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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姒姜--情何以堪-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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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我说完。正因为安排好了,所以谌鹊就等着你的求救信函,只要你稍有不当,就要将你问罪……谁想你居然连信函也没发过来,就径直在衍州安排开来,似乎办得挺好,让谌鹊一时也无话……” 
  我心中一惊,当时居然是那么险! 
  “他不甘心,所以就找宣霁谈话,想一起去跟六爷说。你虽未延误军机,但毕竟是知情不报。”虞靖深吸了口气,看来接下去的才是她要说的重点。 
  “我无意中听到一段话……” 

  “霁老弟你真的不打算帮忙?” 
  “谌兄,这事恐怕……” 
  “别忘了先爷临终的嘱咐啊……” 
  “呃,对了!谌兄,先爷当时为何会有这等安排?到底是个什么的情形?如果有害,当初还只是婴孩时就该动手,何至于要等到现在?” 
  “……我于当时的情形也不甚了了,既然霁老弟你问起,我也就跟你直说吧!……当初就是另道长找来的七个婴孩,说是七星,可助六爷完成大业。本来至此为止都是好话,先爷也打算将她们养在府中,但另道长临去时偏偏远远地看着七个仆妇手中的婴孩叹了声‘此子天纵其才,巾帼不让须眉,难得难得。只可惜,终究不可久留于小公子身边……’。” 
  “这是什么意思?” 
  “当时先爷也如此问来着,那道长说‘劫数,劫数啊’,如此简单一语便扬长而去,从此不见踪影。” 
  “所以先爷就交待下来这话?” 
  “霁老弟,如今此二人都才干拔群,只能除一个是一个了……” 
  “…谌兄,会不会那道人的意思并非如此?这两位都是难得的才女,真是可惜啊……” 
  “天下有才之士还会少?霁老弟何须妇仁之仁?宁可错杀不可姑息啊……” 

  燕巧紧抓着我的手,脸色一片惨白,我看看虞靖,她也如此。没想到啊,谌鹊处心积虑地要除掉我们,这背后竟有这样一桩大阴谋在。 
  虞靖抬起脸看到我和燕巧都发着呆,连忙强笑道:“他的话也不是那么作得了准。我看六爷应该不打算动我们……” 
  “虞靖,对于一个要取天下的人来说,谋士与丫环,孰轻孰重?……别太天真。六爷现在没动我们不是说他真的不会动,只是现阶段的谌鹊还拿不出我们什么把柄。于理不合,于情不通,自然就没这个必要。……虞靖啊,日后切记要谨慎再谨慎,这可是性命交关的事。”我只觉心中波涛汹涌,神思不定,头绪太多,有许多疑点并不清晰,却汇成一股不安的旋风在胸中盘旋。 
  三个人都沉默着,看着燕巧的眼光闪烁,我知道她的意思,“已逃不掉了。别忘了,我们的老家在蒙乾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燕巧闭上眼,手绞得紧紧的,却已说不出话来。沙漏一滴滴漏下,天色更暗了,但黧黑的夜空里,却升起一轮弦月,点点金光银辉,堆珠磊玉,煞是明净。如此美好之夜,却让人如此神伤…… 
  “回去睡吧,眼下也没什么办法。我们既已入了军政,现在要退出又如何能成?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只是燕巧以后就不要再陷进来了。” 

  她们走了,各自回房去睡。我躺在床上,却是一刻也合不上眼,手止不住地发着颤,只能死死地抓着薄被。虞靖,她忽略了一个重点…… 
  七个婴孩,七个婴孩!我们不是年龄不等地在八九岁才入师门的么?我们之前就已见过?我们的身份是早就注定的?那我们的爹娘呢?…… 
  我紧咬着下唇,只觉胸中血气翻涌,难受得异常。……一切,原来竟是这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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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第二天一早,我照旧例卯半来到书房候着六爷,虞靖后脚也跟来了,还没站定,她就指着我的眼睛,“平澜你……” 
  我才要开口,六爷已一身青衫地来了,身后跟着谌鹊、宣霁与鲜于醇。我和虞靖赶忙行礼。 
  六爷淡淡一点头,在朝我略略一看时却皱了下眉,他一侧的宣霁已脱口问道:“平澜姑娘眼圈好黑啊,昨夜没睡好么?” 
  我捂了下眼,含糊道:“呃,昨日与虞靖说话,说得晚了……”话出口又觉得不对,因为虞靖就在一旁,而且看上去气色很不错。宣霁眨眨眼,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再问,于是一行人就到了屋里。 
  才坐定,谌鹊就开口了,“六爷,神都那边已派了钦差来凌州……” 
  六爷随手翻开一本折子,并不在意,“他还不是怕我上都?” 
  “王上既想让六爷回来,又怕六爷真的回来,如此寡断,也真是……”宣霁想说什么,又觉得有些不妥,便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极明白了。 
  “既然他不想我去,那便不去罢。这儿也正事多。”六爷不知为何,语气很淡,有种淡漠下的疏离,平时说话间这股意味也是有的,但今日却流露得较为明显,稍细心的人一听便可知晓。我稍稍抬头向六爷看去,不意竟对上了他的视线,带着深思与极淡的惆怅,让人捉摸不透。我趁着倒茶,不着痕迹地转开脸。一时,书房里有些静,宣霁与鲜于醇识趣地没有开口,而谌鹊,似乎在考虑什么。 
  许久,谌鹊捻了捻胡须,“六爷,豫王那边是不是要安排一下?” 
  六爷抬起头,似乎方才是在出神,这时刚回过神,沉吟了会,“不急,如今我回到凌州,那边总也得安静一下才好。……神都那边乱成什么样子了?” 
  这句话显然问的是我,我连忙抽出几札早已整好的信函,“朝中现在由常望月一手打理,尚书令云洵因为与皇长子交从过密,也被牵连,现已停职在家。兵部是六部中唯一未动的,想是为了抵御豫王……”我将这一月来神都的变动都简略地讲了一遍。 
  六爷轻轻一嗤,“就凭常望月那点手段?” 
  “是啊,”宣霁也是一笑,“想当初还吹成是国士无双呢!” 
  “各皇子的势力消长如何?” 
  我细细斟酌了下,“奴婢愚钝。”但我这回话显然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甚满意,连谌鹊都朝我瞥了过来。 
  六爷哼笑了声,目光冷冽,“那你现在就好好想想。……虞靖,你说!” 
  我心一惊,想起谌鹊的那句“桓鍪且桓觥保匀灰膊⒉蝗范ǖ降啄母霾攀墙偈绻庋怯菥浮菥浮? 
  “奴婢以为三皇子在朝中声望颇高,于各方夺储之争中也涉及较少,所以,奴婢以为三皇子是最有可能登上储位的。” 
  我暗自皱眉,虞靖的话没错,三皇子的确是最有望的,但六爷会这么问必定是另有打算。依我看,他的意思是想怎样才能让各方都不能称意,而对自己又有利。如果这样一来,最有望的应该就是八皇子。其人生性懦弱又孝顺,极为听从其母乔妃的话,而乔妃贪财而见识浅薄,是个极易控制的人。 
  果然,我见谌鹊微眯的眼中一闪而逝的轻蔑,宣霁、鲜于醇只是淡淡一点头,唯独六爷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拿眼看看我,“……你怎么说?” 
  事到如今我还能说什么,“奴婢以为虞靖的说法很是明白。” 
  “明白,倒的确是明白的很。” 
  虞靖朝我看一眼,眼神中有种询问,但我如何能说,只能低下头。 
  六爷沉默了会,忽地一拍桌子,“吩咐下去,准备太妃的祭物。再过三日就是正日子了。”说罢,他站起身,直往外走了出去。 
  谌鹊也站了起来,轻轻地瞟过我和虞靖,唇角微勾,也走了。鲜于醇只是看着六爷的背影不住地叹气,眼神深邃。一时间,我觉得他知道着六爷许多很隐晦的事,因为在场所有人中,只有他,对于六爷那种淡淡的疏离眼光没有意外,反而是一种很怜爱的神色。 
  再过三日,就是太妃的祭日了。太妃,一个怎样的女子才能生下像六爷这般的男子呢?对于太妃,府里的人似乎都很陌生,只知道六月二十一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而那一日,六爷总是不知踪影。可如今,六爷应该不再是一个人了吧?他有了四位夫人,还快有孩子了…… 


  六月二十一,我以为会与先爷的祭奠不同,没想到却是一般情况。都是四夫人和几个身边的近臣随六爷到后院的宗堂里去上了三柱香。大概有所不同的地方,就是在灵前的人中有三个已身怀六甲,而且多了个鲜于醇。 
  我悄悄打量着六爷的神色,却见他只是一径儿的冷漠,清隽的脸上几乎是不带一丝感情。我转过脸去瞧鲜于醇,他一脸的沉重和叹息,与六爷相应和,成了一种肃穆中的牵念。看着堂前袅袅的青烟,我忽然想起了那日在水纹湖畔,六爷那似是怀念,又似哀伤的神情。虽然眼下的他冷漠而表情,但那种弥漫在鲜于醇怜惜的目光下的哀伤却欲遮不能。 
  祭礼其实很短,不多久,大家都退了出来。拘缘行动已极为不便,一出灵堂便派人送回了凌波阁。六爷在院外槐树下站了会,忽然回过头来朝鲜于醇看了眼,“平澜,沏壶茶到水纹菀。”说罢,便往那儿走了。 
  我看着鲜于醇跟上前去的身影,忙下去沏茶。果然,他是知道的。 
  当我端着茶进入水纹菀时,那种宁静祥和的感觉便涌了上来。不知为什么,这里总是静极,也总是温柔至极。照理说,这里是禁区,没人敢随便闯入,就是花匠也是,但菀里的花木却显然是有专人照顾的,杂草也除得很是干净。 
  ……这湖底建着一座坟…… 
  我忆起那日,六爷如梦似幻的语气,心中不由一动。难道 
  “平澜姑娘,端到这儿来。”鲜于醇不知何时已站在一外花木掩映的小竹屋的外栏处向我招手。 
  “是。”我端茶走近。要不是他出声,我还真找不出到这样一个所在。 
  进得屋里,六爷正坐在竹椅上微闭着眼睛。将茶轻轻放下,我一个不经意地抬头,看到正堂上悬着一幅画像。清亮的湖畔,一名温雅已极的少妇正在一棵垂柳下逗弄着一个幼婴。那浅浅的笑意,使得整张画都浮出极厚极缠绵的温柔来,宁静又祥和。 
  是太妃吧。虽然眉目间与六爷并不神似,但那股如沐春风的温馨却让人一目了然。原来如此……如此一位温柔娴雅的母亲,的确让人恋恋不舍。虽然我不知道太妃的坟为何修在湖底,但水纹湖确实已成了太妃的化身,圣洁又柔和。六爷……一定很怀念太妃吧…… 
  我轻轻一恭身,准备退下,这种安宁是外人不能插足的。 
  但在我转身时,却见鲜于醇有些惊异地看了我一眼,再看看六爷,拦下了我,“平澜姑娘……你……要走么?” 
  我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鲜于将军还有何吩咐?” 
  “呃……没有,没有。” 
  “那奴婢告退了……” 
  我正想抽身而退,背后却传来一声低沉的问话,“平澜……你那日的话……还作得了准么?” 
  那日的话……平澜,你会助我打下这个天下么?…… 
  “……平澜说到做到。”看着六爷流露出来的淡淡的哀伤,我竟然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六爷倏地张开眼,直直看着我,眼神激切,“你,你可能对着这张画发个誓?” 
  我忽然心里涌起一丝异样,说不出的迟疑与惊惶,画像,画像…… 
  “你可能对着这张画像发个誓?”六爷的语气让人心震动,我抬头与他对视。那双狭长的凤目中有着让人吃惊的企盼,明亮如水的瞳仁倒映出我的张惶,是那样的清澈,那样的……那样的让人心动…… 
  我在画前跪下,“平澜指天发誓,此生定助六爷完成大业。如违此誓,天地不容。” 
  身后传来鲜于醇的一声轻叹,六爷已闭上了眼,我仍跪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今日的所见所为。良久,鲜于醇才扶起我,和煦的话响在耳边“姑娘请先回去吧……你日不必伺侯了。” 
  我深吸几口气,才勉强可以站稳,整了整心神,“那奴婢先告退了。”一敛身,我出了竹屋。 
  待出得水纹菀时,我脚步一软就坐倒在地,被燕巧看见,她连忙上前扶住我,“怎么了?你……” 
  “没什么……我昨晚没睡好,想先回去睡了。”我朝她勉强笑笑,然后站起身,回房。身后是燕巧担忧的眼神,但此刻我已无暇顾及…… 


  回到房中,呆愣愣地躺在床上,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自己该想什么。一切思绪纷至沓来,搅得我一团糊涂,耳边只有六爷的那句话“你可能对着这张画像发个誓”,脑中转来转去都只有一道似是企盼的明亮的视线。六爷说的话里有着一种昭然若揭的含意,但下意识里,我却惧怕去知道,惧怕去明白,只想这么继续糊涂下去。 
  该何去何从呢?我从不曾像现在这般慎重地考虑燕巧当初的话。平澜,我们逃走吧。逃走,逃走……这个念头让我辗转难眠,翻来覆去间天色已暗了下来。 
  门被推开,燕巧轻轻地进来,点了烛,“咦?我还以为你睡着。……晚饭也没吃吧?” 
  我摇摇头,只是看着她走来走去。燕巧呀,她只要在我眼前,就会给我一种平静的感觉。她走过来,坐到我旁边,“别想太多了,有些事如果有答案就不成其事了。” 
  这样似对似错的说法只有从燕巧的口中吐出来才格外显得正确。我笑笑,不想让她担心,“我是庸人自扰罢了。” 
  “既然知道还要自扰?” 
  “人要是那么想得通就成佛了。” 
  “平澜,我不问你今天经历了什么,反正有些事我也帮不了你。只是,平澜,有些事决定了就不要再回头,你太过重情义,这也使你做事瞻前顾后,太多顾忌。有时候,既然一切无可挽回,那么神伤只不过是作茧自缚。”燕巧收起了笑,看着我的眼神很认真。 
  我回望着她,一瞬间,觉得自己多日来的委屈都涌上心头,很想大哭一场。 
  “要哭就哭吧……你忍了太久。”燕巧拉住我的手,语气轻柔。 
  我不怎地投到了她的怀里,眼睛热热的,呛得人浑身都要抖起来,意识中只剩下燕巧的名字在口中不断地低念…… 
   
  当我醒来的时候,窗边已有一轮细月,清辉满地,燕巧早已走了,身上的薄被盖得很好。我摸着被衾上光滑的质料,心中忽然想起了一事。 
  我摸索着穿上外衣,起身出门。几乎就在那股温柔的气息包住我的同时,湖边六爷清拔的身影就映入了眼帘。我轻轻上前,“六爷。” 
  他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拈起一片柳叶,细细地触抚着。整个园里很静,虫儿在低吟,微风细细,吹来湖上清爽的气息,很舒展的感觉。 
  蓦地,传来六爷低浅的吟哦:“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我吃了一惊,六爷这句话是…… 
  “那日你为何要推脱?”六爷回过头,也转变了语气。 
  那日?我想了想,意识到是三日前的问话,“平澜有所疑忌。” 
  他冷笑一声,“你记着,你们七人的性命是掌在我手里。” 
  “奴婢记住了。” 
  他看我一眼,又别过头,再开口时语气带着一丝戏谑,“你的心性还是跟随我去征战的好。” 
  我一愣,随即笑笑,“平澜一直是六爷的随侍,自然六爷在哪里,平澜也只能在那里。” 
  “好一个只能!”六爷笑得开怀,仿佛不沾一丝阴霾。 
  水纹湖畔,有两个人都笑得各有心事,我笑是因为除了笑,我别无选择。六爷也在笑,但那里又有几分真?我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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