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食者之血牢-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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珂摇摇头,叹了口气:“也对,他可怜多了。没治疗就算了,难道这段时间你连食物都没给他?”
“有,新鲜的鹿肉,他吃了两口,然后都吐出来了。”敛厌恶地皱眉,仿佛回想起当初的恶心场景。
男人倒在水潭边吐得天昏地暗,细小的肉块,然后是夹着血丝的胃液,最后吐出来的只有暗红的鲜血。闻到血液的味道,敛当时没有一点兴奋,而是满满的嫌恶,上前踢了踢他的身体,发现那人似乎停止了呼吸。他本该召唤出灵,来处理将死之人和残留秽物。可是他一抬起手,却瞥见了男人金发凌乱、血迹模糊的侧脸,满是痛苦的痕迹。
扑通扑通。
猛烈的心跳撞击胸腔,浑身血液凝固,然后化开,只用了半秒的时间。
敛好像回到了当初,夏拉跪在他的面前,卑劣而狼狈地乞求敛的宽恕。
与原本慢慢折磨、从下向上砍断的计划相反,他手起刀落,一下斩断了人的头颅,球状的东西高高飞起,如瀑的金发在极短的时间内,甩出最后的,绝美的灿烂阳光。然后它落在地面上,骨碌碌滚出很远。十米开外,那双大睁的蓝眼睛,还迷茫贪恋地看向身体所在的地方。
无头的人继续直立了片刻,而后轰然倒地。
敛机械地挥刀。尸块,骨头,血液,翻飞喷溅得到处都是。他没有复仇的快感,只是想尽快完事。他感觉到背后,那颗头颅的注视。
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敛猛然从回忆中惊醒,眼前模糊了又清晰,卑贱的人类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眼睛紧闭,覆住了原本湛蓝的眼珠。敛不由自主地俯下身子——此刻他还是人的下身,因此这个举动对他而言不再如蛛身般艰难——伸出手,探向沾血的、却依然温热的口唇。
轻轻浅浅的鼻息扑打在指腹,而这若有若无的搔刮,承载着卑微却唯一的生命。瞬间,他体会到了类似于轻松的情绪。
“敛,你不知道人类不吃生肉吗?”珂颓然垂头,为自己幼儿教育不力而悲哀。
“我为什么要给他准备熟食?他又算什么东西。”敛的眉皱得更紧。人类的胃退化地如此脆弱,简直麻烦死了。其实敛可以召唤灵们,帮忙照顾他,不过敛向来不喜欢自己的地盘被其他生物占据,即使是灵这种存在感弱的低等侍奉魔物,依旧碍眼得很。
“那你饿死他吧,我不介意。”珂呵呵一笑,打了个疲倦的哈欠,懒懒地说,“不好意思,中午我该睡觉了。”
夜魔白天睡觉,晚上活动,敛的行动显然属于扰人清梦。他拾起伊尔,金线红衣无风自动,转瞬消失了踪影。
这么消耗妖力的御风术,敛居然能够在一天之内使用两次,可见他在几百年内修为大增。珂枕着手臂,迅速沉入了梦乡。
梦里若溪拉着她,穿过山花水鸟,越过溪流山涧,最后在一个寂静的林间停住,若溪的脸已经变得粉扑扑的,满眼晶莹,面带羞涩。
听到响动,一个少年惊讶地回过头,在看到若溪的一刻,梦回春暖,笑靥如花。
“夏拉,这是我的妹妹夜珂。珂,这是……嗯,夏拉。”
“你好,我是夏拉·兰道夫。”那个少年,或者不如说是青年风度翩翩地鞠躬,显得既成熟又洒脱。
珂连忙回了一礼。说笑了一会儿,她忽然转头,只来得及在茂密的树冠间,捕捉到一抹鸦羽的颜色。
“怎么了?”夏拉关切地问。
“没事。”珂笑着回答。
梦里她比当时冷静得多。那熟悉的气息,流动的鸦羽,除了敛之外不会有第二个。
难道……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他的痛苦,他的退隐,他的求医,都有了解释。
如果当真这样,那么敛的天真,敛的残忍,敛的执迷,都太过惊心。
苟延残喘
“埃罗大人!”娃娃脸的白袍青年催动马匹,赶到队伍的最前方,相隔距离还有四五米,便急切地对着首领喊道。
为首的是个长相出众的贵族,剑眉朗目,气质高贵,坚毅的线条精致而流畅。他按了按眉头,做好了承受某人脱线性思维的准备。“兰姆法师,又有什么事?”
“闻闻这纯净的空气,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一样?算了,时间宝贵,我就直说了——大妖的气息啊!而且是最高级的御风术!”兰姆兴奋地像是从普通的泥土地里挖到了宝贝,掏出长长的纸卷和炭笔,勾画了两下,而后单手一指,纸页上泛起耀眼的光。
埃罗连忙阻止道:“喂,你可别……”大妖哪里是人可以主动招惹的!
这个不靠谱的天才驱魔师,虽然救了他们一行二十余人好几次,但是想想一路上找了多少麻烦,添了多少堵心,埃罗就有解雇兰姆的冲动。眼看回王都复命的日期将至,却仍在鲜有人烟、人妖交界的深山老林徘徊,外带免费参观各类妖精鬼怪。
蓦地,兰姆手中纸页腾起了几米高的白色火焰,除了埃罗之外,其他人驾轻就熟地迅速撤离,乖乖,不知道又会有什么鬼东西冒出来!上次的百头蛇妖,上上次的巨型吸血虫,简直是活生生的噩梦,对心灵的严重摧残,以后会留下恶心巴拉的阴影都说不定。
埃罗没走,并非因为他英勇无畏,其实他也像旁人一般,审美观经不起超高强度挑战。他只是在火焰中央,看到了一个红衣飞扬的大妖一闪而过。
“以人类形态来说,这是我见过最美的妖。”兰姆作出了一句中肯的评价。
埃罗痴愣片刻,问道:“他是谁?目前妖界里达到大妖级别的总共三个,可他似乎不在其中。”
“错错错。虽说妖界无王,但在我爷爷的爷爷在世的时候,鬼蛛曾在整个妖界建立了长达十余年的统治,治下无妖敢挑战他的权威。我猜他并没有死,而是退隐成为大陆西南部的隐形之主,无形中维系了四方平衡。刚刚惊鸿一瞥,或许我们有幸目睹传说中的鬼蛛,敛。”兰姆口沫横飞地再次谈起了他的先辈。
“刚才一眼而已,你确定?”
“我爷爷说了,当无法以经验判断的时候,就要用直觉。传说敛有倾国之色,他也美得惨绝人寰,所以他是敛。”兰姆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妖美矣,埃罗大人可别打他的主意。”
“……”
埃罗摇了摇头,忍受着兰姆的聒噪,重新集合队伍,继续未完的旅程。
………………………………………………………
刚刚醒来,伊尔就挣扎着撑起身子,无意中碰触到绷带包裹的伤口,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干涩的眼睛惊惶地环视四周。
他所在的地方并不是之前支着大网的洞穴,丝丝光线从高高的石缝间透下来,逐去了几分阴暗之气,身子底下铺着干草和毛皮,起码不用再和阴冷坚硬的石头地直接接触了。伊尔打了个哆嗦,将赤/裸的身体缩进毛皮当中,只露出瘦削的面庞,青白的嘴唇神经质地抖动。
他还活着,和一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共处。
伊尔想象力并不丰富,也能构建出自己被一片片撕碎,然后葬身妖腹的下场了。他只希望在死前少受点折磨□,尤其是……把那种东西吞进喉咙……实在是太可怕了。嗓子眼突然变得嘶哑麻痒,伊尔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浑身剧烈地震动着,像是要把肺部咳破一般,怎么止都止不住。
许久,伊尔感觉到撕心裂肺的刺痛逐渐平息下来,白皙掌心中的血迹鲜红刺目。他呆呆地愣了一会儿,默默地将手伸向冰冷的地面,借着光滑的岩石抹去沾染的鲜血。
重新躺了回去,伊尔只觉得浑身都痛得要命,不知是因为饥饿寒冷,还是惊吓恐惧。他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极力不去想过去,更不敢想未来,虾米似的蜷缩着身体,初生的婴儿一般脆弱又防备。
突然,什么东西戳了戳他的脚。伊尔咽下快要出口的声音,瞪大了眼睛,对上了一双同样大睁的眼睛。
“啊啊啊……”伊尔闭上双眼,不管不顾地喊叫起来。
披着黑斗篷,睁着大眼睛,虚无的身子飘在半空,颇为无辜的灵满头黑线地看着发出噪音的人类。它是低等魔物,只会执行命令,并不擅长揣摩人心,不知所措地呆呆的抓着食物篮子。
“你……在这里做什么……” 伊尔抱成了个团,警戒地看着半米高的悬浮物。
灵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把篮子扔到伊尔怀里,又默默地飘走。
伊尔低下头,一只羊角面包,两只大个的全麦面包,外加一截香肠。旁边的石板上,立着一个水罐,他将指头试了试水温,是与体温相仿的温度。
深吸一口气,我不是做梦吧?正常的面包,不是类似于碎肉死尸的东西……他掰了一小块面包,就着温水,慢慢地咀嚼吞咽。软糯的食物顺着食道滑进肠胃,胃里也温暖起来,第一次觉得普通面包可以如此美味。静静地吃了一会儿,体力回来了不少,疼痛也减轻了。他控制食量,只吃了半个面包,把剩下的放在一边。
这些水和食物,大概够他支撑上两三天。幽闭的洞穴黑暗深邃,他的身体却虚弱至极,稍微行动都会浑身麻木酸痛,头脑混沌不清,更别提鼓起体力逃走了。不许死,不能逃,那个大妖是打算慢慢折磨他吧。伊尔只觉得头皮上窜过一阵寒意,不由得抱进了双膝,尽量不动不想,默默地挨过这段苟延残喘的时光。
站在洞口,他远远地看着蜷缩身体,睡得并不安稳的伊尔,透过薄薄的皮肉,诱人的鲜血,他似乎能窥探到纤细易折的骨,却惟独看不到无形无影的灵魂。
这个人的存在如此不可思议,他活着,和任何卑微生命没有任何不同,可是敛却感到心底某个模糊黯淡的影子渐渐复生,让他心浮焦躁。这种控制不住自己的前兆,他以前曾有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强行改变自己的命运,没想到最终间接害死了若溪。看尽了数百年的日日夜夜,爱没了,恨消了,敛以为自己已经无牵无挂。
敛当时还不知道,一个普普通通、半死不活的人类,对他说究竟意味着什么,是祸是福,是前世的债还是后生的缘。命中注定的际遇,缓缓地铺展延伸,开始触碰维持平衡的支撑点,期待着随之而来的崩裂和倾颓。
容器
伊尔忘记了这是第几次从噩梦中惊醒,凭借由石缝漏下的光线,他知道新的光明再次降临,唯独将洞穴的角落遗忘殆尽。不变的幽暗环境里,压抑到难以呼吸。脖子侧面仍是火辣辣的疼,那里曾经被尖利的牙齿轻轻划开,鲜血奔涌而出的时刻,他以为自己会死。
伸出手触摸到阴冷的坚硬石壁,用尖利的小石块深深地刻下一道,横竖交错的痕迹,三十个难以安眠的日日夜夜。人间不过一个月,在伊尔看来,比他经历过的所有岁月,都更加痛苦和漫长。
他父亲过世的时候他还小,随后母亲也病死了。幼小的伊尔被同样贫穷的姨母收养,每天的饭食只能勉强糊口,而大人的偏心和白眼更令人难以忍受。因此当他被送到田庄做工时,他并没有多少犹豫和怨恨。姨母怀里揣着的一百里拉,正是与管事签订十年契约工换来的钱,他的卖身钱。
粗糙的手抚上他的脸颊,苍老的脸颤动着,干枯的唇吐出絮絮叨叨的话语:“宝贝,我养不起你啦,把你带到七岁,我已经对得起可怜的妹妹了。记住了,老老实实干活,不要问为什么,多做事,千万不能招惹大人物,平民的命贱啊……你的父亲,就是被某个大人的跟班活活打死的,据说是冲撞了夫人的马车,好好的壮小伙,说死就死了,可苦了我的妹妹喽……”
看着她的模样,他想象不出这个被生活逼迫的老妇人,曾经青春过,美丽过。他还那么小,就知道自己和某些东西无缘,比如说金钱,马车,穿丝绸的女人,连着数十亩花园的大房子,上等人的生活。
十年的过程,半大的孩子像骡马一般无休止地劳作。白天在地里上工,晚上没有照明的蜡烛,一抹黑就钻进茅屋,倒在十几人的通铺上闭眼就睡,夏天闷热而多蚊虫,他的血甜招虫子,常常叮得浑身肿痛。冬天更加难捱,刺骨的寒风轻易地穿过简易的房屋,缩在冷硬的被子里发抖,是他对于冬夜最深的记忆。
十八岁的时候,他终于离开了待遇苛刻的田庄,并且找到了一份好差事——兰道夫家族在乡下有一座年头久远的大宅,正在雇佣看护园子的帮工。伊尔人长得健壮,能干活,眼睛里透出一股子灵活的劲头,一下子就被管家相中了,同意雇他,经过三个月的试用期后,每年的报酬是100里拉,吃住全包。这样从天而降的好事让伊尔兴奋了很久,可这一切结束的太快,太令人措手不及。
伊尔仍然记得,他见过兰道夫老爷,四十岁左右,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戴着黑色的帽子,披着深色斗篷,冷冷的灰蓝色眼眸扫过他之时,就像扫过随便一样家具或者路边不值钱的草木。不用任何人赘述,他知道那个人是身份极高的大人。
老爷却径直走向了他,马靴硬邦邦地踩在路上,怦怦地凿动着他的心。伊尔甚至不敢抬起头,直视这个高了他一头的男人。
“他叫什么?”兰道夫转头问管家。贵族一般不直接和下人对话,这算是国家默认的惯例。
“伊尔·奎恩。挺结实的棒小伙,干活的好手,也很能种花……”管家是个很好说话的老人,非常喜欢朝气蓬勃的伊尔。
兰道夫挥挥手,打断了管家的话,转身上马,他都没有进老宅的大门,就匆匆而去。
伊尔心里止不住暗想,如果他能够像上等人一样……那该多好。难以承受的苦累,磨难和辛酸,都不属于他;而那期冀已久的贵族学校,优雅端庄的举止,华丽美好的衣物,暖和奢丽、铺着土耳其地毯的房屋,这一切都不是躲在晦暗角落的苦涩幻想。
但事到如今,他的命已经提前终结。年轻的、卑微却充满希望的生命,不得已在此刻沉沦陨殁。可是他还不想死……他还没有真正的活过。一直以来他都处于没有尊严,没有地位,苦苦乞求的卑下位置,为了一口饭食,可以任人侮辱践踏。不不,他不能这样死去……
捏碎了一块冷硬的面包,一点点地塞进嘴里,伊尔贪婪地咀嚼下咽,快冒烟的嗓子呼唤着清水的滋润。他提起盛水的罐子,发现曾撞翻的罐子底层空无一物,比他的嘴巴还要干燥。
好渴……水……
他撑起虚软的身体,环顾四周,茫然的目光滑过空空的石壁,拐角处的迂回洞口仿佛张开的大嘴,投下近乎血色的光和影。出入过两次的伊尔清楚的记得,那里与妖魔的寝地连同。冰冷的石床,刺骨的寒潭升腾起的水汽和顶端透下的白光相接,溢满了深入骨髓的冷意和美丽。
寒水经过喉头的舒适感觉犹在,舌头胃部都被冰得麻木,但那清透沁然的水流作为生命之源,仍能拯救他的性命。
扶着岩石缓缓站起,他踌躇许久,最后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向出口挪去,红果的脚小心翼翼地踩过石块,生怕发出声响。石洞容易产生层层叠叠的空洞回声,任何细微的石块滚落声都清晰得可怕。
绕过最后一道屏障,他的心脏止不住乱撞,手脚冰冷战栗。看到敛的瞬间,他的膝盖一软,脱力地瘫倒在地,竟然不能挪动分毫。身上所有的血液涌上头顶,而后迅速褪去,剩下满脸灰败。
敛刚从外面回来,高大的身体状如白玉,血红的长袍还拢在身上,袍子下方雍容地分开,露出一双精致修长的裸足。狭长的眼浓黑深邃,其中蕴含的全然血腥、