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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午夜凶铃4:贞相大白-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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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野舞感觉阵痛稍微缓和下来,它发生的频率比海浪的起落稍微缓慢些,彷佛还可以在固定的节奏上听到低沉的旋律。船的汽笛声、远处街上的汽车喇叭声,也为这旋律添加不少音效。
  然而,这究竟是夜晚上街头传来的声音,还是大楼里某个房间播放的音乐,流泄到这个地方来?还是又一次的……
  高野舞无法判断自己到底是否真的听到音乐,此刻的她根本无法区分幻觉与现实,她只觉得听著这固定的旋律,可以让心情稳定下来。
  神秘的旋律纾缓了肉体的痛苦,使高野舞产生一种不可思议的情绪。突然间,她了解到这不明显的音乐的来源,但随即又否定这个想法,抬起头看看自己的腹部。
  (是谁在那里面唱歌?)
  高野舞想像著在肚子里的生命,为了减轻母亲的痛苦而唱歌的模样。在充满羊水的漆黑子宫里,和现在高野舞身处的环境十分类似,但是,在肚子里唱歌的生命就快要诞生了。
  从歌声听起来,那是一位年轻女人的声音,声音一会儿靠近自己,一会儿在脚下徘徊。不久,声音的主人停止唱歌,用低沉的嗓子说道:
  “我以前曾经死在这个井底!”
  这个女人说自己是山村贞子,并且简单地述说她过往的经历。
  高野舞不得不相信她的话,因为声音告诉她,录影带的画面不是用摄影机拍摄出来的,而是透过山村贞子的五官和念力完成的。
  高野舞听完后不由得认同对方的说法,因为她在看录影带的时候,这个素不相识的山村贞子的感觉,竟然和高野舞的感觉完全一致。此时,鲜活的婴儿画面在高野舞的脑海里忽隐忽现。
  子宫颈完全扩张了,高野舞独自配合阵痛的节奏使尽全力。痛苦的呻吟声响彻整个狭隘的空间,再弹回自己的耳朵里,在她听来,那完全不像自己的声音,高野舞对它始终有一种拂不去的陌生感。
  和初次的阵痛比较,这回的阵痛节奏比较急促且强烈,相对的,代表生命将要诞生的使命促使高野舞更为强烈地凝聚精力,也更强烈地解放开来,子宫与腹部的收缩就这样不停地重覆著。
  高野舞的脑袋彷佛被巨大的波浪不停地拍打著,她随著那节奏深深地呼吸,强忍住极欲嘶喊而出的声音,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到下半身。
  想必现在的月亮正绕著地球走,牵动著地球上的海水,缓缓地达到涨潮的状态。
  突然高野舞被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侵袭,下腹部那股凝聚的精力化成一团东西,即将弹跳而出。高野舞无助地伸开手臂,她迫切需要一个可以让她紧握著的东西。
  (生了!)
  当这个生命窜流到她的意识之中时,她已经不省人事了。
    7      
         
  也许她只昏迷了两三分钟的时间,等到恢复意识的时候,高野舞看到在自己的下体部份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蠕动著。
  婴儿不发一声地从子宫里面一边扭曲身体,一边扬起上半身爬出来。两只小手摆出游泳般的姿势,没有啼哭,默默地向前移动,这些动作传达出他坚定的意志力。
  然而在高野舞的心中丝毫没有为人母者应该有的喜悦和感动,倒是总算将他生下来这件事实,有如将异物排出体外一般,使她大为安心,如释重负。
  当她的眼睛逐渐习惯光线以后,那个小小的身影愈来愈清晰。
  他全身被羊水覆盖,在星光的映照下,小婴儿的皮肤看起来湿漉漉的。他用两只手死命地抓著一条绳子,这条连在他身上的的绳子满是皱纹……啊,他抓的好像是脐带。
  虽然高野舞已经将他生下来了,但这并不表示他已完全离开自己的身体,还有一条脐带相连。高野舞真想将它一刀切断,但是现在的自己体力透支,只能虚弱地躺著,根本无能为力。
  和虚弱的高野舞相比,婴儿显然活力十足,他用两只手将脐带拉成圆环状,然后含在嘴里想要咬断它,当然,这时候婴儿还没有长出牙齿来,只能用嫩红的牙床衔住脐带的中央。
  当他将头往旁边甩动的模样,实在看不出来是刚出生的婴儿,小小的脸孔像鬼一般露出歪斜狰狞的表情。
  最后,婴儿硬生生将脐带咬断之后,再从滚落在脚下的塑胶袋里取出湿毛巾,开始擦拭身体。
  那条湿毛巾好像是和绳子一起准备的,大概是当高野舞从顶楼滑下来时不慎掉落在脚边,所以现在她从头部的位置无法看见毛巾。
  高野舞自始至终对眼前的事情发展毫无印象,也许她是在不知不觉当中被子宫中的胎儿指使著准备生产要用的东西吧。
  高野舞的子宫继续收缩著,她稍微使点力,便感觉到胎盘已被排出体外。由于婴儿和子宫内膜均排出的关系,高野舞的肚子和之前有一百八十度的不同,变得扁平多了。
  从扁平的肚子上方看过去,婴儿整个身体看得更清楚。
  婴儿一直在擦拭著自己的身体,彷佛要将身体上的皱纹抚平般,努力地擦拭著。他似乎从在胎内就预知出生以后要做甚么事一样,动作熟稔地继续擦拭。当全身都擦拭过一遍之后,婴儿很悠闲地蹲下来,嘴巴开始蠕动著。
  (他在做甚么?)
  从他的脸和手的动作来看,好像正在吃某种东西。他那饥渴的吃相刺激了高野舞的食欲。不久,婴儿的嘴边沾上深褐色的血液,并且不时发出咬肉的声音,好像正在吃胎盘。
  婴儿的双颊鼓起,努力嚼著高度营养的胎盘,由于适时地补充了必须的养份,他的身体比之前更加绽放出生命力来。婴儿一边吃著饥肠辘辘的高野舞肉体的一部份,一边露出满足的笑容。
  黑暗中,她与婴儿目光对视,就在这瞬间,高野舞脸上流露出哀伤的表情。
  “你是山村贞子吗?”
  高野舞吃力地发出声音。
  婴儿没有避开视线,她垂下额头,柔软的头发贴附在上面。从这个动作,高野舞看得出来她承认自己是山村贞子。
  就在她坐著的位置斜上方,有一条绳子垂落在她肩头附近。
  这时,婴儿伸出手去抓住绳子,并且一直维持这个姿势注视高野舞。从她的态度看来,高野舞可以感受到她想去外面的意志,而且想藉著那条绳子逃离这个地方。
  不出高野舞所料,她已经抓住绳子不停地往上攀登,中途还停下动作俯视高野舞。她眨著眼睛,颇有深意地看著高野舞,似乎在诉说著甚么话语。
  她的表情没有敌意和哀怜,也没有憎恨。难道是因为她那小小的脸庞上布满了皱纹,所以无法从表情看出她内心究竟在想甚么吗?
  过了一会儿,婴儿终于爬到排气沟的边缘,在星光的照耀下,婴儿的周围浮出一圈黑色的轮廓。还有一小段连在她身上的脐带,在轮廓当中看得十分清楚,有如野兽的尾巴,又像魔鬼头上的角一般。
  婴儿站在排气沟边缘看了高野舞一会儿,高野舞想求助于这个黑影。
  (救救我!)
  没想到她求助的对象竟是从自己身体产下的生命,原本应该是保护者的人,现在竟然变成待援者,立场完全倒过来了。
  但是高野舞的希望终究还是落空了,婴儿自顾自地抓住绳子往上爬,就好像她硬把脐带咬断一样地坚决。
  但是高野舞希望她留下绳子。她凭甚么把这条和外界连系的绳子拿走?如果她把这唯一和外界联系的工具带走,高野舞势必无法从这个地狱逃出去。
  高野舞拚命地恳求,婴儿仍然冷静无比,完全无视于高野舞的哀求。
  (拜托!不要抛弃我!)
  当绳子被拉上去的同时,婴儿的脸也从排气沟的边缘消失了,但还是听得到她的声音,这表示她尚未走远。
  (她在干甚么?)
  婴儿的脸再一次出现在排气沟边缘,并且快速地挥舞左手,放下一件东西给高野舞。
  微亮的天空照进一丝昏暗的光线,高野舞看出那是纠缠成螺旋状的绳子,盘成一团落在高野舞的肚子上,没有多少重量。
  莫非她是恶作剧?如果真是这样,分明是不怀好意。婴儿诡谲地笑了一下,随即一溜烟地消失在黑暗中。
  (她要去哪里?要做甚么?)
  高野舞看到身旁短短的脐带,似乎还迷恋地残留在那儿,使她仍旧无法摆脱那个小魔鬼的影响。
  从东京湾传来了汽笛声,听起来彷佛是狼在远处吠叫一样。这声有如动物吼叫的声音,呼唤了平地上住宅区某个角落的家犬,传来一阵阵狗吠声。
  这排气沟离海很近,也接近人群居住的地方,但是却完全被异世界的规则控制住。
  潮水涨满之后接著就是退潮,甚么事也没有发生。在这个空间里,生死之间没有矛盾,一直和谐地同时并存。
  高野舞无力地笑著,她恨婴儿的残酷,也为自己被无法自主的意识所控制而悲哀。
  婴儿离去以后,她环顾漆黑的四周,开始想著将来的事。她虽期待快点天亮,但是夜晚还是漫长的,她没有自信自己的意识是否能保持清醒到天亮。
  此刻,她忽然感觉到星星降临到自己的附近,自己的身体开始飘浮起来……这种感觉还真不错。
  然而死神已经来到她身旁了。
  第二章 剧团疑云
    1
    一九九○年十一月
  这是一座可以容纳四百人左右的中小型剧场,远山学生时代经常在这里排练、公演,对它是再熟悉不过了。这个剧场同时也是使他魂萦梦系的地方,有好几次午夜梦回总是在梦中的剧场里醒过来。
  对他来说,整个剧场最感到熟悉的地方,既不是观众席,也不是舞台,而是观众席后方的音效室。在那儿,他可以俯视舞台正中央的位置,因为他负责的正是音效的工作。
  隐藏在装饰架里的调音管及大型录音机,在强光照射下,似乎就近在眼前。他坐在音效室的椅子上,右手按住录音机的放音键,左手调整调音管的音量,同时间眼睛还要直视著舞台上的演出。
  直到现在,远山只要一闭上眼睛,还能清楚记得录音机与调音管的位置,当年的主题配乐此时也在他的耳畔响起。
  明明知道这只是一场梦,甚至于可以预期接下来的发展,他却无法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最不可思议的是,此时的他意识是那么清楚,在梦幻与清醒的边界间来来往往,处在混沌不明的状态中;在虚幻与真实之间,存在著令人无法理解的模糊状态。
  音效室的位置就在灯光室的旁边。
  音效与灯光虽然都不是戏剧的主轴,但少了音效与灯光,整出戏将无法展现张力,甚至挑起观众的情绪。尤其音效在整出戏中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随著情节进行的同时,音效师一面配合舞台导演的暗示、灯光的步调,天衣无缝地适时流泄出恰当的音乐;在剧情转折或特殊场景处,添加必要的特效,可以引导出剧情的高潮,让观众完全融入导演构思的情节里,而浑然忘我地陶醉在剧情中。
  尤其是这个剧团,导演对音效的要求相当严苛,甚至于要求演员的动作和台词都必须完全配合曲目的旋律,只要音乐出现的时机一不对,整出戏就会被破坏无遗,因此,为了达到完美的效果,导演有时会对音效师作出不尽合理的要求。
  负责音效的人员在如此严格的要求下,整出戏从一开始上演到结束以前,几乎都要严阵以待,完全无法放松心情。
  此刻,舞台上正在排练的年轻女演员是他最心爱的人,她正认真地诠释得来不易的角色。这是她头一次登台,这次的表现足以影响今后的演艺生涯,因此她正全力以赴地应付这重要的时刻。
  由于远山将自己的感情完全投注在她的身上,播音时也就特别慎重其事,将他所有的心力全部贯注在指头上。但也许是过度紧张的缘故,只见汗水正一滴滴从指尖渗出来。
  这场戏的情节是演员随著音乐低声哼唱,远山只要按下放音键,事先录下的曲调就会由舞台正面的喇叭箱里播放出来。
  于是他按下放音键。
  奇怪的是,喇叭箱里播出来的却是完全陌生的声音。那声音异常模糊,非但不像音乐,也不是声音的特效,反倒像是人类的呻吟声,听起来相当阴森怪异。在明朗辽阔的哼唱场面里突然出现这种声音,的确十分诡异。
  眼前录音机正在播放,姑且称之为音乐的声音,毫无疑问是远山亲自编辑的曲目,照理说在甚么场合应该出现甚么样的声音,他是最了若指掌的,但是现在出现的声音,完全是出乎意料之外的诡谲。
  (到底是谁在这个节骨眼插入这些怪声怪调呢?)
  远山来不及细想,整个人陷入慌乱之中,接下来应该出现下一个场景的音效,这时候却播出与场景完全不合的电话铃声,急切的铃声响彻整个剧场,这个完全不对头的音效,造成了更加无法收拾的局面。
  台上的年轻女演员由于经验不足,此时也慌了手脚,无法像经验老到的演员作出即兴表演,以掩饰这突如其来的差错。她只能楞楞地停止表演,而后抬起头无助地往音效室瞧。
  观众席上的灯光在戏一开演时就已关闭,而为了操作方便起见,音效室内的灯光是亮著的,因此从舞台上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音效室的动静。
  视力良好的年轻女演员露出责备的眼神,朝音效室望过来。
  (看你做的好事!竟把我第一次登台表演的机会,搞成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
  (拜托!我怎么会晓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我怎么解释?我自己也是受害者啊!)
  就算音效师有再多的辩解理由也说不出口,他只能僵在原地无法动弹,有如被铁链紧紧捆绑在座椅上一般。
  此时舞台上所有的演员全都停止表演,连带的观众也好奇地扭转上半身,往后朝著音效室看。几千只眼睛同时射向音效室,远山实在无法承受这些充满责难的眼光。
  (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远山虽然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来,心中不断地呐喊著。在情急之下,内心的声音竟透过麦克风大声播放出来,响遍了整个剧院。
  “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这声迫切辩解的呐喊声,将所有人的责备堵了回去,形成火上加油的局面,于是强烈的谴责气氛笼罩整个剧院。
  在这些充满责备意味的眼神当中,尤其以首次登台的年轻女演员所投来的视线最为锐利,令远山完全无法招架。
  当初远山与她同一期进入剧团,他和她一同面对许多挑战,在彼此互相勉励当中,不知不觉地产生了情愫。
  这一次是她初试啼声的机会,远山理所当然想助她一臂之力,可惜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帮不上忙也就算了,想不到还扯她后腿!
  远山内心里一直希望她能够成为一个知名的女演员,如今却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夺走了她的大好机会。他不禁痛心地咬牙切齿。
  尽管自己是多么爱她,事实上自己又为她做了甚么?远山心如刀割,全身因恐惧而沁出汗水,整个人也因而从睡梦中惊醒来。
  刚从梦中醒来时,远山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身在何处。他调整一下呼吸,望望四周,总算才掌握状况。
  镶嵌镜子的天花板、陌生的圆形大床,一位裹著浴巾的女人正坐在大床的旁边望著他,这些景象终于让他重新回到现实。
  当他抬起头来看女人的脸时,突然胸口传来一阵被勒紧的剧痛,伴随而来的是一股颤栗感从背部直接侵袭过来,使他冷汗涔涔落下。
  最近远山常常觉得背部和胸部有些疼痛,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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