来。
曹姑姑此时一脸谄媚的笑道:“顾大人,四宝库的长工全在这儿了……”回头一扫,忽见满地只有姜陵一个人呆呆的仰头看着这边,厉声呵斥道:“阿姜,大人在此,你呆在那里作甚!”
一面诚惶诚恐道:“奴婢管教无方,竟叫下人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责罚。”又见姜陵全无所动,只是愣愣的,便要忙去将她推醒。
姜陵呆跪在地,身边秋雁偷偷拽着她的袖子也只是不理。
眼前的人虽然只是当时见过几面,她却刻在心里了一样。救命恩人就在眼前,就算他是这里的大人,姜陵也一时回不过神来。
乍然看到顾西言,也不知怎地,心中便好似倒了五味瓶一样,酸甜苦辣什么滋味儿都有。恍惚间自己好似回到那个不堪回首的冬季,穿着褴褛的衣服,身体里装着破损的一颗心。那凉气便顺着四肢百骸将她团团围住了,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似的,偏偏伤口也结了冰,流不出血,只剩下疼。
是眼前这人,给了自己当时唯一的温暖,她眨了眨眼睛,将涌到眼眶的泪水咽回去,微微有些无措,脸上也红了一块。这世间的事情竟然这样巧,她费尽心思进来了经略大寺,才发现当初救了自己的人正是这儿的主持官。
正发着呆,曹艺馨已经冲到她身边,刚伸手要搡她,便听见那边一道温润声音道:“且慢。”
出声慢了些,姜陵被推了一下,心中略微警醒,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直直的跪着,忙就这秋雁的手站了起来行礼。
顾西言早已经认出眼前的人,他心中虽然纳罕,此时也并不追究,只笑道:“怎么都是女孩儿,四宝库的活不轻松,只怕她们要跟着受苦。”
曹姑姑连忙笑:“分给她们的活都要细致些,女孩儿做这些事认真,管起来也比小子好管,所以得了玉珍姑姑的令,招的全是能识字断句的女孩。”
顾西言点点头,信步走到队列面前,偏偏在姜陵面前站住了。眼前的人正一副恭谨谦卑的样子低着头,几绺乌发下面露出一段葱白的脖颈,细看身子也微微的有些抖,便轻轻问道:“你身子好些了吗?找到父母亲人了吗?他们可好?”
众人一听,便知道两人是旧识了,一时间羡慕嫉妒纳闷不解的神色皆有。姜陵却顾不上这些了,跪在那,两手拢在袖子里,狠狠的握住了,只低头看着那人袖口上细密的一圈圈剑纹,喉间哽咽着,胸口好似装了一团水,不冷不热的,却压的她沉甸甸的:“谢大人关心,奴婢身子很好,父母亲人……也都好。”
顾西言点点头,抬手示意姜陵起身,又道:“这便好,你大病初愈,切不可过于劳累损了身子,若有什么委屈,便向这位曹姑姑说,让她说与我。”
众人一听更加了不得了,就连曹姑姑都变了脸色,姜陵听他语气里一派温柔,宛如自己离开那天一样,心上犹被一双手细细的抚慰了一样舒服很多,不由得微觉高兴,低头应了。
闹了这么一场,曹艺馨也没有心思再寻事,待送走顾西言后,便带着芳萍、紫苑二人自去用饭,只是临走前深深地打量了姜陵一眼,若有所思。她前脚刚走,院子里就猛地沸腾起来。大家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明喜的脸都是涨红的:“顾大人真是一表人才。”
净月眼里汪了水一样,此刻也道:“我往日只觉得恭礼王府的那个小王爷人品最佳,现在见了顾大人,才知道一山还比一山高,再不能有他这样的。”
姜陵懒得听她们表白,何况心里正乱着,自去屋里歇着,又将往日的积攒的工钱都从柜子里取出来,一同裹到手绢里,塞在怀中。
四库 春色
过了几日便是姜陵的生日,姜陵上工的时候头上插了一枝白玉梅花簪子,衬着她本来就白的皮肤,越发显得娇俏无比。
便有那如紫苑一样看姜陵不顺眼的暗地里生些事端,又嚼闲话道:“也不知打扮给谁看呢,打量我们没有那样的好东西么,还特特的带出来显摆。”
诸如此类,姜陵一概不理。傍晚的时候果然曹姑姑召了她到一处僻静处,眯眼笑道:“听说今儿是你的好日子,怪不得打扮的亮眼,你可是在寺外有亲戚?这簪子看起来名贵,不是小门小户能买的。”
姜陵知道曹姑姑眼毒,也不隐瞒,笑盈盈的对她道:“曹姑姑不愧是宫中出来的,这东西再也逃不过您老的眼睛。我倒也不认得这是打哪儿出的,只晓得有些年头了,您帮我掌掌眼,也让我见识一回。”说罢从头上将簪子取下,递到曹姑姑手里:“您请看看。”
那曹艺馨一双眼睛早长到簪子上,此时便牢牢握住,细看了一会儿,忽然惊道:“可是了,你看这梅上的嵌套金丝,这样细的手艺,除了前朝的王大官人再不会有其他人做的出。只是他因为在户部当着差,平素很少做这些东西,少有的几件也都入了宫。你这里竟能有,这件品相又这样漂亮,真是相当不易。”说罢疑惑的看了姜陵一眼。
姜陵也不慌,徐徐将肚子里的说辞套出来,诈惊道:“竟然是这么名贵的东西,怪不得我婶娘这样郑重其事的给了我。姑姑您不知道,我婶娘先前也曾在宫中侍奉,当时侍奉的哪位主子,如今也不好出来乱说。只是她当时颇得上面的青眼,这才被赐了出宫,少不得带了这样东西出来。只可惜她没有孩子,不然这样好的东西,怎么就便宜了我?”
曹艺馨想了一想,宫中娘娘将物品赏给随侍宫女的也多,只这件这么名贵,大约是出宫时偷偷拿走的也说不准。但毕竟是上一朝的事儿了,无法追究。只是看着簪子眼馋。
姜陵见她喜欢,微笑道:“曹姑姑您脸色原比我要白净,又更加添了雍容的贵气,我嫌这簪子太素,小姑娘带着终究不好,只是毕竟是婶娘一番心意,随意送了人,也不敬。您若是不嫌弃,我就且把这簪子放在您那里,只当做是阿姜的孝敬,再者,也方不辱没了名匠的手艺。”
曹姑姑初听这话,心里就已经一喜。原来她这人虽然严肃,但有个贪便宜的大毛病,又因为年纪大了,心里存了一段心事,越发将银钱看的极重。如今这东西不说价值连城,难得是巧匠的遗作,如此大礼,她不收下心疼,收下了,又终究觉得不妥。目中精光一闪,随即笑道:“阿姜姑娘好意,若是不收下也让你难过。只是老身年纪大了,怕戴不了这样好的。”
姜陵一慌,低眉含笑道:“姑姑怕是嫌弃?”又只作不懂她的意思:“阿姜来了四宝库这样久,得蒙姑姑一直照料,便时时想起我那早逝的娘亲。如今见姑姑观之可亲,是以存了个心思,想认姑姑当干娘,不知可使得?”
说罢,拿一双含了期盼的眼睛直直看着她,只觉得此番计策万无一失,这曹姑姑年老无儿,自己送了东西,又赔上对她下半辈子的承诺,难道不能打动这老货?
虽然面上看着可怜,实际上姜陵早就胜券在握,只等着曹姑姑点头。
“干女儿?”谁知曹姑姑抚了抚簪子上繁复的金丝簪花,似笑非笑道:“你有这个心是好的,只是我虽然愿意,却不愿让你与家中婶娘分离。你若是一心伺候我,将来少不得要随我入宫,倒辜负了你婶娘将你养大的情意。”
又将簪子递还给姜陵:“这样好的东西,你便自己好生收着吧。”
姜陵万万料想不到她竟来了这样一手,此时却不好再劝,只能勉强笑道:“就算是阿姜没这个福分,东西我却万万不敢留的。虽然不得在您身边尽孝,但阿姜只当您是我的长辈,愿意对您尽心尽意。”说罢将簪子塞进曹艺馨手中,一笑,径自走了。
一路上姜陵心思不知道转了几转,她费尽心思的进了经略大寺,又百般筹谋,一心想要讨好曹姑姑,好随她进得宫去,只是万万料想不到竟如此艰难,心中沮丧,便往那偏远一些的山石处多走了一阵。听得风过时枝叶窸窣,又抬头看见长空无云,几只鸟雀逍遥自在的在空中翱翔细叫,内心微有感触。
不觉走到崇礼坊西边的穆旦馆,这里原是给大小官员不方便回家时的临时住所,修的格外清净,来往的人也不多。馆外更有几处景致极漂亮,姜陵见四周无人,便悄声走过去,见到不远处小池里有游鱼穿梭,水草摇曳,木板小桥被四周花木掩映,显得格外清幽有趣,心头一松,走到岸边将手浸在水中取乐。
此时正逢春暖花开,溪池里的水温凉,柳絮绵绵团团的飞了漫天,姜陵玩了一会儿水,原本分外烦闷的心情也渐渐舒缓下来,她每日在四宝库与崇礼坊间奔波忙碌,少有这样轻松宁静的时候,只觉得此时说不出的舒服惬意,不由缓缓放松下来,脸色也好了许多。
清风徐徐的吹着,姜陵恍惚能感受到温软的香气,她曾最爱这春天的风光,也喜欢缠着哥哥母亲带着自己去庙里进香踏春。如今景致犹在,世间事却无常,往日的欢笑竟像是一场梦,了无痕迹的散去,只余下她一个,就算是每日想的心痛神痴,也什么都难以再续了。
她缓缓躺下来,看见天际有彩云遮住太阳,留下一圈圈的光,小园里花香扑鼻,绿树掩映,忽见不远处小亭飞檐奇巧,亭中有人长身玉立,一笑容光似玉。
姜陵一惊,猛的坐起来。
四库 温暖
姜陵瞪大眼睛看向那人,又想到自己衣衫不整,不由得面红耳赤,连忙叫道:“顾大人,你且背过身去。”
顾西言果然如言转身,姜陵慌慌张张将衣袖放下来,一时发愣,片刻才勉强道:“顾大人请转过身吧。”
亭中有锦帘轻扬,垂纱浅舞,姜陵站起来,才看见顾西言微微侧过头去,竟是在笑。亭外几株花树遮掩了大半阳光,丝丝缕缕的光线顺着花木间隙洒进来,花枝随风轻颤,顾西言只默默看着她不语,目光悠长清冽。
“顾大人,”姜陵此时才记起行礼,连忙福下去道:“见过大人,不知大人在此,实在不是故意扰了大人赏景。”
顾西言半点不恼,温颜笑道:“不必自责,有你在这园中,景才算好景。”又见她拘谨,便缓缓走出小亭,亲自扶姜陵起身:“既是故人,何必如此。”
姜陵不敢受他的扶,却稍觉暖意,然而心中忽然一冷,退后两步躬身道:“礼不可废。”
顾西言也不强求,自退后一步道:“罢了,请起。”
姜陵才起了,又强行按捺住心中暖意,低着头并不看他。
顾西言见她行动间多有疏远,不徐不疾道:“并不知道你在此,只是见今日天气不错,信步来逛逛。”又见她忽然脸上又染上红霞,浅笑道:“刚才只顾着赏花看水,竟没看见你也在池边,冲撞了姑娘,是我的不是。”
姜陵脸上更烫,也忍不住露出笑意,目光一转,靥上添笑道:“冲撞了大人,阿姜失礼了。实在是明日休沐,万万想不到这里会有人,才来逛逛。”
顾西言点头,但笑不语。此时春风和暖,风细云缓,二人四周俱是扶疏花木,枝条恣意形态,有绿色小芽点缀其中,浅色花苞绰约婉转,徐徐风吹过,便带来阵阵清香,恍若世外之境,铺就了一地青色的细语,毫不吝啬春日的悠然与淡雅。
姜陵因为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松了发髻,风浅浅的便吹散了她几缕鬓发,如白雪上拂过的乌羽,又如纷飞在花间的柳丝,丝丝烦恼不缀。
顾西言清咳一声,长目微敛,有重重怜惜在目中闪过,半晌问:“如今,可还好?”
姜陵晓得他问的是什么,只是淡淡道:“好。”
顾西言深深看她一眼,温然一笑:“既如此,为何眼中愁丝不去?”
姜陵闻言,嘴唇微微一动,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她手心微凉,风卷过的衣袖在腕间凉凉擦过,怅然若梦。本以为那些心中的隐秘,那些惨烈的旧事已然被隐藏的极深,此生此世再无一人能勘破。可或许那些疼痛已然在她的眼中深深的镌刻了下来,居然被他一语道出。
唇边的笑意略凝,姜陵垂下眼,只是道:“大人或是看错了?”
顾西言微微蹙眉,垂下眼梢,静静的看了一眼她因为紧张而绞在一起的双手,那双手修长纤细,肌肤白的几乎透明,隐隐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唯有指节处透着几丝红肿,看起来就像是上好的白玉上粘着几处暗紫色的血浆,他的目光越发悠长,问:“到了这个时候,你怎么不去用饭?一会儿晚了,厨房可还有吃的?”
姜陵微笑:“有的,我和厨房的大娘处的极好,就是去的晚了也有的吃。”
顾西言眼角带了笑意,“这便好。你既然喜欢这里,经常来走走也无不可,除了我和纳兰大人偶尔在此宿一晚,平日里是没人的,只是别让嬷嬷侍卫看到。”
姜陵一一应了,看着那人转身离开,颀长的身影在纷乱的浮花飞枝中渐渐隐去。心内乍然一跳,见到四周树木葱郁,隐隐向自己压过来似的,心里一沉,叹息一声转了目光。
日头渐渐落了下去,姜陵刚踏进院子,秋雁就欢喜的迎了过来,一边笑道:“好阿姜,也不知你如何积了福,刚刚西角门的婆子遣人送了一瓶药进来,指明说是给你擦手的冻伤药,我问是谁递进来的,那婆子又糊里糊涂说不清,我待去看,可不是常跟在顾大人身边的小哥么?”
姜陵信手接过药,细看了一看,竟是百草堂出来的东西,低头思索,心中感激顾西言细致,又不料他如此体察入微,嘴角带了丝笑意:“许是上次顾大人来的时候见到了,他一贯温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